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韬虹养悔 [精校出版] 第5节

作者:苇/蜃楼 字数:17508 更新:2021-12-31 21:43:49

    嚣狄长流的俊眸一扫,迎上紫未的担忧。

    嚣狄长流的眸光几乎要把他冻结,但滕紫未没有让也没有松手。

    他知道长流的心思,他可以容忍的就仁慈足足十年,但既然要断,他要断得一乾二净。

    但长流不知道他这样做,更是残酷。

    始料未及的是,祁澜被那红札痛了眼,仍举起手把帖接过去。

    滕紫未也不是不知道他脑子失常,就怕他一个想不开,嘭一声转身就跳下去操场,摔个粉身碎骨,祁澜

    紫未。

    正迎前一步,想把手搭上他的肩,身後声音让他轻叹一口气,转身跟随嚣狄长流。

    只来得及留下这句,别想太多。

    离开的靴声,很响,就如那天白石地上舞蹈的拍子。

    祁澜一手紧紧握著红帖,眼睛在看,却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麽。

    韬虹在他的掌心微微震动,彷佛安慰,但他只觉得手指被冰冻了,弯曲一下会断掉。

    握不牢,韬虹剑喀一声掉下云石地,他以两手去紧抓著帖。

    他在遇上时就知道了,他与嚣狄长流站的压根儿不是同一个世界。

    红纸上,哒的化开无色湿圈,他吸吸鼻子,忍下了哽咽

    哭吧。春魉看他要哭不哭在死忍,实在不明白,那长发男人都走了,哭得多大声也不丢脸。

    祁澜笑了两声,嚐到苦味,哈哈回剑场的时候,夏又会骂我呢

    有我在,谁敢骂。

    韬虹在他身前,脸颊挂了一行泪,祁澜下意识地伸手要替他抹

    手才伸出,还没碰到,手臂却是颤颤地在半空中垂下。他滑坐下去、把脸埋在膝间,早知道呜就不进宫来了,死小顾

    他抓著红帖,手背搁在冷冰地上。在清清冷冷的走廊,痛哭失声。

    ***

    澜少爷,辛苦了。

    澜少爷,进宫辛苦了,请歇息。

    喂,你这个死疯子今天又疯什麽了把我弄得痛死了你知道吗

    夏远远就看见韬虹他们回来了,才拉大嗓子在抱怨,兼想抽起剑把他好好教训

    所有动作,在韬虹一记冷瞪下冻结。

    他不知有多久没看过韬虹如此可怕的模样了。

    语冰还虚弱地倚在门边,月光透过他的身躯,令他显得比平日更透明。

    他也没好气去制止不识时务的同伴,祁澜今天下午痛得如此厉害、肯定被伤很深,他竟然还如此没神经的去挑衅,且看韬虹怎整治他。

    夏给小小吓到,不敢吭声,只能看著祁澜双目泛红,一言不发,韬虹跟著他步回书房内。

    然後门扇沈默关上。

    他怎麽了

    夏挠起双手、盘起双腿浮在半空,紧盯著那扇门。

    他是遇到什麽天灾人祸是要连哭两次啊

    第一次还好,是可以忍受的痛感。

    第二次简直如海啸般袭来把语冰也弄倒了,直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著。

    事实上,他也怕这痛会突然中断。祁澜再晚点回来的话,夏都要怀疑祁澜是不是被人用刀子给桶死了。

    正想跟语冰说个几句,却发现语冰的视线穿过他,落在他身後。

    夏转身过去,只见一个若莫八、九岁的小男孩,手上什麽也没带,肩上只搭了只黑鸟,一言不发地踏进剑场。

    娃儿

    夏的双目瞪大,不是吧

    祁澜三天两头挂在别人身上回来的场境,他见惯了,但今天疯得特别厉害,带回来的竟是黄毛小子看来祁澜真疯得很彻底,拐带小童,还要是个神经有问题、不哭不闹跟人到处回家的小童

    剑场是他与语冰、韬韬的地盘,一点也没有想分给这乳臭未乾的小子。

    加上那只黑不隆咚的东西,他是两份的不爽了

    想闹祁澜,又怕韬韬的冷瞪,只好自己动手来赶走这两只误闯地盘的小东西。

    小童这麽刚巧就看向他的方向,略略地抬头。

    哈哈,还不是天助我也哥哥一定会好好陪你玩的

    夏弯下腰,就捡起一堆小石子,还要是缓慢的捡,故意搁在他眼前晃,好让他看见。

    男孩看到好几颗小石无端浚空飘浮,一定吓得哭爹喊娘,屎滚尿流的跑走吧

    岂料,男孩顺著他的手势看向小石,静静地看,脸上表情连一丝讶异也没有。

    耶,该不会是吓呆了吧夏咋舌,把小石晃得更厉害、更用力,几乎在半空中挥舞出图案来了。然後,男孩觉得逗趣般,微微弯起了嘴角

    夏低著脸,叹一口气。

    他了了,真的了了,此男孩不止是双眸颜色怪诞,还要是脑子痴傻的,他完全明白为什麽祁澜要带他回来了。但他绝不会因为这原因而同情他、可怜他的,还有谁会比跟一个大疯子相处十多年更可怜啊他宁愿同情自己

    哼,他还有更猛的把戏。夏走到大老远拿起一根树枝,在男孩的脚前,在泥地上缓慢的写下

    ──哀。

    不他抚著下巴,看看又觉得那里怪怪的,他记得语冰当初教他并不是这样子

    黑鸟张嘴、呀呀呀几声,似在嘲笑他般,脖子都仰天了。

    语冰的声音从身後传来,冷酷的一句堵死,写错。

    他说,这老大不小有整整百多岁的魂去欺侮个小鬼也就算了。

    玩白痴的吓唬把戏还要写得丑、写错字。

    那有一只魂会如他这般不专业啊跟他同为剑魂,真是令魂感丢脸的事。早知如此,乾脆建议他写个死字还比较简单。

    被语冰一说,夏虫就知道那里怪怪的了,他蹲下来,把泥地上的字一下抹走。

    再用双手握紧树枝,小心翼翼再写一次,他慢慢的刻啊刻了半刻钟去,男孩也是出奇的有耐心,没有一脚扫走他的墨宝。

    滚

    这次写对了吧

    夏不确定的微微侧过身子去,就见语冰不忍卒目他的字丑,却还是勉为其难的点头。

    这条笨虫,写字给人看竟是写反相向。

    也罢,他能写对字已经够感恩载德、光宗耀祖了,不能要求再多。

    夏写对了字,可神气的了,他双手叉腰,哈哈大笑三声,滚吧,娃儿再不滚哥哥要打你屁股

    男孩似是弄懂了他的意思,点头一下,然後伸出手,想与之交握,我叫熹舞,不叫娃儿。

    语冰瞪大了双目,直挺了身子,满脸不可置信。

    只见夏虫没有留意那朝他伸出的小手,一时气不过、两指夹著小石,就弹向那只怎看怎不顺眼的黑鸟,你夏爷爷我出生的时候,你还在排队投第三次的胎耶

    小石击上鸟儿前,鸟儿凭空消失了影踪。

    夏还来不及讶异,熹舞已主动去抓他的手,与他交握,小石子散了一地。

    夏虫,以後多多指教。

    夏虫的眼珠子瞪得只差没跳在地上滚,他哆嗦,看看熹舞与他交握的手、再看看熹舞的脸、再看看交握的手

    这小鬼看看得到他、可以听到他说话、触、触碰到他──

    他可是个剑魂啊,有温度有血肉的人类竟然触碰到他

    啊、啊想尖叫,颤著的唇怎也发不出完整大叫。

    惊吓一浪接一浪,夏虫突然吃痛,才发现脖子被东西抵著──是尖利的甲,月光下泛著诡异的白。

    从後一手抵著他的喉头,春魉拍拍双翅,舒展筋骨。

    看来在闹鬼的剑场中,他可以暂时不装蠢鸟,回复原形了。

    在你还是铁石时,小舞已在忘川河跟我亲热了,娃、儿。娃儿两字,他说的特别轻慢。

    春魉收回利甲,伸舌舔走沾上的几滴白血。看上去丑,意外地还挺甜的

    祁澜房前、泥地上,写满了笨虫两字──熹舞当是跟这夏爷爷打过了招呼。

    一记弹指,满满一地,漂亮整齐。

    夏在外头,狠命的用脚底去抹走笨虫两字。

    满满剑场都是,犹如小孩子的恶作剧,若要抹是要抹到天亮。而事实上,也是小孩的恶作剧。

    熹舞来到剑场,也没有去打扰心情低落的祁澜,自个儿向婢女们说他是祁澜新收的徒儿,拿了些换洗衣物就去打理起自己来了。

    他一向是有担待的孩子,不需要他人多作操心。

    春魉坐在凉亭的栏杆上,语冰坐於石桌之上。

    他们看著夏一边咒骂一边奋力抹著泥地的模样,剑魂眸中含笑、鬼差勾起嘴角。

    这闹鬼的剑场,看来是个有趣地方。

    夜很深了,语冰不著痕迹地看向春魉,此男子背上任意伸展的一双乌鸦翅膀,怎看都是鸟妖。剑场在山野之间,语冰什麽猫妖鸟妖没有见过。

    但春魉压根儿不像普通的鸟妖,他的翅膀竟是可以收於肩胛骨之内,毫无痕迹,而且现在夜很深了,鸟不是有夜盲症吗

    怎小剑魂,有话要问就问吧。那双紫眸一直瞧著他,他可是很有感觉的,想知道我的事,还是小舞的事

    你与他的,有分别吗

    他的回应显然是惹起了春魉的兴头,他一手顺著略长的发尾,哼笑,的确是没分别。

    语冰一被他黑如子夜的眸凝视,全身竟控制不了地微微发抖,想逃。

    心底突然窜现的恐惧,竟让他如同被天敌盯上的猎物般。

    春魉看他双目空洞、浑身打颤,一手按上他的肩,他一碰,语冰便一震。懂惧了

    说真的,刀剑魂好认得很,他们魂色不是紫就是绿,再不然就是道行不够,糊浊的灰白。

    那彷佛火朵边缘的绿晕紫光,纵使普遍,春魉还是觉得很漂亮。

    但,还是头一遭看见有魂遇上他而不惧的。

    此两只剑魂明明有百年道行,在他面前说多不多,如刚学行走的孩童,但仍说少不少,见识的竟是这般贫罕,见著天敌也不逃。

    鬼差勾魂、也吃魂,尤其是这些随手抓也有一大堆的小魂魄。

    那些剑魂、花魂的莫不是见著他的影,便已逃个消声匿迹。

    你到底是谁语冰咬紧下唇,双手交握已制下想逃的强烈冲动。

    怕什麽呢小剑魂,你们小小的一只还不够我塞牙缝。不过,他饿起来也可当甜点。

    春魉想再拍拍他的肩,看他一副我见尤怜的模样,善心大起地拉开了手,作举手投降状。以後都是一家子了,小语冰。我会尽量不吃掉你的。

    你不是鸟妖。语冰仰脸看他,一整天下来太多的冲撃令他格外虚弱。

    鸟妖是什麽屁东西,你春爷爷我比妖妖魂魂的要多千年修行。

    熹舞也不是人

    春魉听罢,双肩抖动地笑起来,一手掩脸,哈哈阎老大啊小舞是人、他当然是人,你没瞧见他全身的瘀痕

    他要不是人类的话,必不会被父母虐打到满身是伤,青青紫紫的还没散去。这是熹舞今生要担的因果,他不会出手更不会干涉。熹舞呵,你看他根本不像八、九岁光会跑跳流鼻涕的小鬼。

    人类竟然跟鬼差混在一起

    春魉不答,瞄向祁澜的房间一眼,彷佛说著你们跟祁澜不也是这般。我寄宿的这只鸟,也夜盲,分别在我这双不是鸟眼,是人类的眼睛。

    那鬼差按了按眼皮。语冰看著他如黑洞的一双眸,立即明白了是什麽一回事。

    你的眼,是熹舞的。他跟人类交换了一双眼,莫怪乎熹舞的眸竟是近乎透明的玻璃色。阴间容许你做这种勾当

    春魉眸光流转,侧头浅笑,一手缓缓覆上语冰的脸颊,知道太多,有时不是好事。

    就是这离经叛道的鬼差跟他说,熹舞在阴间压根儿没喝忘川水就轮回了,语冰也不会太意外。

    你看熹舞现在的模样,不会猜得著他是个十恶不赦,奸淫虐杀什麽罪都犯上的恶徒,他甚至吃人。

    春魉一手托腮,眼神穿越语冰、穿越泥地,甚至看到了更下的阴间,多年前的阴间忘川河畔。

    他忘了多少年前了,那恶徒与鬼差们纠缠、伤亡惨重,半数鬼差都出动,终於是给他春魉收伏。

    恶徒被抓下阴间时,整层阴界都感受到那会扎痛人的怨气。他是这麽地怨,他狂吼著自己命不该绝,那股对阳间的执著教阴间震动,那是一股恶的循环,千百年来最难制服的恶魂。

    判官寻千要他去压这恶徒去灌忘川水,忘川水一喝任他有多大的仇怨执念,也将涤白如洗。他如此把阴间弄得天翻地覆,生生世世都必做猪做狗,沦入畜道。

    忘川河畔,他向恶鬼出了改变生生世世的勾当。恶徒以一双眼交换了自身的轮回。

    呵,就是判官也会懊悔当时竟会让他们两个相见,凑合了惊动阴间百年的罪恶。他们交换眼睛的同时,生死簿就此改写,阳间再无熹舞足迹、阴间再无春魉此名。

    他们游走三界,亦不属三界。

    每一世,熹舞将死之时,春魉在忘川河前守候把他的魂接回来,纠缠直至永久。

    春魉一手覆在语冰眼皮上,然後缓缓抽走,忘川河畔,美吗

    语冰长睫轻颤,慢慢睁开覆上迷雾的紫眸,春魉把他带回去多年前阴间,那时他俩真的呃,闹得很尽兴,天翻地覆。

    不是什麽好风景。剑魂们有幸光临阴间,十之八九是因为已在鬼差的肚子内了。

    熹舞与春魉,不是情人不是亲朋不是同伴,却有著比任何关系更深的牵纤,忘川河畔的相遇,自此生生世世。

    此世我来不及把他抢走,让他整个堕入了忘川河,把前事忘得一乾二净。

    直到後来判判都懒得找鬼差们跟他抢,免得死伤阴间子弟无数。可守川人就是拚著那不甘,死活要压熹舞喝上几口忘川水,让他抢魂回去也占不了什麽便宜。

    当初他带著魂去到乡间村庄找胎子,那婴孩出生时甫睁眼已认不出他来。

    而直到现在,熹舞还是只记得一闪而过的零碎片段也许,这样并非坏事。

    离我家语冰远一点臭鸟

    夏跑到大老远去抹泥地,回头一看,竟看到臭鸟对语冰又摸又咬耳朵的,不是滋味。

    语冰与他同是剑魂,该站在同一阵线,一起去杯葛这硬闯地盘却赶也赶不走、强得不像话的牛皮糖才是於是他从大老远跑回来,与那臭鸟眼对眼、鼻对鼻地互瞪,鸟妖你别太嚣张,我迟早把你赶出剑场

    小小一只虫在喳呼什麽,我可听不见。春魉背对著他、挖挖耳朵。

    你说谁是虫啊夏禁不得激,听见禁忌字眼更是激动,没剑在手,抡起拳头就要揍鸟

    蓬的一声,比夜色更漆黑的一只翅膀,格开夏的拳。

    春魉挠起双手,好整以瑕的扯了个呵欠。

    该死的就没见过有那只山林鸟妖,可以只出动单只翅膀。夏的拳打在翅膀上,被吸收了所有力量,温温软软的、却动不了半分。

    夏跟翅膀角力,死也不肯退下,两脚站得更牢把浑身的力量都用在推开那翼,良久,敌方还是纹风不动,只有他摆出了可笑的姿态。

    可恶,你是用了什麽卑鄙妖法

    正恼著,想著推也推不动,那好,他出动双手去拔光他的鸟毛

    夏才伸出双手要拔,翅膀突然一收,收进肩胛骨之内,不留痕迹。

    夏呀呀叫几声,身子失了重心,整个人向前裁

    一阵天旋地转,眸中盈满的就是鸟妖的笑。他鼻子一痛整个人跪坐地上,脸扑进他大腿,嗯

    噗哧一声,春魉看他滑稽的模样、笑了起来,不用急著跪你春爷爷我

    他的翅膀是作勾魂之用,就怕一个不小心把这小剑魂给勾了,才收起来。结果他噗

    要他每天都这样跪,鼻子都撞扁了

    笑不够几声,突转为怒叫。他咬紧牙关,甩开死抓著他大腿的家伙,这条虫竟然咬他还要是大腿内侧你找死了真想给我吃是吧

    蓦地,所有争闹被一声尖叫打断。

    夜半,祁澜的房传出狂叫。

    ***

    韬虹不过是出去了一会儿。

    他不过是出去找熹舞,著熹舞叫婢女煎些宁神静心的汤药,好让祁澜等下睡得安稳。

    回房的时候,只见双目赤红的祁澜竟站到案前,抽起白纸就在狂乱地舞动著手。

    祁澜刚刚不哭也不闹,不过欠缺了点反应而已。如今竟然从床上爬起来绘图了

    韬虹的脚前,图纸渐多。

    祁澜画的非常快速,彷佛不用思考般,一眨眼已是一张,他画好即扔,扔得满地都是。

    韬虹不用弯身仔细看,就知道他绘的是谁。

    他在绘嚣狄长流。

    韬虹曾经问他,长流既不收刀剑,你何不画张图送他。

    祁澜却答说,长流不笑的模样,他不想画。

    如今,那个日思夜盼长流却仍坚持不画的人,站在房中央,狂乱地速画出一张又一张的长流

    白纸如雨,在他手下散落,他埋头苦画,彷佛世上没事比这更重要。

    纸上都是不同情态的嚣狄长流,他皱起眉头、他抿起唇角、他挠起双手、他侧站著、他的冷视、他抚著下巴、他半睁起眼、他的背影、他倚著宫柱

    一张又一张在眼前略过,有些快得韬虹来不及看,祁澜把眸中满满的,十年的嚣狄长流释放出来。

    祁澜画了多久,韬虹不知道。

    只知道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书案上的纸只馀簿簿一叠,房内,每个角落都有嚣狄长流的冷视。

    已是夜半。他画了半晚去,就这样直挺挺地站著,也不知倦,手也没停过半刻。

    韬虹知道祁澜开始失控,因为他画出来的图已是乱了时序,嚣狄长流绑起马尾、年青的脸、成熟的脸交替在画中出现

    祁澜,别画了。

    如果绘画嚣狄长流能令他觉得宣泄,让他觉得好过一点,韬虹愿意让他画到累垮、意满为止。

    但现在,祁澜不过是迫自己去把十年中,全部他看过的嚣狄长流通通画出来,把他的爱具体化。以祁澜如此脆弱的脑袋,如何承受得了

    祁澜没听他的劝,什麽也听不进耳了,世界只剩他与画。

    他越画越不满意,越画越觉得纸上的不是嚣狄长流,而是一只咧牙尖齿的丑陋妖魔

    纸上的人脸扭曲,扭曲成陌生的样子,对他冷冷瞪视、对他凶狠恐惧、他的长发变成蛇团将他紧缠啊

    祁澜执起炭笔,发狠地把图纸上的东西全抹黑,越抹越深、直至刮烂了纸也不止息,直到炭笔断掉了,他连著画板扔出去

    画板撞柜发出巨响,然後下地。韬虹迎视他狠毒的眼神,想要把谁致诸死地的眼神,心寒了。

    那不是长流那不是长流

    手中已无画板,他站到书案前,摇摇头把那妖魔影像甩走,抓起纸又再猛画。

    祁澜,别画了好不好韬虹站到书案前,看他的手以不可思议的快速扫出景致来,背景是宫殿似的地方,天上有月牙,白石地上飞舞著蝶影

    祁澜右手执著剩一半的炭笔在绘,连迟疑也没有。左手拇指抹糊著炭粉,抹出了一片夜天。

    景致绝顶的凄美,完整。图中,却没有人。

    景致完成了,祁澜的动作开始缓下来,他执著笔,看著图中央的位置,好几次想下笔又收回

    那晚他明明是有对我笑的

    他低语著,那晚是一切的,他再怎样傻怎样疯也绝不会、绝不准自己忘了那晚。

    那晚,长流真的有对他笑,他记得很清楚

    他双手抚摸著中央的空白,轻摇著头,他真的、真的有对我笑明明是有对我笑呵

    我知道。韬虹心酸,知道他是在迫逼自己,记不起就罢了,明天再画也是同样,我们不急对不对

    他控剑,尽量不让祁澜惊动,剑身蓬地直直插穿仅馀的簿纸,钉在桌上。

    祁澜要再画也拿不走一张。

    不祁澜想下笔,才画了一笔,手就颤得不像话,炭笔滚落地下,不要为什麽不笑了

    他从案後奔出来,蹲下身捞起满室的图纸,逐张的找寻,为什麽不笑了为什麽为什麽不对我笑了

    祁澜疯狂地抓起一堆图,逐张略看,每一张、每一张无论他抓起那张,图中人都没笑。全都没有笑著的印像。为什麽啊

    十年前,那晚,他醉了向他笑,令他也醉死了。

    十年了,嚣狄长流没再对他笑过。为什麽啊为什麽要这样待他为什麽要如此残忍

    韬虹著急地跟著他,看他满室乱走,扯破一张又一张的画,纸屑如雨、飞了漫天。

    祁澜把所有的图纸都撕碎成十多份,手被纸边割得流血,站在纸雨下,哭不出来。

    看在韬虹眼中,竟是被遗弃般凄凉。

    祁澜把割伤的双手拿起、凝视著掌心,彷佛认不出那是自己的手般,深深吸吐然後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祁澜只觉脑子像被人用刀子割开百片,回忆全部混乱起来。

    银蝶在他体内乱飞,越长越多、舞得猛,快要从体内拚发出来,把他割开千份,快要割烂我了啊啊

    他把自己踡缩成一团,躺在地上,抱头狂叫。

    可恶韬虹蹲下身来,双手想覆上他却又给穿过了,忍著点、忍著,吃过汤药就没事了

    好多好多蝶在我体内飞来飞去,他们快冲出来了怎办救我、救救我

    韬虹看他恐惧痛苦地瑟缩,彷佛等待判刑的犯,挣脱不能,只能被回忆日夜折腾。没有,没有蝶。你看著我,祁澜、你看著我

    我不能我不能就这样死去啊啊我还要给长流打剑这是他第一次要我打剑,我要快快好起来去打全世界最好最美最强的剑

    你还记挂著打剑别打,就这一次,别打

    就这一次韬虹不准他打剑,要他真送了剑当大婚贺礼,那他的尊严就毁了,祁澜会痛苦一辈子,他知道。无论你之前为他打过千万的剑,这次都不要打。罢了,好不好十年了,就这样了结了好不好

    祁澜掩起双耳、怨恨地瞪著他,完全不明白何以韬虹不准他打剑。

    这是第一次长流要他打剑啊,他等了多久终於盼得了这一句

    他挣起来,不要听韬虹的声音,退缩到墙边一角。你懂什麽韬虹,你以为自己懂些什麽

    夏懂、语冰懂,就你什麽都不懂你知道那一晚发生过什麽事你有伴著我在我吃苦的那些年吗他缩在墙角,几乎想把自己埋进墙里,向著韬虹吼叫。

    韬虹直起身子来,看著他,插在桌上的剑身微微震动,发出声响。

    我是什麽都不懂我也不要知道你该死的那年如何、那晚又是如何你对,夏懂、语冰也懂,可他们没一个会像我般心痛欲绝

    他一步步的靠近韬虹,幻想著自己一个忍不住,剑身准确贯穿祁澜的心窝,那一切也就了结。

    你要真那麽地难过,非他不可。你就握著我在婚宴上刺死嚣狄长流吧

    祁澜畏缩地看向他,轻轻地摇著首。

    你要是不想我懂,当初就不要把对嚣狄长流的情爱,都打在我身上韬虹手心向天,剑柄快速的回到他手上来。他剑尖向前、指向祁澜。别告诉我,这十年来,你不知道你给了我什麽

    我是知道那又怎样你是什麽东西祁澜轻喘著气,咽下哽咽,你要我跟剑鞘做爱吗

    你的爱情,不过如此。那我也不稀罕你的爱把你打的东西拿回去你就熔了我来打把新剑,去送给嚣狄长流吧

    祁澜侧脸闭眼,脸颊紧贴在冷冰墙壁上。

    剑锋彷似迷恋又似恐吓般,在他脸上游走祁澜大口大口地抽著气,紧闭的眼皮颤动。

    嗄嗄嗄

    韬虹握著剑、剑锋向下游走,抵在祁澜跃动的颈脉上,只消用力点割开,祁澜就永远是他的东西。不需害怕失去、不需与任何人分享。

    祁澜置於他,不过是七、八十年的日子,他却要天天惧怕,不能伴他一生,不能伴他直至老死。

    现在,只消一刺,他就得到祁澜的一生了,那是他最渴求的东西。

    要不,就是有天他真受不了,会执剑杀了祁澜;要不,就是祁澜现在就把他熔个一乾二净,什麽爱恨就停在这儿。不然他们将会一直纠缠,至死方休。

    祁澜的身躯,突然不再颤了。

    他疲惫地挨倚在墙上,彷被谁抽去了全部力气。呼息渐转平稳,韬虹知道他有所决定。

    我成全你。

    良久,他睁开了轻颤长睫,凝视著韬虹,唇无声的开合,说了这四字。

    韬虹缓慢地閤起了双眸,这就好了。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松手,韬虹剑轻转几圈下地,锵锵的几声是唯一的声音,很响。震碎了他的所有。

    祁澜咬紧牙关,活像瞪著自己一生的罪恶、世上最污脏的东西般瞪著韬虹剑。

    对,他自个儿种的因果,他自个儿会担待

    他既是有创造的能力,也握有毁灭的权利。就这样毁了韬虹吧。

    韬虹本是为长流所打的剑,把他所有感激、思慕与爱情都全部灌注进去,却给狠狠回绝,剑内藏满了他过去到现在所有的耻辱痕迹

    他只想放弃、只想毁灭、只想推翻一切他一向都恋得太痛苦了,他不想再折磨自己下去。

    他很可怜、可怜了十年,卑躬屈膝去乞求嚣狄长流这男人的怜悯

    那些年的自己多麽地丑陋,他不知廉耻地死缠难打,全宫上下都知道他,唯独长流对他不屑一顾,连一丝毫也没有爱过他,竟还在他面前说要大婚了嚣狄长流从没把他放在眼内,心内亦无他一席之地,任他做尽一切去讨他欢心,他都不领情、他都恣意伤害

    嚣狄长流有什麽权利去如此待他、去如此折磨他

    他不要了他什麽都不要了好痛苦、他不想再痴恋下去了什麽都不要了

    先毁了为长流打造的剑,由此开始,他会彻彻底底、把嚣狄长流忘个一乾二净,再也不需要为他而伤心难过了

    韬虹留在身边只会札眼、只会提醒他是多麽地愚蠢、丑陋,曾经为讨他一笑而做尽傻事

    韬虹本就不该出生,他出生没有意义长流大婚了,他从此也没有意义了

    以後,他不知给予韬虹什麽的位置毁了也好、毁了也好

    祁澜抄起剑,插入剑鞘。房中,再无韬虹身影,他进入剑身内了。

    他几乎看得见韬虹熔化在剑炉的模样,如同把他的爱恨都毁了乾净,他被释放、他会重生。

    嚣狄长流的决绝,让他十年的狂爱、全部转化成极恨。

    祁澜撞开房门,夜色之中,向剑炉间猛奔。

    第五章

    糟

    夏把埋在春魉大腿间的脸抽起,看向猛然拍开的门扇,心底警铃大作。

    只见祁澜一手抓著韬虹剑,向剑炉间猛奔而去,趺倒了不知痛的又爬起来跑。

    祁澜又疯了。语冰留下一句,脚尖一点,已是远方那边的跃起。

    韬韬在搞什麽,为什麽没有顾著他

    夏双腿一撑,奋力地追著祁澜而去,动作却不若语冰快捷灵巧。

    鸟妖看著他俩的背影不语,然後双翅伸出、轻轻拍个两下,己追上语冰。

    你家那个真是疯子宫中的话没有几分可信,尤其是谁是疯子谁又失常的,都是中伤,最是无稽。这个名满朝野的祁澜,却真是脑壳坏去

    并肩的语冰,瞧他一眼,轻轻带过,迫成的。他家人困他好几年,三餐都下据说治脑的药。

    似乎不想对此事多提,他话音刚下,又失了影踪,再见时已追祁澜至剑炉间。

    春魉勾起唇角,不甘落於人後,大力鼓动翅膀,刮起猛风,呵,这儿还真他妈的有趣。

    谁知道祁澜疯起来会不会在夜间拿菜刀去砍人,他还是快快带熹舞另觅良木才是

    剑炉间的铁门被祁澜拍上,但这却阻碍不了他们。

    夏冲进铁门,却立即就撞上语冰的背,他吃痛一声,语冰你

    杆在这儿挡什麽路

    他定晴一看,语冰脸色苍白如纸,整个僵硬无法反应,夏顺著他的视线看去

    祁澜踩著阶梯,站在终年不熄的剑炉前,高举起韬虹剑。

    剑炉房内,并无韬韬的身影。

    夏愕然了,然後嘴唇轻颤,轻轻地摇著头,不要

    不要祁澜

    别丢下去,一丢下去就等於杀死韬韬,把他熔了个粉身碎骨,韬韬不像他跟语冰有百年道行,可以浴火重生。要丢进剑炉内了,肯定就被杀尽,从此再无韬虹了祁澜一定是疯透了才想把韬虹杀掉祁澜,下来

    夏回过神来,握紧拳头大吼。就怕他真的不清醒,手一松,韬虹的小命就此玩完,祁澜,你疯到连韬虹也认不得了你握著的是韬虹剑啊快下来

    剑炉之上是可把人硬生融化的高热,祁澜在上头站久一点,就快连头发也著火了。

    祁澜的表情异常地平静,站於剑炉之上,蒸气扑脸,被红光映得彤红、诡异得紧。

    他彷佛不觉热、也不觉痛,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麽举动,缓缓开口,这是我为长流打造的剑。

    最是惧怕也最讨厌这地方的语冰,谨慎踏前一步,不,这是韬虹。在嚣狄长流拒收之後,他已是你的剑了。

    他的存在,令我很痛苦

    祁澜彷若罔闻,凝视著不断吐纳气泡的滚液,神智都似被倒进去翻搅不见。

    你到底在想什麽令你痛苦的、你该恨的人叫嚣狄长流,不是韬虹你要杀就杀嚣狄长流、不干韬虹的事

    夏持续地接近剑炉,他怕祁澜真把剑丢下去,更怕祁澜一个站不牢,整个人失足趺了下去,那就连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了。你先下来吧长流的事我们再想办法

    是韬虹说的,他叫我成全他,把我打在他身上的爱情拿回去祁澜抬起头,呆然地看著夏。

    就那一瞬,祁澜搁在胸前的发辫子猛地燃起来,衣袖子惹了红光祁澜──

    同时,他的手放松,噗一声,韬虹剑趺落钢液之中。

    你玩真的春魉跃动而起,半空之中,双翼霍地张大

    右翼把半身燃著的祁澜拍开,左翼伸进剑炉之中,刹那,剧痛几乎让他退缩天杀的

    剑炉足有两米多深度,滚烫热液把他的羽毛全部烧著,更该死的是,剑越沈越深,他的这双眼睛看不透液体、只可凭感觉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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