韬虹看他的指掌深深割入匕首之中,几乎是痛昏过去仍是不放。
连他都要怀疑自己所下的决定是对是错了!
鸟妖再踏前了两步,祁澜凶狠瞪著他、防著他所有轻微动作,尤如保护稚鸟那般视死如归。
他侧头,轻道,鬼差来临时,你也敢如此凶狠吗?
即使是阎王来了,我也绝不放手!祁澜撑著这一口气,同时向後退,以防春魉来夺。
那就不要放吧。
那刹,祁澜只见到一道黑,是春魉快速的破出了一翼,卷住了刀柄!
鸟翼猛地一收,整把匕首被卷走!
直到匕首被向後抛,落在熹舞的手中,祁澜才感到疼痛。
剧烈的疼痛从他的双手传来,几乎麻痹了他全部的知觉。
他看到眼前的韬虹冲过来,却听不见他的声音,他神情著急的不知叫些什麽。祁澜以一手包著另一手,汹涌而出的都是血、大量的血染红了泥地……
太痛了、真的太痛太痛了,整只手除了痛没有感觉,他不知道被割去的是整只手还几根手指……
几根肉色躺於血泊之中,彷佛诡异的生物、蠕动中的虫子,不再是他的身体一部份!
突然,旁边发出的光照亮了血泊,他再也无瑕顾及自己!
眨眼间,春魉已站在圆阵之内。
而熹舞则在圆阵之外,咬破指头以血在匕首上写下咒文。
春魉拉起守守,撕破他的衣衫,竟是跟熹舞同样的手势,分毫不差地在守守的胸膛上,以尖甲刻下一个个咒文……
一切都发生都太快,圆阵发出强烈的光教他看不清楚、看不清楚!
他完全没有听见韬虹的急叫,他撑著爬过去、想要接近守守,守守!守守──!
他听见守守在悲叫、在害怕,守守极度惧怕极却挣脱不开春魉的钳制。
语冰一直要他别睁眼、别看,於是守守便紧紧闭上双目。
放过他吧、放过他吧!大地在震动,祁澜扯大了喉咙来喊,守守!快逃──!
不知道是否听见了祁澜唤他的声音,守守开始挣扎,却已被折腾到虚弱无力,不要、不要……
咒文写到一半,春魉察觉他向後退,只能更用力地抓住他。
他以利甲割出咒文,白血顺著守守的胸膛滴落,乖,很快就可以了!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不要、好痛!咒文一个个刻在身上如滚烫的铁印,他只觉咒文刻进了体内,在他的体内放了一把火,那是与剑炉无异的炽热!不要!
他猛烈地摇著头,懂的字词还是那几个。
他用尽全身力量向後退,春魉为了钳制他而用力太猛,勒断了他的手臂。
阿──阿阿阿阿阿───!
越来越受不了,那把火已烧光了体内所有东西,一直往外漫延!
他听得见祁澜在唤他的声音,一声声都是迫切。
大地的震动越来越烈,阵光也强得教人睁不开眼睛。
守守一声又一声的叫著他们的名字,求救。夏抱头埋在膝间,哭倒了,再也没法看下去。
不要!春……不要不要!
守守只觉他拥有的东西一样一样烧光,他的脑袋空白一片,连语冰的样子也记不住,还给我!
张大了嘴,他咯的一声吐出白血,再也说不出话来。
白血越吐越多,彷佛把他所有的血液全吐出来了,溢满了他们脚下一片地……
把守守还给我、还给我!
光开始减弱了,几乎昏过去的祁澜看见守守在吐血,吐到春魉一身是白。
守守虚软地睁大了眼,泪珠滚下脸颊。
一口又一口咯血,洒在春魉的脸上,想说话又只能不停呕吐,恶、呀……
春魉凝视著他的双眸,没有移开视线。白血如罪恶感染满他一身,溅在脸上都是滚烫的。
他写下最後一个咒文,守守的温度急速下降,很快会变成完全冰冷,很好,看著我吧。
守守的眼神写满了疑问与难以置信的怨,滚落的泪则是最後的信任。
春魉彷佛又回到熹舞被烧死的一天。
他拥抱守守在庞大痛苦之中颤抖的身躯,抚摸他的脸,乖孩子,我会陪你到最後。
闭起眼,好好睡一觉吧。
令人疑惑那副身躯为何有如此血量,守守一直吐不止息,直到白血流入阵式的泥坑,把光一道道掩去。高耸入云的圆形光墙如同被拉开的布幕,有了第一线破口、然後朝左右张开。
祁澜叫到沙哑了,在守守现在眼前的时候,他却只能抖著唇说不出话来……
太悲惨了……为什麽能这样待他?为什麽!
别看!
不能再让祁澜看到如此惨烈的守守──韬虹心底只有一个想法,他想也没想就伸出了手掩著祁澜的双眼!
祁澜只觉眼前冰凉、一黑,什麽都看不见了,如被某人的手掌掩盖一般。
他伏在地上,无能为力地地哭喊著,把守守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白血填密了泥坑,直到阵式全部填平之时,光消失了。
一切回归无声平静,大地也停止震动了。
此刻寂静得不可思议。
夏紧抱著头不忍看,语冰始终无语地凝视。韬虹在祁澜的身後,以双手掩盖他的眼。
再无他的事了,熹舞垂下双手。
圆阵中央的两道身影都给白色溅得惨不忍目,守守的全身都是白,淹没双腿、溢了个圆。
胸膛上的咒文清晰无比地发著光,然後减弱不见。
春魉拥抱著他,守守的银灰眸失去光采,慢慢地閤起了。
只有春魉才知道失去温度的他,竟是冰冷得如此赫人。
连发丝都滴著血,守守以这个悲惨无比的模样渐化为无形……
很快,鸟妖虚圈著的双手内,再无任何东西,羊儿玉偶碎了四分五裂。
只有血阵与匕首留了下来。
熹舞,快去叫大夫来!韬虹唤醒他们的神绪,根本不是替守守伤怀的时间了。
祁澜昏过去,被割断指的手拖出了血潭子。
第九章
四年後
与紫未商谈骨材事宜,需时数天不等,不知归期。勿念。
单手拿著汤药,另手发出热力让汤药保持温热。
在看毕这字条後,熹舞停住了所有动作。
仍是面无表情,但握著的稠浓汤药立即啵啵啵地沸腾起来,冒出大量泡泡。
舞,你想烫伤自己不成?
一道黑影拂来,汤药表面瞬间结了一层冰霜、一层层的冰结下去。
春魉出现於他身後接过玻璃碗。他坐於桌上,执起熹舞的手来亲吻,比起自虐,让我来虐待不是更兴奋?
这是我的手。褐眼青年把手收回去,掌心仍是白皙如初,没有任何烫痕就不用他亲来吻去的。
这是我的东西。鸟妖说毕,同时朝窗外狠瞪去一眼。
恋恋窥视他的东西的婢女们幸好就没有阴阳眼,不然早该吓得赶紧拉裙逃走。
熹舞年纪渐长、出落得越发俊秀,他就越不能掉以轻心。
剑场中的婆娘倒一个二个像没开过荤的雌兽,整天都虎视眈眈他的熹舞。
不是从这个窗出现就是从那条缝钻出,若不是给小剑匠面子,他早挖出她们的眼珠子了。
剑匠倒是第一次出远门。
鸟妖这才注意到祁澜留下的字条。还要是暪住熹舞出门,真有他的。
这些年来,本就不多出门的祁澜益发少踏出剑场了,这次一出门就数天之久,不是不讶异的。
他动作不便,怎出远门?
熹舞按捺不住担忧,一掌按於纸条之上,纸张瞬间焚成灰尘。
他看那歪歪斜斜的字只觉心烦,索性不看。
祁澜两掌皆断指,虽说已习惯了在剑场生活,可是出门在外一定诸多不便吧。
鸟妖弯起一腿,把下巴搁於膝上,瞧他,要找剑匠吗?
不了,走不开。他现在宫中有工作在身,小小职位不能随便请假数天。
而且祁澜特意留下字条、交代得很详细,却又趁他去捧汤药之时跑掉,太诡异了,看他未必真的去找紫未叔叔,他真去找只会扑空。
熹舞才想转身,肩膊已被握住。他反应快,两指冒出火焰要向後划去。
鸟妖早他一步将他手腕高举,还抓住他的手环住自己的腰。
焰熄了,他也被吻住了。坐於桌上鸟妖吻他吻得很深,膝盖还暧昧的磨擦他的腰身。
这男人几乎整个挂在他身上了,熹舞很无力地发现这一点。
良久,春魉的脸退开,还以舌尖舔走银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