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未变,然而身已远。
在滚滚无息的时光中,我们已经各自沿着自己的道路,走出了很远、很远。
苏伊托普利斯的城门敞开了。我牵着德兰西斯的手由中央大道一直向中心的王城走去。虽然苏伊托普利斯还没有完全建成,但是那般壮阔、精妙与气派已经显露无疑。他那只被我握着的手一直颤抖着,眼角似乎还有泪光在闪烁。
德兰西斯的手下西瑞尔等人也一直跟在身后。我听见波及阿斯在赞叹,而那个金毛团子却还是傲得不得了,说“哪能赶得上奥林匹亚”我听后只是笑。他心里有多酸,我还能不清楚么
“我曾设想过千万种你的遭遇”德兰西斯轻声对我说道,“想你的痛苦,想你的怨恨,想你的绝望但是”
“我当然痛苦、当然怨恨、当然绝望。”
“是啊。但是,只有你潘希利亚”德兰西斯说道,“只有你能在痛苦、怨恨与绝望中孤独而坚强地走下去,并且有这番成就。是的从十三年前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天起,我就知道自己不会看错,普天之下也只有你,能有这般气魄。”
我笑了,笑得春风得意。
“都是因为你。”
我执起他的手,送上了深情一吻。
真想就这样牵着他的手一直走下去,真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但是路总是有终点的,我们沿着盘旋的坡道向王宫走去,最后还是到达了最高处。但是,在路的终点等待的,又是新的惊喜。
罗斯玛丽带着已经长大的西代克斯站在王宫的大门前等待着我们,她的脸上带着释然的微笑,而西代克斯在见到德兰西斯的刹那间,禁不住泪流满面。
德兰西斯满怀喜悦地正要上前拥住自己的姐姐,西代克斯一声“父亲”就这样叫了出去。
毫无准备的德兰西斯看着眼前这个模样与自己有些相似的少年,一时间僵在了原地。
西代克斯冲了上来,飞奔到德兰西斯的面前,却激动得不敢伸手触碰他。
“德兰西斯,这是你的儿子,西代克斯。”我拍了拍德兰西斯的肩膀,他才终于有了反应。内心似乎有一道弦砰然断裂了,德兰西斯一时间有些恍然,压抑的情感像洪水决堤一般淹没了他所有的意志。
父子俩终于抱在了一起,那激动的场面丝毫不比我们刚才相认的刹那逊色分毫。
过去我就一直幻想西代克斯是我和德兰西斯的孩子,而现在,我和德兰西斯一人牵着西代克斯的一只手,带着开心的笑容迈上大理石的台阶,踏进王宫的大厅,突然有一种梦想变为现实的感觉。德兰西斯一直偷偷地看我的侧脸,似乎过于激动,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我这才想起他还有病在身,竟然忘了问候。
德兰西斯看见了我担忧的目光,向我摆了摆手道“别担心,老毛病了。”
“老毛病这是怎么回事”
德兰西斯摇了摇头,不肯回答。
我自然不放过他。“怎么,柯妮莉亚和那些下人没有照顾好你吗竟让你生病后留下这么个病根”
德兰西斯的眼神突然暗淡了下去。“柯妮莉亚已经死去多年了”
“什么”
“这个毛病也是她给我留下的都是我的错,毕竟是我对不起她”
我见他是死活不肯对我说了,于是转过身来逼问西瑞尔,叫他给我说实话。
西瑞尔看了德兰西斯一眼,然后招出了实情“柯妮莉亚在失去西代克斯后,精神彻底失常,竟然想要干出要和德兰西斯同归于尽这种疯狂的事情。有一天她神态安然地来见德兰西斯,出其不意,从怀中抽出刀子狠狠捅了他胸口一下,然后又接着割了自己的脖子自杀了。结果,她自己死了,可那一刀子却没能要了德兰西斯的命。德兰西斯命是保住了,但肺却受了损伤,这几年来时常疼痛,还咳嗽不停。”
我瞠目结舌,看着德兰西斯,心情万分沉重。
“怎么会这样”
“相信我,不碍事的。我已经习惯了”
“都是我的错”我的手贴在他的胸口上,激动地说道,“如果我没有带走西代克斯的话柯妮莉亚她也不会”
“这不能怪你,是我负你在先了”
“我真是、真是可恶啊伊菲斯为我而死,连你也”
德兰西斯和西瑞尔都不禁全身一震。“伊菲斯死了”
我悲伤地点了点头。“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我是罪魁祸首”
西瑞尔长叹一声,德兰西斯的表情则再度陷入了恍然。我把其他人支走,只留下了德兰西斯、西瑞尔、罗斯玛丽和西代克斯,几人坐在一起,听我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德兰西斯一激动,再次咳个不停,而西瑞尔则一直看着德兰西斯,表情说不出的复杂。
我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而德兰西斯却在此时抬起了头,叹息道“这不是任何人的错。一切,都是命运所致啊”
我内心愧疚,不想为自己辩护,只是说“伊菲斯不该有这样的命运”
伊菲斯为我而死,我以为一直看我不顺眼的西瑞尔会生气地大骂我,我也期待着他用最狠的语言攻击我,或许这回让我的心里稍微好受些。但是西瑞尔竟没有一丝的责怨,反而像德兰西斯一样长叹一声,说道“这就是命运。”
最后还是罗斯玛丽打破了这悲伤地气氛,拍拍我的肩膀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无可挽回。带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吧”
我点了点头。
几日后,我们一起来到了伊菲斯城。
刚蒂的工作做得不错,整个城市正像我当时规划的那样,呈现出明丽而典雅的格调。八条干道和三条环道呈网状覆盖了整个城市,这种设计在世界上绝对是独一无二的。我还突发奇想给每一个被分隔开的区域划定了功能。当时的我还不知道,这种城建的思路对后人有多大的启发。
城市中最高的建筑是立于中心的高塔,白色大理石雕成,十二级雕花的台阶作底。同样是大理石精雕而成的石基埋在地下,里面是伊菲斯的骨灰。
走到那高塔跟前的时候,德兰西斯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绪,上前用手抚摸那洁白的大理石,口中低声呢喃着什么。
我不忍心上前,只是静静地站在远处看着他,心中满是伤感。
就在这时,西瑞尔凑到了我的跟前,轻声道“在看到他的墓之前,我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我扭头看着西瑞尔,发现了他的改变,此时的他褪去了平时的傲然,竟让我感到有几分亲切。
只听西瑞尔说道“先知阿瑞西阿斯的预言成真了。”
“什么”
“那一天,在你还没有赶到的时候,阿瑞西阿斯为伊菲斯作了预言。很简单的一句话战死沙场。”
我一时间愕然。难怪刚听到伊菲斯死去的消息时,德兰西斯和西瑞尔都将之归结为“命运所致”。
战死沙场,好一个沉重的诅咒
我有一种被命运戏耍了的感觉,禁不住苦笑三声。“哈,哈,哈西瑞尔啊,阿瑞西阿斯来作出预言的时候,你也在场吧告诉我,他对你又说了些什么呢”
西瑞尔毫无情绪波动地说道“死于非命。”
第三卷内乱时代下公元6970年
朱狄斯多么希望刚刚发生的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
安东尼用盾牌击打了他的脑干,致使他昏迷了良久。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地上,灌木丛中,血流成河。奥托的军队被彻底歼灭,没有一人幸存他们中有不少人是自杀的。
奥托的侍卫官躺倒在自己的血泊里,手中的纸片已经被鲜血泡得稀烂,但那张纸上所传达的奥托的死讯却已无法改变
朱狄斯很想的大哭一场,但这不是一个被俘的将领在这种时刻应有的表现。于是他没有哭,而是含着眼泪昂着头,被缚起双手,还算体面地押回了罗马。
这不是一场充满欢歌笑语的凯旋。
当维特里乌斯这个战争贩子以胜利者的姿态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自己的军队进入罗马城时,向他致敬的民众虽然摆着欢迎的姿势,脸上却清一色地挂满了愤恨的表情。正是这些人在九十五天前高呼着“皇帝万岁”,把推翻了盖尔巴并且受到人们普遍喜爱的马尔库斯赛尔维乌斯奥托送上了王位;而现在,他们却不得不向这位颠覆了他们来之不易安定生活的新皇帝卑躬屈膝。
安东尼用头盔把自己的脸捂得严严实实,和维特里乌斯保持着一大段的距离;而被解除武装的朱狄斯则捆着双手,在两队武装步兵的押解下于队伍中路缓缓前行。妇女们都闻讯走出了家门,她们中有人在看到形象落魄的朱狄斯之后,便知道了自己那身为军人的丈夫或儿子的命运,禁不住含泪跪在了地上,有的甚至一激动就昏迷了过去。
奥托的一句话突然浮现在了朱狄斯的脑海“这是内战,因此不管谁输谁赢,在战斗中死去的,都是罗马人。”
朱狄斯顿时悔恨无比。是他怂恿奥托与维特里乌斯决战的,因为他始终怀揣着一份希望,希望维特里乌斯这个最大的搅局者立刻去死,然后一切继续照着自己的预料发展,天下太平。但是,他忽略了奥托的承受能力,也低估了维特里乌斯的实力,于是落得了这个最悲惨地结局奥托的生命和地位没有保住,而无数忠诚的鲜血也就这样白白流淌了
他不该带着自己的那份固执上战场啊他不该玩这血淋淋的豪赌啊他应该让奥托向维特里乌斯投降才对趁早离开皇位这催命盘,逃得远远的维特里乌斯当皇帝就当皇帝吧,他想怎样折腾都随他去,随他去,随他去
想着想着,含了一路的眼泪就这么啪嗒啪嗒顺着他的的脸颊滑落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在看到那张原本风华绝代、而今却挂满了血渍的脸,又渐渐被泪水冲刷的时候,跪在地上的妇女们也一时动情,跟着他潸然泪下,不停地面向朱狄斯亲吻地面。一个住在多层公寓三楼的小女孩更是从拱形的窗户中探出头来,举着一块破麻布,在那上面,用稚嫩的拉丁文写了这样一行字
爸爸是英雄。
这一瞬间,朱狄斯忍不住哭出了声来。就在他怀疑自己的决断与行动之时,这些普通的平民们却以这样的方式肯定了他。
维特里乌斯这个新一轮内战的始作俑者果然不得民心。
这一刻,朱狄斯意识到战争还没有结束没有结束
像是受到了鼓舞一般,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向他虽败犹荣的英勇致意;但不幸的是,在一个多嘴的指挥官的提示下,这一幕被扭头观望的维特里乌斯尽收眼底。
“我想我有必要把他们的心掏出来,”维特里乌斯说道,“然后,用一个钩子挂在罗马的城门上,向所有人展示一下这些龌龊的人对我假意而虚伪的忠诚”
不远处的安东尼全身一抖,攥着缰绳的手指关节啪啪作响。
维特里乌斯才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呢,他只知道,自己的野心在这一刻终于要实现了
不多时,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位于帕拉庭山和埃斯奎林山之间这罗马最为精华的地方。
市政广场上,元老院的元老们列队恭迎维特里乌斯,但他们脸上却都是僵尸色,并且挂着僵尸一样的表情。维特里乌斯先是不满于他们的态度,而后又顺着他们的眼神瞥向了位于搭好的木架之上,奥托的尸体。
看着这个不久前还在与自己欢爱的男人,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朱狄斯百感交集。这是他生命中经历的,最痛彻、最意外、最无奈的死亡啊
奥托啊奥托,原来你放走我,并非是想依靠我的力量孤注一掷挽回败局,而是为了不让我看到你的死
朱狄斯心中翻波涌浪。看着那身着帝王服装、横在木柴堆上的尸身,一种情绪在他的体内升腾了起来,纵容着他变得激动和疯狂。
“奥托你不该死”
朱狄斯晃动着身躯,冷不丁地冲着前方大吼了一声。
这撕心裂肺地一声吼回荡在整个市政广场上,连余音都让人颤抖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呆掉了,负责押解朱狄斯的士兵更是愣了一秒,才凑上来紧紧束缚住了他挣扎的身体。可是朱狄斯还是不罢休。
“罗马的儿子们看看那个躺在木柴上面已经死去的人他一生温和善良,恪尽职守,痛恨内战;若不是知道在兵不血刃的情况下无法推翻盖尔巴那个昏君,他是无论如何不会采取武装暴动这种方式的”
“住嘴”维特里乌斯大喊了一声。
身边的士卒把朱狄斯束缚得更紧了,有的人甚至伸手来捂他的嘴,可他却死命挣扎着不肯罢休,继续他煽动性的言论
“罗马的儿子们听我说现在,请再抬头看看你们眼前这位把奥托皇帝逼死的人他为了自己的野心而发动了内战,埋葬了你们刚刚获得的和平安定,践踏了罗马神圣的法律,谋杀了你们的皇帝他的每一条罪行都不可饶恕、应当处死”
此言一出,维特里乌斯不由得大惊失色。他战战兢兢环视了一下周围人群的反应,而后大声唾骂朱狄斯妖言惑众、践踏皇威,应当领刑。
朱狄斯仰头哈哈大笑。
维特里乌斯感到自己的尊严和威信都受到了极大的威胁,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当中羞辱一下朱狄斯再把他拖下去处置。于是他也顾不上看安东尼的脸色了,张口就对押解他的士兵说道“你们中有谁上去给他一个耳光,我就赏他一枚金币”
果然有人心动了。但是,看着身边蠢蠢欲动的人,朱狄斯却挺直了腰板昂起了头,眯起眼睛,用他那犀利狠辣的眼神扫射着他们。
“我是神圣的奥古斯都家族血脉,元老院的首席,你们谁敢动手你们可知,以你们的双手侵犯贵族的尊严,乃是死罪”
周围的人立刻吓得一个哆嗦,向后退了一圈。
维特里乌斯怒吼道“我是皇帝,我的话就是法律这是考验你们忠诚的时刻,不听从我的号令,便是违抗我”
于是又有人围了上去。
“慢着”朱狄斯大喊一声,“这个自称是罗马帝国皇帝的人究竟是不是真正的皇帝,还不能这么早就下定论吧”
维特里乌斯真恨不得立刻一箭射死他。
朱狄斯的眼神看向了诸位元老们。“阿庇安,瓦罗,迈科罗,诺贝里乌斯你们睁眼看看,看看躺在你们身边的这具尸体,再看看你们眼前这个逼死他的人、这个不择手段的野心家我与你们共同见证了这几年罗马政权的变数,我在非常时刻捍卫了你们的生命,因为我相信你们这些国家中流砥柱心中的正义现在,又是历史考验你们的时刻了我,朱狄斯,以元老院首席的名义提议,宣布维特里乌斯为国家公敌现在,投票表决”
维特里乌斯的马一声嘶鸣,吓得他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阿庇安等人全身颤抖地看着朱狄斯。其实,他们的心不用他说也早已倾向了他,只是,在维特里乌斯和他的大军面前,没有确凿的人身保障,谁有胆量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带头举起手来
“胆小鬼”朱狄斯愤恨地看着他们。
也许这就是真正的伟人与注定淹没在历史长河中之人的区别前者总能有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而奋斗的气魄,可后者却不敢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大胆地去煽动。
看到元老们都没有反应,维特里乌斯不由得长舒一口气在刚才的状况下,如果有几个人举手,那么剩下的人也极有可能被煽动。但是,现在看来,朱狄斯孤掌难鸣。
于是维特里乌斯非常从容地开始了反击“朱狄斯,你父亲赛扬斯就是个杂种,而你更是杂种生下的杂种。从今天起,你将不再享有一切贵族的权力,更无权踏进元老院。我以皇帝的身份剥夺你的一切政治权力,另外,你到罗马的牢狱中好好享受一阵子去吧现在,带走他”
一出戏剧结束了。
绝望的朱狄斯愤恨地瞪了一眼维特里乌斯,咬紧下唇,被两个士兵拖着离开。这时,一直隐藏自己面容和形迹的安东尼对身边的士官使了个眼色,士官便尾随朱狄斯而去了。
看着朱狄斯离去,维特里乌斯长舒一口气。当他转回头来看向诸位元老时,心中更是说不出的爽。他说“你们的忠诚接受了考验,我对此非常满意。至于你们不周到的欢迎,我就不追究了。”
这时,最德高望重的阿庇安站了出来,他说“我认为我们应该先体面地安葬奥托皇帝”
可维特里乌斯却白了一眼那苍白的尸体,冷笑一声道“体面的安葬呵,怎么个体面法是不是要花上几千金币为他办一场规模浩大的葬礼不不不,我情愿用那些钱去办一场充满美食美酒的宴会把他烧一烧随便埋了吧,他只配这些。”
说罢,维特里乌斯御马趾高气昂地向宫殿走去。
诸位元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哑口无言。
纵然已经到了春日繁花似锦的时节,罗马的地牢里却依旧冷风阵阵。只穿了一件单衣的朱狄斯身体冷,心也冷,蜷缩在石室中阴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这时,有一阵脚步声传来,不久后,石室的门便被打开了。朱狄斯抬头看去,先是看到了给他开门的士官,后是看到了站在他身边的安东尼。
安东尼低头钻进了石室,二话不说,伸手就把朱狄斯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又将一件斗篷披在了他的身上。
他说“已经没事了,跟我走吧。”
“我对你很失望”
安东尼没有说话,却紧紧攥住了他的手,牵他离开。
朱狄斯被安东尼带回了家。热水沐浴又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之后,安东尼的仆人桀洛斯又递给了他一杯热酒。
“我对你很失望”
又是同样的话。听罢,安东尼依旧没说什么,却禁不住低头一声叹息。
朱狄斯又问“奈奥比和孩子们呢”
“我刚刚让人把他们藏起来了。绝对安全,且有人照料。”
“这些事情你想得倒是挺周到。”
安东尼再次一声轻叹。
“我以为你会找机会杀了维特里乌斯”
“你说得对。”安东尼说道,“但是,机会还没到。”
朱狄斯冷笑一声,“奥托已经送命了,你却说机会还没到。”
“朱狄斯”安东尼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俯去,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奥托真的那么重要么那我在你心中,又是何等分量”
朱狄斯说“你还有必要再跟一个死人吃醋么我与他之间的确爱得很散漫自由,但毕竟有着十多年的感情。”
安东尼蹙了蹙眉。
朱狄斯又说“你的话没错奥托是个靠不住的人,但你,也不见得可靠到哪里去。”
安东尼的心这回是真被伤了。“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完全信任我”
朱狄斯苦笑一声,“那你应该先做出点让我信任的事情来。”
“现在的我杀不了维特里乌斯。虽然他需要我,但我们之间的军事实力相差甚远,我不能轻易掷出自己的筹码。”
朱狄斯别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安东尼松开了他的肩膀,在他面前抑郁纠结地踱步踱了好几圈,最后一声叹息,兀自离去。
朱狄斯一人坐在厅堂里苦笑。看着酒在杯中荡,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想不到现在,连他也什么都失去了
事到如今,自己又还能做些什么呢干等待着安东尼兑现他的诺言,还是孤注一掷做最后的挣扎
朱狄斯缓缓走向了门口。
一阵浓烟升腾在远处市政广场的方向。朱狄斯知道,此时的奥托正躺在那一团烈火中,被化为灰烬。
眼泪顺着他的脸颊哗哗流淌。想要杀死维特里乌斯的愿望在他心中升腾,越渐强烈
作者有话要说谢大家伙支持也谢扔炸弹的朋友木有办法近距离兔摸,只有在此鞠躬了
死于内战的将士们尸骨未寒,维特里乌斯就开始了他的欢宴。物质极大丰富的帝都很好地满足了他无底洞一样的胃他每天都要吃至少四顿大餐,为了满足这变态的食欲,他不得不在吃完每顿饭后用羽毛催吐。更要命的是,维特里乌斯每天都要去不同的人家里吃饭,而这家主人为了宴请这个大胃皇帝,一顿饭就要花掉几千枚金币,估计有上那么几次,就要让他们彻底倾家荡产。
最夸张的是维特里乌斯的兄弟七千枚金币都被他用来给自己这位当了皇帝的哥哥购买食材上。
你说两千条鱼和七千只野禽没法做成一道菜错,其实那只是下脚料,因为维特里乌斯最终吃到的东西是两千条鱼的嘴唇和七千只野禽的舌头。
如果维特里乌斯初登王位之时还有个别臭味相同的混账鼎力支持的话,那么现在,所有人都已经认为他是个白痴疯子了。但是,这个白痴疯子人人讨厌,却没人惹得起他拥有强悍的军事力量,凭借着金钱方面的慷慨享有着士兵们的支持,而且最忠诚的部队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手脚旁边,在罗马的每一个角落。这也是安东尼不敢轻易动他的原因。
其实安东尼不是没有想过在到达罗马之前干掉维特里乌斯,但是,有两个原因让他无法这样去做。第一,就算他真的在到达罗马之前战胜了维特里乌斯,他的军事实力也必然会受到重创,如此一来,他就很难在回到罗马之后继续对付奥托和他的军队了;第二,在军事实力不济的情况下,在给朱狄斯幸福的承诺之后,为了兑现他的诺言,他已不能再像年轻时一样,动不动就拿自己的命去赌了。
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一个人。
话说,几年以来,罗马的这个皇位似乎受到了神的诅咒。且不说从尼禄算起已经有三个皇帝惨死,至少,安东尼发现,登上了这个皇位的人都转瞬变得不正常了
尼禄的疯狂姑且算是循序渐进的,但曾经严苛而自律的盖尔巴,却在坐上皇帝宝座后立刻变成了一个喜怒无常、荒诞残忍的恶心老头子;就连曾经性格懦弱、完全被朱狄斯牵着鼻子走的奥托,都开始造朱狄斯的反,甚至背地里玩起了谋杀;而今的维特里乌斯更不用多说,虽然在登上皇帝宝座之前这家伙就是个流氓加吃才,但是登上皇位之后,他的这些臭名昭著的习性更是如同火山喷发一样被释放了。
维特里乌斯,你究竟能够撑多久
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三个月
安东尼在心中盘算着
就在这一日的清晨,在位九十五天的罗马历史上最短命的倒霉皇帝奥托下葬到了。他就像维特里乌斯所说的那样,随便烧一烧,埋了。没有豪华的墓室,没有像样的陵寝,只有一个歪七扭八的简易墓碑,上面还没字。
安东尼独自一人来到了后院。死了这么多个皇帝,地上那生命力强悍的小菊花却还在。他伸手拔掉了一棵,然后长舒一口气奥托,这个让他厌恶至极又无奈至极的家伙,现在终于化灰了。
他并不担心奥托人虽死而与朱狄斯的羁绊却还在,因为,当那一日他差点在奥托的暗算下命丧黄泉的时候,当朱狄斯温热的血液流入他身体的时候,当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声音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喊出“我爱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其实早就赢了。所以那天,当被缚的朱狄斯在市政广场上以奥托之死为维特里乌斯定罪、并颂扬那家伙品行的时候,安东尼一点也不吃醋。他知道,那些话正是最能在那个时刻煽动民心的,也是最能唤起人们心底对维特里乌斯憎恨的,已经死去的奥托无疑是刺伤维特里乌斯声誉的最尖锐武器。如果他当时处在朱狄斯的立场上的话,一定也会这么说的。
换言之,奥托死了以后,还又让人利用了一把。当然,朱狄斯另一方面也是希望为他留下一个好的身后名。就如同他自己所言一样,他和奥托,不论情爱,至少也有多年的感情。
但是不管朱狄斯和奥托之前有着怎样的种种,安东尼都坚信,自己早晚都能让朱狄斯忘掉他。
感受着血液在自己的身体中流淌,此时,已然年过三十的安东尼心中正氤氲的,却是年轻时代也从未有过的对于爱的热望与激情。
但是与他的激情相比,年龄上比他小了整整四岁的朱狄斯却仿佛一下子老了
被刚登上皇位的维特里乌斯剥夺一切之后,陡然间失去全部的他,定然在短短几天之内思考了太多关于人生的消极的东西,所以现在,当他仰卧在客厅的卧榻上凝视天花板的时候,才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来
“安东尼,你说我忙活了这十来年,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的确,年轻时可以不用想太多,怀揣着梦想和激情上紧发条使劲向前冲,偶尔在失落中迷茫一下。但岁月留给人的,却是挥之不去的更深的迷茫。
安东尼轻轻走到了他的身边,俯去,将双手撑在他的身体两侧,挡住他看向天花板的视线的同时向他的双眼望去。
“为了和我在一起啊。”
朱狄斯咧嘴笑了笑,“这不是在一起了么。”
“我说的是长长久久。”安东尼说道,“在一个美好的太平盛世里,和我在一起一天天地过日子。”
朱狄斯的神情却有些伤感,“不久之前,我仿佛还能依稀看到那一天,但是现在,我却看不到了”
“那是因为你从来都是只相信你自己,那是因为你忘了,你的身边还有我。”
朱狄斯不由得看向了安东尼,他发现安东尼那双深褐色的眼睛肿有着一种无奈和纠结。
“朱狄斯,我知道,你少年时代形成的人格使你总是无法相信别人。你总喜欢按自己的意志办事,让一切都朝着你的计划发展,所以你非常喜欢奥托这种唯你马首是瞻的人,即便他是个没用的懦弱鬼,却还是让你有安全感,只因为他什么都听你的。”
“走开,你这家伙话一多,就让我不安。”朱狄斯笑着,伸手去推安东尼的胸口。
可安东尼却纹丝不动,挑了挑眉毛说道“你看,被我刺到痛处了吧。”
朱狄斯试图推他无效,于是罢手。正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却发现安东尼的手指头居然捏在了他的鼻尖上。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像奥托一样听话的,更不会被你牵着鼻子走。”
“得了,我也没指望你能。”
“相反,”安东尼说道,“我会让你学会理解并尊重我的想法,让你信任我的。朱狄斯,你是我的另一半,我我是你的另一半,我们谁都不要自作主张,我们相信爱,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商量着来,好么”
不知从何时起,安东尼的脸已经越发靠近朱狄斯了。轻柔的话语近距离地传进朱狄斯的耳朵,让他禁不住就这样说出了一声“好”
下一秒,柔软的嘴唇覆了上来。朱狄斯感到安东尼的舌在他口腔中温柔缱绻地搅动了一番,随后才缓缓离开。
“我想,爱情不应当是完全主宰一个人、驾驭一个人、奴役一个人的快感,”安东尼呼吸着朱狄斯气息中的香味,沉醉地说道,“爱情应该是两人互相信任、互相依靠,平等而忠诚的,不是吗”
“是”
“所以,不要怨我没有做你要我做的事情。不管是接受奥托抛来的橄榄枝,还是在到达罗马之前就跟维特里乌斯翻脸,这些对我来说,都太勉强了。”
“对不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安东尼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相信,你也并不是因为我总是顺着你、总是听你的话、完全没有自己的主见,才爱上我的,不是吗事实上,我的表现,似乎正好相反”
“是啊,你总是干最让我心烦加讨厌的事。”
“所以啊,你明白了。”安东尼说道,“从今往后,不必再那么累,因为我会成为你可以依靠的肩膀。”
朱狄斯坐了起来,张开怀抱抱住了安东尼。“那就把肩膀借我一用吧,”他说,“我的确很累,很累很累,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
双手环住那细到几乎不该属于一个男子的腰,安东尼说不出的心疼,却也说不出的喜悦。他知道,只要朱狄斯对他的感情终于迈出这一步,有朝一日,他一定会悉心照顾他、体贴他,把他劳心劳身失去的这些分量都补回来。
那天晚上,维特里乌斯在皇宫里大摆宴席,招待款待过他的所有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已经感到了周围人的怨气,而想要以这种方式来笼络人心,顺便满足自己的胃。
这一次,他居然还邀请了朱狄斯,也许是因为知晓他在罗马的影响力,而想要与这位奥古斯都家族最后的血脉握手言和吧。
安东尼说“我知道你不喜欢,但你要不去,我会很难办。”
于是朱狄斯听话去了。只是,当他跟着安东尼到达皇宫的时候,嗜酒的维特里乌斯已经把自己灌得醉醺醺不认人了,朱狄斯便开始后悔出现在这种场合,本来他还特地穿了贵族的深紫色礼服,想要刺激一下维特里乌斯呢。
维特里乌斯还真是个吃货加酒鬼,越来越能喝,喝的越来越多,没过多久,就渐渐不省人事,只得被奴仆们搀回了寝宫然后服用催吐剂催吐。
维特里乌斯这么一走,被邀请的宾客权贵们便开始私下交际了起来。
瓦罗压低声音对阿庇安说道,“知道么,咱们的皇帝今天看似好心给他生病发烧的同窗好友递水,却在里面下了毒,毒死了他”
阿庇安也低声道“哎,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还不知道么咱们的皇帝欠了一位商人大笔的钱,那商人来向他请安,他就叫人把他拖出去杀了”
“连盖尔巴那混蛋都没有他这么草菅人命啊”迈科罗突然这么大叫了一声。他显然听见了瓦罗和阿庇安的对话,又显然喝高了点。于是,他这一嗓子引得所有人都看向了他。瓦罗赶紧站起来捂住了他的嘴。
阿庇安说“没事,他喝醉了。”
于是周围的人继续他们各自的谈话。
结果,被人说“喝醉”的迈科罗不愿意了,挣脱开瓦罗就又开始喊
“我才没喝醉你们都说说看,咱们现在的皇帝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尼禄有他这么能挥霍吗盖尔巴有他这么草菅人命吗终于有奥托这么个温和的人成为皇帝了,我认为他甚至想恢复共和制给予人民自由,但是这么一个人却被维特里乌斯给逼死了”
在座所有人鸦雀无声。阿庇安和瓦罗都全身发抖,不敢再看他了。
迈科罗接着酒越说越来劲,“我看呐,咱们都是懦夫,只有朱狄斯这个后辈是个有胆的真英雄维特里乌斯逐渐登上皇位这一路上,只有他一个人在反抗可是我们没有一个人有胆响应他,都他妈的懦夫,懦夫啊”
有人禁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
“你们倒是说说,现在的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迈科罗表情和动作都很夸张地咋呼着,又开始讽刺协助维特里乌斯打进罗马的安东尼,不过,就在他吸了口气准备多骂几句的时候,却突然两眼一翻,昏倒了。
安东尼提着迈科罗的衣领站在了众人面前,从容地说道“能干成大事的人总是最隐忍的。这家伙,不行。”说罢,就把迈科罗仍在了座位上。
就在安东尼潇洒地准备离去之时,阿庇安突然叫住了他“安东尼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呢”
“你说呢。”
年老的阿庇安转了一下眼珠,用深邃的口吻说道“我希望,你是那个最隐忍的人。”
安东尼似笑非笑地勾了一下嘴角,转身离去了。
他要去找朱狄斯,因为从刚才起他的身影就突然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了。想起奥托火化那日他阴沉的脸色,安东尼就担心他又会自作主张干出什么危险的事情来。
其实朱狄斯只是去解手了。可是,当他办完事,沿着长长的回廊向王宫大厅方向走去的时候,一个晃晃悠悠的肥硕身影突然一拐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竟然是维特里乌斯
看来这家伙真是喝高了
维特里乌斯看到了朱狄斯,于是晃晃悠悠向他走了过来。朱狄斯以为他尚且存有一定的理性,想要和自己谈一谈那天在广场上发生的事情,却不料,维特里乌斯竟痴痴一笑,伸出肥胖的手,用香肠一样粗地两根手指捏住了他的下巴。
“呃”朱狄斯措手不及,被这家伙突然捏住下巴,心中一阵作呕。
而就在这时,维特里乌斯又咯咯笑了两声,突然说出了这样一个名字
“赛扬斯”
朱狄斯呆滞了一秒。
“赛扬斯”维特里乌斯又唤了一声。
朱狄斯突然想起了奥托曾经告诉过他的事情维特里乌斯的少年时代都是在卡普里哀跟提比略的男妓们一起度过的
一种强烈的冲动在他的心头骤然升起。他一下子挣开维特里乌斯,快步绕过他冲回了大厅,从一张不起眼的餐桌上摸了一把餐刀,插进袖子里就奔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口胡刚在后宫看到章节不允许发h的提示下一章该肿摸办啊肿摸办啊肿摸办希望不要被河蟹orz
空气中弥漫着夏季烦闷的气息。稻叶诚似乎敏锐地嗅到,一种不详已悄然向他逼近了。
卡昭在路边找了一个叫“星台招待所”的地方。华鬼和华夏仍然是在一间屋子,两人进去之后倒头就睡。
卡昭和稻叶诚沿着楼梯走向二楼。稻叶诚突然意识到,自己将要再次和卡昭独处了。那不详,难道来源于卡昭吗
两人走到房间门口。原本走在前面的卡昭却十分礼让地请稻叶诚先进。
稻叶诚迟疑了一下,便踏了进去。然而,还没等他转身,却听得身后的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了。
他猛然回头,却见一支冰冷的枪口已然对准了他的额头。他踉踉跄跄地推到墙角,卡昭始终拿枪抵着他。稻叶诚贴在墙上,很识相地举起了双手,可是随后,他却依旧不改本性,抬眼瞟了一下枪口,开玩笑似的说道“哟,没想到你也用新南部57a的手枪”
卡昭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笑得让人浑身发毛。只听他“哼”了一下,轻声说道“我才不用你们小日本儿的货呢。”话音落下,他竟然又从衣服里抽出一把手枪,两只同时抵在稻叶诚的额头上。
稻叶诚也保持着微笑,依旧用调侃的语气说道“呵,鲁格85,听说能双发。美国的东西还真是漂亮啊。”
“啪嗒”一声,卡昭竟把刚拿出来的鲁格85式手枪仍在了地上,随后用脚拨到了身后。
随着刚才那不大不小的一声响,稻叶诚的心脏开始狂跳起来。值得称赞的是,他的表情依旧没有多大变化。
“很不幸你今天看不到双发了。”卡昭说道,“你恨我的上司吧,他半年前就把我的子弹给没收了。不过现在对着你的这把什么什么新南部57,可是我从你身上摸来的。里面有没有子弹,我没试过,不过想必你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好吧。”稻叶诚耸了耸肩说道,“你想让我招什么”
卡昭收敛起了笑容,依旧眯着眼睛,用来自地狱一般冰冷的低音说道“为什么要泄露我们的行踪哦,还有,你和那个姓李的混蛋是什么关系”
“得了。别突然间用那么性感的声音给我说话。”稻叶诚大声说道。恐怕在命悬一线时仍然能够开玩笑的,天底下只此一人了。“我先回答第一个问题我根本没有泄露你的行踪;至于第二个问题,那根本是无稽之谈好了,现在可以请你温柔地把你手里的我的枪放下了,ok”
一瞬间,那枪竟抵得更紧了。
卡昭再次露出了笑容,不过,却是比刚才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阴险的笑容。“稻叶诚先生,耍我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吗”
“啊你要是这么说的话”稻叶诚说道,“我的小命现在就系在你的枪口上,要有多少个胆子才能指使我这样做啊”
“你别给我装蒜”
“装蒜什么意思我连装葱都不敢,哪敢装蒜”
“你不说是不是”
“不不不,”稻叶诚赶紧摇着手说道,“你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你教我还不行”
“稻叶诚”卡昭突然间大吼一声,把稻叶诚吓了一大跳。而随后,他竟又立刻恢复方才低沉的声音,以及撒旦的微笑。
“好的。让我替你说吧,你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了吗”卡昭似乎有意地放慢了语速,于是,一种恐怖气氛蓦地升腾起来。“你还记得吧,在山谷中我们被围困的时候,茯苓突然向你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当时她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她正在用另外一个人的手机,而这个人即将为我们解围。然后,过了不久,青九突然杀了回来,挟持了恒二一伙。也就是说,为我们解围的人,正是那个李国强的走狗不落影。那么,稻叶诚先生,我不禁想问,不落影怎么会知道阁下的电话号码呢他又怎会知道阁下正与我同行呢”
稻叶诚突然觉得自己的大脑“嗡”地一声。
是啊我竟然忽视了这些稻叶诚的心中乱作一团,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是我自己把事情搞杂了,现在又该如何解释呢他惊慌地想道。如果这家伙一枪子儿毙了我,那岂不成了天下第一大冤案
“啊那个上帝可以证明,你一定是误会了”稻叶诚慌慌忙忙地想要解释,然而卡昭却没有给他机会。
“抱歉,你已经把说话的权利移交给我了,请闭上嘴吧”卡昭说道,“我一路上计划周密,想尽办法躲避敌人,可是到了哪里都会被人发现。开始,我还真以为李国强是如此的神通广大,耳目遍布全中国大江南北,可是直到现在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得以经受如此遭遇,完全是拜阁下所赐。”
“喂我告诉你,我可以用良心保证,我”
“够了”卡昭似乎真的愤怒了。他用力地呼吸着,眉头紧蹙,紧紧握着枪的手由于用力而微微颤抖,这一切足以让任何一个人相信,他随时都拿得出勇气扣动扳机。
稻叶诚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尽管他始终坚信自己有一肚子的委屈,可是他清楚,愤怒往往会使人失去理智,一味地申冤反而更让人感到虚伪。何况,如今的他是和世界上最不好惹的人闹翻了脸,谁知道这后果将会是怎样的呢想到这里,他的心脏狂跳不止,“砰,砰,砰”,一声一声地刺激着他的耳膜。
“让我来告诉你吧,稻叶诚先生”卡昭说道,“你正是利用手机的gs将我的行动泄露出去的,没错吧现在所有的手机里都有gs,而不落影却知道你的手机号码。不落影知道,也就等于李国强知道,只要拿这个号码一查,除非你上了月球,不然总会找到你。就算美国对民用gs进行信号干扰,偏差率也不过是30米的范围。啊,难怪李国强那家伙会如此地神机妙算,神通广大”
稻叶诚的脑子一下子懵了。
苍天啊我还以为自己是被冤枉的,没想到竟真的是我泄露了秘密我真是自以为是,觉得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压制住不落影的行动,才拨通了他的手机。没想到,竟是那个该死的电话挑起了这一系列的事端没错,现在即使他一个枪子儿毙了我,我也没有什么好埋怨的。可是,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并非有意,他却把我当作了李国强的间谍不行,无论如何,我也得让他明白可是,我要用什么办法呢啊该死
“我不杀你。”卡昭突然说道,“同样,我也不想听你解释。你给我滚回李国强那里,告诉他,无论他耍什么鬼把戏,派出什么样的人来,我全都不怕。现在我已经可以确定,他就是炸沉东陆岛的罪魁祸首了。我从来不怕杀人。成为杀手,这条修罗之路既已踏上,无法回头。他的这条狗命,我是要定了”
稻叶诚知道,现在的时局已经不容他解释了。他越是解释,事情就会变得越糟糕。他没料到的是,举着枪的卡昭仍然如此理智,这是他从前还未曾了解到的地方。既然可以活命,那么总有办法证明一切。
于是,稻叶诚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么说你肯放了我吗”
卡昭没有说话,而是拿着枪把他逼到了窗台边。只听他冷冷地说道“把窗子打开。”
稻叶诚老老实实地开了窗子。一股凉风“嗖”地吹了进来。
“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还用不用我教你”
“谢了。”稻叶诚说道,随后蹿上了窗台。他发现,窗子下面是一个水泥地的小院子,于是迟疑了一下。
“两层楼,摔不死。”卡昭说道,“你不是挺有两下子的吗”
稻叶诚回过头来,看了看那冷冷的枪口,又看了看他冰冷的表情,又摆出了以往那轻佻的笑容。
“喂,我不会让你想我太久的哦。”
稻叶诚说完,便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卡昭“砰”地一声关上了窗户,并且上了锁。随后,他背靠着窗台,急促地呼吸着。他仿佛感到,一条噬人骨髓的冰冷长蛇正沿着他的脊髓向上爬去,他全身微微颤抖。终于,身体支撑不住,贴着墙壁慢慢滑倒下去。最后,他坐在了地上,低垂着脖梗,丢掉了枪,用右手按压着胸口,长长短短,不均匀地喘息着。也许是病还没好,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肺像是被谁点了一把火,辣地疼。
就在他咳嗽的时候,明明被、他锁上的门突然被撞开了。华鬼一下子冲了进来,跑到了卡昭的身边。其实,聪明的他早就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在楼下时,他便假装睡觉。等华夏睡着了,他立刻悄悄走上了楼。于是,隔着门板,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只见他半跪下来,拉着卡昭的胳膊,有些慌忙地问着他要不要紧。
卡昭强忍住咳嗽,朝他摆了摆手,好像在说“我没事。”
“卡昭。”华鬼突然用责问的语气说道,“你把一切都弄清楚了吗如果没弄清就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你都听见了”卡昭抬起头来问他。
“听见了。听得清清楚楚”华鬼说道,“你知不知道,刚才的我真为你捏一把汗你手里拿着枪,万一真的杀了人,你有没有替自己想想后果”
“后果”卡昭苦笑着说道,“从我决心复仇而踏上这条不归路的那一刻开始,我已经没有未来了,还想什么后果”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一切自有定数,你何必毁了自己呢”
“哈哈哈哈”卡昭痛苦地笑着,无力地靠在墙壁上说道,“你把世界想得太简单了我的同胞们,他们做错了什么可是,最后却统统沉入海底,葬身鱼腹。我又做错了什么可总有人千方百计地要置我于死地上帝是生活在天上的,而不是在地上,他想管也管不了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什么自有定数这些事情,你是想不明白的啊”
“那么,你就想这样去找李国强复仇,然后把自己也搭进去吗”华鬼使劲摇着卡昭的肩膀说道,“你会害了你自己的你才二十来岁,真正的人生不是才刚刚开始吗在天堂岛的时候,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只是想弄清真相吗”
“真相已经很清楚了”卡昭喊道,“在这样的真相面前,你还想让我作出怎样的决定华鬼,难道你真的以为,我是被人骗了,阴错阳差,误入杀手这条血腥之路的吗那么你错了。从我乘船回到东陆岛所在的大海的那一刻起,从我得知了那令人恐惧的传言起,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我必须要杀的人。在进入杀手盟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想通了,因为那时的我已经失去未来了我也曾经和你们一样,有着许多渴望,许多想要实现的梦想。可是,随着那场罪恶的诞生,我发现,这就好像是经历了一场战争一样,什么渴望,什么梦想,一切,一切,已经都没有了我的未来,我的梦想,所有常人可以有的权利,全部都被人无情地剥夺了我的生命注定已悲剧终结,可是,我一定要把那些制造这场悲剧的人送进地域那些死去的人们,失去了生命,一切已经休止,无能为力,那么这些事情,就由我这个还活着的人来做”
“卡昭”华鬼喊着他的名字,想要把他从噩梦中唤醒。“没错,正因为你还活着,你的一切,你的未来,你的梦想就都还没有结束不要以为自己真的什么都已经抛下了。你忘了夏茯苓了吗你不是为了她才回到中国的吗”
“我对不起她”卡昭把左手按在脸上,仿佛是要抑制住内心涌动的悲怆。“有些话是无法说出口的。的确,在一年前,在遇到她的时候,我也曾经以为,自己还能把失去的未来找回来。可是当她离开以后,我才发现,我们仍然是两个不同的世界的人。回到中国,为的是一些不能说的事情,一些说了你也不会理解的事情。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有些人的命运必将被改变,而我的命运却是万劫不复了。所以,这件事情才会选中我来做。茯苓,她只不过是我的一个梦,一个满负创伤的生命中虚幻而美好的梦,可现实仍然是无法包裹的创痕,以及没有人可以改变的命运”
“那么好把。”华鬼说着,松开了卡昭的肩膀,起身站立。他目光坚定,像宣誓一般,字字有力地说道“就让我们来做那改变你命运的人吧至少有一点你是错误的不要以为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你不是孤独的苦旅者,因为,我们是朋友。你没有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命运,但是,我们有共同的命运”
共同的命运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一时间,一些以往的画面突然在卡昭的眼前闪现起来“既然是朋友,就应当是互相依靠的啊”华夏曾经这样责备过他;“不要什么事情总想一个人来做。你明明需要帮助”华鬼也总是这样说。“个人主义,以为什么都是自己一个人的责任。”就连稻叶诚也说他是个这样的人
可是
仇恨既然存在,无法达成心愿便无法消除。身陷血池的我,到了现在,还可以抽身吗
当一个人在情感上和身体上同时强烈地需求着另一个人的时候,这便是情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