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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妄 第1节

作者:捂脸大笑 字数:27241 更新:2022-01-01 00:49:16

    入妄反穿书

    作者捂脸大笑

    入妄反穿书内容简介

    熟知故事,身负系统,一朝穿书

    灭哈哈哈哈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江山我有妹子全收,这才是穿书者的快意人生咩

    然而,书里的角色当如何

    反穿书,意即书中角色对抗穿书者的故事,起点流种马男是真反派切莫领站错队。

    双主角,都是书中人物,不过不是同一部书里的xd

    c教主x浪子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江湖恩怨 天作之和

    搜索关键字主角严漠、沈雁 ┃ 配角叶菲菲、甘三郎、魏凌云等 ┃ 其它反穿书、虐渣、武侠、狗血

    第一章

    梨花淡白柳深青,阳春三月,恰逢砀山郊外百里梨花飘香,虽不如江南春浓,也足堪霞烟成海,碎雪堆峰。然则如此宜人春景,行在山中小径的却非品花雅士,而是一队身着劲装,手持朴刀的江湖豪客。大抵是有武艺傍身,又熟悉此间路径,这伙人走的极快,不多时便转过山脊,来到一片盛放的梨林前,领头那汉子突然顿足,鼻翼轻抽,又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周遭,旋身朝队中一人躬身道“丁管事,此间血腥味渐浓,那贼子应该就在前方”

    被唤作丁管事的男子年过五旬,着一身青色劲装,手里持得却非大刀,而是一柄出了鞘的锋锐长剑。剑刃如雪,更映得他面色如墨,鹰隼般的双眸一扫面前树林,沉声吩咐道“丁肆、丁柒分两翼包抄,别让那狗贼逃了”

    喝令声并不响亮,但是熟识丁晃之人都知他已怒火攻心,哪里还敢怠慢,两队人马应声向林间奔去。只是数息,林外就只剩下两人,丁晃眸光一转,朝身后那人拱了拱手“冉公子,此次若手刃此贼,我必向庄主推你大功。”

    “丁伯言重了。”冉枫哂然一笑,不卑不亢答道,“因缘际会,自当出手相助,还是抓人要紧。”

    看对方答的坦然,丁晃心中不由一宽,也不废话,迈步就向林中走去,这一侧身,却恰恰错过了身后人眸中闪过的精光。抬手弹去衣袖上飘落的雪白花瓣,冉枫施施然跟在丁晃身后,也走进了如雪掩映的梨花树丛。

    一入林,扑面而来郁郁梨花芬芳,然而数里繁花也遮不住若隐若现的血液腥甜,只见众人已成包抄之势,围住了一块半人多高的山石。这座山石丁晃自然再熟悉不过,乃是踏雪山庄外山界碑,上书“踏雪”二字是初代庄主亲提,银钩铁画,说不尽的潇洒意气。只是如今碑身溅血,已污了字迹,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跌坐在石碑旁,发丝凌乱,头颅低垂,身上斑斑血迹更衬得他姿态狼狈,形容萧索。

    然而此景此情却无法让人产生丝毫怜惜,丁晃眸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冷声骂道“可恨天门道人无能,淫贼,今日我必取你项上狗头”

    话音未落,冉枫突然上前一步,柔声劝道“丁伯,我看还是先做审讯为好,这姚浪平素也算谨小慎微,若无人背后撑腰,怎敢骚扰踏雪山庄这等重地再者若问不出个子丑寅卯就冒然斩杀此獠,对丁小姐的清誉怕是有碍。”

    前半句丁晃还未放在心上,但提到自家小姐,他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暗道不好。今次他们围杀之人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玉面郎君姚浪,此人平素最喜偷香窃玉,败坏闺阁女子贞洁,在江南犯下数起案子,亦曾被白峦峰天门道人千里追杀,谁知沉寂数月后,竟然胆敢摸上踏雪山庄。他家小姐如今年方二八,正是待字闺中的妙龄,万幸没被淫贼轻薄,但是踏雪山庄手刃淫贼,传出去怕也好听不到哪里,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万一因他莽撞误了自家小姐的清誉,便是万死也难赎其纠。

    背后冒出了一层冷汗,丁晃定了定神,再次向冉枫颔首,“多谢冉公子提点。丁肆,先断手足,狗命暂且存下。”

    见劝慰有成,冉枫脸上露出一抹隐约笑意,退后半步重新站回原位。徐徐清风拂过花树,梨花如雪,纷纷落在身侧,更衬得他玉树临风、身姿绰约,只是那双含笑的眸子中透出几分冷意,如同赏玩奇珍般打量着面前将死之人。他在踏雪山庄已经横亘数日,所盼尽在今朝

    随着那声号令,几位庄丁正准备猱身上前,盘膝跌坐在地的白衣男子指尖微微一颤,突然抬起头来。晨光初升,温润柔和的阳光透过林荫,洒在那人脸上,映出一层淡淡晕光,让那张苍白的面孔也有了几分血色,乌黑的发丝散落肩头,发如墨,肤如玉,端是俊美无暇。饶是听说过玉面郎君的名头,众人心中难免也是一颤,这等容色,难怪能诱骗如此多良家闺秀。

    然而还未等他们回过神来,那人唇边突然绽出一抹笑意,似是有些好奇“淫贼。你们叫我淫贼”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丁晃不由一怔,转瞬怒极反笑“玉面贼夜探我山庄,不是为了偷香窃玉,难不成是来寻亲访友若非冉公子警醒,说不得要被你祸害多少女眷死到临头,你还想巧言令色什么”

    冉枫也板起了面孔,厉声喝道“姚浪,此次你是插翅难逃了,只是事有蹊跷,究竟是谁指使你潜入山庄,为的又是什么,速速招出幕后之人,说不定还能留你个全尸。”

    两声呵斥不可谓不严厉,然而对面那人却没有露出半丝怯懦神色,反而用手撑起膝头,长身站起,漆黑的眸子缓缓扫过周遭众人,敛起笑意“本尊听不懂你们混说些什么,只好来审一审诸位项上人头了。”

    江湖传言玉面贼有夺魂摄魄的迷魂功夫,然则此时那人眼中闪烁的却非风流,而是杀伐无算的逼人戾气,丁晃心头巨震,大声喝道“给我上”

    踏雪山庄被世人称作江湖四大山庄绝非浪得虚名,护院庄丁中资质上佳者都是自幼习武,更有庄主丁历丹悉心教导阵法,四人一组,十人结阵,便是冉枫这样的武林俊杰,也不敢轻掠天罗刀阵锋芒。谁料场中之人并未犹疑,左手提着的长剑轻轻一扬,剑光乍起

    冉枫只觉眼前一花,那道雪色身形便如鬼魅一般飘散而去。身姿动、剑芒出,十人围攻,未曾听到一声刀刃撞击声,只是“噗噗”几声轻响,四位冲在最前的汉子就如同断了线的纸鸢般四散跌落,那白衣男子豁然站定,几点殷红顺着雪亮长剑滴落在地,分不清哪些来自他肩上伤口,哪些又来自他剑下亡魂。

    这怎么可能玉面郎君就算有再大的名头,也不过长于轻功,再加上点易容催情之类的下三滥手段,从未听说过他剑法如此卓绝啊然而此时情形,哪还容得人迟疑,丁晃怒吼一声,已经仗剑扑了上去。虽然早已退出江湖,在踏雪山庄隐居十数载,但是丁晃从未放下手上功夫,曾经的“丁三剑”名号响彻大江南北,依仗的就是急、快二字,如今刀阵被破,但是庄丁尚未死绝,他丁三剑也不可能束手待毙

    与丁晃相反,冉枫只是一呆,转身就朝林外逃去。他武功不算高明,眼力却是极佳,哪里看不出这白衣男子的可怕然而几个时辰前这人分明刚刚伤在自己手下,也没人比他更了解玉面郎君的身世来历,现下突生变故,怎能不让他惊惧交加。身为武林新秀,冉枫的轻功也称得上卓异,此刻拼尽全力,自然足下生风,然而身后的血腥味却如影随形,根本无法甩脱。

    梨林似海,繁花若雪,加之踏雪山庄外山的精妙布局,整座树海就如同一座迷宫,直直狂奔了盏茶功夫,血腥味才逐渐散尽。早已迷失方向,但是不远处花海就到了尽头,冉枫只觉得心头一松,待到他逃出踏雪山庄,自然可以对今日之事大肆传扬,广邀同道围杀这个魔头。只可惜没能完成任务,要如何跟公子交代心中思绪难定,足下不由放缓了速度,然而还未等他松开提着的那口气,突然被映入眼帘的景象惊出一身冷汗,只见丈余外的一颗参天大树上,正钉着枚血肉模糊的人头,飞花似雪,长剑如霜,更衬得那头颅肤色惨白,如同索命厉鬼。不是丁晃丁三剑,又是何人

    树下,一白衣人正低头把玩一柄碧玉箫,纤长手指轻轻摩挲玉璧,似乎看的不是自己的独门武器,而是什么古玩珍品。可是此刻冉枫哪有胆量细看,早已骇得双膝发软、汗出如浆,那可是江湖中大大有名的丁三剑啊他怎么可能瞬息取了丁晃性命,还能堵在自家身前

    “你你到底是谁是人是鬼”再也无法按捺,冉枫锵的一声抽出腰间长剑,横在身前。这局谋划已久,也经过数番推敲,本该天衣无缝才是,谁知竟然被局内棋子掀翻了棋盘。面前这人真的是姚浪吗是哪个贪花好色、胆小如鼠的采花贼

    白衣男子抬起了头,一双点漆眸子牢牢锁在冉枫身上“我也正想问问此事。踏雪山庄究竟是什么地方,我又为何会在此地还有”那道薄唇边划过一抹锋芒,“姚浪究竟是何人,你们设此局又是为了什么。”

    什么冉枫脑中如同听到了轰隆雷响,不管这人是谁,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踏雪山庄又是如何猜到此乃一局然而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眼前一花,那人已经飞身来到自己身前,冉枫大骇之下一剑刺出,然而招式还未使全,腕上就是一阵剧痛,只见那柄碧玉箫已经穿透了腕骨,如同一枚长钉钉在腕上。右腕筋骨尽断,哪里还捏得住剑,然而长剑尚未落地,膝上又是巨痛,冉枫惨叫出声,再也撑不住身形,颓然跌坐在地。

    冰冷的玉箫撑起了下颔,几滴黏稠液体顺着箫管滴在喉间,冉枫满眼惊惧看着面前这位魔头,牙关格格作响,浑身抖如筛糠。如大猫戏鼠,只见对方唇角微微一挑。

    “不忙,你且于我细细道来”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这次终于可以写冷酷炫的男主啦,教主大人够酷炫咩只是原本满是不能描绘的设定居然变成了剧情文,抹一把辛酸泪qaq

    n那个自然是木有了,本文还是1v1,若干不能描绘还是放在番外好啦

    还有关于投资人生的番外,上个月月末突然生了大病,去医院躺了半个月,就没来得及码,呜呜等到月末我再补粗好啦,定制神马也会出哒,只是校对还要花些时间,有兴趣滴小伙伴再等待一下好啦

    第二章

    “不斩元凶,老夫誓不为人”

    踏雪山庄内,一声勃然怒吼从正堂中传出。只见门外宽阔平整的院落中,一字排开摆出了十二具尸首,因事出突然,连棺木都未准备,草草用白麻蔽体,看起来分外凄凉。面对如此情形,丁庄主如何能不惊不怒,只是外出几日,先是传来淫贼夜盗的消息,后又有一众庄丁和贵客莫名惨死,饶是丁历丹纵横江湖十数载,也从未在家门口吃过如此大亏

    “庄主”二管事丁彬头缠白麻布条,一双虎目已泛出血丝,“昨日大哥带人围堵玉面贼,今天正午巡山时才发现他们的尸体。大哥大哥他身首异处,死不瞑目啊”

    丁彬和丁晃并非亲生兄弟,但是丁晃入府十五载,对丁彬向来照顾有加,两人早就情同手足,突闻兄长死讯,还落得个身首异处的惨状,怎能不让他悲痛欲绝。

    早已核查过尸身伤口,丁历丹压住心头翻涌的怒火,冷声道“行凶的不是姚浪,此贼不过是个贪花好色的淫物,轻功和点穴功夫尚可,剑法却绝不会如此高明,别说天罗刀阵,怕是连阿大的快剑都躲不过只是凶手的剑法太过鬼魅,便连老夫都猜不出是何人所为”

    蹙眉思索了片刻,他一咬牙关“也罢,你先去安排家丁,巡逻的人手再加一倍,尤其是小姐和夫人的庭院,一定要牢牢护住待我修书一封,派人送给邱兄,告诉他此间祸事。”

    丁庄主的妻子柔娴乃是栖凤山庄庄主邱云海的表妹,故而踏雪、栖凤两座山庄交往甚密,互为表里,生出这样等事端,当然要广邀同道,合力抗敌。只可惜爱女的招亲适宜要拖上一拖了。丁历丹心中也不由生出一丝懊恼,若不是自己早年眼界太高,未曾收个亲传弟子,想来也不会落到这种无可依仗的境地。

    收敛心中悲痛,丁彬沉声应是,目光却落在外间一具尸首上“只是这次在庄中做客的冉公子死得不明不白庄主,我们要查查吗”

    丁历丹眉峰一挑,冉枫此人虽然出道不久,但口碑甚佳,更与江湖四公子之首的魏凌云交往过密。如此出身寒门却天资卓越、品行俱佳的少侠,本该是他择婿的上佳人选,只是这次冉枫的出现,却未免巧过了头。

    上门拜访,恰逢自己不在,小住两日就碰上了淫贼袭庄,伤了恶贼又随着丁晃等人追出庄去,结果玉面贼未曾猎到,却赔上了一干性命,巧到这种地步,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而且这次惨案中,除了丁晃被砍断头颅外,其他庄丁都是一剑毙命,并无多余伤口,但是冉枫却被彻底折磨了一番,看起来不像是被人牵连,反而是刻意寻仇的模样,难不成那歹人想害的并非是踏雪山庄,而是冉枫本人

    沉吟片刻,丁历丹终于答道“也罢,先把消息送上冉府,好生致歉。暗地里多派些人手,看看那些跟冉枫关系密切的江湖人士是何动向,再从长计议。还有,严查玉面贼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厢踏雪山庄发下了通缉密令,百里之外,被通缉的本尊正跪坐在一条小溪边。此时天光正好,流水无波,映在水中的倒影就愈发清晰,那男子容色上佳,面白无须,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模样,虽然衣衫不整、形容狼狈,却也无损他惑人的风姿。如若放在欢场,必然能得无数妓家倾心。只是这张俊俏脸蛋,跟自己却无甚瓜葛,他严漠纵横江湖二十余载,麾下部众两千余,早就养成一派威仪容貌,跟这个面首般的小白脸没有半分相似。

    唇边扯出一抹冷笑,那副好容貌顿时显出几分邪佞。今日之事真是处处透着古怪,且不说这副见了鬼的皮囊,他浑身内力也失了大半,还被人认作一个名为“姚浪”的淫贼。可笑自己树敌万千,喊他“阎魔”、“魔头”、“乌衣贼”的不计其数,骂他“贪花好色”的却着实没有半个。只恨早上捉到的那废物不堪审,净说些混话,也没问出什么有用东西

    严漠缓缓抬起头来,看向远方山峦。前方应该就是芒砀山了,自己早年也曾在这里跑过买卖,自然知道此处离徐州城不远,只是原本记忆中的村落全部消失不见,乡野中也荒无人烟,难道鞑子又兴屠戮了想到这里,他也没兴趣琢磨今遭遇到的怪事了。反正性命还在,容貌改了又怎样,正好能躲开悬红,现今要务还是尽快前往徐州城,探一探风向。

    心中有了计较,严漠也不迟疑,简单收拾了一下身上衣物,大步流星朝远方官道处走去。

    五日后。

    正当午时,悦来客栈里照例人声鼎沸,一楼大厅早已客满,二楼雅席也占去大半,酒肉饭菜的香气如同蒸腾的云雾,熏得人滔滔欲醉,酒到酣处,不知哪桌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白峦峰七禽剑诀失窃,江湖传言是被甘三偷了去”

    “甘三笑无常甘三郎他怎么会去触那些牛鼻子的晦气,天门老儿可是人尽皆知的难缠”

    “谁说不是呢但是也有人说甘三是被人诬陷的,沈雁就亲上白峦峰为他求情,还跟凌云公子打了赌呢”

    这话题似乎颇为诱人,那厢声音立刻大了几分。

    “嘿,前一段沈雁不刚跟他那个红颜知己闹翻吗,怎么还有功夫管甘三郎的闲事不对,凌云公子又怎么扯进这件事里的”

    “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听我慢慢给你讲来”

    江湖趣闻,自然是佐酒佳肴,悦来客栈又是近年来正阳城里最大一间酒肆,每日不知要接待多少江湖豪客,如此谈资当然引去不少人的注意。然而别人听得兴致勃勃,二楼雅间里的一位黑衣公子却漠然端起了酒盏,一口饮下杯中物。与客栈里的大部分江湖人不同,这位公子腰侧并未佩剑,也非劲装打扮,看起来倒像位风度翩翩的贵胄王孙,除了眉宇间那点隐约难查的戾气外,像是跟这江湖毫无牵连。

    此人正是严漠。

    由于变了皮囊,无法再扮作行脚、猎户,他刻意穿了文士装混入城中,然而踏入此间,他立时发现这里跟自己设想的大为不同。徐州乃是四战之地,几年前官兵放弃商丘,此间更是沦入敌手,就算尚存一息元气,也绝不会歌舞升平。可如今他眼中所见呢城楼宏伟,店铺兴旺,游走在市井间的升斗小民更是无忧无虑,还有无数江湖客,佩刀戴剑、策马扬鞭,一个个豪气干云。

    如此盛景,就算在临安、扬州,怕也找不出吧只是如今战事吃紧,又怎么可能冒出这样一个世外桃源。心中有了顾虑,严漠自然耐下性子仔细打探,然而越查就越是惊心,那些悠哉度日的小民,夸夸其谈的侠客,嘴里念叨的莫不是四大山庄、八大门宗,数不尽的江湖人物。漠北没有蒙古铁骑,只有飞鹰、烈阳两堡,江南也并非南幸帝都,而是温柔窟英雄冢,艳名远扬的秦淮十二景。什么宋辽之战,什么靖康之难,什么铁蹄南侵,都不在这些人心中。这个国家亦不叫大宋,而被称为大楚

    听到这个国号,就连严漠都出了一身冷汗,难不成金国所立的伪楚变成了如今正统然而再仔细打听,大楚的皇帝却不姓张,而是复姓东方,立国已有百余载

    雅室外,不知何人挠到了痒处,众人一阵哄堂大笑。严漠脸上却更冷了几分,把空掉的酒杯往桌上一扔,他站起身来。

    “客官,您用好了”眼尖的店小二快步迎上,脸上挂着十足谦恭的笑容。

    严漠也不应声,随手抛给他一块碎银此间会钞都是用银,随便一餐就是几两银子,像是根本没有铜子这般事物那店小二立刻眉开眼笑,恭恭敬敬的把他送出了门。站在门外,严漠深深吸了口气,店内的炊烟和酒香被另一重繁华消弭,东市有骏马,西市铸兵刃,似是根本没有王法律令。这个世界何其怪异,又何其无稽。

    紧锁的眉峰慢慢舒展,严漠看了眼背后依旧喧闹的客栈,迈步向集市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金国在靖康之后立了一个傀儡政权,国号“大楚”,皇帝是原北宋太宰张邦昌,后来还政给了康王赵构。

    北宋银价浮动,一两银子大致等于6001800元人民币,一顿饭吃个几两武侠世界的货币观,大家都懂的。

    呜呜,想了半天,首日还是双更,可怜窝只存了3章稿啊qaq

    不过明日就只有一更啦,估计放在中午更新吧

    第三章

    人人都知翠烟阁中有绝色,更有天下第一的美人,只是登堂入室却不是谁人都能做到的。今日,翠堤深处,烟雨楼上,多了一位入幕之宾。

    “早知你是个废物,我怎么会把娇娇拱手让出”层层帷幕后,一声娇嗔传来,虽是呵斥,却也说得风情万种。

    “菲菲,这次你可冤枉我了,我与凤娇姑娘本就一清二白。如此痴情之人,就算不是追我,也要追一追其他俊杰嘛”一个男子的声音也从室中飘来,音色醇厚动听,只是不像对佳人讨饶,反而带着丝轻浮惰懒。

    啪的一声,酒碗拍在案上。一只纤秾合度、柔若无骨的玉手轻轻一抬,足有尺余高的酒坛被提在了半空,碧绿色的醇酒划出一道水痕,跌入盏内。只见那美人云鬓微坠,面若桃李,眉间一点殷红胭脂痣,更衬得她妙目滟涟,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的曼妙娇躯横在榻上,绛红色销金缀珠蝉翼纱轻轻一拢,似是天真无邪又像放荡诱惑。面对如此绝色,但凡身体无恙的男人,都是要心猿意马,魂不守舍的,然而坐在她对面那男子却笑得风轻云淡,十足无辜。

    若是有消息灵通者在,看到屋中两人怕是已经叫出声来。这不正是江湖中艳名最盛的天下第一美人叶菲菲,和那多情好事闲不住的浪子沈雁吗上月不还传出两人反目的消息,今日怎么又坐在一起饮酒谈天了

    一碗酒再次饮尽,叶菲菲掩唇轻轻打了个酒嗝,凤眸却越发闪亮“沈雁,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娇娇心思浅薄,没有你从中作梗,她又怎会琵琶别抱。你还跟魏凌云那个伪君子打赌,哼,别说没有半点鬼蜮心思”

    “所谓郎情妾意,我又怎忍心拆散”看着对面佳人神色不善,沈雁立刻改口“再说了,若无凤娇姑娘时时陪伴,凌云公子那般完美无瑕的人物,又如何露出破绽。”

    “我就知道。”叶菲菲忍不住磨了磨牙,只是她如此绝色,就算磨牙也磨的让人心醉,“你还是为了甘三郎那小子白峦峰的事情就这么邪门,连娇娇这样的弱质女流都要牵连进去”

    沈雁唇角不由一抽,池凤娇美不美是见仁见智,但是弱不弱绝对早有公论,若非池姑娘武功实在太强,叶菲菲这女中色鬼怕不早就伸手指染,还轮得到魏少侠多事吗不过面对“红颜知己”,他也不敢把话说满,只是含混道“甘三这次遇到的是大麻烦,当然要仔细筹谋才是”

    “结果把自己也套进去了”叶菲菲冷笑一声,“我昨儿才听说,苦圆大师居然丧命在浪子沈雁手中,不知现在有多少人在寻你呢。”

    “呵呵”沈雁干笑着摸了摸鼻梁,“翠烟阁的消息果然灵通,只是当时场内只有三人,却有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若不找到我那孪生兄弟,这事怕是说不清了。”

    “我看是你爪子伸得太长,惹人厌憎了吧。”佳人脸上露出几份幸灾乐祸,浑不似为好友担心的模样。

    “哈哈,抽丝剥茧时遇到个臭虫也是难免嘛。”沈雁伸手捞过酒坛,轻拍坛底,一道水柱悠然跃进唇中,满饮了口中佳酿,他脸上笑意更浓,长身站起,给佳人斟上一碗。

    讨好的姿态太过明显,叶菲菲脸上却没丝毫动容,反唇讥道“都被人堵到我这儿来了,还剥什么茧,抽什么丝。像你这样的家伙,早晚要被好奇害死”

    “麻烦爱我,却之不恭。”沈雁露齿一笑,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谢谢你的绿浓,解乏正好,我要出去转转去了,改日再跟你品评美人。”

    叶菲菲已经端起了酒碗,边饮边不耐烦的挥挥手“快走快走。”

    沈雁微微一笑,纵身从身边小窗中跃出,恰似只摸错了门的狸猫,离开的悄然无息。叶菲菲不紧不慢的抿着碗中美酒,花了老大功夫才饮尽残羹,手腕一垂,像是持不住碗似得跌在桌上,凤眸惺忪,柳腰无依,又变作那位倾倒众生的花魁丽人。

    烟雨楼下突然起了一阵骚动,佳人闲闲打了个哈欠,说不出的倦怠迤逦,纤纤玉指轻拉枕边红绳,铃铛乍然响起

    今日恰逢新月,天上月牙儿像是害了羞,娇娇怯怯的躲在云团之中,连星子都黯淡几分。沈雁站在房檐上,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足下漆黑院落。这里原是威远镖局大当家祝彪的私宅,然而两年前祝府满门三十多口尽数被屠,歹人还放火烧了院落,此处就变成了一栋远近皆知的鬼宅,除了野猫野鼠,再也无人问津。

    这种江湖大案,向来最惹沈雁关注,只是这间宅子被烧的太过干净,根本无法找出任何痕迹,他来了几次都只是空手而返。这次突然故地重游,却是因为前几天碰上的古怪事。足尖一点,如同一片轻飘飘的柳叶,沈雁悄然无息的落在地上,就着氤氲月色打量了一下周遭,疾步向西北方向走去。

    越过残砖断瓦,一池早已干枯的荷塘出现在面前,这里是祝府内宅,也是威远镖局存放贵重押镖的隐蔽场所,只可惜当日祝府灭门时,密室已经被人洗劫一空,找不到任何线索,然而有点东西如今想来,却透着股蹊跷。

    来到荷塘边的假山前,沈雁绕着那座一人多高的太湖山石转了一圈,突然弯下腰,从石缝中捏出了一物。那是块看起来平平常常的石头,带着太湖石独有的孔洞,放在水边应该嶙峋有致,扔在枯塘里不过是顽石一块,沈雁却像得了什么绝世珍宝似得,仔仔细细打量了许久,才把石头笼入袖中。又绕着池塘和那道被打开的暗门瞅了半天,他终于过足了瘾头,运起轻功,朝着原路返回。

    这次却不是回翠烟楼了。几个月前,麻烦突然找上门来,他身边开始冒出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听曲会遇上命案,访友正赶上遭劫,约人出去散心,转眼对方就被嫁祸栽赃,偏偏每一件事都巧到恰到好处,就算百般辩解也没人肯信。人人都知他沈雁好奇心重,最爱招惹麻烦,可是世间喜欢麻烦上身的,偏偏没有几个,故而沈雁的朋友很少。这几个少到可怜的朋友因他碰上麻烦,就连沈雁这种厚脸皮的家伙也难免愧疚。加上苦圆大和尚的死,他距众叛亲离也差不了多少了。

    沈雁不怕麻烦,但是他不喜欢别人硬塞给他的麻烦,更不乐意看自己的朋友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因此,惰懒浪子也不得不打起精神,看一看这麻烦背后究竟藏着什么。

    月儿悄悄撩起面纱,昏暗不明的街道上也逐渐显出点亮光,尚被人追讨,沈雁当然不会傻愣愣的走天光大道,然而房梁也不是每一处都好落足,悠然自得的在屋宇中穿梭,当他踏足一堵围墙时,突然轻轻咦了一声,只见昏暗庭院内站着几个手持利刃的劲装男子,正团团围住一个黑衣公子,看起来像要行凶。往日碰上这样情形沈雁可能也不会驻足,偏生刚才隐约听到了一声喝骂,似有人称那公子为“玉面贼”。

    这人是玉面郎君姚浪可是姚浪不是白衣白面碧玉箫吗,怎会一身黑衣打扮沈雁虽然没有见过那位玉面郎君,但是他消息灵通,叶菲菲又是个惜花的性子,自然对这位鼎鼎大名的采花郎知之甚详。须知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但凡江湖里闯出些名头的人物,轻易不会改头换面,失了名号身份,怕是比要了他们的命还关紧除非他本身就命在旦夕。可是看这院中人,别说惊恐失措,就连半点情绪都看不出,哪里像是正在逃命的样子。

    好奇心一起,沈雁也不急着走了,大大方方看起戏来,浪子的轻功自然绝佳,莫说院里那几人正背对着他,就算转过身来也不一定能察觉有人躲在身后。然而沈雁刚刚站定脚步,院中那男人突然抬起了头,向他看来。

    天上无月,院内无光,如此昏暗的庭院,那人的眸子却像两点星子,散发出夺目光彩。四目交接之际,沈雁只是愣了一息,旋即绽开笑容,这人,绝不会是姚浪。

    看到沈雁的笑脸,那人似乎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冷冷对身前几人说道“我不是姚浪。”

    第四章

    几个字说的干脆利落,隐有金玉之声。然则姚浪成名数载,干得又是毁人清誉的勾当,跟他有仇的绝不在少数,对面一汉子恨声骂道“淫贼,就算化成了灰老子也能认出你要不是你这贱种勾引玉娘,她怎会让我头上染绿,可恨当年只杀了淫、妇,没能手刃你这个奸夫”

    这番话说的声嘶力竭,汉子身边几个男人都握紧了刀柄,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被认作姚浪的男子却唇角一挑“就尊驾这副模样,尊夫人另寻新欢才是正常。”

    “我艹你”那汉子勃然大骂,然而骂声未歇,喉中突然嗬嗬两声,一蓬鲜血从腔子里喷出。

    沈雁讶然挑了挑眉,以他的目力自然不难看出,那男人竟是用一枚碎银取了对方性命。

    哗啦一声,围在那人身边的莽汉们齐齐倒退几步,惊惧万分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同伴,可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姚浪不是个采花贼吗怎么可能随手就要人性命。

    黑衣公子却不慌不忙的再次开口“我不是姚浪。”

    不是你为何要杀他啊不知几人在心底破口大骂,只是兄弟横死面前,他们武艺又在仲伯之间,此时上去也是找死。其中一人当机立断,冷哼一声“今日之恩,他日必如数奉还我们走”

    这也算是江湖惯用的认输切口了,所谓输人不输阵,能不能报仇还是其次,总不能坠了自家气势。然而听到这话,黑衣男子却轻轻一笑“不劳改日了。”

    随着话声落地,那人突然化作一道黑影向几人冲来。这下可惊得众人面无血色,刚才局面不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暴起伤人,不死不休了呢然而刀架在颈子上,又不可能坐以待毙,几人面上也显出凶悍之色,搏命厮杀起来。

    只是群羊再怎么悍不畏死,也不可能降服猛虎。只见场内那道黑影飘忽不定,举手投足都是一条性命,虽然用的招式不多,却招招落在要害之上。沈雁看的也不由愕然,不是说那人剑法有多高强,内力有多深厚,而是他的步伐鬼魅,轻功高绝,身形中更是透着一股邪气,却又不是那般热衷折磨敌手的邪魔路数,只是邪,且戾。

    未出片刻,几人就都变作了尸体。那男人也不看足下这些尸首,信步朝前走了两步,向沈雁落足的方向看来。

    “阁下呢”

    杀了数人,这人身上却连一滴血都未溅上,手中剑已入鞘,又成了一派翩翩公子模样,只是眉宇间藏着一丝阴郁,让他眼中戾气更胜几分。

    沈雁笑了笑“只是路过,凑巧看了这么一出。”

    沈雁是个浪子,浪子最擅长的就是笑作无辜,一双细长眼睛微微弯起,眼下生出几道笑纹,看起来简直人畜无害。男人显然没料到对方会如此作答,不由挑起一抹冷笑“戏可好看”

    “挺好奇江湖中何时出了你这么个人物。”沈雁摸了摸下巴,诚实答道。旋即又好奇的问了句,“你跟姚浪可有什么关系”

    这话问的真心实意。此人虽不是姚浪,但是应该跟玉面郎君长得极像,否则刚才那伙人也不会半夜堵在这里触霉头。前几日自己才刚被人冒名嫁祸,遇到一个同样辨不出身份的人,怎能不让他好奇万分。

    只是这一问,没能得到答复。

    看着面前那人不善的神色,沈雁浑不在意的露齿一笑“我叫沈雁,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黑衣公子上下打量了沈雁一眼,才开口道“严漠。”

    能被人称作浪子、好事鬼,被诸多怕麻烦的家伙避之不及,沈雁在江湖中的名头自然也不逊于他人,然而面前这人没有露出半点“久仰大名”的神色,反而在说起自己名讳时,有点难以察觉的孤傲。朦胧月色拢在他身上,让那张俊美面容愈发出尘,又奇异带着点跟他样貌截然相反的落拓寡欢,似是跟这江湖全不相容。

    虽然身边没几个朋友,但是沈雁看人的眼光绝对不差,更是喜欢结交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物。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想跟面前这位严公子交个朋友。

    可惜,今日不是时候。

    叹了口气,沈雁歉意一笑“今日在下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他日如若相逢,必请阁下饮一杯好酒。”

    说完这话,他也不再停留,再次飘然向远方掠去,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视线尽头。看着对方背影,严漠指尖微动,突然产生了种纵声狂笑的荒唐感。他此生虽不嗜杀,却也没兴趣放过那些招子不亮又敢捻虎须的蠢人,取人性命只看场合、心情。汉人高官、鞑子乱兵、武林同道层层血腥换来“阎魔”诨号,虽不能止小儿夜啼,却也足够江湖人闻之色变。然而他在两淮蜀中闯出的凶名,如今却连一个诧异都换不到了。无人知他名讳,无人晓他功业,也再也没有麾下千余门众。如今的他,只有一副不属于自己的狼狈皮囊,以及一身污名。

    从开阳城走来,严漠已经不止遇到了几次这样的夜袭,有时来犯者武功低劣,也有时不乏高强好手,然而不论是谁,都不肯信他并非那个“姚浪”,身上内伤正在痊愈,胸中郁气却无处发散。在这荒唐的世界走上一遭,也许他真格就要入魔,忘却自家本性,然而今日,有人一眼就看出了他并非姚浪,看出这具皮囊下还另有其人

    一个自称看客的路人。一个见他杀人还诚心邀他喝酒的路人。

    何其的荒唐可笑

    深深吸了口气,严漠信步走回那几具尸体身旁,剑鞘一晃,一人腰间的钱袋就落在他手上,掂了掂足有数十两之重,也不知此人究竟是做什么营生的。就他近日观察,此间盐、铁、马匹、酒水均可随意贩卖,没了官家制约,自然就没了海沙帮、巨鲸帮、长浪帮等割据大江南北的势力。蒙古铁蹄的威逼不在,这世道像是散了架般,再也凝不起杀伐果断的门宗,有的只是“名门世家”,是数代传承的基业。

    眼中的戾气闪了一闪,终于消弭不见,严漠瞥了眼地上尸骸,迈步朝院外走去。既然生在了这荒唐世道里,就不该再畏首畏尾,裹足不前。如今看来,追着这副皮囊的人也不在少数,就先从他们算起吧

    夜色渐浓,那席黑衣也渐渐融入了夜幕之中。

    比起严漠,沈雁的运气似乎有些糟糕。因为驻足观看那场打斗,远远缀在身后的追兵居然摸了上来,在城外的树林中堵住去路。为首一个和尚双手合十,朝沈雁颔首“贫僧少林智信。沈施主,方丈有请,还请您跟我们走上一遭。”

    其实苦圆大和尚并非少林僧人,只是常年浪迹江湖的小庙游僧,修得是金刚法门,最喜持杖护法,铲凶除恶,颇有几分痴态。沈雁跟他相识数载,深知和尚为人迂腐,但是和尚是个好和尚,不怕麻烦,还经常跟在沈雁身边,跟他一起解决那些恼人麻烦。沈雁的朋友太少,这样的好朋友更是难得,此次和尚意外暴毙,怎能不让他花下心力寻找真凶。

    只是偏偏有人认为,真凶就是他这个浪子本人。

    沈雁笑了笑,轻一摇头“不瞒大师,最近我实在有些脱不开身,慧心方丈之邀怕是不能赴约了。待手头的事情弄完,必然亲上少林谢罪。”

    作为少林方丈,慧心本不该接手这个案子,但是苦圆和慧心本来就是至交,这次亲历现场的又是金刀门门主王虎,因此慧心方丈还是揽下了调解之责,想要亲自查一查案子。对于慧心方丈的人品,沈浪自然十足放心,被邀上少林,也恰恰是慧心的一番好意,如若确实被人诬陷,再没谁能比少林方丈更能助他洗脱罪名。

    然而这番好意,却是他现下无法领的。甘三郎那案他早就一肩担下,如果一月之内查不出结果,天门道人和甘三郎怕是有一场生死之战。没人能比沈雁更了解甘三郎的脾气和武功,天门道人也不是善于之辈,如若为了这事误了好友性命,他怕是后半生都无法安然入睡了。

    而苦圆之死更是让沈雁绷紧了心弦,就像被罩进了一张看不见的大网,这一环又环的动作,让他心神不宁又无处着力。如果找不到破局之路,还不知要有多少人被无辜牵连进来。此时此刻,他又如何能在少林安坐。

    但是这些话,却不能尽数对人倾诉。

    看沈雁根本没有归寺之意,智信道了声阿弥陀佛,双足一前一后站定,拉开了一双肉掌。

    “沈施主,得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太忙木有攒出稿,木有存稿了,好揪心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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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少林七十二绝学当然不是摆来好看的花架子,跟在智信身后的两位金刀门弟子看起来也气血内敛、武艺精深,但是沈雁依旧笑的轻松,像是全然没把三人放在眼里。两位金刀门徒不由捏紧了手中大刀,有些火气上涌,如若不是门主下了死令,怕是要提刀试一试这浪子的功夫。

    面对沈雁如此轻浮的态度,智信却没有半丝放松,熟知浪子的人都知道,浪子最强的并非武功路数,而是他出其不意的手段,若论出其不意,这种满不在乎的姿态又何尝不是种掩护。没给对方太多准备时间,和尚冲了上去。

    戒律堂出身,智信习的是拈花擒拿手,和尚膀大腰圆,招式却轻灵柔缓,一招一式都像是临水观花,指尖微翘,笑意隐现。然而拈花手却是不折不扣的分筋错骨手,专拿人要害,击人软肋,稍有不慎就会受制于人。随着和尚动作,那两个金刀弟子也一左一右包抄过来,堵住了沈雁的退路。

    三人联手不可谓不犀利,然而沈雁却笑得依旧,根本不与智信交手,反而身形一旋,朝其中一位金刀弟子晃去。金刀门偏星十八斩也算是江湖一等一的刀法,看到沈雁自投罗网,那人怎能不见猎心喜,一招偏官吊印劈将而来,刀锋中已有隐隐破空之气。谁知浪子并未格挡,突然身形一缩一弹,直直撞入敌人怀中。也不知用了什么身法,那金刀弟子居然笔直飞将出去,咕咚一声摔在地上,不再动弹。

    “贼子”另一个金刀弟子顿时大骇,以为自家师兄已被人取了性命,惊怒之下手上刀劲顿时没了分寸,搏命相击。沈雁却只退了半步,连头都未回,反手就是一挥,一道寒光从大袖中击出,啪的打在对方刀上,招式已老,刀客只得换招,却也给赶上来的智信留下一线机会,掌风稳稳印在了沈雁肩头。

    这一掌的确避无可避,但是浪子却像一枚被吹起的鹅毛,随着掌风轻飘飘落在了金刀弟子身侧,袖中指尖连弹,刀客只觉得半身一麻,栽倒在地上。三招过后,两人落下阵来,沈雁捂着肩头冲和尚一笑“大师盛情我已领到,今日不如就此别过吧。”

    沈雁的功夫究竟如何,江湖中没人能猜得透彻,但是跟浪子交过手的人,却都不会把他当做真正的敌手,因为浪子不喜杀人,但是点穴、使坏的手段却层出不穷,防不胜防。就像个刺猬,不碰他只是个软团,硬要咬却要变成钢针刺球,伤人伤己。如今智信也算是深有体会,刚才那掌印的太实,他手心正中似乎被什么啄了一下,现在居然连步子都迈不开了。

    沈雁当然能看出和尚眼中的无奈,柔声安慰道“大师莫慌,只是点定身药,不出两刻药性就会解开。那两位被点的穴道可能要久一些,躺躺就好。”

    江湖对战时用麻药、毒药的败类不是没有,但是像沈雁这种用得坦然,说得贴心,却实在找不出第二个。智信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盘膝坐在了地上,双手合十“沈施主,迷途当返,切莫越陷越深。”

    “多谢大师好意。”沈雁笑了笑,他又怎会不知自己泥足深陷,掉入了陷阱呢只是若他不踏足,陷进去的怕就是别人了。

    一问一答后,沈雁足尖微点,继续向远方遁去。智信又叹一口气,仔细端详了一下身旁两位被点了穴道的金刀弟子,才闭上了眼帘,暗自运功抵御药性。

    月亮逐渐西沉,那点朦胧月牙儿也被夜幕吞没。黎明之前,恰是夜色最浓之时,黑暗伸出爪牙,想要奋力一搏,把那点星光也吞噬不见。冷风卷过枝头,林间起了一阵沙沙轻响,智信合着的双目突然又睁了开来,看向面前那片黑暗。

    “沈施主”

    和尚话中带着浓浓犹疑,天色太暗,就连他的目力也看不穿身前丈许开外的光景。然而此时此地,除了去而复返的沈雁外,又有谁会光顾疑惑并没有持续很久,两条墨色身影突兀出现在面前。浑身黑衣,头戴黑巾,除了眸子中反射出的点滴亮光外,这两人就像两座诡异的雕像,浑身没有半丝人气。

    智信心头不由一紧,皱起了眉峰“尊驾乃是何人,来此间有何贵干”

    那两人却像根本没听到和尚的话,如同离弦之箭般朝三人冲来。杀手本就无需多话,所取的也不过是目标之人的项上人头,如今浪子给他们创造了最好的机会,怎能再浪费分毫。然而两人冲的快,却有一人动的更快,只见智信突然从地上跃起,一双肉掌接下了两人夺命一击。

    智信内力何其雄浑,奋力一击,两位刺客登时齐齐倒退两步,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和尚已经开口“沈施主,这就是你要等的人吗”

    旁边的树林中传来一声轻笑“多谢大师援手,不过这两人还是该交到慧心方丈手中。”

    一条身影从树后闪出,笑眯眯的眼睛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两个黑衣人,就像是等到了螳螂的黄雀。智信叹了口气,宣声佛号。就在黑衣人出现前不久,他方才察觉出不对,自己运功打坐时,身上的药力突然就散了,偏偏沈雁又留下了话,说是两刻钟才能行动。和尚不是蠢人,自然猜到沈雁这么说别有用意,也就顺势坐在那里,并未动弹半分,结果就等来了这两个想要杀人灭口的凶徒。

    智信久居少林寺内,跟外界本就没什么仇怨,突然冒出人想取他性命,为的是什么自然不难推断,更不用提两位杀手手上拿的都非长剑、匕首,而是两柄分水峨眉刺。熟知沈雁的人都知道,他平时并不爱用兵刃,但是袖中藏着短剑,剑尖细而韧,若是伤人,留下的创口怕也跟峨眉刺相仿。这番周密安排,不过就是为了把智信等人的死推在沈雁头上。

    看着面前两位黑衣人,智信双手合十“两位施主,便随我上少林一遭吧。”

    和尚说话不温不火,杀手眼中却显出厉色,身形同时暴起,几样物件脱手而出。

    “不好”智信心中咯噔一声,那杀手并没有冲他袭来,而是一大把暗器齐齐击向尚且躺在地上的两位金刀门弟子。

    眼看同伴命在旦夕,智信大袖一挥拦在了两人身前,嗖嗖破空之声尽数被他鼓荡的僧袍挡下,然而这厢还未脱险,身边就以传来一声惊天巨响,浓烟扑面,烈焰滚滚,一颗碗口粗细的树木应声而断,轰然倒落在地。浓烈的火药味扑面而来,和尚脸上已经变了颜色,他怎能料到区区两个杀手,身上居然藏有此等狠毒的暗器

    事发突然,别说闪避,就连此时智信耳中仍是一片嗡嗡作响,树冠倾倒之时溅起了不少碎石断枝,让在场几人都受了点轻伤。更重要的是,刚才站在身前的两位杀手,已经不见了踪影。智信心中不由一沉,这时身侧却传来几声响亮的咳嗽声,只见满脸灰土的沈雁提着一个黑衣人的领子,从烟雾中走了出来。

    “沈施主”和尚豁然一喜,就想上前。

    谁知沈雁随手一抛,把那具躯体扔了过来,挡住了智信的脚步“刚才一不小心,逃了一个,这个就还给大师,算是将功补过吧。”

    下意识的接住了那人,智信才发现杀手已然毙命,口中溢出了几缕黑血,看起来像是服毒自尽。眉峰紧皱,和尚抬起了头“如今贫僧也信沈施主是被人陷害,更要护你前往少林”

    沈雁却笑着挥了挥手,自顾朝远方走去“我身后跟着的臭虫怕是太多,还是不连累大师了。请大师尽快把这具尸体送上少林,知会方丈”

    袭杀少林高僧、嫁祸浪子沈雁,还随手扔出骇人听闻的暗器,这扑朔迷离的案情,自然要详细禀明方丈。今夜大起大落,着实让人心惊。看着沈雁潇洒远去的背影,智信长长叹了口气,放下那具尸体,转身向两位金刀门弟子走去。

    而另一边,潇洒的浪子却没走出多远。刚刚离开和尚视野范围,沈雁就苦笑着扶住了身边树干,咳出口血来。那枚震天雷来的突兀,他只来得及用衣袖改了下方向,还是受了不小的内伤,最后却只捞到了一具尸体。

    “亏大了啊”

    晨光已然从东方升起,黑暗再次蛰伏,隐去了踪迹。沈雁轻轻拭去唇边血迹,挑起了抹笑容,他是个浪子,不是赌徒,在意的绝不是一局一战的胜负,伸手拍了拍被爆炸弄得一团糟的衣衫,他稳稳的迈开脚步,朝着晨光初升处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嗯,沈雁雁老是被人烦不是木有道理哒

    下一章boss就要露小脸啦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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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江湖之中有数不尽的门宗,有些苟延残喘,有些赫赫扬名,然而近几年来,这数之不尽的江湖门宗,却都比不过一栋楼的名气。此楼,名曰摘星。

    不知从何时起,摘星楼的大名突然传遍大江南北,没人知道此楼坐落在何处,也没人知道此楼的主人是谁,但是人人都知“摘星楼里可摘星”,只要有所求,必然有所应。消息、物件、人命,摘星楼只要出手,必能手到擒来。

    更离奇的是,没人知道摘星楼要如何联系,只要有人想做“买卖”,就能见到它的身影。如此神秘、如此诡谲、又如此的诚实守信,让这个后起之秀成了个猜不透的江湖传奇。正道为之不耻,邪道为之心惊,但是摘星楼依旧巍峨不动,自有腹内生意经。

    红烛燃尽,暗香浮动,闺阁之中传出撩人声响。低垂的红绡帐后,一名女子摇曳着腰肢,在男人身上起伏,那雪白纤腰如同一条白花花的大蟒,柔韧有力,又刻骨痴缠,似乎要融在那人怀中。

    须臾,一声绵长申吟溢出绛唇,女子云鬓一偏,柔若无骨的娇躯跌在榻上,酥胸不住起伏,两点红缨随着喘息颤动,一只骨节有力的大手持住了软峰,肆意揉掐,像是要弄出另般形状。

    女子喉中发出一声惊呼,又转作娇喘连连,迭声求饶道“楼主、楼主,奴奴受不住了”

    男子含笑凑了过去,噙住那点嫣红“我就最爱听你唤楼主”

    红尘再次起浪,说不尽的香艳旖旎。不知过了多久后,锦绣榻上才归于平静,那女子喘了许久,才撑起玉臂,伏在男人身上。

    “楼主有了新欢,来我这里就越发少了呢。”

    男人轻轻一笑,指尖抚上佳人玉容“最难消受美人恩,有江湖第一佳丽垂青,我又怎会把心用在那俗物身上。”

    这女子在江湖上也有名号,人称十丈锦、粉红骨,是位一顶一的妖女。只是如今听情郎赞她美色,也不由双颊生晕,说不出的娇怯,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云郎将来怕是还要娶妻,又怎会在我这里横亘。若不是楼中事务繁杂,云郎说不得就要弃奴家而去”

    男人的声音中带出一点柔情“那些木头似的闺秀,又怎如红绡你这般知情识趣。只要摘星尚在,我枕畔自有你一席之地。”

    这话说的笃定,妖女不由喜上眉梢,她家楼主身边女人直如过江之鲤,偏偏此人是个惜花性子,待她们跟那些江湖莽汉截然不同。她薛红绡也算识人无数,却没有一个男子能像云郎一般,款款深情又体贴入骨,还有一等一的武功诗才,这样的男人,也许本就不能只属于一个女人

    轻轻叹了口气,红绡娘在男人颔边印下一吻,拿起枕边红纱穿戴起来。香风划过鬓边,佳人飘然而去。赏够了那道诱人丽影,男人也坐起身来,没有穿戴衣物,就这么大大方方走到书桌前,给自己倒了盏茶水。

    这时,房间内突然传来声细碎声响,一道影子出现在榻边角落处。烛火早已熄灭,月光又不甚明亮,那道影子蜷得恰到好处,似乎自己也是浅薄月光照出的倒影。

    “主人,天枢部传来消息,未能完成任务,还折了位部众。请主人责罚。”

    消息不怎么美妙,汇报的声音里却听不出丝毫情绪。男人早就习惯了影子的呆板,又轻轻抿了口茶水,才把茶盏放在桌上。

    “人丢在沈雁手里了”

    “在智信手里,他们准备把尸体带回少林。”

    “哦”男人转过头,冲伏在地上的影子摇了摇头,“这可不行,在智信回到少林之前,派人杀了他。还有沈雁,就不用再留了,苏家寿宴之前我要看到他项上人头。”

    袭杀智信尚在影子预料之中,但是取沈雁性命,却不是影子能够猜到的。他们围着浪子花费了足有三年功夫,此时居然说杀就杀了,任是如同影子这般心腹,也是料不到的。但是影子并未迟疑,直接请示道“用玉衡部”

    “天权好了,要做得万无一失。”

    摘星楼按北斗划分,天枢是普通杀手,玉衡为武林异人,而天权则是蛊毒所在,最是狠辣无比,影子顿时心领神会。

    夜风吹来,男人似乎觉出了一丝凉意,然而还未等他动作,影子已经躬身从衣柜中取出套雪白衣衫,捧在男人面前。

    笑了笑,男人伸手拿起衣服,随口问道“踏雪山庄那边怎样了”

    “冉堂主确实死在姚浪手中,致命伤乃是碧玉箫所为。”

    男人手上动作一缓,微微皱起眉峰“没有其他人插手”

    影子跪在男人脚边,帮他踏上软靴“从开阳城一路南下到凤关,姚浪身边并未半个帮手。路上连杀二十余人,除了冉枫,个个都是一招毙命。主人,这姚浪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

    听到这话,男人面上终于带出了点兴味;“怎么个不一样法”

    影子一丝不苟的给男人系上了外衫衣带,想了片刻才说道“功法、性情都大有改观,像是换了个芯子。”

    虽然话说的干脆,影子声音里却带出丝罕见的不确定,这猜测未免太不着边际,怕是会惹人发怒。然而男人听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有趣,有趣”

    抚平了衣襟上的褶皱,男人接过影子递来的长剑,挂在腰间。放荡不羁的狂傲被那身雪衣压住,变做温文尔雅的端方,他冲着身侧影子微微一笑“倒想见一见这个坏了我三年大计的芯子。也罢,让天枢去解决了吧,剧情马上要结束了,关键还是在沈雁身上,别节外生枝。”

    虽然没听懂主人嘴里的“剧情”是何意思,但是影子不会傻到去问。恭恭敬敬伏了一礼,像来时一样,他再次消失在了床边阴影之中。

    男人浑不在意的转过了身,轻展衣袖,迈步向屋外走去。

    骑在马上,严漠冷眼看着不远处那伙黑衣人。三日前,他终于把自己身上那柄碧玉箫当了出去,得了百来两银子,并用这些银钱换了匹四蹄踏雪的黑色俊马。然则代步良驹还是其次,最关键的却是用玉箫引蛇出洞,他到想看看究竟都有谁在找这副皮囊的麻烦。

    然而蛇还未曾引来,就冒出了批不能露脸的鼠辈。严漠是掌过乌衣门的,对于杀手自然再熟悉不过,这可跟之前那些来找“姚浪”寻仇的人截然不同。

    松了松手中缰绳,让坐下骏马稍安勿躁,严漠张口问道“是楼主让你们来的”

    他嘴中说的楼主,便是传说中的摘星楼主。几日前他审的那废物,最后声嘶力竭喊出的便是“楼主不会放过你”,这几日在坊间也多有听到摘星楼大名。然而那个名叫冉枫的家伙,却是正经的名门弟子,一个正派人物会跟身跨黑白的杀手组织起了牵连,怕是他这具皮囊也陷入了什么阴谋之中。

    严漠虽然自傲,却并不蠢笨,如今敌暗我明,他最该做的就是顺藤摸瓜,一点点去查这个摘星楼到底是何方神圣。然而还未等他动作,对方却已经逼上门来,看来这个“楼主”,比想象中的还要在乎他这具皮囊。

    这一问并未得到任何答复,七个蒙面人左右包抄,齐刷刷向他冲来。钩镰、袖箭破空而出,严漠却如蛟龙腾空,拔地而起,身形只是一晃便闪了丛丛暗器,剑如寒星,势若奔雷,兔起鹘落之间,两个黑衣人胸前噗的绽开血花。此时,马儿的嘶鸣才刚刚响起,严漠大袖一敛,飘然飞出了包围,冲悚然回首的刺客们冷冷一笑。

    “这匹马我可花了一百两银子,不知你们项上人头又值多少。”

    话音未落,几颗黑黝黝的暗器突然向严漠飞来。江湖上对付暗器不过是闪避、格挡两法,武功更高明者或许也会把敌人的暗器收在手中,然而看着眼前几枚东西,严漠的眸子登时缩到了极处,大袖轻轻一旋,柔风卷过,那几枚事物被和缓内力一托一带,朝来处掉转回去。严漠身形也未停顿,使出全力向相反方向奔去。

    只听耳畔轰轰轰轰四声巨响,平地掀起三丈怒焰,严漠只觉得背心处被大力一推,随着风势就地一滚,才堪堪站稳身形。转过头来时,身后已成了一片修罗场,黑衣死士被炸的无一全尸,断肢残骸散落遍地,浓重血腥中裹挟着淡淡的硫硝臭味,黑色焦土伴着血红残肢,更显出万般狰狞。

    严漠就算再怎么冷静,如今脸上也变了颜色。这玩意他是见过的,正是大宋军中常用的霹雳炮,当年金军围攻汴梁时,李相公正是用此物守住了汴梁。他随王知州坐镇钓鱼城,更是见过无数次火器威力。然而这些杀手使出的霹雳炮,却比大宋官军所用还强上数分,如此威力的武器,怎么可能掌握在区区一个江湖门派之中。

    胸中尚且惊疑不定,又一声爆炸突然在耳边响起,只是这次距离甚远,似在山坳另一侧。严漠回过头来,眉峰微微皱起,只是犹豫了片刻,他便朝那个方向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李相公李纲,南宋初年抗金名将,为相七十七天即被罢免。

    王知州王坚,南宋抗蒙名将,合州知州,主持过南宋钓鱼城攻防战。

    种马男粗场啦,自带忠犬影卫一枚。

    努力给教主刷个存在感喂

    第七章

    严漠的轻功已入化境,然则皮囊有变,内力大损,加之刚才受霹雳炮巨震,速度难免失色几分,就算使尽力气,赶到山坳处时场内也已一片狼藉。

    只见几具尸首横在地上,有黑衣黑巾的蒙面杀手,亦有身着便服的江湖侠客,地上还有一大片焦黑泥土,显然是遭过霹雳炮轰击。距离如此之远,官道上本不该听到爆炸声响,奈何山坳聚音,才让动静传了出来。

    在这一片狼藉之中,尚有三人正在酣战。黑衣杀手只剩两位,身上早已挂彩,还有个瞎了枚招子,红黑污血顺着面颊滑落,衬得面目愈发狰狞。而于与之殊死搏命的,却是个和尚,招式凝重法度森严,然则他半边僧袍都被血迹染红,左臂齐肩处不翼而飞,的伤口中还透出森森白骨。换做其他人,此时怕是已经痛彻心扉,无力再战,可是和尚依旧打的顽强,不难看出是想留下两位凶徒性命。

    只是一眼,严漠就看清了场中局势,他的身形自然也落在了交战双方眼中。看到又来了个黑衣人,智信心头就是一紧,面前两个黑衣人已经难以抵挡,此时居然又出现援军,怕是要魂归西天。那两个杀手却也知道来人不是同伴,手下招式愈发狠辣起来。

    严漠并不在意双方的警惕,只是迈开了步子。他如今距场中足有十数丈之遥,然则步子一旦迈开,身法却出奇诡异,明明只迈出了一步,却跨过数丈距离,不像是轻功身法,反而像妖孽鬼魅缩地成寸的手段,只是步,他身形一闪,长剑已经刺向那位毁了一目的杀手。黑衣人悚然一惊,挥剑格挡,谁知雪璨长剑却像一条游鱼,绕过他格挡的剑锋,稳稳插入了胸前,噗的一声,剑刃出,血花腾。

    了解一人性命后,严漠侧目看向身边仅剩的那位杀手,剑尖微动,取的却不是要害处,刚才围堵自己的刺客们都死的不能再死,他自然想要留下一个活口。黑衣人似乎也觉出自己必无抵御之力,双目中凶光一闪,身形就急退两步。然而剑锋依旧如影随形,直直刺入肩胛。

    这并不是致命一击,然而黑衣人圆睁的双眼却突然瞳孔一扩,严漠暗道不好,伸手就去抢对方颌骨,谁知还是晚了一步,只见一抹浓稠黑血从杀手口中溢出,剑上重量陡增,那人身体一歪,倒在了地上。

    又是个全军尽没。算算两场袭杀就已派出了十来号人,这种死士不论谁养都不会便宜,就算摘星楼再怎么家大业大,怕也是损失惨重。严漠回剑入鞘,扭头看向已经跌坐在地的和尚。适才激斗显然已经耗光了和尚身上气力,失血太多、内伤深重,如今他已面如金纸,看起来出气多过入气。

    杀人是严漠所长,救人却不是。然而还未等严漠开口,和尚已经从僧袍下摆扯下块布来,稳稳铺在地上,伸手一粘残肢上滴落血迹,运指如风。不出半刻,一张血书已经写就,和尚抬起了头,面上露出抹苦涩笑意。

    “今日碰上施主,实乃有缘,多谢施主救命大恩。只是贫僧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能否托施主把这封书信送回少林,告知我家方丈,此事跟沈雁沈施主并无干系。”

    说着,他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包东西“还有这些,都是刺客身上所携之物,贫僧愚钝,看不出端倪,还请施主一并交予方丈或沈施主,还此间一个朗朗乾坤。”

    和尚是戒律堂出身,最信的就是善有报,恶有惩,这番话说得真正发自肺腑。他的声音也不响亮,透着股真气溃散的弥留意味,一蓬血顺着鼻腔淅淅沥沥滑落,已经染湿了大半前襟,连口中都含了血污。然而和尚神情庄重,举止肃穆,这段遗言又跟自己全无干系,只为了救另一人的清誉。

    心中微微一动,严漠并未多话,伸出双手郑重的接过了两样东西。血书轻薄,证物简陋,然而和尚却像交付了千斤重担,仅剩那只手颓然落地,他笑了起来“阿弥陀佛,多谢施主高义。”

    看了眼和尚满足神情,严漠放缓了声音“敢问大师法号”

    “智信少林智信”

    强撑着交代完后事,智信早已油尽灯枯,脸上挂着笑容,阖上了双目。看了看面前圆寂的僧人,又看了看手中的遗物,严漠把两者收入了怀中。这个世界虽然透着无穷古怪,却依旧有人重情重义,他严漠并非爱管闲事之人,却也无法拒绝这样的千斤重诺。

    更何况,和尚要救之人,名叫沈雁。

    脑中闪过那张带着惬意笑容的脸孔,严漠唇边也划过一抹浅淡笑意。同样被黑衣人陷害,又同样陷入了这个局中,看来他跟那位路人缘分颇深。既然也要剥丝抽茧,那便一并顺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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