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影子越走越急,到最後竟渐缩小,变为猫形,猫影密集地在墙上疾奔著
跑在大街中央,被两边娼墙壁夹著的夏与语冰第一次见著这情况,心底不无惊赫,却是仍拚著一口气祁澜的地方狂奔
祁澜跟韬韬出事了,他们知道。肯定是出事了,那麽恐惧的感觉还是第一次,心脏都紧揪得像硬硬细细的石块,他们再不赶去一定会发生些什麽
别的不说,夏与语冰竟然感受到守守的气息。
守守被封印後,他们失去对他的感应已经四年,但现下现下这种感觉却前所未有地强烈,盖过了其他、覆盖了所有
守守回来了,祁澜与韬韬肯定出事了。即将失去的恐惧感真实到彷佛已经发生。
鬼差们汹群出动,与他们同一方向去追捕祁澜,即使不知道发生何事,这阵仗也绝不是小事。
与他们齐动的猫,猫嘴开始张合齐声,却是人声。
低低沈沈的大合音似从地府深处传来般恐怖阴凉,让道。
让道。让道。让道。让道。让道。让道。让道。
他们一声又一声不间断地说,声量不变,却是直接钻进脑袋中,令他们听不见其他声响。
宏亮的合音让大地震动,夏与语冰直想割去双耳、但步伐还是坚定如初,不管一切地奔前。
只要一停下来,那群该死的妖物肯定会捕获他们
让道。让道。让道。让道。让道。让道。让道。
嘎呜夏受不了那种庞大的压迫感,咧出利齿,左右对墙壁嘶吼嘎──
现在不是挑衅的时候,他们肯定也斗不过这群鬼差,在他们的捕网收紧前逃出去才是上策
语冰一拂尾巴,打上夏的猫身,催赶他的脚步再快点、再快点。莫停下来。
跑跑跑,一直跑,墙上的影子却从两头增生为四头、然後六头,极速繁衍
夏与语冰大感不妙,只怕未到祁澜身边,他们已被杀尽。
猫影一只又一只地从墙中跑出来,化为有形。渐多黑猫奔出,在他们身边并跑。
狭窄的道上越向前跑,越是无路。两边十几只黑猫把他们迫往中间,越迫越近。
此晚的阑煦市集内,猫足之音憾动大地,却毫无猫叫之声。
一模样的褐眸,一模样夜般漆黑的毛色,哑猫们闭紧嘴巴、步调整齐一致,完美地收窄搜捕网。彷佛那是一堆木偶而不是一群猫。
声声迫在耳边,冷然叫夏与语冰让道、让道。
那种巨大的精神压迫几近叫他们发狂,被两边夹迫,他们奔跑的节奏渐被打乱了
让道。让道。让道。让道。让道。让道。让道。
眸子与熹舞一样,里头却无半点生气,似硬镶上去的玻璃珠子。
他们被几十双分毫不差的眸子牢牢瞪著。
被迫至贴紧侧旁的黑猫抢道,语冰一个体力不继,前足一软、几乎倒了下来
一倒下难保被他们扑食语冰心底一惊,正挣著要稳住身子
呀───────
一声尖锐呜叫划破夜空,黑猫听见这声,步伐突地全停了下来。
他们划一仰首看向上空,一只巨鸟正在盘旋。
巨鸟之翼掩盖了头上的天,一声又一声的呀叫回盪著打破了合声。
是春魉
夏与语冰不敢偷閒看向上,他们只知道要跑,抓住这天赐机会更是起劲地跑,不能缓下来
几与夜色溶为一体,巨鸟追上来,然後快速降下。双翼刮起的强风把好几只黑猫刮得撞上墙
呀───────
黑鸟降下,双爪张开,一放一收,就精准地把一红一紫的猫捉著,利爪勾入皮肉。
咕夏与语冰只觉被利刃插破背皮,却是咬紧牙关忍了下来。
黑鸟再次展翼,急急振动想要挣上半空,挥翼的第一下已被黑猫扑上嘎呀──-
几十只猫一直追迫,如哑巴般不叫一声却频频扑上他的羽翼,尖爪抓破他的翅膀
黑鸟抓著夏与语冰死活不放,但背负著黑猫的重量、他们密集的攻击让他也飞不上天。
他们被一再追迫,被迫到街角作困兽之斗。
任春魉再怎挣、翅膀挥得有多猛,把一只臭猫挥开後,又有一只扑上来抓咬,没完没了。
妈的,这样下去,迟早被他们咬去翅膀本大爷不发火真的被当病猫了
被迫到街角的春魉松开勾著夏与语冰的爪子,在众猫措手不及之时,化身人型,把缠於身上的黑猫们抓起要打是吧来啊
一手一只,他把猫儿抓起,徒手折断颈骨然後扔开
骨头硬生被折断的声咔啦作响,猫尸被狠撃上墙然後滑落,在墙上拉出一道道血痕。
鬼差们眼见形势不妙,纷纷化身为人形,一时之间,几十鬼差包围他们。
之前绰绰有馀的道,现下因挤进了好几十男子而显得狭迫。
为首的鬼差踏到最前,带著些许兴奋嗜血、慢条斯理地扫视著周身是伤的春魉,春魉,千年不见,你看上来还真狼狈。
春魉侧头,吐出一口污血,还不及你等下身首异处的狼狈,先担心自己吧,颐右。
寻千的护全果然是错的。颐右向下扫了了一眼,春魉翼下的两头猫正向咬牙咧齿,千年前抢了个人类,这趟你又想抢什麽
你的春爷我想抢什麽,得问过你的允许吗春魉脸上不动声息,心底却暗叫不妙。
颐右的手下再多来百个,他也只当是喽罗,但颐右绝不是好对付角色,他跟颐右相较之下没有鬼差之眼,等下还要护全夏与语冰,手脚就不灵活了。
被骗去眼睛的你连心都给那人类蒙住了阴间搁著你这叛徒不管,你倒嫌活太久,找上门来。
春魉真的失心疯了,之前为了一个人类犯了重罪,如今更荒谬,竟为了微不足道的两只剑魂魂是他们的粮食呵去护全杀人的刀魂、强占人身的剑魂,廔次背叛阴间,对你有何益处
是没什麽好处,可看你们一群慌乱得没个头尾,实在太好玩了。春魉侧头勾笑,我舍不得不插手,成不
很好,今天我就替阴间清理门户。此叛徒三番四次插手阴间之事,简直是自找死路,让我杀你个魂飞魄散。
别把我春魉跟你手下一群废物相提并论
当他那千年是活假的就是了春魉霍地把翅膀一鼓、张得更开更大。
我从没有看轻你,春魉。颐右没有冲前迎战,竟是右手一挥,五抹白光闪出剑魂又如何
退後春魉先一步察觉他的举动,立即喝令夏与语冰退後
第一次短兵相接,一切只发生在几眨眼间。
春魉的一翼挡於两猫之前,四道白光被翼挡下,只馀一道穿过了黑翼
光如闪电射去,对准了夏。夏想退,身後已是尽头,退无可退。
嘎───的一声划破静夜,夏只觉突来的力度把他撞开,然後有暖液溅上他。
语冰
语冰──
夏瞪大双目,紫毛猫被白光束钉在墙壁上,白光精准地异穿了心脏,猫魂在那刹就死亡了。只剩语冰的魂在猫体之内挣扎著。
猫儿被高高钉於墙,血如瀑下,四肢挣动著在嘶叫,却只能惨叫而已。
快出来啊,语冰语冰再不从猫躯中跑出来,下次被破灭的就是他的魂了
快出来夏著急到不行、反覆地扑上去,用尽所能要把那道白光拔出来那白光把语冰封钉死了,他一定要拔出来
颐右,把我打个魂飞魄散,再去对付他们也不迟
春魉伸手,揪起颐右的衣领子。
你说的这是什麽话,我那有在动颐右甩开他的手,然後在他面前,慢条斯理地举起双手,手中无武。比起破灭,我宁愿吃掉他们不是
语冰语冰你这傻瓜谁叫你给我挡的再忍著点,快可以了
夏还在努力的扑向前、扑向上,快把那束白光给抓下来了。
语冰苟延残喘著,倒是没有再剧挣了,只是喘著气,拿一双湿漉漉的眸凝视著夏。
那里头有著全盘的信任,彷佛说著笨蛋,再加点劲吧,痛死我了。
针状的白光却彷佛静待多时的凶器。
榄状光针似一朵绽开的百合,从顶端开始,光瓣极速分成十片、百片、千片,垂下。
然後那恐怖的美丽拉长延伸,眨眼间,拉出千根幼细的光线,漫延至猫躯每一部份,放射状地圈著语冰,紧紧缠绕
被光线网住的语冰动弹不得,夏再也受不了那种恐惧感,不顾春魉的告诫,魂体冲出猫体外。
蓦地,自他回复真身後,一切都变得很静、很快。
鬼差、春魉的嘴巴在开合,他什麽都听不见,只有语冰那双眼睛在看著他,里头没一丝慌乱。
他在说不要紧。
然後,光线毫无预警地收紧
猛地收至最紧,猫儿刹那被撕开成碎块、血肉喷出困於猫体之内的语冰同时魂飞魄散
三枚深紫的魂飘出,光芒渐渐减弱,漆夜中显得诡异的漂亮
放心,我变成人类以後一定回来接你。
夏颤抖著伸手,指缝间却只有夜色。
身体深处有种灼热焚起,直烧得他发狂,语冰───
第十一章
他感受不到语冰和夏。
从出生开始连系的弦彷佛拉断了。所有感觉都不覆存在。
韬虹瞪大双目,整个人呆怔当场。
身前的祁澜显然没馀瑕留意他的反应,他举起滴血的双手,微弱地道,
我杀了人、我杀了人他不可置信地摇著头,步步後退。
韬虹看著渐渐激动的他,急踏前数步,抓紧他的双手,祁澜,没事的没事的
我杀了人我用这双手杀了人啊怎麽可能没事他杀了两个人,那种感觉还如此鲜明,他现在还嚐到鲜血的味道,我杀了两个人,还吃他们的血啊
过来祁澜把他拉离那具破碎的尸体,祁澜彷佛失了神般趺趺撞撞被他拉著跑。祁澜把他拉到店铺的灯笼下,看著我
祁澜痛苦得浑身颤抖,站不太住,直想跪下来韬韬怎麽办我杀了、我杀死
看著我。韬虹以双手捧著他的脸,跟著一块跪下来,这不是你的意识,是守守占了你的身体,你听懂了没有
那又有什麽分别祁澜牢牢地凝视他,彷佛看著世上唯一的救赎般抓紧他的双手,是守守还是我杀的没有分别啊,是我创造他的
这是他给守守的恨,他给守守的嗜血他能置身事外吗他不能
韬虹说不出什麽安慰的话,他能说什麽呢即使是守守强占去祁澜的身体,但那铁挣挣是用祁澜的双手杀人的,跟皇军说怪力乱神难道有用
韬韬、韬韬,我满嘴都是血的味道啊祁澜一手掩唇,泪盈於眸惊恐地乱转。我刚吃了血
韬虹拉起袖子胡乱地擦去他嘴巴旁的污血,没事了、现在没事了,真的
祁澜压根儿站不起来,他跪在地上、泪流满脸,守守守守他在我的体内,我能感觉他、他很害怕、很害怕不知自己为什麽会这样,他又难过又害怕啊
我知道,我知道他也不想韬虹伸出双手把守守与祁澜都拥抱住,只庆幸守守在血欲的饱足过後换来这难得的短暂清明,这次我们不放弃他,对不
他渐渐收紧双臂,第一次真切地抱著祁澜,祁澜狠狠地咬著他的肩膀,一直呜咽。他含糊地重覆,我们这次不会放弃他
祁澜浑身颤抖,也不知是自身还是守守发出的惊惧了。
祁澜用尽全身的力度拥抱他,庞大的痛苦教他们束手无策。良久,直到韬虹一句,逃吧,我们逃到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去。
不、我真的杀了人我可以坐牢、我可以坐牢真的、我不怕吃苦
不是收牢的问题,你杀的是皇军啊祈澜杀皇军不止,还要把尸体插得稀烂,同仇敌概的皇军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真的抓到了岂止是坐牢那般简单不可以给他们抓住
祁澜看著他,一时间没了主意。
韬虹抓著他的肩膀,用力摇醒他,振作点,你还要带著守守逃的
好、好祁澜举起手背死命的咬下去,以激痛唤回自己的神智,我一定会带守守逃的
我们先要的是逃开鬼差的追捕,护全好守守。还有他,他强占了人体,如此地动天摇的大罪,鬼差肯定很快追上来了,搞不好现在已经出动来围捕他们了
人间、阴间两边都围捕,他们只有逃了、没有其他的办法,以我们的力量绝对不够,去找春魉跟熹舞吧。
对,还有语冰跟虫虫,我要带他们一起走祁澜扶著墙站起身子来,满身是血都顾不了。他现在只要一个想法,就是带大家一起逃出追捕
他什麽都不要想了,不用管对错,他只要知道这个就够。他们一起逃出去。
听见语冰与夏虫的名字,韬虹悴然心惊,却是没说什麽令祁澜更心慌。
也许也许夏跟语冰,早已为了护全祁澜而
他不敢再想下去,要真让祁澜知道的话,他肯定会崩溃,那时侯连生存的意志也没有了。
韬虹牵起祁澜的手,牵得很紧、很紧。
就是玉皇大帝来了、阎王来了,这双手他也是绝对不放,他就是魂飞魄散也要护全好祁澜
春魉在前头不远的地方,他肯定也在找我们,我们快过去
韬虹牵起他的手向前跑,虽然这副人体已逐渐失去温度,那只是冰凉的指掌。
夜色下,荒凉的街道,响亮的脚步声,他们在进行逃亡。
祁澜咬紧下唇,不想再溢出一声哭音,即使这个广阔天地似乎只剩下他们
他知道,天上地下的追捕无处不在,很快就会把他们迫得走投无路。以他们如此微弱的力量,要如何跟现实与虚幻的世界同时比拚这叫绝望。
也许他们正奔向死亡,而这趟逃亡很可能将是徒劳无功。但他们仍在绝望中找寻一丝毫的希望,渴望能紧抓不放。想活下去、想活下去
这是荒谬的空白期,周遭都静下来了,两边的火冓在奔跑间於眼角化成了流萤。
彷佛他们共渡数不尽的日子,在剑场的每个夜晚并肩观看剑烬流火。
祁澜知道,即使他忘了一切一切,也不会忘了眼前韬虹的背影。
是韬虹。无论过了多久、经历了多少,最後还有韬虹在他身边,永远不曾遗弃过他。看,他现在还牵著他的手,那麽地紧、那麽地紧
这是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後一次。他牵著他的手,真实地握著他、拥抱他。
祁澜吞下哽咽,喘著气努力跟上他的脚步。
他多想,就这样从後以双手环抱这可靠的背,为他支撑起天地的他。
十四年了,在韬虹挖心掏肺为他付出的时候,他为韬虹带来什麽,他又曾为韬虹付出过什麽
十四年了,也许就在今晚结束一切。他再也没办法为韬虹回应更多,这个不需任何因由,也不管对错就把他爱进心坎的男子。韬韬
韬韬对不起、对不起
夜风之中,满身是血被吹得满脸是凉的他只能一直喃著对不起。
究竟是对不起什麽,也不知道,当是对不起他这些年的付出,他根本不值韬虹为他付出至此
前头的韬虹步伐没有稍缓下来,还是一直向前跑,他看不见他的表情。
他道,对不起什麽我爱你啊。
他示再说这是你给我的爱,他直接说我爱你,那是主动、不是被动。
没有祁澜,也就没有他的存在。这一切都是他最该做的,如果可以、如果祁澜需要,他甚至还可以付出更多更多,他不遗馀力地用著对祁澜的爱,从出生开始。
祁澜哭得更凶、没办法止住,几乎看不清眼前境物了,我也
他想回应的时候,韬虹却转过头来,笑了。
那一笑有著欣慰释然,再无四年前的微笑般凄楚,他已经懂得很透彻了。
下辈子,再对我说不迟。
爱情不是一加一等於二的玩意儿,祁澜也不可能光用数年时间就爱上他。
这辈子,他知道祁澜可能只能对他付出创造者的爱护,而不是爱恋,但,他在祁澜心中已是最重要的。这就够了,真的。
祁澜甚至肯试图开口对他说爱,他还有什麽好求的,好怨的他知足了。
嗯祁澜把他的手牵得紧无可紧,感受著同一份感动,泣不成声。
他不怕。即使现在,就这样跟韬虹死在一块,他不怕。
他知道,下辈子韬虹一定会寻出他来,他也一定会回应给他最多的爱。
***
鼠儿玉佩碎裂了。
然後玉碎又给扫拨到墙角去,狭窄的巷子内,两道黑影快速的缠斗又分开,速度教人看不清。
颐右双手大张,十指都缠绕著白光线,光线尤如拥有生命,灵巧地随著指头的动作而挥动
春魉张开双翼,却无之前的巨大,黑翅尤如波浪般在光网间曲折钻出
他们在争那三枚紫魂。
紫魂飘浮半空之中已是越显微弱,快要完全熄灭。
每当白线勾上魂魄之前,总是被黑羽先一步全数切断
滚开春魉一翼对准颐右挥出,颐右灵巧闪过,却不知他发的不是翅尖而是羽毛
刹那,好几十片羽毛化为利刃,精准地切断他操纵的白网一边。
上当了
脸庞被划出一道血痕,颐右赶紧再发白线,白网修补的速度却远不及黑翼的灵动,可恶
春魉的羽毛再次聚集,化为黑色波浪,在白线勾下之前已层层交叠而上,涌高的浪尖霍地卷走半空中两枚魂魄
很好。春魉心底松了口气,护全得一个魂魄是一个。
若让颐右勾破了其中一枚,那语冰就再无复生的机会了。
勾到魂魄後,他收回黑翼,把两枚魂魄牢牢护在羽翼,魂色又开始鲜活起来了。
右翼勾三魂,左翼勾七魄。春魉,你的技俩我知道。
颐右收起了所有丝线,这下倒也不心急。他早知春魉并非范范之辈。
他挠起双手,同是鬼差,我有的你却没有。用作载魂的眼睛,你换给了那个人类。
就是不动用到眼睛,要对付你也绰绰有馀。滴答几声,红血落下。春魉的手心已被割个血肉模糊,是刚才挣的时候猛力用手扯断丝网的结果。
我看你没了一翼,是要如何对付我
春魉的眼睛既不能载魂,右翼就要把脆弱的魂给勾住,自当不能动
双方争持不下之际,颐右话音刚下,十指齐向剩馀的一枚魂魄勾去
春魉的反应慢了一步,右翼不能妄动,只能以左翼跟颐右争长短。
那是比速度的战争,以为白线的长度已尽,黑翅却是太快收势,向下一割,割断了六线。
眼睁睁看著馀下四线分八、八分十六地一直疯狂散开,春魉已心知不妙,他的翼赶不及再挥上去抢了妈的
既然对付不了线,他还可以对付操控者。
春魉的翅膀持续向魂魄伸长,自己则一撑脚底,猛力以身体向颐右撞去
毫无预警的埋身攻撃,颐右闪避不及,给撞到撃上墙呜
左手的线维持不了方向,全散落下来,右手的五线他却还是坚持。
春魉转头,只见翅膀赶不及白线的快速剩的魂魄快要给勾去了
倚墙坐倒地上的颐右勾起笑意,春魉咬紧了牙关,快将绝望。
然後,双方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
差一分就触及魂魄的丝线,那完美的直线竟然弯曲下来,彷佛被烧熔般融落。
颐右只感觉一股热意慢慢从丝线间传来,极快发成焚烧般的剧痛
一道火光猛然冒出,春魉的翼尖、颐右的线端同时著火
啊───颐右右手一挥,著火的所有线都给烧断在地,却仍然扑灭不了地在熊熊燃烧。这是什麽鬼东西
灭不了的高温尤如炼狱之火,在暗夜中摇曳狂舞,越燃越漫开。
春魉比起颐右也没有好上多少,翼尖硬生被火焰烤著,都快将烧开了一片翼
他狠一咬牙却没有退缩,再把羽毛叠得更高。
最後一枚的魂魄只剩馀辉,他再不争的话就会消失无踪了。
他拚著这口气,勾翼,把半空中的魂魄勾了下来
哼,好个争夺游戏春魉下地,左翼的魂魄立即快速交给右翼。
本来淡然无光的紫魂被勾在羽翼之内,慢慢地回复了光泽,越来越深。
才刚搞定了语冰,那边厢却有更难搞的等著他
数十步之前,暗夜之中,突兀地浮现了发光体。
那让刚刚激烈的争斗有了压倒性的转变。发光体双手大张,浮在半空中,包裹著一层光靠近都感觉到的扑面灼热,若再贸然接近,绝对会令任何东西自焚
於是,鬼差无一敢近,只能散成一个圆来包围著他,而圆圈还越发扩大
夏虫
春魉一手掩眼,强光已令这空间所有鬼皆不能视物,光太强了,眼前几乎只有白
夏虫显然听不见他的唤,也听不进任何声音。
他从目睹语冰魂飞魄散的一刻就只知道,他要为语冰报仇
世上已无语冰,也不需夏虫。他与语冰是一体双生,语冰为他牺牲,他总得回馈同样的牺牲,不然等下他拿什麽面目去见语冰
等等我,我很快就下来陪你了,语冰。今晚,这些鬼差,全都得给我们陪葬
夏虫仰脸闭眼,黑红发扬起。看不见、听不到,再无任何感觉。
只有恨,只有仇恨把他燃烧净尽
那是令人窒息的恐怖,某种压倒性的力量。他身边开始浮现起一把把赤红的火刃,刃既似夏虫剑亦如语冰剑。剑锋向下,浮在半空中静止的光刃,倍数增多,扩散开一个圆
直到光刃如花雨,几百把平齐浚空,此空间内所有人物顶上皆有好几。
要让光雨落下来,肯定无一幸免。
周遭温度越来越高、越来越灼热,红刃也益发大放光芒。
在快将引体自焚的高温之下,无鬼敢哼半声,却纷纷化身为猫儿
他们一只又一只地化身为猫,待光雨猛落之时,至少能在刃间找一丝逃脱空间、一线生存机会,尽管渺茫。
那条笨虫想把自己燃烧净尽,一次释放所有力量
春魉冲过去,用劲鼓动著双翼,直直向夏的身影冲去,夏,住手
还是慢了一步。
赔命来────
夏虫说出一句,然後平举的双手挥下。
光刃全数落下。
春魉眼睁睁地看著光雨落下,然後猫的拔尖惨叫、人的绝望痛嚎声响震天
淋漓尽致的光雨射下,数十猫儿在刃间跃奔,只想找一丝生存机会。
然後,无数猫躯被光刃从中央插穿,钉於地上,立时断气。
数步之前瞬间化为炼狱,一只只猫尸被贯穿後焚著,然後连血池也开始自焚,除了鲜艳的红,还是红。光刃重覆又重覆的落下,不知下了第几趟鬼差几乎死尽,而红光一次比一次更淡
停手
春魉勇猛地冲过去,尽他所能地避开所有光刃,翅膀还是被刺得坑坑洞洞。
红光快将净尽,就似萤火虫的最後馀辉。夏虫再这样下去肯定魂飞魄散
春魉踩过火池、踏过无尽尸体,终於冲到了他身边。
他的双翼已然鲜血淋漓、遍体鳞伤,春魉向他伸出双手
拜托,一定要赶得及。夏,可以了
赶得及。
春魉松了一口气,在指尖快将触到夏虫的一刹,却传来巨响。
那抹红影就在他面前突然散成三枚,魂飞魄散了。
插在猫尸上的光刃同时消失,浮於血池上的火焰也熄灭了
只剩春魉还维持伸出双手的姿势,眼前却已无要拯救的夏。
三枚深绿的魂魄慢慢浮在空中,春魉凝视著、指尖颤抖著,却没了主意
鬼差双眸可载六魂之用。
但他的眼睛却不能载魂,只拥有用以取代眼睛的一双翅膀。而现下,右翼已勾了三魂。
语冰、夏虫,要护全,他只能选其一。
要放弃夏虫,就能救语冰。要松开语冰,就能勾全夏虫时间所剩无几,他该如何是好
我来替你选吧
身後传来一句,春魉快速地转过头去。
只见颐右极近的脸,颐右身後是仅存的数个鬼差。
春魉来不及护全夏的魂,也来不及说些什麽
他一阵激灵、身子一晃,大量的血就溅上了脸阿────
颐右伸手,硬生生扯下了他的整片右翼。
春魉───
那边传来惨厉一声、不可置信的叫喊
颐右把撕下的右翼彷佛某种玩意儿般扔开,将破烂不堪的翅膀弃在地上。
那片翅膀还在颤抖,死而不僵地环抱著那三枚紫魂。
他与春魉同时转头,向漆黑的街道尽处看去,那儿有两个人影。
别过来
春魉虚软跪於地上,血像止不尽的水般从伤口涌出来,直把他身下积了血池。
被撕去一翼的他显得极其狼狈,却还是挡於深绿魂魄前。
夏的魂魄色泽慢慢转弱,迟早会消散。莫说他现在一翼被撕,剩的一翼也压根儿不能护住夏魂。
颐右也用不著出手,就这样欣赏他失去力气。
剧痛教他频频抽搐,几乎整个撑不住,就要倒下去了不要过来
祁澜站在清冷的街道上,紧紧回握著韬虹的手。
他一手掩住颤抖的唇,看著被撕一翼的春魉。那残忍至极,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十步之前,一片炼狱。
十数只烧焦的猫尸横躺於地上,死状无比惨烈正发出焦味,大量血水正漫延开来,啵啵地沸腾冒烟,几乎流至他脚前
春魉祁澜看著他连站直身子都不能,周围还有几名鬼差围住,想冲前去迎救
他跑前几步,立即看到地上那翼卷住紫光的晕体,那不是语冰吧语冰、夏──
他激动地甩开韬虹的手,韬虹当机立断、追前去揽住他别过去
那边有数名鬼差,连春魉也受了重伤,他们过去只是负累。听春魉的话,逃跑才是上策。
唷,我不去找,人倒是送上门来了。颐右长及脚踝的辫子左右甩动著,步向他们,杀了人的刀魂、强占人体的剑魂,都全了。难得那叛徒这样护全你们,你们竟然来找死
想想,连他都替誓死保护的守门鸟而感不值了。自首可是不会减轻惩罚的啊。
春魉勉强站起身子来,失了重心,咯出一口鲜血,快逃
颐右不是他们能对付的角色,只怕逃迟了都会给送下阴间
他说的对,现在不能伤冬悲秋,他要带祁澜逃跑
韬虹紧抓著祁澜的手臂,看著同伴快将被杀,他们却只能向反方向逃跑,祁澜,快跑
颐右也不急著追,他以长指轻抚下巴,轻道,伤脑筋,我可不能杀人
那人类的阳寿未尽,他不可随便在杀他,但小刀魂却躲在他体内。
等等,那剑魂占的可是尸体,那就没问题了。
看见颐右的手指一动,春魉想扑上前去制止,却被其他鬼差制著
韬虹拖著祁澜跑得越远,越发不安。那些鬼差不可能放任他们逃走不管
颐右看著他们的背影,然後平举起手,食指一勾。
一切只发生在瞬间,祁澜瞪大了双目、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
牵著他在跑的韬虹,眼前的男人毫无预警地被破开两半
他连砍开韬虹的是什麽都看不见,就硬生生地徙上而下分了两半,左右倒下,鲜血喷了他一身
阿阿祁澜呆滞地看著那人类的躯壳倒下,才记起那一开始便是死物。
祁澜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最响。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气,连泪也流不出来了。韬
总算出来了。颐右一勾指尖,把极幼的丝线收回去。
然後,从中间被劈开的躯壳内慢慢浮出了青年的轮廓,是韬虹。
韬虹看到恐惧到连话也说不出来的祁澜,道,我没事,快逃
祁澜觉得自己连动根指头的力气都失去了,如果语冰、夏和韬韬都魂飞魄散了,那他逃来做什麽一个人苟活有何意思
他还是动著脚步,想要跨过尸体他却被绊了一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