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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帝之乱 第8节

作者:星辉恺撒 字数:25655 更新:2022-01-01 01:57:29

    朱狄斯居高临下道“你把我引来这里,就是为了可怜这些人”

    “大火之前,他们并不是这样的”小男孩有些焦急地说道,“尼禄盖起了新的建筑,修好了新的公共设施,可是能够享用的却不是他们。罗马城里像他们一样无家可归、食不果腹的人还有成千上万,可尼禄却不给他们生存的空间,还要把他们赶出罗马,继续从有钱人的口袋里捞钱自己享乐,这些,你难道都不知道么”

    “知道,那又怎样”

    “你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不让尼禄罢手”

    “我没有那个义务。”

    “你有”小男孩越说情绪越激动,“因为你享用着民众们的税收”

    朱狄斯轻笑一声,道“孩子,元老没有俸禄,谢谢。”

    说罢,朱狄斯扭头就走。他觉得自己已经再也受不了了,眼下的气氛简直让他压抑到了极点可是,他还没跨出一步,小男孩突然扑上来抱住了他的右腿。

    “朱狄斯,别走,求你别这么走”

    朱狄斯回过头来,竟见小男孩一脸的泪水,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朱狄斯,求你了,可怜可怜我们大家吧只有你才能劝说尼禄,只有你才能改变这些可怜人悲惨的命运啊”

    小男孩这么一哭,坐在墙根里的那些人也开始骚动了其中一个老妇突然跪在了地上,一边哭一边说“求你了,让皇帝给我们这些可怜人一个生路吧求你了”老妇声泪俱下,四周的男男女女也禁不住抽泣了起来。

    朱狄斯的心像是被谁拿刀子狠狠痛了一下。他一激动,一脚挣开抱着他腿的小男孩,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

    早已渐渐变得隐忍的他,在这一刻,情绪陡然失控。

    “我可怜你们,那谁来可怜我”

    伴着这一声吼,四下的哭声喊声哀求声竟渐渐收住了。

    所有人都怔住了,朱狄斯的眼泪却哗哗淌了出来。不过,晶莹的泪水却被他一抬胳膊果断地拭去了。

    把拖鞋穿回脚上,解下身上的斗篷扔给跪坐在地上的小男孩,朱狄斯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然后理了理衣服,在在众人的视线之下一步步向前走去,走到了被这些人半包围的正中央。

    他说“一年半以前的那场滔天火海中,我和你们一样失去了一切,我的妻子窒息在烟雾里,还带走了那个在她肚中怀了九个多月的即将生下的孩子;父亲留给我的房产被烧掉了,我仰仗着手中的财产在灾难之后重新建起一个家,而就在不久之前,我又因为不慎得罪了尼禄所有财产充公,以至于现在只能靠着外人的接济和贿赂勉强度日。”

    这下,黑暗中的所有人都彻底缄默了

    只听朱狄斯继续道“我和你们一样,都在经受了这番灾难之后向人诉苦;但我又和你们不一样,因为你们诉苦是为了博得别人的同情,而我诉苦是为了坚定自己心中的信念。我和你们一样,都仰仗着我们那皇帝残忍的矜悯度日;但我又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把希望寄托在了别人的身上,但我却只相信自己的力量”

    说到这里,朱狄斯再次走近了人群,走到了那个还在抽泣的老妇面前,弯下了腰挑着眉毛问道“你们都知道,我根本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在你们面前伪善地来点施舍,答应你们的要求,我完全做得到。可若是我一扭头再把你们出卖了,那你们到时候岂不只剩下了死路一条”

    老妇含泪叹息。朱狄斯又直起了身,后退两步,再次面向了所有的人。

    “我的父亲生前曾这样对我说过驯顺、懦弱、屈服是奴隶的美德,却是贵族的恶性,所以,即便他到最后落魄到了比贵族家里的奴隶还要悲惨地境地,却从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妥协过。你们都说他是娼`妓,笑他靠出卖色相换取权力,但事实上,他比你们这些体面的人活得更有气节你们被一场灾难打击得认命了,便是向命运妥协;你们寄希望于那个皇帝的矜悯,便是向暴政妥协;你们跪在地上求我可怜,便是向我的无情妥协。你们或许曾经是光荣的罗马公民、平民,可你们现在是奴隶中的奴隶。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家奴在我脾气不好的时候,时不时地就要挨我一顿打,你们还指望这样的我去可怜这样的你们所以,不要求我,要求,就求你们自己吧”

    就在朱狄斯说完这番话的时候,有一个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突然长叹了一声,悲伤道“大家我觉得,他说得对”

    朱狄斯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所以,不要怪我不肯帮助你们,因为你们这样的人,在我眼中,不值得。”朱狄斯依旧保持着他高高在上的姿态,“只有动物这样低贱的、仅仅以生存繁衍为目的的种群,才会为了群体而牺牲部分个体;但是人,应该为了保护伟大的个体而牺牲群体。我不会为了你们而破坏自己的计划,更不会为了你们而去尼禄那里找死。”

    演说结束了。

    每一个人都在被一种无形的气场撼动着,而那个一直攻击朱狄斯的小男孩,竟然在此时此刻、朱狄斯向他伸出手来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恭恭敬敬把在怀里抱了半晌的斗篷递给了他。

    朱狄斯没有再多看这些城市黑暗角落里的人一眼,披上斗篷,扬长而去

    那一夜过得格外漫长。

    朱狄斯回家之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停思量自己即兴而来的一番演说会不会有些太过火。想起那些人可怜巴巴还带着点压抑的怒火的眼神,尤其是那个老妇的眼泪,奈奥比的形象禁不住在他的眼前重叠交织

    第二日,夜晚。朱狄斯让曼提纽斯和另一个奴仆抱着两大摞面包,跟着他又去了昨日小男孩带他去的阴暗角落,心想多少意思意思给他们点果腹的食物,可是到了地方一看,昨天的几十号人,今天居然全部没了踪影。

    朱狄斯看着漆黑中反着月光的破败墙壁,轻叹了一声,而就在这时,一颗小石子突然滚到了他的左脚旁。

    朱狄斯回头,看见冲他丢小石子的小男孩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小巷入口上。

    “朱狄斯,你怎么又回来了,还带了这么多吃的”

    “你这不是算到我会回来了么”朱狄斯不由得笑道,“我是个怕死的人,昨晚那些人一个个眼睛像刀子,不安抚他们一下,改日真一刀子把我捅了,那可怎么办”

    小男孩哈哈笑了起来。“他们的确拿刀子去了,但不是捅你。”

    朱狄斯走到了小男孩的身边。“告诉我,他们去哪了”

    “秘密。”小男孩调皮地冲朱狄斯吐了吐舌头。

    “那你为什么不走”

    “因为我太小,他们要做的事情,我做不了。”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朱狄斯,我想跟着你,我想成为和你一样的人。我绝不捣蛋,会一直老老实实的。别看我小,但我能自食其力活下去,还能做很多力所能及的事情”

    朱狄斯不由得哈哈大笑,笑够了,他蹲在了小男孩的面前,学着他曾经的语调说道“朱狄斯我老娘你这个奸臣恶棍混蛋垃圾你这人渣为什么还活着老天真他妈的不长眼真他妈的不长眼”

    小男孩的脸一下子红成了柿子,委委屈屈说道“我也是现在才觉得,你和我一开始想象中的,真的很不一样”

    朱狄斯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站了起来,从曼提纽斯怀里拿过一个面包扔给了他。

    “从刚才就听见你的肚子一直咕咕叫。先啃面包,回家还有豆干。”

    小男孩一下子明白了朱狄斯的意思,兴高采烈地抱着面包颠颠地跑了上去。

    朱狄斯一边走一边问“小家伙,你叫什么”

    “罗慕洛。”

    朱狄斯的脚步突然停下了,眼中射出了从未有过的光芒。定了定神,他伸手抱起了正在专心致志啃面包的罗慕洛,一下将他扛在了脖子上,带着他原地转起了圈圈

    23屠戮再飙涨,皇帝变态狂

    “朱狄斯,我上次把你砸成那样,你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饿得精瘦精瘦的小罗慕洛嘴里塞满了面包抬头问朱狄斯。

    坐在桌前,朱狄斯一边给几乎快要噎死的罗慕洛倒水喝,一边回到道“我原本打算给自己的儿子取名为罗慕洛。”

    “真的”

    “真的。”

    努力把嘴里的所有食物都咽下去之后,罗慕洛说“我的全名叫罗慕洛苏尔皮乌斯,我爸爸以前在帕拉庭的集市上开肉铺,他不希望我长大后和他一样只是做做生意,他说,给我起这个名字是希望我将来能有大出息。”说到这里小家伙不由得有些伤感。

    朱狄斯揉了揉他的脑袋说“只要你愿意,你户簿上的名字就可以加上日耳曼尼库斯。”

    罗慕洛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朱狄斯,你愿意做我的干爹”朱狄斯点了点头,罗慕洛便一下子扎进了他的怀里。

    第二天,朱狄斯就带着罗慕洛去登记户簿。与对待小孩时的温柔截然相反的是,就在那日午后,见到为没钱而抓狂的尼禄之后,朱狄斯竟然向他提议抢劫神庙

    数百年以来,罗马在被征服的土地上攫取了无数的财富,而每次凯旋归来之时,都有大量的稀世珍宝黄金玛瑙被运送到神庙中,献给伟大的神明罗马人相信是神赐予了他们所有的胜利,神的庇佑是罗马存在并发展的根基,神威至上,无可撼动。

    而现在,朱狄斯却建议尼禄应该从神那里“借钱”来支持他奢侈的工程。

    如果塞内卡在场,他一定会不顾形象地大吼你这是在挖帝国的心脏可是尼禄却睁大了眼睛,欣喜若狂地拍了拍朱狄斯的肩膀道“你真是个天才”

    就这样,新一轮的劫夺开始了。无数反抗劫夺神庙行为的神职人员被杀死,至高无上的神的领地沾满了鲜血,罗马的社会秩序顷刻大乱。之前塞内卡就因为与尼禄大动肝火而身体虚弱,告病在家,而现在一听到这个消息,一把年纪的他更是直接一病不起

    有了从神庙劫夺来的丰厚,罗马所有停滞的工程都开始恢复了,而尼禄更是有了钱来举办他一直期待的尼路尼亚大会了。不出几天的时间,新落成的大剧院就在尼禄一掷万金的情况下被装饰得犹如天堂,表面堂皇实质凄凉的罗马被强行赋予了节日的氛围。

    在那个晴朗而充满了星光的晚上,尼禄吻了吻波培娅的脸颊,又吻了吻她那怀着两人即将出生的小宝贝的大肚子,然后抱着自己心爱的竖琴,昂首挺胸地登上了舞台。所有观众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他们只管在该鼓掌的时候鼓掌;所有评委都是坐在那里装样子的,他们只等着最后为尼禄带上胜利者的桂冠。

    尼禄高歌一曲后,感受着现场“火热”的气氛,还觉得不过瘾,十分想继续唱下去,可是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让他实在拉不下脸来这么做,于是他只好怏怏地下台。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高喊道“陛下,请为我们再唱一曲吧您若不依,大家可就太难过啦”

    尼禄回头一看,说话的正是这次尼路尼亚大会的总主持维特里乌斯。这是一个因阿谀奉承而深得他喜欢的人物,因此尼禄不但给了他祭司的身份,还让他主持这次的尼路尼亚。显然,这位主持的工作做得非常称职他在尼禄最需要被挽留的时候挽留了他。

    于是乎,尼禄赶紧抖了抖衣服,停下了脚步,用绝佳的演技遮盖了心中的暗爽,非常勉为其难地说“那好吧,既然大家都这么需要我,我就再唱一曲吧”

    就这样,尼禄一直唱啊唱,足足唱了两个钟头,直到嗓子哑掉。期间,有不少人鼓掌鼓到昏倒过去。

    尼禄终于如愿以偿地戴上了冠军的花冠,兴高采烈地回到宫里见波培娅,拉着她的手一边转圈圈一边开心地说“啊,我是多么神圣我简直就是艺术的化身”

    “是的,是的那顶桂冠从一开始就是为你而准备的啊”波培娅欢快地笑着,沉浸在短暂朦胧的幸福中,完全没有发现尼禄突然僵住的脸。

    “亲爱的,你说什么”

    波培娅停下了转圈的脚步,双手捧住了尼禄的脸,“哦,我的罗马最伟大的艺术家他们不把冠军的花环给你,又能给谁呢”

    波培娅一边说着一边照着尼禄的嘴吻了下去,不料,就在她向前探头、闭上眼睛的刹那,身体却突然被尼禄大力用手一推,踉跄后退,狠狠撞在了柱子上。

    波培娅惊恐地看着尼禄,而尼禄却突然脸色大变地指着她吼“你是说,我根本不是通过比赛而赢得了荣誉,而是他们一开始就决定让我得胜,是不是”

    “我我并没有这么说啊你当然是靠着自己的实力获得冠军的,尼禄”

    可是,到了这一刻,尼禄已经再也听不进去任何一个字了。他一面向前逼近着一面大吼“你说我是一个自欺欺人的傻子”

    只听“啪”地一声响,一个巴掌毫不留情地掴到了波培娅的脸上。

    波培娅急了,挺直了身子,开始了最后的防卫她指着尼禄的鼻子大吼出声“你居然敢打我”

    谁料,话音落下的结果,竟是再挨一个更响亮的耳光

    因怀孕而身体不便的波培娅被打倒在了地上,可这样的时刻,发狂了的尼禄竟然觉得不过瘾,顺手抄起了身边的的花架,在柱子上撞碎成木棍,然后抡起木棍狠狠地照着怀胎将近十个月的波培娅身上击打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波培娅向后倒下四下,五下,六下波培娅在地上被暴力操控着来回翻滚

    奴仆们尖叫着四散逃离,而这王宫的大厅内,地板上,鲜血渐渐晕成了一片

    终于,波培娅一动不动了。她的裙子被破开的羊水和流淌的鲜血染得斑斑驳驳,而那曾经绝世的容颜,如今更是在残破中绽开着血花,面目全非

    “咣”地一声响,尼禄手中的木棍掉在了地上。看着脚下的鲜血,手上的污渍,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了,于是他发疯一般地后退,后退,后退,终于,在撞到一根柱子之后停了下来,转过身去。

    脸上溅满了鲜血的他看见朱狄斯正僵直着站在大厅门口,于是颤抖着声音开了口

    “我我都做了什么”

    朱狄斯却低声道“什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尼禄一边发疯似的对自己念着咒,一边抓狂一般地从他身边跑出了大厅

    终于,朱狄斯一步一步地走向了躺倒在自己的鲜血中的波培娅。踏在她的鲜血中,蹲下身,颤抖的手轻轻搭上了她的脸颊。

    他说“尼禄自己其实什么都知道,他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可你,不幸说出了让他不愿面对的事实波培娅,到了今天,我只能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恐怕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的波培娅半合着眼睛,用越渐微弱的声音说道“这笔账不能算在你的头上,一切都是我的命运。如果你心怀愧疚,就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照顾我的儿子弗瑞斯,还有请你从此对安东尼好”

    “为什么”

    波培娅挂着血的苍白的脸,露出了最后的一丝苦笑。

    “因为他是我一直一直最深爱的男人”

    濒死之人的手竟在这一秒紧紧握箍住了朱狄斯的手腕。在惊愕与惋惜中,朱狄斯轻轻点了点头。

    下一秒,箍着他的手松开了。

    罗马第一美人,香消玉殒

    在发生了歌唱比赛事件之后,一直靠奉承尼禄而左右逢源的维特里乌斯被贬到非洲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工程监督去了。

    但是,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波培娅死了,巧合的是,罗马的又一次财政危机也在这一时刻突然爆发从神庙中劫夺来的金钱也都被尼禄挥霍尽了。

    波培娅之死、财政危机、梦想破灭尼禄被逼上了绝路。元老院中,他一边情绪激动地飙泪,一边发狂地站在所有人中间大喊“我,已经把我的全部都拿出来了可是你们呢啊啊啊”

    没有人敢做声。

    “没钱了没钱了工程在进行了不到一半,你们居然敢跟我说没钱了你们居然敢”

    歇斯底里大喊一通之后,尼禄在众人中间来回踱步,最后,迈着一双罗圈腿走到了坐在主席上的朱狄斯面前。朱狄斯站起身来的同时,所有老家伙们都为这经历奇特的年轻人捏了把汗当然了,他们并不是担心朱狄斯,而是担心他们自己假使目睹和自己一样坐在这元老院中的同席倒霉,那他们离着悲剧也就不远了。

    然而让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是,尼禄只是用手指着朱狄斯的眉心,狠狠瞪着一双带着血丝的泪眼大声说道“你,你这自称皇帝永远的仆人的人,我需要钱,给我找出来”

    说罢,尼禄一挥衣袖,大步踏出了元老院,一去无踪

    自从朱狄斯登上元老院的首席之后,以他和瓦罗为中心已经形成了一个小集团。而就在那日傍晚,夕阳下,朱狄斯突然向他们问道“你们可还记得,那从共和国时期就属于元老院的,古老而神圣的权力”

    “记得。”昆塔斯说道,“只要有足够多的人支持,元老院就可以宣布任何一人成为国家公敌,到时候,每一个罗马人都有权利、有义务杀死他,直到他死亡为止。可是这元老院中几百号人,会有多少支持者呢要想宣布皇帝为国家的公敌,那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一旦不成功,我们就全都完了”

    昆塔斯这么一说,周围的一圈人都开始摇头叹息,可唯有朱狄斯勾起嘴角轻笑一声。

    “哼,如果一定有一批人要完蛋的话,我想,那不应该是我们。我们是罗马最后的理性,是帝国最坚实的核心我们就是罗马”

    “对”“对”这一番话可给众人鼓劲儿不少,于是众人纷纷开口应答。

    只听朱狄斯胸有成竹道“你们只管等着,用不了多久,就再也没有人能违逆这股汹涌的浪潮”

    其实,就在朱狄斯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绝大多说人心里那是觉得相当不靠谱这个在罗马待了不过七八年的人,虽然有着非同一般的背景,但不管是实际年龄还是政治年龄,都实在是太小了。

    但是,朱狄斯的能量可不是这些一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家伙们所能窥知的。

    波培娅之死使得一直东躲西藏的斯波拉斯再次成为了尼禄欲望的中心他被尼禄从尴尬的位置上提溜了出来,推上了闪耀的台前,而尼禄则又一次提出了要授予他奥古斯塔的称号。看尽了尼禄变态的暴行之后,这放在昔日无比荒唐的事情,如今在众人眼中竟已经成了小事一桩。于是,座居元老院首席的朱狄斯简单动员了一下诸位前辈,这事儿就这么给通过了。

    尼禄高兴得直蹦跶,还对斯波拉斯说,我允许你向我提一个要求,不管是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早已和朱狄斯私通好的斯波拉斯说“我非常怀念我的故乡尼禄,你带着我去希腊旅行,好吗你已经为钱的事情累了这么久,现在把这里的事情交给朱狄斯就好,让他替你操心去吧”

    一听到“希腊旅行”,尼禄两眼放光,这投其所好的要求被他一口答应了下来。于是,尼禄带着大部队和大笔金钱潇潇洒洒地挥霍去了。

    就这样,朱狄斯再次成为了罗马的控制者,而且与上一次相比,今日的他,手中掌握的,乃是真真正正的权力

    没过多久,一道惊世骇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疯狂法规就这样被横空出世所有富人必须立即立一份遗嘱,将财产的一半留给皇帝,违者灭门,所有财产充公。

    这一道命令对于罗马所有的有产阶级来讲无疑是一道晴天霹雳

    于是,就在命令被宣告出去的那一日午后,元老中的保守派以及朱狄斯忠实的反对派选出了十几个人的代表人物,气势汹汹地踏进了皇宫,来到了皇帝的书房。

    朱狄斯坐在披着非洲豹皮的椅子上,慵懒地靠着椅背,右手托腮,眯着眼睛看着在自己面前站成了一排、气势汹汹的众人,笑得邪魅无比。

    终于,这十来个人中最为德高望重的阿庇安吸足了一口气,大吼出声“收回这道律令”

    朱狄斯却从容地挑着眉回答道“这是皇帝的命令,不是我的命令,我无权收回。”

    “那你就快点滚去希腊,对尼禄说,让他停止继续发疯”

    朱狄斯却依旧从容笑道“阿庇安,你们喜欢自己的脑袋长在脖子上,而不是在刑场的地上乱滚,我也一样啊。”

    “你”

    朱狄斯慵懒地抬了抬手指,立马就有奴隶搬了座位上来,整整齐齐地放在了桌案前面。随后,朱狄斯又伸出手指敲了敲桌子,笑容越发诡异起来。

    “来来,我的朋友们,不要客气,坐。”

    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总算还是坐下了,可是他们不断扭动着身子,就好像屁股下面栽了一盆仙人掌。

    一张空白的纸被拿上了桌子,朱狄斯用手指轻轻敲着节奏,阴险地微笑道“虽然我们不能使皇帝陛下收回成命,但是我们可以商量一下,该从谁的腰包里掏钱”

    所有人立即明白了这话的含义无疑,有一部分人的名字就要被写进这个名单里了,而一旦榜上有名,接下来的命运则必然是遭到诛杀,然后,他们遗产的一半就会依照新出台的法律顺理成章地流入尼禄的腰包了。

    朱狄斯说“我们大约需要两天的时间来完成这张名单诶,阿庇安,你的脸色怎么苍白苍白的哎呀,迈科罗,你的气色怎么也不大好啊咦,诺贝里乌斯,你来之前被谁揍了吗怎么脸色铁青”

    终于,阿庇安再也忍受不了了他长叹一声,右手捶着桌子,因为情绪激动而用不断重复的语言说道“好吧,好吧朱狄斯,请你让我的家族活下去,活下去吧我听你的,全听你的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从此我再没有一个不字再也没有一个不字啊”

    说完这些话,阿庇安低下了头,老泪纵横

    朱狄斯终于不笑了。

    威严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瞄了一眼面前的人,他用低沉却不容置喙地声音,说出了他一直一直想要说的话

    “你们,早该如此我的眼睛可以看到未来、看到全新的罗马帝国,我有能力把我看到的未来变成现实。但是,在你们这些高贵的人眼中,我是奥古斯都家族的杂种,是提比略男宠的儿子;你们说我颜惑皇帝谋得权力,说我出卖色相左右逢源,说我阴险狡诈不择手段,这些,都没错但是,若不这样,出身尴尬的我又该凭什么获得机会又该怎样为自己的信念谋得出路愚蠢的老顽固们,你们,谁也不要太急着评价我”

    说罢,朱狄斯揪起桌上的纸,绕过众人,大步踏了出去

    血雨腥风再次展开了。被列入了名单的有政治上的反对派和保守派,但更多的是富甲一方的有钱人。不少人立好遗嘱后选择了自杀,以便将自己财产的一半上缴皇帝,摆脱灭门之灾,就这样,罗马帝国全境掀起了史无前例的自杀浪潮。

    很快,起兵反对尼禄统治的行省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了一股潮流,这正是朱狄斯想要看到的。而尼禄呢,正在希腊花天酒地的他笑眯眯地听着提格里努斯向他汇报,“非洲又有六个人自杀,日耳曼又有四个人自杀”一边咧嘴笑着,一边扭头对身边的斯波拉斯说道“知道我为什么嫉妒朱狄斯么你看,这家伙是个天才啊”

    此时此刻,“天才”正站在市政广场的工程旁边,对两位贵族营造官说“现在钱又有了,所以工程不能停。”

    两位营造官领命走了。罗慕洛从石柱后面走了出来,来到了朱狄斯的身旁。他仰着头怯怯地问朱狄斯“我还是不能明白,为什么你还要用染着鲜血的钱来支持尼禄疯狂的想法,来完成这些奢侈的建设”

    朱狄斯伸手揉了揉罗慕洛脑袋上淡金色的卷发,“小家伙,你要知道,让罗马成为一座真正的永恒之城、真正的奇迹,恐怕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像尼禄这样的疯子皇帝,以后再难出现第二个;而沿着时间的脉络纵观,虽然当下的罗马因尼禄的暴政而风雨飘摇,但我能感受到,从奥古斯都时代至今,帝国总势是在上升的,而且快要接近制高点,至于以后,谁知会是怎样呢所以,我们得好好利用尼禄和他的时代用一次的疯狂、一世的覆灭换来一个罗马奇迹,然后让千秋万代享有这般荣耀”

    罗慕洛眨了眨眼睛,似乎还是没有明白,但朱狄斯却没有解释更多,只是说“历史上成就伟大的机会并不多,错过便是千古遗憾。没有埃及充满秩序的王朝就没有埃及文名,没有亚历山大的征服就没有大希腊;而现在,是罗马的时代,帝国的时代。其实我应该感谢尼禄,若不是他的疯狂和他的折磨,我或许会永远迷茫不管怎么说,现在已经好了。我不奢求这么快就被人理解,但是,小家伙,别像过去一样,太早地对我做出评价。”

    趁着夕阳,朱狄斯开始搂着他慢慢走着回家,一边走,一边用希腊语轻声吟诵着古代的诗歌

    “你应当爬上红尘无法染指的巅峰,再倾泻满腹抑郁悲忧你渺小时无人泣泪,而你高大时,万众齐声高歌振臂挥手”

    一路上,罗慕洛都在若有所思。抬头窥视朱狄斯的神情时,他强势的一面在渐渐消退,除了那一丝不变的坚毅,更多地流露出了从不在人前显现的沧桑和疲惫,以及无法掩饰的孤独和脆弱

    罗慕洛一直看啊,看啊,幼小的心灵也被感染得格外复杂,直到跟着朱狄斯走回家,瞧见门口站着的那个男子,他的思绪才被拉了回来。

    “是提图斯”罗慕洛拽着朱迪斯的衣角叫了起来。

    朱狄斯停下了脚步,看见提图斯正站在门口对他微笑。

    “对不起,请原谅我不请自来。”提图斯一边说着,一边冲神情有些恍然的朱狄斯摇了摇手里提的一堆东西,“怎么,不请我进去吃顿饭”

    24莫问情所向,但求爱无伤

    野山鸡、苣荬,罗笋,皮耶罗工房酿的葡萄酒提图斯带来的美味佳肴被简单烹饪之后,竟然摆了整整一桌。罗慕洛对着从未见过的丰盛食物分泌唾液,而朱狄斯则托着腮发起了呆。

    自从所有财产被尼禄没收之后,这种称得上奢侈的生活他已经再没有享受过了,尤其是在极不情愿地卖掉了自己心爱的骏马,卖掉了值钱的家具,又卖掉了马夫和一个手脚很利落的女奴之后,他的家开始变得越发狼藉。从前是他一掷千金地慷慨资助生活困难的提图斯父子,而现在,却轮到提图斯来用他给人当律师的少许收入和微薄的财政官的俸禄来接济自己了。这样想时,朱狄斯不由得露出了一丝苦笑,面对着一桌美味佳肴一声轻叹。

    见朱狄斯没胃口似的迟迟不动手,提图斯索性为他倒满了酒,还给罗慕洛这个“小男人”也倒了一些。然后,这个天生有着优雅高贵气质、面带微笑的英俊男人对朱狄斯举起了酒杯,祝酒词居然是“人生还是很美好的。”

    还在惆怅中的朱狄斯一下子被逗笑了,举杯道“是啊,人生还是很美好的。”

    罗慕洛也学着大人的样子饮酒,结果喝了没多少就趴在面前的破木头桌子上了,最后被曼提纽斯抱回了他的小房间。

    当桌前只剩下朱狄斯和提图斯两个人的时候,朱狄斯再次沉默了。伴着油灯微弱的火苗,提图斯突然说“其实你做的每一件事情,我都知道。”

    “那你怎么看我”朱狄斯用手指在桌上画着圈,淡淡地问。

    “我只觉得你很累,很孤独。”

    “那么你会怎么做呢”朱狄斯依旧低垂着眼眸,只是,在桌上不停画圈圈的手指渐渐停了。

    只听提图斯用低沉却坚定地声音说道“无条件地站在你身后。”

    毫无预兆地,朱狄斯低下头,右手轻轻掩住嘴,眼泪就这样啪嗒啪嗒地滴落了下来。

    然而提图斯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意外,从他在门外等来朱狄斯的那一刻,就已经感受到他满心酝酿的那么一股情绪了。即使自己不出现,今晚的他恐怕也会在罗慕洛睡去之后,自己偷偷跑回卧室,守着空荡荡的房间兀自掉几颗泪吧

    “朱狄斯,你知道吗,你一直在给自己制造痛苦和麻烦,这让我非常困扰”提图斯一边说着,一边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起身走到了朱狄斯的身旁。“初见时的你年少轻狂,面如朝阳,几时有过现在这样的痛苦与疲惫尽管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但是,看到你高兴的时候我也高兴,看到你难过的时候我也难过。是啊依你得的性格,一定是不会相信我这番鬼话的,你一定会想你我非亲非故、没多少交集,根本不应该产生这样的感情,好你个提图斯,你一定是心怀不轨才这么对我说话的吧你知道吗,正是知道你会这么想,所以我才一直没有把这番话对你说”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选择告诉我”

    “我不能看你再这样自我禁闭下去了。我要让你相信,这世上有爱,有纯粹的爱,有纯粹的、不带有附加目的的美好情感。朱狄斯,我想看你快乐,这样我也能少受折磨”

    “不愧是法庭上巧舌如簧的雄辩家。”

    听他这么说,提图斯的脸不由得一阵惨白。可是下一刻,朱狄斯却一边流泪一边笑道“但是,现在的我除了相信你的鬼话,已经没有别的寄托了。你赢了,提图斯”

    提图斯不由得长舒一口气。就这样,下一秒,两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右手轻轻拍着朱狄斯的后背,提图斯道“你会为人处世、玩弄政治、经营权钱,但是你不会生活。为了实现你的价值,你需要敌人,但是你也同样需要朋友。请相信我对你没有任何别的企图,我只是非常希望看到你能解开自己内心情感的枷锁,得到快乐”

    朱狄斯含泪笑道“什么企图不企图的,我相信你就是但是如果寂寞的时候我们两个能相互安慰,那也是非常惬意的”

    “我可以吗”提图斯稍一用力便把朱狄斯打横抱起。

    “你可以。”朱狄斯指了指不远处黑漆漆的门,“卧室在那儿”

    风从没有帘幕的窗子吹了进来,微凉,就像朱狄斯此时失去衣服遮盖后的体温;月光从天宇撒落下来,充满柔情,就像提图斯此时落在身下之人胸口上的吻。

    这具除了有些瘦削之外几乎完美无缺的男性的身体,在提图斯的眼中充满了一种神圣感。因此,他丝毫不敢玩弄,只是用手爱抚;丝毫不敢发泄,只是用嘴轻吻;丝毫不敢逾越,只是用身心去取悦。吻着他胸前粉色的凸起时,提图斯的双手同时抚摸着他的侧身,可是一根根分明可辨的肋条骨让他心疼得不得了,禁不住埋怨朱狄斯为何让自己消瘦成了这样。

    结果朱狄斯轻轻一笑道“那个特别会洗衣服的奴隶被我卖了,家里现在正缺搓衣板,你不知道么”

    提图斯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埋怨他不爱惜,于是惩罚似的一下子翻过了他的身体,倾身压了上去。

    他用唾液润滑了自己的手指去试探那片他从未探知过的温热领域,几番尝试之后,便热血沸腾,禁不住持起了自己的下`体抵了上去。朱狄斯感到那硬物正磨蹭着那使自己羞赧的入口处,禁不住扭动了一体,可是就是这一下扭动,让枕头下面压着的一样东西发出了一阵“沙沙”的响声。

    于是,就在提图斯温柔地问他“我可不可以的时候”,朱狄斯突然在僵直中沉默了。良久,他扭动着身体翻转过来,愧疚地低下了头,轻轻说了声“对不起”

    提图斯皱了皱眉头,轻叹一声,却没有任何犹豫地离开了他的身体,披上了自己的衣服,又为朱狄斯盖好了薄被。

    朱狄斯抓住了他的手腕,又道一声“对不起。”

    “你不愿意,我绝不会强求,因为一开始做这种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开心。你开心,一切都好。”提图斯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一吻,对于朱狄斯为何在最后的时刻突然反悔而拒绝了他,竟是一个字也没问,就道了声晚安,轻轻悄悄地离去了。

    虽然没有得到缺失已久的性的愉悦,但是朱狄斯却感到非常的充实。支起上身掀开枕头,安东尼的信正静静地躺在那里,而刚才他一扭动身体时轧到而发出响声的东西,也正是它。

    写这封信的那个家伙总是冷着一张脸,可是偶尔不经意地露出微笑,便让人感到感到美如雪地里盛开的红莲;写这封信的那个家伙不像提图斯一样,能轻松说出一串又一串让人感动的话来,但是偶尔的温情流露便让人整个灵魂都因激情而变得烫热起来。

    这或许正是那家伙独特的、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吧正因为如此,自己才会在下定决心不依靠他、凭借男人的傲骨和勇气独自战斗的时候,在悄然离去之前,情不自禁地吻他的唇,抚摸他的身体,偷偷地拮取着那让自己不甘心地迷恋着的味道

    提图斯说“为了实现你的价值,你需要敌人,但是你也同样需要朋友。”

    而安东尼也曾说“这世上,除了恨,还有爱。”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尤其是在收到了安东尼的亲笔信之后,朱狄斯突然怀疑自己,在之前的岁月中,是不是一直把安东尼在自己的生命中摆错了位置。

    安东尼

    不管真相是怎样,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个人了,因此他才必须拒绝提图斯,不然,这个一心想帮助他的大好人,到最后却只能悲剧地处在一个替代品的尴尬位置上了

    借月光看着信上依稀可辨的字迹,朱狄斯身上和心灵的热度非但没退,反而滋长。于是,兀自羞红了脸的他在床上翻了个身,一边回味着那次大庭广众之下被逼交`合时他的身体贴在自己身上的力度,一边摸索着自己动起了手

    在那之后,一个月以来,各省的土地与财产拥有者,或是自杀或是被灭门。之前,罗马超过一半的土地都掌握在这些人手中,而现在,它们都成了皇帝的私有财产。

    王宫里,朱狄斯坐在尼禄最爱的那把椅子上,对时任执政官的两个老家伙谈笑道“谁能在尼禄之后拥有罗马帝国、拥有王权,谁可就要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真正的大帝了”说完,朱狄斯哈哈大笑,而两个执政官却一边打哆嗦一边很勉强地勾勾嘴角,发出一两声又像哭又像笑的颤音

    适时,非洲人和亚洲的犹太人所发起地叛乱,尚且在当地总督能够抑制的范围之内;而西班牙、日耳曼和高卢的叛乱,却像风吹野火一样愈演愈烈。

    为什么会这样呢原因很简单西班牙、日耳曼和高卢的叛变是由贵族领导的,他们并非想要摆脱帝国,只是想摆脱尼禄而已;但非洲人和犹太人就不同了,他们不是为了推翻尼禄,而是想要摆脱罗马帝国的统治,那可不行用朱狄斯的话来讲,就一个词“做梦”

    于是,罗马的财力被朱狄斯偷偷摸摸源源不断地克扣出去,用以抑制野蛮人的造反,而以推翻尼禄而起的叛军则轰轰烈烈所向披靡。作为一个罗马男人,他想听到的口号只有“打倒尼禄”,而绝不是“推翻罗马”。

    然而,尽管打倒尼禄的呼声越来越高,盖尔巴的日子却依旧不好过。一个月前,他们被低地日耳曼总督列比达放行,进入了一个空旷的山谷地带,继续投奔文代克斯,可就在这个时候,骑马巡视的安东尼碰巧截获了一封来自尼禄的密令,密令要求列比达择取良机杀死盖尔巴取他的人头到罗马,挂在城门上示众。得知列比达与尼禄有着这等层次的交往之后,盖尔巴意识到中了他的计谋,不由得大惊失色,提前备战,才勉勉强强地在与列比达打了两场之后惊险得胜。

    两场战役,倒霉的奥托两次差点被敌人削掉脑袋,要不是安东尼有言在先,挺身而出救了他,他怕是早就变成路边的小土堆之一了。

    其实安东尼巴不得奥托赶紧跟这个世界说再见,可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没有什么比出手救他、在吓得嗷嗷乱叫的他面前展示自己的实力更能羞辱他的了。于是,安东尼救奥托竟然救上了瘾,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脑袋是不是被烧坏了。

    亲眼目睹安东尼名不虚传的强悍实力,奥托的确为自己的怯懦无能而深感羞耻,可是,他更多的却是感到奇怪安东尼为何一再救他

    当奥托对安东尼救他的动机左思右想,终于“啊哈”一声想到答案的时候,立马就忍不住起身奔入了安东尼的营帐,抬头挺胸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我很感谢你多次救了我,但在感情上我绝不会因此而退却我不会把朱狄斯拱手让给你的”

    奥托一口气吼完了这番话,甚爽,他觉得自己终于男人一回了却不料,话音刚落,就被满头黑线地安东尼起身果断地一脚踹飞出去,华丽丽地摔在了营帐外的空地上,让外面两个执勤的守卫笑破了肚皮。

    奥托胆小,不敢对安东尼这一看就不好惹的主发作,只好委委屈屈地走掉了;而安东尼则又羞又愤地冷着一张脸,坐回营帐中自己的桌案前,拿起笔来在废掉的破纸片上画小人儿

    往后一段时间的行军非常艰辛。走在日耳曼崎岖的山地中,还要时时担心列比达的反扑;另外,尼禄除了找人暗杀他之外,虽然一直没有对他的反叛做出正面反应,但说不定哪天,一只来自罗马的强大军队就会从哪里冒出来将他们一军。

    黑夜露宿的时候,那些画满了小人的废纸片成了安东尼复杂心情唯一的慰藉,他时不时拿出来偷偷看两眼,以至于让奥托误以为是他收到了朱狄斯的来信而疑神疑鬼。

    终于,奥托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趁安东尼疲惫熟睡之时偷看了他塞在行李里的小纸片。结果啊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雷得嘎嘎叫头几张画的还算正常,是一些打仗的小人,奥托能认得出里面有罗马小人、野蛮的高卢小人,还有一些怪兽什么的不过等等这几张上面画的又是什么两个脱得光溜溜的小人,还都是带把儿的男人,一个压着一个,连续好几幅,做着不同的动作关键关键是,上面居然还标着两个名字一个是安东尼自己的,而另一个,居然是是朱狄斯

    奥托的鼻子差点没喷出血来。他一咬牙,索性壮起胆子把这几张画了不得了的东西的纸片抽了出来,塞进了自己怀里,只把其他的小纸片放回了原处

    第二日,行军途中,奥托果然远远看到安东尼在表情极不自然地翻找着什么东西,一种得胜感油然而生。摸摸藏在自己盔甲里的小纸片,奥托不由得想,等我回到罗马,一定要把这东西给朱狄斯看看,让他知道知道你这正经八百的面皮下包裹的是一副怎样的嘴脸

    奥托全当那是安东尼龌龊的想法,却不知,那只是安东尼回忆的产物,是已经发生过的真实。得逞的感觉让他乐呵了一路,可安东尼似乎很快把这个小插曲给忘记了,因为紧张的局势不容他有太多的杂念。

    就在他们走出那片崎岖的山地时,难熬的日子似乎也终于到头了。当盖尔巴选择支持的、那位最有实力战胜尼禄的高卢行省长官之一的文代克斯,将一封亲笔信送到盖尔巴手上时,盖尔巴终于对自己的造反大业信心倍增。

    “与我一道解放全人类吧”

    多么简洁明了而又有气势的一句话

    受这句话的感召,盖尔巴突发奇想,给罗马元老院中的每一位元老发了一封信,放言道“十万人的军队很快就会逼近罗马”

    不久之后,身在罗马的朱狄斯就像其他元老一样收到了这封信,一时间,元老们一片混乱,唯有朱狄斯仰头大笑三声,指着面前乱成一锅粥的老家伙们,对自己曾经的岳丈瓦罗道“你猜,现在他们中还有多少人会支持一个没有了任何希望的皇帝呢”

    瓦罗不由得感慨道“朱狄斯,先前我也像大家伙一样,不能相信你那疯狂又听上去有点天真的想法,但是现在,我信了。一切,就要看尼禄最后的表现了”

    “你说的没错。”朱狄斯道,“尼禄是时候该回到罗马了。等待他的会是怎样的命运等待罗马的,又会是怎样的命运呢”

    立于元老院中乱成一团的慌乱人群中,朱狄斯兀自露出了一丝含义不明的笑

    终于,不久之后,在提格里努斯不停地劝说下,尼禄很不情愿地踏上了从希腊返回罗马的旅程。他在路上一直琢磨着要对元老院发表的演讲,而这一讲,必将改变历史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更完hoho

    25月下泪成霜,江山看夕阳1

    尼禄踏着花瓣回到了他的罗马,头戴金色的桂冠,身穿描金的长袍,脚踩在刚刚建成的石板大道上,荣光满面。事先准备好的人群列队欢迎,气氛相当热烈。

    看着日渐成型的罗马城,看着自己梦想中的伟大工程正在拔地而起,尼禄激动得大喊了起来“看这就是你们的罗马这是神赐给你们的礼物这是神赐给你们的礼物啊”

    能够动动手指便翻云覆雨的、成就一个罗马奇迹,这力量的确可以媲美神明了,只是,神动动手指,万物平地而起,不需任何附加,而尼禄的疯狂梦想,却榨干了帝国的财富,付出了天翻地覆的代价。但是,梦想实现的幻觉何其美好,从古至今,没有谁能在踏上这条路之后舍得回首。

    好一个神祇,好一个神的礼物。

    尼禄沉醉在自己为自己搭建的幻觉之中,他不会知道,在这欢呼的人群背后、在那堂皇的巨大建筑背后的阴影里,此时此刻,正有好几双眼睛狠狠盯着他

    为首的一个中年男子,脸上有一道骇人的伤疤。他衣衫褴褛,却手执利刃、眼神坚毅,看了看醉生梦死的尼禄,又转身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巷道,他低声对身后说道“不,现在的罗马不是我们的,但很快,我们就会把它变成我们的”

    “对”“对”巷道中传来了一阵应答声,低沉却坚定。

    脸上有刀疤的男子点了点头。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狭小的巷道之中,竟然埋伏了数十个武装过的男人

    看了看这些神情激昂的弟兄们,他又说“我们就按照原计划办这几天要随时待命,一旦收到指示,第三小队立即突袭,占领神庙;然后第二小队率先进攻,包围市政广场;最后,我们第一小队从后方接应,以最快的速度占领市中心”

    众人再次纷纷应答。当目睹尼禄远去之后,这支神秘的武装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巷道的深处

    与受到迎接时那般激动截然不同的是,回到王宫后的尼禄表现得非常平静。

    奴仆们开始侍候他沐浴。他们像从前一样,将一条长长的波斯红地毯铺向宽阔奢华的浴池,以供尼禄光着脚走进去,却不料,铺开之时,这长度精准地红地毯在离着浴池还差一大截的地方就没了

    分明还是以前的那条红地毯,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少了一截

    尼禄蹲用手抚摸了一下边缘,那里依稀可辨有利器切割过的痕迹。

    奴仆们万般惶恐,纷纷跪在了地上,都不承认是自己干的。可就在他们认为自己疯狂的皇帝应该开始发飙的时候,尼禄却只是缓缓地站起身来,端详着这没有铺到尽头的路,凄笑道

    “难道这么,就完了”

    没有人敢回答。于是尼禄继续向前走,一脚踏过了缺掉一块的红地毯,踩着阶梯下到了池水中,让温热的、飘着花瓣的水逐渐浸没自己,仰头大笑了三声,又道

    “哈哈哈它还无法淹没我”

    当奴仆们退出浴室,纷纷去质问看管浴池的总管时,总管却惊奇地瞪大眼睛告诉他们“地毯是我刚才截的,可那是皇帝亲口找到我让我这么做的啊”

    到此,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哑口无言。

    没有人知道尼禄这又是唱得哪出戏。只有尼禄自己知道,他的戏,向来都只是唱给他自己听的

    那一夜,天空中出现了彗星。银色的慧头,长长的慧尾,从北天划向南天,把整个夜空都照亮了。彗星的出现预示着人间的大人物辞世,而这个人,往往是帝王。

    在王宫的天台上,尼禄把斯波拉斯压在身下,在这颗死亡之星的光芒下,于奢华的波斯地毯上疯狂地翻滚、做`爱。

    斯波拉斯从未像此时此刻这般放纵过自己的灵魂,任其在欲望中沉浮。他知道自己原本就不该有尊严,可是尊严却一直在他心中的角落得以生存这就好像妄图成为神明的尼禄一般,原本不该有的欲望在他的心中滋长着。

    一个人不幸拥有一个梦想,这并不是世上最大的悲剧。最大的悲剧,是有梦想的同时又处错了位置。从此,他只能靠自己制造的幻觉使自己活下去,清醒地体会着生命中每一刻用痛不欲生换来的快感。在这一点上,两人何其相似。

    尼禄并不英俊却十分清秀的脸颊痛贴着斯波拉斯的脸颊,他们的舌交缠着;尼禄硬挺的利器痛贴着斯波拉斯的内部的肌肤,他们的身体也缴缠在一起。指尖对着指尖,胸前的肌肤贴紧胸前的肌肤,双腿纠缠着双腿完完全全的结合,相互传递着那份惨烈的快感。

    口中相互吸咬的水声和下`身肉体摩擦的钝响同时传来,夜光下,两具身躯扭曲成了一种有些变态的体位。

    激情还有一个名字,叫“我爱你”;而有深度的激情还有一个名字,叫“我懂你”。

    “我爱你”分享的是喜悦,而“我懂你”,分享的,却是痛苦。

    在感受到尼禄烫热的体`液撒在自己身体最深处的那一刻,斯波拉斯不由得想,若来世他不是皇帝,自己不是奴隶,两人皆不再有那错位的梦想,也许他们可以真真正正地爱一回,恣意地分享激情和喜悦

    一杯红酒被呈了上来,尼禄伸手接过了酒杯,将里面的液体尽数撒在了斯波拉斯的身体上,然后用嘴唇去他的身上吸噬它们,品尝那份甘美的同时,侧耳倾听那动人而销魂的呻吟。仰面躺在地摊上的斯波拉斯看着从他们头顶缓缓滑过的彗星,而压在他身体上的尼禄则继续着他的痴狂、背对着自己的命运,直至欢爱的热度消退,夜凉来袭。

    尼禄为斯波拉斯披上了宽松而华贵的外衣,挽着他的手走到了栏杆之后眺望夜空,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这时,斯波拉斯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一样闪光的小东西塞进了尼禄的手中,低声道“过去总是你送我各种各样的礼物,可我却不曾给过你任何东西。这个戒指是我在回罗马的途中从一个旅行商人那里买来的,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尼禄接过了戒指,瞬间笑得悲戚。

    数百年前,当罗马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城邦之时,曾经历过一段王政时代,王政时代的最后一位国国王小塔克文,因为强`暴了一名贵族妇女卢克雷西亚而引起了贵族公愤,最终遭到了放逐,罗马从此废除了王政,进入了共和的时代。此时,斯波拉斯送给尼禄的这枚戒指上所刻的,正是小塔克文强`暴卢克雷西亚时的情形。

    尼禄抬头看看斯波拉斯脸上那颇有些沧桑的笑容,又看看手中的戒指上的图案,无奈地摇头说道“小塔克文让罗马人知道了,没有国王,他们照样能生存。”

    斯波拉斯颇具讽刺意味地笑道“你更伟大,你让所有人都知道了,当王室不再是奥古斯都家族,罗马帝国依旧是罗马帝国。”

    “多谢夸奖。”尼禄不禁轻叹,一双闪亮的眼睛中囚禁的,是全宇宙的疯狂。“谁让我是皇帝,谁让皇帝是我。在我登上皇位的那一刻,我就感受到了自己的权力,我发现我可以动动手指既改变罗马我可以让它变成废墟,也可以让它变成艺术的天堂;我一句话就可以让一个人失去生命,我三言两语就能赢得别人的喝彩斯波拉斯啊,我一直在想,难道我不是神吗难道不是只有神才能做到这样的事吗”

    斯波拉斯说“没错,你的手中握着的,是经过无数世代积累而拥有的罕世的权力,那是前人用无数血泪换来,渐渐汇集到你手上的,并非神那与生俱来的神性。神因拥有神性而永远得到人的崇敬,但是,帝王作为人失去人性,就会被推翻”

    “你说得对。权力给了我幻想,幻想却最终毁了我。但这是必然,只因为我是我。”尼禄依旧笑着,可眼中却挂上了泪光。他小心翼翼地把金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手指上,一边端详一边说道“有几位占星师曾预言,即便我有一天被迫离开罗马,也会在东方再次称王,有人还指出那个地方应该是耶路撒冷。他们都说我要提防第73年,也就这就意味着我仍可以享受暮年斯波拉斯,如果真是这样,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你明知道,不会有那一天了”斯波拉斯说着说着,眼角也溢出了泪水。

    “会有的,会有的”尼禄一边哭一边笑,用因惧怕而颤抖的声音和与这种情绪截然相反的充满希望的语调说道,“曾经有个希腊的预言家说我终有一天会从王位上被推下来,我笑着回答他一个小技艺就能维持生计。是的即使我们有一天一无所有,只要我还能张开嘴、活动手指,我就可以一边弹琴一边唱歌,唱我想唱的故事,演绎成一段诗史,就像荷马笔下的故事那样,感动每一个人,让他们落泪我不再幻想成为神了,我们就这样,一直过着有点小艰辛,却很自由、很惬意的生活。全世界仿佛都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再也没有了那些半死不活的奴隶们天天围着转,再也没有那些老家伙们追着你强调所谓责任,再也没有了拥有至高无上权力时那种令人痛苦、令人窒息的快乐”

    哽咽终于让他再也无法说下去了。

    斯波拉斯知道,尼禄并不傻预言家让他提防第73年73,那正是拥有大批支持者和强悍军队的盖尔巴今年的岁数。看着陷入哽咽的尼禄,他终于还是没有问出他一直想要问他的话

    其实你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一天的,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不是

    彗星渐渐消失在了天宇,此时,伴着沉寂的月色,提格里努斯悄然出现在了两人的身边,对凭栏远眺的尼禄低声说道“陛下,我想现在您应该去看看您的老师塞内卡他快不行了”

    尼禄二话没说,立刻跟着提格里努斯去往了塞内卡的住处。

    自从尼禄任凭自己疯狂的梦想吸干帝国所有财富的那一刻开始,塞内卡就再也没有开口劝说过他一句了。他无数次提请告老还乡,但是尼禄却无论如何不肯让他离开自己,直到他被气得一病不起,也不让他回归田园,而是在罗马为他专门修建了一处居所,让他在那里养病。

    当尼禄赶到塞内卡的居所时,鲜血已经浸透了盖在这位老人身上的被单。尼禄这才知道他为何突然行将就木的原因他用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刺入了自己的胸口,没入了肺叶

    已经哭过一次的尼禄在见到这般景象之后,禁不止再次泪流满面、放声哀号着跪在了塞内卡的床头。

    “为什么连你也要离开我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全都要离开我、全都要离开我啊塞内卡,我命令你活下来这是皇帝的命令”

    这时,奄奄一息的塞内卡突然把颤抖的手放在了尼禄卷曲的金发上,已然气若游丝的他用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说道“我一直把你当成亲生的孩子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弃你而去只是,你看到天上的彗星了吗那是人间伟人辞世之兆作为皇帝,只有杀掉追随自己时间最长、影响最大的老臣,才能免于灾祸而你,我的孩子你连让我离开罗马都舍不得,又怎肯杀我所以,我只有自己赐自己一死了”

    尼禄震惊了。他颤抖着跪在床边,含泪的眼睛瞪得滚圆,哽咽着问塞内卡“为什么为什么我是这样一个人,你还要护我”

    塞内卡用最后的声音道“疼一个人即便他无恶不作、人人唾骂、良知丧尽我也要向着他,护着他,爱着他”

    最后的声音化为了空气的微微颤抖,灯火燃尽顿灭,一切隐入黑暗

    搭在尼禄金发上的手松开了。

    塞内卡死了。他银白色的发丝在冷月下依稀反着微光,仿佛在轻唱着一首逝去的悲歌。

    一片黑暗之中,尼禄恍然看见复仇女神于角落升起,张开她们的魔爪、露出她们的利齿,飞身向自己袭来,叫嚣着要将他捉入地狱,永世承受最痛苦的折磨。

    尼禄疯狂地大叫了起来,抓乱了自己的头发、踢掉自己的鞋子飞奔了出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一入俺就开始犯老毛病orz心里忐忑怕弃文的同志太多啊内个,追了文的同志们大家不定时的冒泡治愈一下俺哈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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