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阿黎一路往里走,很快眼前的视线就开阔起来。山洞之中没有光亮,所以一切的照明都只能用蜡烛与灯火,烛光闪烁间,大寨主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她的面色接近惨白,双腿因为瘫痪多年,已经萎缩。坐在轮椅之上,她的腿上还盖着毯子,尽管如此,她的面容依旧艳丽,只是她总是住在见不到光的洞,所以肤色格外的白皙,这是一种非常透的白,有些病态,这就使得那份艳丽变成了诡异。
嗯,看她会有一种见到艳鬼的感觉。
曲尽青的目光从她瘫痪的腿上扫过,脸上神色淡然,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这让有些心惊胆战的阿黎松了一口气。但是还没等她真正的放下心,段祁谦便开口了。“这便是你们的大寨主?唔……还真是稀奇。”
阿黎只觉得一股寒意冲上后脑勺,脑子里就两个字。
“完了。”
她想,这两个人算是完了,本来还想着寨主能不能看在他们听话而且长好看的份上,不对他们下死手,现在他们开口作死,真是谁也救不回这两人了。
大寨主冷着脸看段祁谦,她一脸的阴郁,那种阴沉的气息,就像是一辈子活在黑暗之中的生物一般,盯着人看的时候让人觉得一股寒意直冲脑门。
段祁谦却不以为然,他摸着下巴打量着大寨主看,问曲尽青“青青,你真的确定要留着她?阴森森的,和你不搭啊。”
他这么一说,大寨主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两位来此处这么久,规矩一点都没学吗?”
“学了啊。”段祁谦掰着手指数“不问,不说,不凑热闹,不乱看人。今天之前,我们都乖乖遵守了。”
他这语气听起来无辜单纯,但其实摆明了就是来找茬的,推着大寨主的二寨主皱了皱眉,问阿黎道“阿黎,你哪找来的这两人,还说是绝佳的材料,竟敢出言顶撞姐姐。”
阿黎赶忙跪了下去,声音都带着哭腔。“阿黎不知,这两人之前都还好好的。”
“那就是太会装了。”三寨主阴冷的声音响起。“我就知道你们最多忍到今天,没想到你们一直到大姐的面前才露怯。”她腰间别着一条长鞭,依旧是前几日他们见到的那一身绿色纱衣,神色冷厉。“进入这里还能面不改色,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会遭遇什么情况,就是底气十足,完全不惧怕我们的手段,两位少侠是属于哪一类呢?”
段祁谦笑弯了眉眼,道“两者都是吧。”
“原来是有恃无恐。”大寨主眯了眯眼睛,转动轮椅,指尖冒出数根细小的蛛丝。“两位好本事,仗着他们对药物的绝对信任,在我的山寨之中隐藏了数日,想来所图不小吧。”
“是那日逃出去的和尚把你们引来的?”二寨主手拿着那一个葫芦,葫芦之中是瀑布的水,这些水就是她的武器。“他没死?”
“快死了,我拉回来了。”她们的剑拔弩张对曲尽青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他依旧神色淡淡的看着几人。“我并不想造成伤亡,所以想要和你们谈谈。”
“呵。”三寨主冷笑一声,显然对这种提议嗤之以鼻。“谈什么?把那些武林人士放回去,然后让各门各派攻上我们的山门吗?”
“谈妥之后,那些人我自然会去救。”曲尽青取出了自己的笛子,让在场的三人神色有些不解。“不过我要谈要问的事情并不是这些。大寨主研究蛊毒之术,我想知道你是从哪里学来的。”他磨蹭着手中的笛子。“蛊毒之术,传承甚少,也许大寨主说出来那一支,我也认识呢。”
听他提到蛊毒,大寨主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的愣踵,她抬起头来仔细打量曲尽青的面容,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神色一变“要打就打,若是我们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打听这些无聊事情做什么。”
曲尽青勾了勾唇,难得脸上带了笑,却是带了冷意。“要么说,要么死,你们没那么多选择。”
三寨主有些不可思议道“你们就两个人,就算没有中我们的药,也不可能单枪匹马屠完我们山寨。”她的话音落下,就听到悠悠的笛声响起,随着笛声,一些窸窸窣窣的细小声动开始产生。
按照游戏的设定,五毒一次只能召唤一只宝宝参加战斗,但是在这个世界战斗这种事情没办法被简单的定义,系统也对一些技能做出了修改,所以一次性把五只宝宝都招出来这种事情,曲尽青狠了狠心还是干的出来的。
两条纠缠着一起前行的人形高巨蛇,一只巨大的蟾蜍,一只巨型蜈蚣,一只巨大的蝎子还有蜘蛛。
这五只动物从四面八方爬出来,为这个本来就阴暗的山洞更增加了一层恐怖色彩。
宝宝的大小没办法控制,这几只都有些超出常人的认识,所以阿黎小姑娘尖叫了一声捂住了脸,整个人都很不好,脸色煞白。曲尽青抬手,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不要大喊大叫,万一下到它们了,就不好了。”
在场的都是女子,乍一见到这几只东西每个脸色都不好看,段祁谦倒是老老神在,嘴角甚至还挂着笑容。“我还是第一次见青青把它们都叫出来呢~”
曲尽青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大寨主,道“这五只是什么,我想大寨主应该是认识的,不知道现在还愿不愿和我聊聊和蛊术相关的事情。”
大寨主和别人不同,她的确认得出来这几只虽然放大了数倍,但是就是记载之中的五毒。她修炼蛊术,却专注于蛛毒,并没有五种都涉猎。
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想到蛊术的来源,大寨主的眉头不由得紧紧的皱起。
☆、第19章
二十五年前,那是先帝还在的时候。
登基并不久的帝王并不满意自己的领土面积这般的小,他带着他的士兵南征北战,渐渐统一了这片大陆大部分的国家,归降的国家不计其数,南蛮北匈奴,无一不跪倒在他的铁蹄之下。
君王年轻气盛,却并不嗜杀,只要肯归降,从此臣服于他,他并不会在当地大开杀戒。
除了一个国度,那个国家的人几乎被屠尽,国破家亡,国民四散而逃,他们怨恨他们的皇室,更怨恨来讨伐他们的帝王,但是形势如此,他们没有办法,只能逃入天澜国境内。
那是一个神奇的国度,几乎占领了大半个西南,他们自给自足,并不与外人交易。
皇室精通医道,每位皇室的成员都是神医,救苦救难,救民于水火。但是不知道谁走岔了路,让整个西南都陷入了灭亡的劫难之中。
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寨主并不清楚,她只是一个被父母拉扯着离开的小孩,话都不会说,对着自己的家哭成泪人,却还是踉踉跄跄的,远远的逃离。
蛊术是她从一本捡来的书籍之上学到的,当初皇室内乱,四分五裂,国家无人管理,皇宫乱作一团,火光四起,不止有人,有一些谁也不知道的魔鬼,到处都有人烧杀抢掠,如果跑得不快,命就会被他们留下。
他们大概就是君王颁布灭国命令的原因,也应该是蛊术控制之下,被人利用操控的棋子。
大寨主把这些娓娓道来的之后,就连二寨主和三寨主也有些愣神。
他们当时不是襁褓之中的幼儿,就是不记事的孩童,听到姐姐说起这些事情,脑海之中似乎有什么恐怖的画面闪过,他们的脸色都不好看。
“苗人善蛊。”大寨主垂眸,脸上的神色淡然,对当年之事早就没有计较的心思。她的父母都是幸运的,带着他们逃离了那场灾祸。“我们只是庶民,极少接触到那些,而且我们的身体也没办法承受蛊毒的副作用。就像是我的腿,从第一次接触蛊毒开始,它就注定了再也不会好起来。苗族皇室和我们不同,他们的体质都十分的特殊,百毒不侵,就算是养蛊,也不会死于蛊。”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的蛊术都非常的厉害,常常会为来到苗国的人治疗。只是不知道皇室到底出了什么事故,导致整个皇城大乱……”大寨主无奈叹气。“那是一场灾难,若是没有先帝的果断,当机立断屠尽那些人,现在大概整个西南,都会变成荒芜之地。”
大概是因为逃亡的路太远,太难了,所以离开之后他们便没有再回去。
苗国已经付之一炬,现在那里是天澜国的领土。据说苗人也已经很少了,只能聚集在一块生活。
段祁谦摸着下巴,他对于西南那边的了解不多,但是多多少少还是知道那边的形势的。他懂事接受武林盟的时候,恰好是先帝驾崩之时,新帝上位,总是要做些什么,一些政策就和西南那边有关系。
苗人这个族群,他应该也是听说过的……
只是不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总觉得曲尽青对于这些事情有些在意过了头。
说完了蛊术的来历,大寨主抬眸看曲尽青“你要知道的就这么多,那本书本来就是我在逃亡的路上捡的,我也不清楚到底是谁的东西。因为那本破书,我的腿才变成现在这般模样的,为了治好它,才有了现在的这些躺在这里的人。”
曲尽青按了按纷飞的思绪,收敛起眸中有些复杂的神色,道“你的腿已经完全坏死了,再以毒攻毒,也不会让它好起来。这辈子,你都站不起来了。”他的神色淡淡,似乎说的并不是什么能够毁掉人精神支柱的话语一般。“所以,你在这里圈禁再多的人,也改变不了你的脚的事实。”
大寨主的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就算是真的,也不会有人愿意有人毁掉自己这辈子的期望,她眼中风暴像是要挂掉一切一般,冷冷看向曲尽青的目光,带着无尽的杀意。
段祁谦皱了皱眉,站在了曲尽青的面前,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大寨主,青青只是不想你沉浸在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梦里,继而毁掉更多的人。”他的话中带了些内力,带着暗示之力,却依旧没能将走火入魔边缘的大寨主拉回来。
大概是这里的异常引起了外面人的注意,这个时候,四寨主和五寨主也已经赶了过来。
“这种好心,我不需要。”大寨主大笑一声。“蛊毒毁掉了我的腿,我自然会让它再好起来,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用多少的命。”
段祁谦看着他的目光也冷了起来。
虽然曲尽青想要留下这个人,但是在段祁谦的眼中,这个人已经是留不得了。
走火入魔,执念太深。
这种人,是不能善了的。
他正要出手,却听曲尽青嗤笑了一声。脚步微顿,段祁谦选择相信他的青青,只要青青还没出手,就证明这件事情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毁掉你的腿的不是蛊毒,是你自己。”曲尽青的语气带着嘲笑之意,嘴角的笑容也无比的讽刺,十分的刺人。“那本书只是记载了蛊毒要如何修习,并没有诱你修习。是你自己抵不住诱惑,明知道这东西十分危险,有可能危及性命,却依旧学了。”
“到底是你自己迈出的那一步,体质又不行,最后怨蛊毒,也难怪那些蛊都治不好你。”曲尽青看着,慢慢道“你大可继续研究下去,杀越多的人,你的腿萎缩的会越厉害,最后,也许你的手也逃不开这样的命运。最后全身溃烂而亡。”
大寨主被他这一番话一震,整个人忽然清醒过来。二寨主马上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这些蛊救不了姐姐,你救得吗?”
大寨主握紧了双手,抬眸与曲尽青对视。
这是她第一次费心去打量一个人的容貌。
那是个很是俊秀的青年,他的容貌妖异,却不惑人,眉眼间是化不开的冰川,只是简单的站在那里,那种从容的气度就说明了一切。
咽了咽有些干涩的喉咙,大寨主道“你用蛊?”
曲尽青手中的笛子轻轻的转了一圈,他说这话的时候,那双有紫光流转的眸子璀灿若星辰。“我便是蛊。”
大寨主不知为何,心头憋着的,数年未出的那口气忽然就出来了,这让她整个人的气势都显得萎靡起来了,但是意外的,她的精神头还不错。
二寨主站在一旁,看大姐这副模样,大概是猜中了什么,惊喜道“这位少侠,您能救我家大姐吗?”
三寨主闻言,紧跟着道“只要能救大姐,什么事情我们都愿意去做。”
赶来的四寨主和五寨主不明所以,只能站在一旁发呆。
“我说过,她的腿,这辈子都不能再站起来了。”曲尽青语气淡淡,却一言定了大寨主的生死。
现在的大寨主似乎看开了什么。“少侠的意识是,能让它不再继续恶化下去?”
“嗯。”这一点曲尽青不否认,只是系统给他的判断,连要用的技能都给他准备好了。大寨主的病并非真的不能治,曲尽青能想到就有多许,毕竟五毒的治疗之中还有一个技能叫做涅磐重生,就算是死人也可以拉起来。但是因为这技能太bug了,虽然存在于他的技能面板上,却是灰色的。
大寨主到底造了太多杀孽,这条永远也好不了的腿,就算曲尽青对她过去自私自利的所作所为的一种惩罚吧。
得到了曲尽青的肯定,二寨主有些欣喜若狂。
大寨主的腿其实不是萎缩那么简单,她的腿上积攒着许多的毒素,这么多年养蛊的那些毒素都沉淀在其中,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毒素会越来越快速的入侵大寨主的身体。就像曲尽青说的,现在是腿,不久之后就会是手,甚至整个身体。那个时候的大寨主,将会面对的是生不如死。
因为对于这种生不如死的恐惧,她才会一直致力于研究出可以以毒攻毒,治疗她的伤的蛊虫。
可惜一直不见效果,蛊毒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这些日子二寨主一直在劝大寨主,一个人闭门造车是不行的,前段时间听说江湖神医出现在往西域的路上,她想带着姐姐去求医。但是这个提议却被执念已深,有些入魔的大寨主回绝了。
现在有曲尽青的出现,对于二寨主来说,简直是一种救赎。她的眼眶都红了,握紧了自己的双手,看着曲尽青道“只要少侠能治好姐姐,让姐姐不再为蛊毒所困,我们苗寨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少侠的!”
曲尽青摆了摆手道“别叫我少侠,我并非侠者,此番到来,也有自己的目的,并非真为就这些人而来。”
段祁谦在一旁站着,听到他这句话不由得感叹,做人耿直直白都这么可爱的,也就他家青青一个了。一本正经的说这种话的时候,特!别!萌!
几位寨主显然也愣神了,他们有些搞不懂曲尽青要做什么。
曲尽青很快就给他们讲明白了。
“我要创办一个教派。”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简单的好像在说我要吃块糖一样,十分的平淡。“需要人手,所以我要你们,还有你们的山寨。”
大寨主微微蹙起了眉。“公子,我们山寨建在这里,不显山不露水,就是不想和武林人士大交代。我这些弟弟妹妹,虽然武功不错,但是却涉世未深……只怕帮不了公子。”
“无事,我要建立教派,也不是为了什么宏伟的目的,纯粹就是想建而已。”这话已经任性到了极点,叫段祁谦笑得有些抖肩膀。
在曲尽青一个冷冽的目光扫过去的时候,段盟主看天看地看山洞顶,假装自己并没有在此因为他的话而发笑。
“收你们,也不是为了要你们听我指挥。”曲尽青要做的不过是完成任务,建立五毒教什么的,还是按照系统的要求建立五毒教,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只是因为教派缺人。”他把自己的话简单的放在这里了。“不过我的教派也不是毫无发展空间,加入其中,你们可以学到真正的蛊术。”一直飞舞的小蝴蝶落在他的指尖,他勾唇笑了,那一刹那的风情,叫山洞之内的众人都有些目眩神迷。
“那么敢问公子,你要建立的教派,叫何名字?”大寨主恍了神,这般问道。
青年好看的眉目微微舒展开来,因为他接下来说出来的那个名字,他的神色都变得柔和了许多。他的声音澄澈,还带着冷意,但是格外的好听,红唇微张,三个字从他的口中说了出来。
“五毒教。”
此时的五人,还不知道他们将要和这个教派,有怎样的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