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河畔,石上,树荫下,纠缠十余载、一夕相拥在怀的两人几乎要用积蓄半生的激情,把所有逝去的青春都补回来
时已入夏,庭院中的花都开了,可安东尼后院中那在秋冬的寒风里都傲然挺立的小菊花却在此时渐渐颓败了。朱狄斯绕过一丛丛地迷迭香,来到蔷薇丛中,回想起那日的激情,嘴角露出一个笑容,一边品味一边无意识地用手去摸那些白中透粉的花朵,结果,却一个不小心被蔷薇刺扎了手。他“哎哟”一声把手缩了回来,就见鲜血从手指肚开始丝丝往外渗,不由得骂了声见鬼。刚把淌血的手指头含进嘴里,安东尼的仆人桀洛斯却突然跑了过来。
朱狄斯一边吃手一边问“出什么事了”
“瓦罗来了,闹着要立刻见您呢看他的模样,似乎是挺急的。”
“瓦罗”朱狄斯吐出了手指头,咂了咂嘴把一口猩咸咽了下去,一边走一边道,“他不知道我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是了吗有什么事情非得见我才能解决还是说他”
“什么”桀洛斯好奇地问道。
“还是说,他想来质问我和安东尼的关系”朱狄斯轻叹一声道,“哎,我真后悔当年草率和她女儿结婚。”
朱狄斯这样想并非偶然。自从罗马城外交战时,安东尼解救他时对维特里乌斯那番掷地有声的威胁,被那群大嘴巴的士兵带回罗马之后,已经有不少人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了。后来朱狄斯被投入大狱,安东尼更是出面把他保了回来,还索性藏在自己家里悉心照料,至此,两人之间的私事已经成了罗马城中人所周知的公开秘密。
因为深受希腊文化的影响,罗马人并不排斥同性之间的情爱关系。话说从恺撒大帝到如今的维特里乌斯,除了克劳迪亚之外,这些皇帝个个都和不止一个男人上过床,甚至有人说,伟大的奥古斯都之所以能成为恺撒的继承者,正是因为起凭借年轻与激情在床上征服了那个无人可以征服的男人。
但是啊但是,自从出了个大名鼎鼎的赛扬斯之后,同性关系中在下面的那一位就开始常常被人嘲笑了。而很不幸的,这位掀起了罗马男风,又称为众人鄙夷对象的绝色美男子,正是我们当事人之一的亲生父亲。
于是,安东尼与朱狄斯这两个才貌倾世的单身男人之间恋情一浮现,寸断一干少女柔肠不说,还遭人嗤笑不浅。不过,很少有人去说安东尼如何如何,却会在茶余饭后调笑朱狄斯,说些诸如“有其父必有其子”“赛扬斯的儿子果然也是祸水”等等。更有甚者,茶余饭后凑成一桌闲聊时,竟能把朱狄斯如何躺在床上,如何动作,如何失身描述得淋漓尽致,就好像他亲眼目睹了一样。
用朱狄斯的话来讲,这些人就是他妈的欠操。他偶尔会觉得不爽,但大多是时间不以为意。
“瓦罗要是真质问我对他女儿的感情,我该怎么回答”
“主子哟,”桀洛斯说道,“不管怎样,您最好别对他说实话只道爱过,便是了。”
朱狄斯淡淡一笑,“爱过,爱过,我知道”
说着说着,朱狄斯走进了厅堂。瓦罗已经进门来了,却不坐下,搓着一双布满皱纹的手来回不停地走,那表情,纠结得就好像突然得知自已经结了婚的女儿红杏出墙似的。
“朱狄斯”瓦罗看见来人,止步转身,大叫一声。
“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劳您亲自跑来这里找我呢”
瓦罗深吸一口气,刚想说什么,却见朱狄斯一身宽松的米色长袍领口掩映下露出了片片淡红色的印记,禁不住咽了一口吐沫,转了话锋。
“你和安东尼这么说,是真的了”
朱狄斯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锁骨处,然后抬起头来,淡定自如地提了提衣领,“真的。”
出乎朱狄斯意料的是,瓦罗并没有问关于他那已经逝去的女儿的事情,却道“对不起,朱狄斯,但我想问,这是为什么”
朱狄斯依旧从容,“因为爱上了。”
“你认为你们会在一起这样多久呢”
朱狄斯说“一辈子。”
“两个男人,一辈子”瓦罗蹙眉。
朱狄斯说“天下这么多为政治目的而结合的男女,根本没有感情,都能在一起过一辈子,更何况我们两情相悦的人呢。”一句话,不仅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还点透了他与逝去的鲁西贝拉之间的关系。
“哎”瓦罗不由得一声长叹,“看来我来找你,是找错了”
“这话怎么说”
瓦罗说“你我共事这么多年,我自以为是很了解你的,但现在看来,我错了。我还以为依你的性格,被剥夺一切权力之后,一定是在忧愁忧思地计划今后如何翻身;但是,看来你已经被情爱绊住了脚,满足于现在的生活,不再想其他的事情了。果然啊,男人一旦染上女人的性子,他就不再是一个男人了。”
朱狄斯的额头上“啪”地爆出一根青筋来,但早已过了冲动年龄的他面上却依旧淡定自若。“瓦罗,能成大事的人往往是最隐忍最不动声色的人。你这么连自己的话都藏不住,怎么可以”
“想不到你会和安东尼说同样的话。”
朱狄斯不由得浅浅一笑,“是么。”
“看来是我错了。”瓦罗摇头一笑,“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而已。”
“我懂,谢了。”
瓦罗的神情渐渐肃穆了起来,“其实我想告诉你的是,维特里乌斯要杀迈科罗原因很简单,就是他在那一晚酒醉之后,为你当日顶撞维特利乌苏的那一番话大唱赞歌。迈科罗是咱们这个圈子里的老朋友了,他不能死,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朱狄斯,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快想想办法吧”
可朱狄斯却连想都没想就说“即便能救,我也不会去救。”
“为什么”瓦罗一下子就不淡定了,“亏我还当你刚才一番话是真的你难道真的打算从此什么都不管不问,像个女人一样屈于人下吗”
朱狄斯说“维特里乌斯已经成了一个疯子。我要留着我的命去做更重要的事情,而不是往他的剑锋上撞这种鲁莽的事情,一次对我来说就已经够了。我现在失去了一切,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瓦罗,劳烦你告诉迈科罗,他不会白白牺牲的,他的血必将彻底激化当前的矛盾维特里乌斯离着倒台,已经不远了。”
朱狄斯不知道瓦罗能够明白他话中的含义,只知道这老头似乎对他很失望,一句话也没再多说,长叹一声,甩甩袖子就走了。
看来瓦罗终不能理解他的所思所想。
其实不止瓦罗,当朱狄斯过去领导的小集团中的人知道他的答复时,都不由自主地摇头叹息
此时此刻,皇宫大殿里,两名禁卫军士官驾着迈科罗的胳膊就往外拖。而皇帝维特里乌斯,却轻松地在一个从东方运来的瓷瓶中抽出了一支孔雀羽毛,放在手心里摆弄。
“你这妓`女所生的儿子我是萨宾人的后裔,我的祖先在王政时期就曾是罗马的王我是血统纯正的贵族”迈科罗提着嗓子大声喊,“即便你是皇帝,也无权不经过审判认罪就处死元老贵族”
听着迈科罗的高声控诉,维特里乌斯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扔掉羽毛,从大理石桌上的果盘里抓起了一把葡萄塞进了口中,一边咀嚼一边说道“我看罗马的法律应该重新制定一下了它居然允许你这样的人活着。”
迈科罗的脸扭曲成了一团。维特里乌斯冲两个士官使了个眼色,腿脚虚软的迈科罗便被拖了下去
没有罪状,没有审判。维特里乌斯杀了迈科罗,干净利落,就像他之前杀其他人一样。
这一血案震惊了元老院。
诸位元老们在元老院召开集会,希望维特里乌斯解释这件事情,结果被他们皇帝放了鸽子。
曾经紧密追随朱狄斯的瓦罗等人,如今听到朱狄斯这个名字就禁不住叹息。可就在这时,德高望重的阿庇安突然说话了。他坐在他的尊位上,身影融合在天顶的投影里,声音沉稳而坚定地传了过来
“我也曾经对朱狄斯轻贱鄙视、恨之入骨,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对于这个有些特殊的人,我们永远不要急着去评价他的行为”
“阿庇安,你的意思是说”诺贝利乌斯蹙起了眉头。
“你看,”阿庇安用眼神指了指对面焦躁的老臣们说道,“迈科罗之死加速了众人的觉醒。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他是第二个尼禄了。要想引燃一片森林,必须要有一颗火苗,这颗火苗即便不是迈科罗,也必定会是别的某一个人。”
阿庇安的话让众人若有所思。
这天夜晚,安东尼手执一封信回家了。
为瓦罗的话和迈科罗之死而郁闷了一整天的朱狄斯终于又燃起了神采。
朱狄斯补送的那封信才刚刚上路,韦帕芗给安东尼的回信却先到了。韦帕芗不愧是只老狐狸安东尼的那封信为了防止被劫获而写得非常含蓄,却还是被他读懂了;并且,深明大义的他立刻做出了正确的决断革维特里乌斯的命。
朱狄斯和安东尼用抱在了一起。
“亲爱的,你今天看上去心事重重。”当两人份开时,安东尼用手轻轻捋着朱狄斯的发丝说道。朱狄斯便把发生的事情向他娓娓道来。说罢,还不等他解释,安东尼就再次伸手收他入怀,“元老院里那些老家伙们,不让他们见点血,他们永远都是畏缩不前。”
“你知道我的用意”
“傻瓜,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安东尼“哼哼”了两声,似笑非笑,下一秒,双唇就亲了上来,含住了朱狄斯的。
一手嵌入他的秀发,一手插`入他的衣襟,绵长的吻仿佛要夺走他所有的气息,渐渐箍筋他的双手仿佛要把他的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充满爱意的亲密之后,灯火被熄灭了。安东尼在这熟悉的地形中摸着黑把朱狄斯抱进了卧室。他说“这些日子以来,我感受到了一种我年轻时也未曾有过的澎湃,对着你,我仿佛有着永远也用不尽、发泄不完的激情”
朱狄斯咯咯笑着被他推倒在了床铺上,“瓦罗今天还嘲笑我女人人气,说我陶醉在情爱里不能自拔了,我看你才是这样的吧”
安东尼把头埋进了朱狄斯的前襟里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欲罢不能。”
“你隐忍禁欲太久啦”
的确啊的确,和十年前那个眼科自律、跟自己老婆办事都规规矩矩、稍微起了点别的欲念就觉得自己中了邪的安东尼比起来,现在的他简直是只饥兽。他粗率地掀着朱狄斯的衣服、解着自己的腰带,动情地上下抚摸着这具在他心中渴求了太久的身体。
是爱,让这个原先冰冷古板的人收获了迟到的青春,学会了相爱相守的道理。他吻遍了朱狄斯的全身,享受着这迟来的幸福。
朱狄斯先是发出了一阵低吟,当感到安东尼果断插了进来,便开始放肆地喊。这种相互之间表达爱的方式或许是少了点缱绻,却那么浓重,那么炽烈。
“呵嗯你知道吗,安东尼”朱狄斯一边急促地呼吸着,一边伸手搂着安东尼的脖子说道,“好多人都嘲笑我甘当下面那一个”
安东尼说“不管他们。床笫之上,两个人都快乐就好。”
“嗯可是”朱狄斯又说,“可是他们为什么就认定我是下面的那一个”
安东尼的动作突然迟滞了一下。朱狄斯一愣,随即却感到那在自己身体里搅动的东西突然惩罚似的狠狠刺进了最深处,一声惊叫就这么飘了出来。
“你想都别想。”安东尼说道。
“我想什么我都还没说呢你怎么就知道”
安东尼立刻用自己的嘴堵住了他的。
当他的舌头像下面的物什一样霸道地侵入自己身体的时候,朱狄斯悲衰地觉得,自己这辈子无望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知真像瓦罗说的那样有令人鄙视的女人气,他只觉得,不论上下,这种相爱之人相互拥有的感觉,妙不可言
这一晚,安东尼反反复复对朱狄斯做了很多次,也让朱狄斯痛彻地认识到了究竟谁才更适合当上面那个。
当安东尼一边暗爽一边喘息着躺倒在他身边,用手环住他脖子的时候,朱狄斯突然问他“你何时动身”
“你”安东尼睁大眼睛看着他,“怎么,你难道不跟我一同去犹太省吗”
朱狄斯点了点头。“你不仅需要外和,更需要一个里应。这个角色,自然只有我才能胜任。”
“不”安东尼说道,“我不能把你一人留在罗马我一走,维特里乌斯若想对你不利,就太容易了”
朱狄斯哈哈一笑,“你也太小看我了。虽然我是你下面那个,但却不见得在其他方面比你差。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没有一丝一毫的体会吗”
安东尼沉默了,只是心忧地蹙起了眉头。朱狄斯却微笑着凑上前来抱住了他的脑袋,在额头上狠狠地印上了一吻。
作者有话要说同志们,最近又有耽美作者被跨省逮捕了非常时期,肉肉不会少,但肯定不会太肥请谅解啊另外,我两周后文化课年考,最近更新速度会有所放慢,大家表着急哦话说jj的评论功能恢复了耶,大家都赏俺点字吧,表把俺晾这啊最近写文写的也挺急的心里总是没底,哎
次日,维特里乌斯宣读了任命安东尼为犹太总督的任命书。一时间,满城哗然。
早就有不少人把安东尼看作了解救他们于暴君之下的最后、唯一的希望,可现在,他却即将背上行囊远离罗马。尽管他们也知道,安东尼此行是为了缓和犹太地区的矛盾,但是他的离去却仍被人视为一种抛弃。更有多事的人把安东尼与朱狄斯两人的关系联系了起来,说是朱狄斯这妖孽带来的折煞了安东尼的男子气概,弄得朱狄斯格外恼火。
敞开心扉、坦坦荡荡爱一个人的代价还真是不小。但是,他纵然郁闷、气愤,却从来没有一丝悔意、吐出过一个悔字。看着安东尼那曾经冷酷幽深的眼睛在如今看向自己时荡漾起深情的波澜,感受着他对自己越渐强烈的关爱与需求,朱狄斯觉得,他愿意拿自己前半生的一切来换取今日这无可替代的最美好的东西。
爱。
当骑在马背上的安东尼说了无数次再见,却又在朱狄斯向他挥手时一把拉住他手腕的时候,朱狄斯一时情绪上涌,干脆一用力又把安东尼从马背上拉了下来。安东尼先是把他紧紧拥在怀里,随后又打横抱起了他,低头忘情地吮吻那张永远吻不够的嘴唇。
“我走了”安东尼依依不舍地在气息耗尽之前离开那两片嘴唇,“我真的走了”
朱狄斯从他怀中跳到了地上,“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难不成真像别人说的那样,因为染指了我这个妖孽,所以没了从前的男子气概”
安东尼又扑上来照着他的嘴唇狠狠吻了一下,吸咬得他双唇发紫,“再信那些无聊之人的话,我就真生气了”
朱狄斯咯咯笑了起来。他认真的样子不知是不是装出来的,但,总是那么充满了别具一格的魅力,令人倾心。
安东尼终于还是跨上了马背。
随行的只有两个仆人。人不多,但朱狄斯相信,这一路上他定能照顾好自己。倒是留在罗马的朱狄斯令安东尼万般挂心。但是,即便再如何挂心,他也没有权力再像曾经一样,连威胁带恐吓地用近乎绑架的方式逼他跟自己走他终于明白,正因为他是一个那样耀眼而又带有不容忽视的强势魅力的男子,自己才会不由自主地爱上他以至无法抽身。他会永远注视他,奉献自己给他,却永远不会把他护在自己神身后与怀中,像对待一个女人似的那样去保护。
最后,安东尼只塞给他了一个小罗马战士的木雕作为寄情之物。
短暂的分离是为了今后更好的在一起。
正是因为心中坚定地怀揣着这样的信念,两人才能在这激情正燃烧到顶峰的时候,坦然淡定的面对分离。
晚宴之后,安提诺告诉我,去往波斯的商船要过些日子才。不得已,我只能和卡利俄珀继续在他家中讨扰,还好,安提诺和普罗塔哥拉都很喜欢我,不觉得打扰。
卡利俄珀总想出门乱逛,却又不得不看我的脸色。想到自己这些日子心情不好,也让她吃了不少苦头、生了不少闷气,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最后还是带她出门了。
我尽量带着她往人少的地方去,可无奈地发现,不管自己走到哪里都免不了成为别人注目的焦点。希腊人爱美爱到极致,而尤以雅典人最为变态,现在我算是领教了
我走在前面,卡利俄珀跟在后面,脑袋不停地东张西望。
我们路过了街头一个饮水的池子,转过街角,竟看见普罗塔哥拉和一群年龄相仿的青年凑在一起,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我刚想装作没看见掉头离开,却被普罗塔哥拉叫住了
“潘希利亚奥尔蒂斯说真正的爱就是对美与秩序的爱,怎么才能反驳他呢”
我撇下卡利俄珀走到了这群青少年中间,蹲在了普罗塔哥拉的身边,悠然道“谁是奥尔蒂斯”
一个少年举了举手,“是我。”
在场的人都比我年轻,有的还是孩子。此时此刻,他们都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奥尔蒂斯,你有爱着的人吗”
奥尔蒂斯点头。
“那么你是爱着她的灵魂和品质咯”
“当然”
“所以你对着她的时候,为了探寻她的灵魂和品质,必须进行哲学的思考。而哲学是无止尽的,你的思考永远没有截止的那一刻。”
“啊哈”普罗塔哥拉笑道,“那你们就永远别想下个蛋出来啦”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
我清了清嗓子,又装模作样地为害羞的奥尔蒂斯辩护起来
“你们不要笑,我可以理解,奥尔蒂斯追求的,乃是一种有深度的激情。”
所有人都停止了笑声,继续好奇地看着我。
“可是啊,但凡有深度的激情,都难免带有一点暴戾的行为。就好像,不带点的意味,就没有爱情一样啊”
所有人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我悄悄地瞥了一眼远处的卡利俄珀,满意地看到了她在瞬间面红耳赤。
是啊,是啊
转念一想,我又为什么非要追寻那种精神上的结合、高度的完美呢我一直追求和德兰西斯达到那种完美的契合,我们在精神上有着相似的、凡人难以达到的高度,那种结合令我向往,可是太过理想化。一旦这种爱有了些许的污点、些许的不完美,就会从心里折磨彼此,以至破碎。
与其在这种理想化的爱情中溺死,倒不如在世俗的男欢女爱中迷醉。
尽管我对卡利俄珀没有那种爱的情怀,可是她却那么爱我。
次日,韦帕芗已经率领率领军团返回罗马,开始发动针对暴君维特里乌斯的战争;而安东尼和提图斯则留了下来,暂时稳定犹太人。
安东尼这个新犹太总督终于正式登场。但是刚一上任,就遭到了意想不到的尴尬驻守耶路撒冷的犹太军长官列维拒绝承认安东尼的地位,甚至嚣张地表示,他们宁可要战争,也不要罗马人抛来的橄榄枝。
这些混账高高扬起的脑袋早晚有一天要掉在地上打滚。
心中这样想着,所以安东尼固然有些受辱的愤恨,却依旧从容淡定。他坚信罗马会笑到最后。
几年来,韦帕芗父子已经连续夺下了包括加利利在内的多个犹太人的城市,一路血流成河。别看现在驻守耶路撒冷的犹太军依旧气焰嚣张,但安东尼可以确信,他们的心中必是怕得很的。可是,减税、给予一定程度上的独立,这样的政策都已经被提了出来,他们依旧不肯暂时低下他们该死的头颅表示臣服,在韦帕芗不在的这个节骨眼上和耶路撒冷的守军开战又是万万不可的,那么还有什么方法能说服他们
正当安东尼一个头两个大的时候,提图斯摸着下巴说道“也许,有一个人能帮助我们说服那些犹太人。”
“谁”
“约瑟夫本马塔尼亚胡。”
与提图斯一并坐在营帐中等待,安东尼心里不由得翻起了嘀咕。不久之后,一个穿着落满了灰的米色衣衫、一脸胡渣、赤着双脚,带着手铐脚镣的男人被士兵押到了安东尼的面前。
这就是约瑟夫了。
他年龄看上去应当和自己差不多大,但是这张清瘦的脸上却刻满了比自己更多的沧桑印迹,一双深邃的双眼饱含难以言喻的辛酸苦楚。这就是昔日犹太人加利利守军的指挥官,自从加利利战败之后,他就一直身陷牢狱之中,到今年已经是第三个年头。
当约瑟夫开口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安东尼就明白韦帕芗父子为什么要留下他的命了。他说“请罗马人放过耶路撒冷”,用的是非常标准而通畅的拉丁文。
“提图斯将军”约瑟夫不认识安东尼,于是眼睛一直看向提图斯。
提图斯问“你们的领袖亚达不是曾经说过一个让犹太人重新臣服于罗马的条件吗”
“没错。”约瑟夫回答道,“一个不那么的总督,以及某种程度上的独立。”
提图斯指了指安东尼道“于是一个能够带给你们各种福利、满足你们各种要求、给予你们各种尊重的总督来了,那些犹太人为什么还不肯对罗马人放下武器”
约瑟夫不由得看向了安东尼,眉头一蹙,“新总督”
这一瞬间,安东尼从他那深邃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看来这个约瑟夫应该是个深明大义的人,知道与罗马对着干的最终后果就是失去一切,所以在内心深处强烈渴望着通过双方各退一步的方式换来和平。
安东尼不由得想,这个男人的确可以帮助他们。于是安东尼非常霸气地坐在包着朱红色亚麻布的椅子上,一只手支在扶手上,一只手轻轻敲打着桌面,做牛逼状。
“约瑟夫,你认为你们犹太人对罗马的一切武装抵抗是有意义的吗”
听到安东尼这样问自己,约瑟夫想了想,答道“他们与我一样,都只是在尽作为一个犹太人的天职。”
“犹太属于罗马”安东尼的声音陡然放大,原本就凌厉的威严也随之扩张,把屋里所有人都惊了一下,就连提图斯都全身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作为罗马的臣民,你们的天职是对皇帝、对罗马尽忠,可事实上,你们的所作所为却正好相反你还敢说你们只是在尽作为一个犹太人的天职”
约瑟夫果断沉默。
安东尼继续道“你一定想说,犹太在历史上不属于罗马。对,没错。但是在那之前,你们是一群蛮子、一群土人,是罗马为你们带来了一种美好而舒适的生活方式。横跨亚欧的大道被修建起来,货物得以流通,人员得以往来,基础设施和城市建设被引进并完善。你们收获了文明,可罗马却收获了背叛。莫非背叛就是你们犹太教的最终教义”
“不是这样的,总督大人”
“那你们的背叛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约瑟夫再次沉默。
安东尼说“除了耶路撒冷,你们已经失去了一切。想一想加利利吧整个城市被夷为平地,老弱妇孺皆被摧残,你的兄弟们都死在了战场上。今日我出任总督,怀揣着最大的诚意为你们带来福利,这可以说是罗马给你们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这一次机会你们也放弃了,那么耶路撒冷不久之后也会成为一片废墟,包括你们的圣殿。”
约瑟夫的全身禁不住颤抖了一下,“请让我前去耶路撒冷的城池下想办法说服列维和其他人”
安东尼心中暗爽,不过表面上依旧冷傲。“你能做到吗”
“您的话已经说服了我,想必也能说服他们。”
安东尼点了点头。“不过你是一个深谙文字的人,应该懂得怎样把我的话变得含蓄”
约瑟夫弯了弯腰。提图斯对约瑟夫身后的士兵动了动手指,士兵便把约瑟夫带走了。
营帐的帘子被拉上之后,提图斯不由得拍着安东尼的肩膀笑了起来“你说话的的感觉越来越像朱狄斯了。”安东尼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
次日,好戏上演了。
经历了近三年牢狱之苦、亲眼目睹加利利惨遭毁灭的约瑟夫在罗马军队的陪同下往耶路撒冷城墙底下那么一站,还未开口,就带给了城墙之上的列维等人足够的震慑力。看着约瑟夫,想到加利利,他们就仿佛看到了明天的自己和耶路撒冷一样。
约瑟夫成功地吧安东尼一番威胁的说辞加工成了含蓄的劝告,声情并茂,总算是说动了他们。列维等人不嚷嚷着开战了,说愿意暂时接受罗马的条件,暂时维系和平。但是他们无论如何也绝不会解除武装,让罗马人进入耶路撒冷,除非谈判进一步深入。
一切进行的还算顺利,犹太这边的矛盾暂时得到了缓解。安东尼觉得,他们完全有足够的时间等到韦帕芗的军队战胜维特里乌斯,再掉头回来一举拿下耶路撒冷了。现在的他只祈求韦帕芗一路顺利、披荆斩棘。
事实上,韦帕芗的行动比安东尼这边更迅猛也更顺利深谙军事策略的老狐狸排遣了主力部队和将领作为先头部队冲向意大利,而自己和另一部分军事力量则横渡大海来到了埃及的亚历山大城,以控制从意大利通往埃及的要道。一时间,意大利被两方军事力量包围,维特里乌斯成了瓮中之鳖。
随着维特里乌斯四处吃败仗,四处遭背叛,罗马的气氛也骤然之间改变了。一天早上,当维特里乌斯召见向来对他唯唯诺诺的军队副手卢福斯的时候,卢福斯却摇头晃脑地听完了他的抱怨,然后说了这么一句话“陛下,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向我必须先回去了,我母亲正在生病,烧得挺厉害。”卢福斯说完后就兀自离去了,维特里乌斯一屁股跌坐在了王座之上,仰头惶恐地看着皇宫的天花板,一时间有种墙倒屋塌的错觉。
绝望中,一个名字浮现在了他的脑海朱狄斯。
他曾经无比地想杀死这个威胁他统治的“恐怖分子”,但是现在,似乎却只有博得他的同情,才能借助他的影响力稳定罗马目前的局势。可是维特里乌斯的事务官朱里奥却坦率地告诉维特里乌斯,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去打朱狄斯的主意第一,你找不到他,第二,你找得到也见不着。拉贝的平民武装已经集结了起来,而且队伍还在日渐壮大,虽然还不具备和罗马的守军打一架的实力,但是却足以发动一场有影响力的暴动,更何况只是保护朱狄斯这么一个人。
但是维特里乌斯还不死心。他亲手拟了一封信交给了朱里奥,让朱里奥务必想尽一切办法交给平民武装中的成员,并托他们转交给朱狄斯。
朱里奥还真做到了。不久之后,身在城外废弃的马尔斯神庙平民武装的指挥部中的朱狄斯便拿到了这封信。从头到尾读完,他握着这位皇帝的亲笔仰头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角就渗出了愤恨和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意的泪花。
维特里乌斯这个蠢货居然又在心中提起赛扬斯,说他们在卡普里哀时如何亲如兄弟,而他又是如何帮助并给予赛扬斯照顾。他祈求朱狄斯看在他与赛扬斯的这份情谊上出面号召百姓重新树立起对皇帝的忠诚,停止接二连三的暴动,也让那些打谱背叛自己的军队赶紧罢手。
他不知道,朱狄斯现在最恨的就是爱过他父亲赛扬斯的人他恨他们,恨他么所谓的爱如此虚伪和肮脏,没有一个人能够把赛扬斯从失去提比略和盖乌斯的苦痛深渊中解救出来,眼睁睁看着他悲剧而终。
于是,在皇宫中焦急等待的维特里乌斯终于在第二天收到了朱狄斯的“回信”,那是一个用亚麻布包裹着的东西。朱里奥小心翼翼地呈了上去,而维特里乌斯则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它
只见奥托自尽时所用的匕首静静地躺在那里。
看见匕首反射的寒光,维特里乌斯这大胖子突然跌进了椅子里,嵌在中间呜呜哭了起来,谁劝都劝不住。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给朱狄斯的那封亲笔信也被不知什么人贴在了元老院的大门口。
一番求救,最终却是自取其辱。
没错,朱狄斯就是要羞辱他,要让他不得好死。挑起内战,逼死奥托,对自己的父亲抱有龌龊的想法,弑母的恶棍,剥夺自己的所有权力他觉得他对维特里乌斯的恨胜过以往的任何一个人。罗马已经陷入了深刻的动荡中,只要时机已成熟,朱狄斯就会发动暴乱,把维特里乌斯彻底扼杀。
韦帕芗已经全面进军罗马,却不知安东尼在犹太那边过得如何。伸手从怀中掏出安东尼送他的小木雕摆在神庙内用石头垒砌的简易桌子上,朱狄斯趴在桌上微笑着看它,就好像看到了安东尼一样。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碰了碰小木雕,轻声自言自语道“我在凯旋式上等你”
“嗯,好的”突然有个声音这样答道。
朱狄斯吃了一惊,一抬头,却没看到一个人影。见鬼难道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偏在这时候,那个有些奇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朱狄斯,我在这儿呐”
朱狄斯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抬头不见人了原来这家伙太小,被挡在了桌子后面,只露出了一个小脑袋。
“罗慕洛”朱狄斯惊叫了一声,“你你怎么来了安东尼不是把你们藏到安全的地方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