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漫画 首页 都市言情 玄幻仙侠 曲中求,GL百合 GL百合 BL同人 网游竞技 排行 免费
搜索
今日热搜
消息
历史

你暂时还没有看过的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历史
收藏

同步收藏的小说,实时追更

你暂时还没有收藏过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收藏

金币

0

月票

0

恣睢之臣 第3节

作者:唐酒卿 字数:24775 更新:2022-01-01 03:30:05

    昨夜皇帝之态有目共睹,若非与柏九力求明查此事,辛弈是逃不掉黑锅。这件案子如果既不是也不是柏九党下所为,那事发用意便耐人寻味。正因此案意在拿人背锅,才更让人忌惮。章太炎与柏九如今正是相持鼎力之时,不愿因此事翻脸角斗的最大原因是恐怕有人在后推波助澜,妄想渔翁得利。没人想背这个脏水,他与谢净生才必须同时参与此案,以证各方清白,督察对方手段。

    “虽然贺大人言之有理。”谢净生笑笑,摸了摸鼻尖道“不过我倒另有看法。”

    左恺之虽看不顺他为人浪荡处事阴狠,但却绝不会因此埋汰阻拦他言表论案。就算没给好脸,也道“还请谢大人高见。”

    谢净生连声不敢不敢着笑道“如若有人铤而走险,偏生要挑这风口紧的时候去作案,倒也不是不可能。此人虽只是个答应,却常在宫中行走,与宫中贵人们多有照面。况且我大岚大大小小的皇家血脉,不都要历经他手行封袭位吗我若为宗亲,被他抓了见不得光的把柄,也会费尽心思让此人永远不会开口。至于这宗人府,上有宗正宗人左右相助,就算死了个经历,也掀不起风浪。不过到底是个官,总要有人易被拿捏成羊,才更好摆手脱身。”

    左恺之停了步,沉眉道“此言不差,虽不能就此言定是宗亲所为,却且将五品之下擦抹干净了。”

    “不知大理寺中可有何大人生前所经手的封案卷轴,我等当查翻一阅。”贺安常道。

    左恺之立即道“二位请,卷轴已置内堂。”

    贺安常将卷轴一一翻阅,谢净生倒没同去,随意寻了个借口消失了。左恺之见他将出门,又哼一声,谢净生也不解释便去了。

    这卷轴虽不长篇大论,却胜在繁杂众多。贺安常泡在内堂里直至晚上也未曾休憩,终将几轴抽出一旁,用笔在纸上写了几字,燃在一旁的蜡烛都息了火,方罢手。

    谢净生再来时天还未亮,他夹着几卷画轴自入了内堂,还未在位上坐下便见贺安常趴在案上入眠。

    卷轴码的倒整整齐齐,人却睡的一脸懵懂。

    谢净生趴一头看了半响,忽笑了笑,唇角邪气横生。抽了他搁下的笔,蘸了墨,在那如玉的脸上比划了半响,终于在眼角描画了一朵半开芙蓉。只不过别人画是濯清涟而不妖,这一朵却是衔眼角而生妖。谢净生收笔时指在贺安常眉心虚点了一下,翻坐上他案头撑膝盯着瞧,越瞧越觉得自己画得好。

    越瞧越觉得。

    这贺安常不对啊。

    清冷近妖,怎么越看越风情勾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阅。

    、鹿懿

    贺安常觉得脸上有些冰凉,摸了一把睁开眼,就见谢净生的脸已凑到面前。他陡然清醒,皱眉道“你在做什么。”

    谢净生撑脸笑道“我心情好。”

    贺安常抬指一看,上边的墨迹还是湿的。他又抬眼看了谢净生,谢净生做出无辜的动作。贺安常神色淡淡道“好笔墨,留在这里可惜了。”

    谢净生叫他神色平常清冷,叹息道“我也觉得可惜了。”

    贺安常觉得他意有所至,却懒得想。只从怀里抽了棉帕出来,随意地擦了擦,道“这列卷轴里都是何经历经手的难题,你若慌闲,不如看一看。”

    谢净生见他眼下已经熬出青色,想来是这两日都没休息好的缘故。往日谢净生一定会出言微讽,今日却全然无兴致,甚至心里还有几分快速结案的意思。这么想着,手先伸了去。将那卷轴抽了三两,拿到面前看。看了不过四五个,谢净生忽然指着上边一人名字问他“此人你觉得是否值得一查”

    贺安常看到名字便知谢净生是有备而来,只道“那夜他急于出头,我已猜测了一二。”

    “我只觉得此人有最大作案动机和作案优势。”谢净生手指在辛炆的名字下反复划了划,道“宗亲,颇得圣上欢心,可在宫中出入,且与宗人府密不可分。以上皆是他的作案优势,况且秦王执掌宗人府,丢了一个经历,只要圣上不执着此案清白,那接下来不论是谁,都动不了他这个京都小霸王。”

    “嗯。”贺安常敛眸,“但证据何在,你空口无凭。

    谢净生从案头俯身过来,手撑在贺安常椅把手两侧,困住其身。然而贺安常丝毫不为之所动,甚至连身形都未避闪过。谢净生将他漂亮冰冷的脸看得仔细,心里却想着那日醉酒的风情姿态,口中正经道“证据多得是,只怕他受不住。”

    “那倒是先拿出来,看看几斤几两。”贺安常的眸子颜色比常人要浅些,看久了会生出人更精致的美感。

    谢净生喉间滚动了一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证据忽然打了个弯,变成了,“要看就换。”

    贺安常微怔的“嗯”了一声,谢净生只觉胸口像是被他清清冷冷的撩拨下去,火辣辣地就燃起来,直蹿到全身。贺安常似有察觉,冷漠道“谢大人,这案子还查么。”

    查

    这当然得查

    谢净生猛吸一口气,离开了他的咫尺,退到桌案另一头,才平复些。唇扯出笑,偏偏在贺安常看来有些狠意。谢净生道“我给你看证据。”他将带来的几轴画卷左右拉开,道“都是何经历的珍藏,人头七还没过,你可得把持住。”

    竟都是春宫画。然除去其中情色,真是画工细腻,风格柔丽。尤其是其中的女子,云鬓慵懒,花貌妖娆,眉眼描摹的极为仔细,栩栩如生。并且这画中女子都是同一人,就更为曼妙绮丽。

    贺安常平静地看完,道“笔出一人。”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贺安常渐渐凝了目,说出何经历的名讳“何旭。”

    “一个正五品宗人府经历,平日里官服严谨不拘言笑,笔经都是些尊旨封命,晚上却酷好床榻之画,浪荡不羁。”谢净生勾唇笑道“倒让我大吃一惊,若不是他已经死了,就冲着画工力准,我怎么也得交他这个朋友。是不是,点头之交的贺大人”

    “我虽与他相识,却不知他比好。”贺安常抬眼看他,“你要查这画中女子”

    “没错。”谢净生将画卷了,道“何旭房中严藏的画作都是这个女子,想来是极其得他欢心却又难以面世的女人,所以要藏起来。当然,也说不准是他就好金屋藏娇这一口。不论如何,这个女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你就这么确信。”

    谢净生冲他笑,又挑了三分邪气,道“若是如许那般的风情,我定然也将秘密都说了。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我这样的英雄才俊都忍不得,更何况他一个文弱书生。”

    贺安常直接忽略掉他前一句,道“你既然都弄得到他房中藏画,查人岂不是更加轻松。”

    谢净生坐在桌上许些无奈的抛了抛画轴,道“是这么个理,可偏生这个地方,我还真不便一个人去。”

    贺安常抬手给自己倒了杯冷茶,道“京都就这么大,还有谢大人娇羞的地方么。”

    “那你不懂了。”谢净生接住画轴随手翻插进他案头的瓷瓶里,道“越是门户大敞的地方,越是随处可见的路边野草。我向来是只好美人,而这个地方,我还真没僭越过。一起走着,说不定就帮贺大人开了荤呢”

    贺安常喝了茶,胃里空空又凉,不觉有些难受。但话已至此,只颔首嗯了一声。

    哪怕贺安常想过了京都花一街,也没料到这地方竟在鹿懿山半的镜花庵。这镜花庵是当年福煜皇后兴佛而建的尼姑庵,近年虽没落淡出,却依旧是皇家供粮的地方,想不到,着实想不到。

    谢净生与他都换了常服锦袍,只是手上多了把檀香深色扇,浪得很。见他难得面露犹疑,便偏头在他耳边道“果然不便进吧,刺激否”

    “佛门重地。”贺安常手抵住他靠过来的头,徐徐道“你不要浪。”

    谢净生笑,道“行。”便上前敲门,那门一开,走出个面容慈和的老尼来。

    “施主。”老尼微微合礼,“可是求愿而来”

    “非也,在下是随香来寻桃花径,不知神仙佛门开不开。”

    老尼面色依旧慈和,甚至露了一丝笑意来,道“公子这般神仙俊雅的人物,就是在佛祖前也讨得了十分欢心。”说罢微微侧了身,引道“公子请。”

    谢净生合扇一笑,与贺安常入了庵门。里边枫林幽静,花径淡雅,梵香浅入鼻下,一路光景都是极为幽雅僻静,瞧不出半分端倪。再穿一月洞门,景致便不大同了。中值了棵茂密高大的佛顶珠,虽还未结花,已能料想花开暗香时的院中旖旎。树下扶了个秋千,正有两个豆蔻小尼在上嬉闹,见老尼带人来了也不怕,反倒将谢净生和贺安常打量了个遍。

    “殊静师父今儿得运啦,竟迎了两位神仙公子来。”坐在秋千上晃的小尼眉眼清丽,美中不足是小小年纪已经染了几分轻佻。见贺安常面色清冷便知不是好相与的人物,便只对谢净生笑言晏晏“公子好面生。”

    谢净生扇敲了敲下巴,笑道“佛门难入,来晚了些。”

    这小尼抿嘴笑,老尼只道“偏生你话最多。”罢了转向谢净生,道“公子既是得了贵人牵信,可是有什么人选了”

    “师太这便是为难在下了,都是如花美眷,难选得很。”谢净生露出迟疑之色,道“不知妙善、妙隐两位可能一见”

    这老尼听见妙隐的名字便是一怔,迟了一会儿才道“公子不知,这两个都是庵里拔尖的颜色,心气高,若是公子想请贫尼须问问。”

    谢净生一边说着不打紧,一边在她手上放了几锭金子。殊静收了,脚步也快了几分,上了楼去询问。那边的小尼还拿眼时不时瞟一瞟谢净生,另一边只见贺安常也拿眼看着他。他用扇子掩了口鼻,对贺安常道“这都是兄弟的功劳,非我所能。”

    贺安常道“嗯,看着很熟稔。”

    “形势所需啊。”谢净生侧头看他,“要不你也试试”

    贺安常没理他。

    且过了没多久,就见老尼匆匆下了楼,对两人多了份热拢,道“公子且随贫尼来,妙善妙隐稍作梳洗便去。”

    两人被引至旁院,上楼入了间。里边锦织毯、香垂帷、琴书案、大阁床一样不少。

    贺安常被着熏香染的难受,胃里更不舒服。只在案前坐了,并不靠近焚香鼎。谢净生倒也没去其他处,在他身边坐了。老尼道了声公子慢享,便退了。没多久就闻人叩门,一拉开便见一轻衫含笑的女孩儿,生得肤凝白嫩,眉眼弯弯,最妙在声音,一开口便融了人骨头。“妙善晚到了,可误了公子的时辰。”

    “算不得,等美人素来是蜜中蘸酸,味道正好。”谢净生笑道“这不就来了妙善姑娘,甜得很。”

    妙善掩笑,入门到贺安常身边,“公子这话才教人甜得紧。”说着看向贺安常,笑道“我坐边上也不敢放肆,这位公子瞧着才是正经好人。”

    谢净生哈哈一笑,将贺安常的肩头搭了,道“好眼力,他可是这京都最正经不过的人。”正经这个词一经他口就不那么正经了。

    贺安常被他这么一搭就离他更近些,这次倒也没拍人,门便又叩了叩。两人的目光一起转过去,那拉开门间露出女子娇媚的颜,发如绸缎慵懒,眸含秋水长波,只略抚了自己的眼角,便是好生妩媚。

    正主来了。

    、缘由

    “好颜色。”这次是贺安常先出声,一向清冷自持的脸上也柔化了几分,道“果不负妙隐之意。”

    谢净生笑道“妙人藏隐,只有这鹿山深寺,才能见这般颜色。贺咳,如许此刻觉得如何果不负这一行吧。”

    妙善在一边打趣道“姐姐你瞧,你这一出,我倒像是没来过似的。”

    妙隐微微一笑,合门而入,行走间当真是步步生莲的婀娜窈窕。她于谢净生身边坐了,妩媚更足,道“你是那朝晨娇花,何在意我这区区夕颜之姿”说罢对着谢净生盈盈道“我虽瞧着公子面生,可这一身威武却熟悉得很。”

    谢净生听她一眼便瞧出了端倪,也不急,只斟了酒笑道“妙,实在是妙。不过纵然在下威武,也得请姑娘们赏口糕点。大早出门,现下腹中空空,一会儿唐突了姑娘便不好了。”

    妙善应了,拉门吩咐人送了些吃食来。谢净生接了,只拿在手上,先对妙善道了谢,又和妙隐道“姑娘既知道在下是什么人,想必也料得在下因何而来吧。”

    妙隐眼波微动,笑道“岂止是知道,还等了公子许久了。”话还未落,就见谢净生一手喝酒,一手将糕点推到了贺安常手边。贺安常大致也未曾想到,望了他一眼。

    谢净生像未察觉,喝了酒只看着妙隐,道“在下最喜欢姑娘这样的妙人,爽快。”说罢看向妙善,“妙善姑娘瞧着不大像也是等在下的样子。”

    妙善道“我同姐姐一心,虽未等公子,却什么都知道。”

    “姑娘们就不怕在下是狼虎恶人”

    妙隐素指拨弄了下案布流苏,道“有人曾教我识人之术,我见公子眉眼间虽无正道,却也不是修罗地狱。况且如今能查到我处之人,除了狼虎,就只能是公子了。我即便深藏这尼姑庵中,也分得清豺狗豹心。”

    “有意思。”谢净生不羁坐姿,端了酒自饮,道“那咱们开窗明言,姑娘能告诉在下什么”

    妙隐微微直身,竟生了抹大家之风出来。她字正腔圆的说道“我要向大人投告秦王府世子辛炆,宗人府经历何铭,两人狼狈为奸,草菅人命,伪封谋财,逼良为娼”

    妙隐生如牡丹,但看似贪享糜乐以色侍人,实则藏隐仇心力求因果。她十四岁就入了这镜花庵,原本姓陈,是京都陈家的偏系庶房。娘亲从前是南下艳名远扬的戏子名角,陈大人些年前南下巡学时入了眼,携在身边泛舟水乡,好不恩宠。只是后来陈大人归京升迁,还当了太常寺卿,正是个掌礼数的位置。这段浓情艳史不便与人,便寻了个由头掩了过去。不料这戏子有孕,竟诞下个女儿给他。他虽有保官断情之绝,却对亲生骨肉狠不得心,便将女儿接入京都,就养在结发正妻膝下,也算认祖归宗。可又好景不长,妙隐五六岁时陈大人受案牵连贬官降位,心中不平又无从慰藉,只恨自己没个儿子,没一年便早早郁猝了。只留了妙隐懵懵懂的年纪,转手就被夫人打发给何家小五爷做妾,虚报了年纪就塞了轿送进何府。

    何府是正经书门,只是这何五爷天生足疾,阴晴乖张,传闻有打骂虐待屋中人之癖。妙隐入了他手中,本想是该死的一条命,怎想被何五爷正正经经的娇养了起来。一养就是七年,将她教得天真端明,知书达理。妙隐颜色渐露,色绝姝艳,越发不可方物。何五爷只叫她在自己院中玩耍行走,不须出院面人,将她这般绝色掩得严严实实,全她无忧无虑。

    只是这世间运数向来不由人说的算。

    何府三爷何旭好工画,又是个书痴,只是为人优柔寡断又兼胆小怯弱,在何府中也并不得眼,向来爱寻他五弟何铭找些慰藉。每见他五弟足疾不便,便会生出一番可惜又可庆,惜何铭足疾深院不露才名,庆何铭行走不便不夺风头。只不想如此的五弟,竟藏了个绝色。

    自打撞见了妙隐第一眼,何旭便夜夜难眠,夙夜肖想又不敢露出半分。他试探的讨要了几次,皆被何铭拒了。于是这心思他藏了又藏,在翻来覆去中,终于生出邪念。

    何旭擅工画,早些时候秦王世子辛炆得了他的画,竟差人堵他,要他给自己独画几副春宫。辛炆虽才十二三岁,已经是无法无天的霸王脾性,兼秦王疼爱非常,屋子暖床的时候早,正是有兴趣的时候。何旭岂敢不从,只管暗地里给辛炆画。

    只一次,他将画交给辛炆后未出几日,便有秦王府的人前来询问,只问他画中那女孩儿是谁,可是他见过的人。何旭几番犹豫之后才说了,只道是自己五弟的妾。后来辛炆专请他到外边一叙,追问他五弟可是那个不露面的瘸子。何旭称是,辛炆便问他能否将这小娘子引出一见,何旭自然说不能。辛炆心有不甘,当然不会就此罢手,叫他此后只画这女子。

    何旭岂有不从之理,如此往来没半年,辛炆便寻了个理由入何府去。辛炆要去何铭的院子,何旭引他去了。

    正时端阳盛夏,热得很。妙隐记得自己避暑纳凉在院中树下,听见墙上有人的招呼声,只见一小少年放肆打量,将她通身模样都看了个遍,十分满意的样子。她意下不妥,立刻回了屋中。本以为是世家登徒子,却不想会成咬死人的狼虎。

    那夜五爷会客于院中,何旭倒酒辛炆劝。待五爷已露醉态之时,辛炆教人将桌案酒菜摆进屋中,合了门便叫何府人皆退了,只留了他带来的秦王隶属。何旭唤妙隐来屋中扶何铭,怎料入门便被辛炆抱按,挣扎不得,惊醒何铭。两方角斗中,何旭撞倒何铭,书桌翻砸下来时,何铭正中其下,昏迷不醒。

    何旭惊慌道“这该如何是好若是他醒来状告父亲,我便难为了。”

    辛炆只堵塞住妙隐的嘴,对他冷笑道“你怕什么,自有本公子顶着头,他醒来若只告你父亲是小,若上奏圣上那才是要命。你现下听我说,你须叫他醒不来才行”

    何旭大惊,“他毕竟是我弟弟,虽有冲撞,也不必”

    “夺弟美妾却不是好名头”辛炆将挣扎愈发剧烈的妙隐狠狠按下,断喝道“何旭难道你不想入朝了吗”

    何旭一震,呼吸急促,目光在何铭和妙隐脸上来回,见妙隐恨意泪眸,竟心一横,闭眼就抄墨砚砸了下去。事后两人合力将何铭扔进池中,辛炆得了手,只对何老爷说何铭醉了酒失足,又撞上了池中顽石。因尸体被毁的令人难以直视,且又有何旭在侧力证真实,何铭便草草办了葬。

    辛炆离身时只对妙隐道“你晓得这京都是什么说的算此事本就因你而起,就算你将此原原本本说抖出去,恐怕也无济于事反赔性命。本公子爱惜你的颜色,只可惜你跟了何铭这个瘸子有什么趣处。如今你我也算一夜夫妻,你若乖巧听话,本公子自不会亏待与你。你若另起心思,本公子只说一句,皇帝都是本公子亲爷爷,若是得了消息知道这等有辱皇家名声的事情,只怕何铭先被骂个身败名裂。”

    这京都是什么说的算妙隐不欲深究,她只要一个因果报应。

    何旭让何夫人将她送去镜花庵,进入后便知是个什么地方。辛炆时常留恋此处,妙隐得了人教,自然越发妩媚与骨,将原本艳美的容色练得更加摄人魂魄,让辛炆爱不释手,贪恋不已,就是何旭也忍不住避着辛炆前来偷欢。妙隐喜欢金银俗物,像是喜欢的不得了,每每必定痴缠辛炆要上许多,落了个贪财好奢的名头。

    许是在镜花庵得了趣,辛炆几年后渐起了大胆的心思。叫人在京都之外的城中暗自搜览,五品官职至寻常百姓,只要谁家有什么极好的颜色,都留心让人暗地里弄到京都来,就放在镜花庵里,让极厉害的嬷嬷私下里好生打磨调教,算作给京都权贵们一个艳礼,将入门钱收的手软。何旭因何铭一命的把柄被他抓得紧,所有钱财出入,官家女儿姓名原籍都由何旭一手抄录整理。

    何旭每录一本都会藏留抄迹,不敢放在自己家中,妙隐便勾得他放在自己手里。后来两人做私下贩卖官职的买卖,也是由何旭一手录的。只是这账他每次整理都有人旁盯,录出来的本子必定收归回去,他便靠硬记,断断续续的誊抄在妙隐这里。

    何旭偷欢妙隐之事后被辛炆察觉,两人颇有间隙。辛炆蛮横惯了,差事给的越来越重,官职却一直压在手里不给何旭提。最甚的是,他此后每至妙隐处,必叫何旭在门外候着。

    何旭暗恨在心,不敢言半句。偏生妙隐待他如同情绻,却被迫从与辛炆,他便胸中更加愤懑。

    直到端阳宫宴那一天,因醉酒歇于偏殿的何旭闷闷不乐,却正见辛炆和关司将辛弈拖往白鹭湖边。他尾随而上,全程看了个清楚。待辛弈走后,辛炆于殿中换衣时才露面。

    辛炆已经待他甚为薄凉了,大约出言嘲讽,何旭一怒之下只说自己手中也有账本,如不得意,便与辛炆鱼死网破。辛炆何等脾性,杀人灭口之心早存已久,如今得了机会自不会放过他。对付何旭一个文弱书生有何困难,况且还有关司在后。

    何旭便死了。

    日落的斜晖横洒肩头,谢净生将最后一口酒尽了,道“宫宴情形是辛炆说得吗”

    “不是。”妙隐摇头,道“我对这二人相解甚多,听闻何旭已死的消息便已经猜到必定是辛炆。不瞒大人,若何旭此番不死,我也会另想法子让他死。”

    “你既忍了这些年,为何此时按耐不住。”

    “因我等不及了。”妙隐目泄幽冷,道“我数年盘旋于二人之间,甚至招揽朝中诸臣为入幕之宾,为的就是要这二人罪得所报。可近年辛炆气焰只长不下,平王一死,山阴藩地正缺亲王,秦王已经渐生占据山阴之意向。我若再忍下去,只怕他将来离了京,便难再动辛炆了。”

    “你倒看得仔细。”谢净生偏头,对一直沉默不语的贺安常道“可有要问的”

    “只有一个。”贺安常道“账本可愿交付我等之手。”

    妙隐沉默,忽然转向他深深地拜服下去,沉声道“我知道大人是谁,也知道大人是这朝中最刚正不阿的人。自铭郞去后,我日夜痛不欲生,这些年不是没有想过求寻朝中官员,已雪铭郞之仇。可无人能助。我毕生所求的只有这一件事,倘若大人能应,我便交出账本且出面为证。我要辛炆罪昭世间,身败名裂,斩首刑堂”

    贺安常垂眸看她。她声音泣戾,肩头抖动,已经是情难自控。他道“我应不得。”

    妙隐一震,未起身,袖却已经湿了。

    贺安常微叹,缓声道“此事不易,既是有账本在手恐怕也有诸多变数,我无法定言辛炆结果如何。我只会说,我必定尽力而为,以全公正。”

    妙隐将账本交与二人。

    出了镜花庵,两人并驾而行。马蹄不紧不慢的响在落日里,贺安常一直不语。谢净生松了缰绳,双手枕后,悠闲道“这下好了,贺大人的担子可重了不止一个。”

    贺安常没理他。

    谢净生笑了笑,继续道“你知道这账本烫手,却还要一意孤行。这件事能不能拿下辛炆另说,且说章大人会不会同意,都是个问题。”

    只要柏九不倒,章太炎就绝不会自削实力。老头他已经经历了两朝变迁,知道如今的两方对持才是太子登基前最安全的距离。他要压制柏九,是怕出现权臣控位。如今要他抛开柏九锋指秦王,还要拿下秦王的儿子,必定会引起一番朝堂恶斗,这不是权衡下的作为。

    况且柏九现在还拿着辛弈,看起来有三十万北阳兵马在后。

    “我知道。”贺安常微微拉了马,正看着山间枫叶层层茂舒,橘红的夕阳片染。他清冷似褪去,眉目漂亮又年轻。

    他比自己还要小几岁。

    “一个亲王世子横行京都不稀奇,但能把手伸入官场之中无人阻拦,这不是秦王能罩着他的事情。不是秦王,不是章太炎,不是大人,还剩下一个谁,你我心知肚明。没有章太炎在后,你深究下去就是艰难险阻,甚至会胁迫安危。你却还要查。”谢净生静静看着他,终于正经笑了一次,欣赏又叹然道“你这个傻子。”

    “我自明事以来,父亲便说为官要公正清明。祖父这么做,父亲这么做,叔父也这么做,贺家一代一代的男儿都这么做。”贺安常侧头看向谢净生,在夕阳中微微扬了唇角,道“傻的堂堂正正。”

    也许是这景色太美,也许是这人太傻。总之谢净生定定地看了很久,胸口扑通的飞跳起来,却不再是简单的为色撩拨。他只想将这个人好好坦然的看一看,想记在心里,想看久些。

    这是他这一生都做不到的光明磊落。

    谢净生猛然拉起缰绳,马鞭一抽,马箭一般的蹿出去。飞扬起来的是发,沉寂下去的是心。他却偏要大笑,道“贺安常”

    贺安常策马在后,应了一声。

    谢净生的声音在风中飘动,却没有消散。他道“这段荆棘路,我只陪你一时。”

    贺安常眼中微惊,却怎样也追不上他的马,看不见他此刻的神情,只能大声回道“你当如何柏九怎会答应”

    “大人懂我。”

    马蹄声渐覆山中,鹿抖耳侧目,见那两骑远去。马蹄渐相叠,一重一重的突出寂静,闯掠枫叶。

    作者有话要说  ー   ` 对副c的好感特别多。

    。vv。特别多。

    、暗流

    次日午后太阳正大,辛弈趴在流水亭里的临水榻上酣眠,赤赤就卧在他头边。柏九在一侧的案前翻阅,过了一会儿忽然俯身过来,将辛弈翻了个身。

    胸口都被汗浸湿,却还能一动不动的睡得熟,这等功夫也不是寻常人能练就。

    回原处后书还没翻几页,远远地水廊上已经可见曲老引着谢净生往这边来。柏九合了书,索性坐倚在栏杆边,喂着鱼等着人到。

    这流水亭四面环水,由水车轴旋送水上亭顶,再由四翼连成水帘,是京都才兴起的“凉屋”。亭内不设石桌座椅,而铺降香黄檀,上置凉席软靠和木质小案。可享四面水帘之凉爽,恰听八方水珠之飞声。

    曲老将人送至亭外,谢净生换了软底内鞋,才进来。一踩在这“黄花梨”的地板上,他便笑了。手中扇子蹭了蹭俊挺的鼻尖,有些快感道“这黄花梨在宫中都求而不得,大人这里竟做了滚地黄。若是教章大人那边知道了,少不得又奏大人一沓折子。”他坐下在案后,敲了敲黄檀,道“还真是好东西,这亭子檀香清和,凉意舒爽,若大人再赏碗冰镇沙果就更了不得了。”

    柏九撒着鱼食,闻言笑了笑,对曲老道“上冰吧,瞧他馋的。”

    曲老笑着吩咐人送上来,深色木碗盛着沙冰和果肉,讲究又好看。谢净生将扇子往后领一插,便开吃了。柏九一直将手里的鱼食撒干净了,才用帕擦手,这会儿谢净生也吃得差不多了。

    柏九不开口,谢净生总不能等他开口,吃完沙冰坐直了身,思量着道“大人,何经历的案子查出了缘由。”

    “好事。”柏九淡淡地笑,“你与贺安常再加上一个左恺之,没理由查不出来。”

    谢净生舔了舔唇,道“此案恐怕牵连外边那位。”

    外边那位。

    这话说得委婉,却不常见。他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嘴巴,连秦王都敢直称名讳,对这位却连封位都不提。这位近些年不常在京都,今儿年首时便陪了皇太后她老人家出京面佛去了,看着时候,得今年年尾才回得来。

    他提起此人,柏九也只唇边延笑,道“太子向来闲不住。”

    柏九说得温和,但谢净生没来得觉得冷。他谨慎开口道“不仅牵扯太子,而且波澜甚广。山阴藩地空置已有几日,且不论圣上有没有人选,秦王自己也已经蠢蠢欲动。他在京都作为太子眼线这么久,依照太子的脾性,没理由不给他一些甜头。怕对于此案,秦王一早就是有恃无恐。”

    这案子若仅仅是桩命案倒不足以论谈,偏偏背后千丝万缕,不干净的人太多了。这一抓抓起大把来,乱经错根,伤及元气,有人指不定把账记在谁头上,狗急跳墙,危险重重。况且秦王一码事,辛炆如此胆大妄为,朝中只有太子罩得下他,如果真的正面和太子撞起来,大人,恐难相应。谢净生跟了柏九多少年,他对贺安常说得那句大人懂我,到现下便仅仅是自我安慰。柏九和太子,是最不易此刻正面的人。且不论两人早年渊源,就是如今朝局也不合适,柏九被章太炎盯得紧,太子若也紧了绊子,想来柏九在朝中日子绝不会太轻松。

    此事谢净生开口有愧,沉默下去。

    柏九狭眸微敛,道“锦衣卫近来如何。”

    谢净生一愣,道“有大人在,一向甚稳。”

    “但你却不大好。”柏九抬眸看他,“你已乱了方寸。”

    谢净生微震,心口一紧,竟率先想起的是昨夜夕阳中贺安常的笑脸。他目光忽然避开柏九,垂盯在自己手上,渐渐明了,却又像是早就预料。他并非一时情热才答允贺安常要查此案,但他无法说贺安常在其中不占重量。

    沙冰在碗中清脆一晃,水帘溅打。

    “他居京中。”柏九用木匙拨着冰,道“后有贺家做倚,前有章太炎做屏。就是真的被太子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也绝不会尸骨无存。你居外城,孑然一身。太子若要拿你,如碾蝼蚁。”

    “我明白。”

    “你还要查。”

    “查。”

    木碗陡然重搁在案上,谢净生后脊寒意猛蹿。他胸口怦怦跳,掌心一片凉湿。却听柏九道“太子在外久了,要参事,是得有人教他规矩。”

    谢净生倏地抬头。

    柏九靠在围栏上神情松散,将搅得匀称的冰沙碗贴在辛弈脸颊侧,辛弈冰的一个激灵,惺忪睁眼。柏九道“你倒是厉害,热的里衬都湿了也舍不得醒。”

    辛弈还没清醒,只胡乱应声点头,伸手摸到碗侧,迷迷糊糊的笑了笑。

    柏九伸指将辛弈脸颊边微湿的发拨开,口中道“你手握一方重土,就是大岚的狼,学什么家犬忌惮。”他狭眸微侧,盯着谢净生,“你既存了心思,还怕他们什么。人人都道太子的好,我偏觉得他年轻得紧,做不得这个位置,也吃不下这纷乱的局。人都要讲道理,他们既不懂,你便教教又何妨。咬不过还有贺安常,斗不过大不了收手回窝。京都如今不再是奉旨听命的时候了,太子么,没坐上位之前也不过就是圣上的儿子,你连圣上一个儿子都已经摘了,还舍不得他另一个儿子”

    谢净生面色震惊,却明白了柏九的意思。大人不仅要拿秦王,还已经要动太子了。这话惊世骇俗,却委实让人刺激的颤栗。

    “老子都不在乎儿子。”柏九指尖描摹在辛弈眉间,道“别人就更不会在乎他儿子了。要拿就拿干净。”说着他唇笑微冷,“连关司也一并摘了吧。我看他老子在督察院忙于案牍,是忘了怎么教儿子。关司还年轻,得学规矩。”

    辛弈才骨碌的爬起身,只听着这关司的名字只觉得耳熟,却想不起来是哪位。接了柏九的冰碗,对谢净生道“我还未谢过大人,前日的宫宴承蒙大人解围。”

    谢净生还不知道他会说话呢,听着这声已经神色如常,往后仰了仰身,不受他这谢礼。道“世子爷可别客气,咱们谁跟咳,咱们一家人。”

    辛弈只当他客气,酒窝旋了旋。头发被睡得有些乱,发冠已经歪了,辛弈浑然不知,神色正经严肃道“只是让大人因何经历此案奔波,我多有惭愧。若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还望大人一定开口。”

    心里念着岂敢岂敢,谢净生低咳一声,笑道“世子爷说的是,若有需要,必定开口。”

    辛弈含笑,柏九伸手给他扶正发冠,道“快吃。”辛弈应了。

    谢净生向来有眼色,将扇子抽回手中,起身行礼告退。曲老外边接着人往外去,辛弈放在嘴里的木匙才拿出来,眼看向柏九,道“大人下次论事,还是不要在这易听之处了。”

    柏九见他认真,只笑。

    辛弈微恼,“如此大胆之言,若是旁人听去如何是好”

    “听去也无妨。”柏九抬手解下他扶也扶不正的发冠,将他的发重新拢在手中捋顺,还不忘低声道“坐好。”

    辛弈老实的背对他坐好,犹自念着“我不想这案子竟如此紧要,大人真的要动太子吗”柏九不回话,手指穿抚在他发间,让辛弈心安不少。辛弈微思量,道“不过大人说得对。老子都不在乎儿子,何指望别人在乎这些年圣上亲自抹掉的儿子不少,如今再看,也只剩那么几个了。大人”柏九还是不回话,辛弈顿了顿,踌躇唤道“敬、敬渊。”

    “想动他的人不是我。平王死后,皇帝只剩三个儿子,人人都想立从龙之功,可龙只须一条。”柏九为他插上发冠,却不说,手滑到他肩头,下巴压在他发顶,微敛眸,道“乏,靠一会儿。”

    辛弈被他气息包围,耳尖烫,思维似乎都迟钝了。想要推开,又舍不得。柏九待他好,他却不知到底该是哪种好。柏九待他亲昵,他也不知原出为何。正想叹息,身后人忽压在他背上,手臂滑到他腰间,下巴也滑到他肩头,竟将他从后环抱进怀里。辛弈脸红,有些挣扎和惊异。柏九胸口震动,贴在他背上感觉清晰。

    “乏。”柏九在他耳边低声。

    辛弈被他近的快要冒烟,道“那就回屋。”

    柏九手臂紧了紧,就在辛弈以为他不松手时陡然松开手臂,靠回围栏,仰头在栏侧,当真一副困乏的模样。两人之间黏稠的气氛让人酥麻,辛弈只觉两人越来越不同寻常,却不知该如何提起。

    柏九襟口有些乱,他在府中从来都不会好好穿正衣衫。浓丽的眉目让闲散也渡了辉,他道“下月中秋,北阳会来人见你。”辛弈手里的冰搅了搅,柏九道“不想见”

    辛弈嗯了一声。

    “盯着碗也无用,看我。”辛弈塞了口沙冰,难得的没理他。柏九笑出声,伸手弹了辛弈额前,道“说话。”

    “不想见。”辛弈停了手,叹息道“却得见。”

    “他们倒惦记的清楚。”柏九看那沙冰,手拿住他的手,舀了一木匙送进自己口中。辛弈看着那木匙将没入他口中,急道“大人,这匙我才吃过。”

    柏九像是没听见,一口咬了。辛弈喉间一动,这匙上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口水了。他脸又红,偏柏九正经的很,还道“中秋在家里过。”

    辛弈这会觉得在天上过也不关自己事儿,这沙冰还有小半碗,他是放下还是继续,这是个大问题。

    “过么”柏九问他,他只记得点头了。柏九顿了顿,又问“不吃了吗。”他搅了搅,舀了一大口,许是神色太凶狠,柏九笑不停,道“没人抢。”

    晚上饭后辛弈带赤赤去散步,过书房时听见柏九唤他。回头问干嘛,柏九撑在窗户边,抛了个东西过来,辛弈接住,翻手一看,竟是他自己,是柏九前些日子一直雕的玉,成了个玉牌。他不懂什么意思,抬头想问,柏九却已经离了窗边,低头看书。

    辛弈带着玉牌和赤赤,一旁的曲老只笑,他问道“大人这是”

    “兴致好。”曲老背着手胡子一抖一抖道“大人难见这么好的兴致。”

    辛弈道“都说的他像是常常不高兴似的。”曲老心道那的确是的,嘴上却不答。辛弈将玉牌爱不释手,酒窝深深,道“我倒觉得他脾气好得很。”没事就戏弄人,面上还温和的不行。

    曲老这下是真压不住笑,连忙用手抚了抚胡子,道“世子爷说得是,咱大人脾气好得很,从来都是别人不长眼,乱讲。”乱讲什么实话。

    辛弈笑了笑。

    晚上息灯入被后,辛弈将玉牌又拿在手中看,像是看不够。想起是柏九雕的,耳尖又红烫,埋脸在枕上,还不忘抱在胸口。

    次日柏九在书房,辛弈在池里钓鱼。听见小阳唤道“世子世子这有条大的”他将书合了,端茶到窗边看。正见辛弈伸手将活蹦乱跳的鱼往鱼篓里送,发觉太大放不进去,便弯腰问水里的小阳要水草,小阳给找了一个。辛弈手指灵活的把鱼给穿了,提在手上。薄衫襟口,斜斜滑出黑绳穿着的玉牌。

    柏九抿了茶,回身重新翻开书继续。笔在“寤寐求之”、“辗转反侧”八字侧没有停顿,流畅的留了墨迹。

    、案起

    何经历命案半月后,大理寺上书密送皇帝手中,由中书省参知政事贺安常亲送。皇帝与贺安常密谈甚久,只听书房中曾有摔笔之响。紧接着次日上朝,大理寺卿左恺之朝诉何经历命案,请旨监审秦王世子辛炆,责秦王管教疏忽,有纵容之嫌。皇帝不语,青平辽原布政使司谢净生紧赶在后,上书辛炆虽无官职加身,却行卖官捐爵之事,实乃不妥,并且私拐外府官女为妓,已经罪当监拿。皇帝怒极,命大理寺即刻收拿世子辛炆,责秦王半年俸禄,闭府思过。

    辛炆入监,此案却由左恺之主审,贺安常、谢净生、左都御史付明学、京卫指挥使太叔渤、大理寺右少卿侯容成六人监察。

    “一夜间就来两个太子的人,看来太子是决意要保秦王。”谢净生在楼上看着付明学和太叔渤于院中攀谈,道“太叔渤棘手。”

    “却也是最好拿捏的人。”贺安常在他身侧一同看着,道“太叔渤身为京卫指挥使,职在拱卫京师守护宫禁,如若他将姿态全然倒向太子,恐怕圣上最先拿掉的是他。我在意的是付明学。”

    “左都御史”谢净生微挑眉,看了他一眼,“你瞧着不像是会被督察院奏本的人。”

    贺安常淡淡道“我自然。你却不行。”

    “若我尚在京都奉职倒还好说,可我如今外放青平,他能参我什么”谢净生无辜道“况且我向来禀公执法,从不干有违朝纲的事。”

    “你在京都干的事不少。”贺安常转身回案前,“留心让锦衣卫收拾干净。”

    “遵命。”谢净生笑了笑,眸子却盯着太叔渤,如同捕兔之鹰。

    贺安常可以不在意太叔渤,但是谢净生不可以。比起付明学,对太子更重要是太叔渤。太叔渤手里有京卫指挥司三万,这也是太子如今能和外放藩地的唐王对持的唯一兵马。这三万人打起来不算多,但若是有一日用来拿下京都,却绰绰有余。如果说秦王在京都是太子的一只眼,那太叔渤就是他看门的恶犬。目前拿不下太子,但是断他一只手上两个人,谢净生是极为乐意。

    却说这案查几日后,一直毫无进展。原因在太叔渤命查京中被辛炆送出的官女,却迟迟对不上数,他自已经有些急迫,皇帝为此很是不满。太叔渤更是有苦说不出,他分明找对了地方,却找不到先前送去的人,有人早已将痕迹收拾干净,一定要给他这个苦头咽。

    正逢柏九入宫陪皇帝下棋,期间见皇帝神色不佳,果不出片刻,便听皇帝道“你看太叔渤如何。”

    柏九捏着棋子,正专注在棋局,浑不在意道“太叔大人严明公正。”说罢微抬头,对皇帝笑道“瞧着严肃,是个奉旨行事的人。”

    “奉旨行事。”皇帝眯眼将这话念了一遍。

    柏九缓缓按下棋子,“太叔大人守卫宫禁没出过岔子。”

    “你怎知道没出岔子。”皇帝跟下了一步,道“端阳宫宴不就是岔子若他盯得仔细就不会出这桩事情。”

    “这也难免。”柏九狭眸半敛,道“太叔大人做了数十年的京卫指挥使,太子殿下和诸位亲王都是他看大的,与陛下的君臣情谊可久了去。出这么一两次不打紧的岔子,陛下就算作苦劳罢。”

    “你倒好心。”皇帝笑着点了点他,“与他又无私交,还替人说着话。朕是想他数十年守卫京师,也该歇歇了。老人家,最适宜颐养天年。”柏九笑了笑,没接这话。皇帝自想了半响,幽幽道“况且他向来同太子亲近,若是等太子回来了,只怕又是一番离情伤愁。太子随太后礼佛辛苦,不该受这生别苦。”

    “净与陛下说话。”柏九突然轻笑一声“臣又输了。”

    皇帝哈哈一笑,“你这臭棋篓子,从来没赢过。”

    “是。”柏九端茶微吹,唇边延笑,温煦道“从未赢过。”

    太叔渤撤免来得迅速,几乎让人措手不及。他在京卫指挥使上做了数十年,如今猛然被撤职,竟让人反应不过来。倒不是皇帝硬撤的,而是谢净生上书说太叔大人年纪大了,查案不得力。皇帝便道太叔渤是年纪大了,竟连查案都不得力,又如何再守卫京都太叔渤解释不得,皇帝却也未紧迫,只责怪了几句。不想太叔渤归家一夜后,竟自请告老。

    废棋无用,不如主动弃之,为后来者留出空位。

    柏九拿稳辛弈的手,道“放松。”

    辛弈被他带着习字,照常脸红,小声道“大人握得太紧了。”柏九应了声手也没放开力道,辛弈的字依旧写的紧绷,只得道“敬渊,握得太紧了。”

    柏九方才听到一般侧脸,“习字要力道。”说着指间拢了拢,“正经习字。”

    辛弈抿唇,“我很正经。”

    “我在说我。”柏九低笑,带着他的手在纸上写了个奕字,还未写完,曲老就在门外说有人来访。柏九只嗯了一声,没离开。

    辛弈道“既然有人寻大人”

    柏九慢条斯理写着字,“不想见。”纸上写出个禁字,他道“该把这字贴大门上。”说完偏头想了想,“倒是也不错。这字你写得好,就贴门上吧。”

    辛弈见他似真要如此做,不禁连忙将这张撤了,道“还是给别人些门路吧。”这京卫指挥使的位置才空出来,活动心思的人多了,这几日总有人前来拜访,柏九一个也未见。这人来人往的,贴个两人手把手写的字,倒叫辛弈面热,总觉得心虚。“太子还要这位置,大人要另指人上吗”

    “不必。”柏九似乎极其喜欢压在他肩头,手下惟妙惟肖的勾了只兔子出来,道“辛弈。”

    “嗯”辛弈还在思量,不想被他一叫,却得不到回应。不禁侧头看他,两人贴得近,辛弈呼吸再轻都会洒在他颊面,顿时愣了神,神使鬼差的没避开,私心想停久些。

    柏九握着他手点了点笔,道“一只辛弈。”辛弈目光落回画上,只见那兔子背着个萝卜,似要撞到树桩上,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叫这兔子辛弈。紧接着笔锋一转,在兔子后勾画了条皮包骨头的恶犬,狰狞紧追在后。兔子慌不择路要撞到树桩上,那笔墨一滑,又在树桩前画了只打盹的豹子。如此一来,这兔子就陷入进退维谷。

    辛弈酒窝微现,道“瞧着不像辛弈。”

    柏九还在画,要看兔子就要撞上豹子,恶犬就要追上兔子,旁忽然蹿出条蛇,将这兔子盘在自己地盘里。恶犬猝不及防撞上豹子,两相撕咬起来。这蛇得了兔子,冷眼看犬与豹两败俱伤时。

    柏九便随意丢开了笔。

    辛弈问道“不画了吗”

    柏九反问道“怕蛇吗”辛弈摇摇头,不解何意。柏九笑了笑,松开他,略退一步,道“转过来我看看。”

    辛弈便转过身去,岂料柏九陡然上前一步,几乎和他身贴身。辛弈脸一红,往后一退,手撑扶在桌沿,已经虚靠在书桌上了。可是这次柏九没有放过他,而是一把将人抱放到桌上,长腿卡入他双腿间,逼到咫尺,又问一遍“怕蛇吗”

    辛弈心都要跳出来了,握拳又快速抵在鼻尖,想挡住这一脸通红。柏九手指侧触在他颊面,道“回话。”

    辛弈眸子微垂,摇摇头。柏九拉开他握拳的手放到自己肩上,欺身一压,另一手按在他后脑,将人结结实实、牢牢固固的困束在自己的范围里,然后吻了个透。辛弈被压到桌上,被舌尖的触感惊吓到了。手指渐渐收紧在柏九肩头,面色越发潮红,有种将要不会喘息的局促感。

    柏九唇离开他的时候辛弈已经微微喘息了,柏九用额抵在他的额,静静地没说话。辛弈气息渐平,唇上似乎被柏九吻破皮了,柏九竟又舔了舔。

    辛弈忽然仰头,高声道“且住。”他面色潮红神情窘促,眸光几乎要溢出水来,连声音都颤了颤。

    柏九贴得近,自然感觉到他某处清晰地变化,却就是不松开他,道“小孩子。”

    辛弈才觉得此人是真恶劣得很,就是要他窘迫才好。不禁抽了手盖挡在自己眼睛上,喃喃道“我只当梦一场,休想我羞愤难挡。”

    柏九顿了顿,敏锐的反问道“你梦见过什么。”

    辛弈这下是直接用胳臂挡住了脸,道“大人,辛弈不在这里。”

    “是吗。”柏九伸手擒了他的腰,让他的窘迫紧碍着自己,淡淡道“我若找不到辛弈,只好拿它寻趣。”

    辛弈大窘,抬手抵推住柏九的胸口,缩身道“我、我、我是是辛弈”一紧张竟又结巴起来,柏九盯着他就像盯着只颤抖的兔子。辛弈最受不得柏九这般盯着他看,羞意都涌染了脖颈,耳尖红的要滴血。

    柏九指尖摩挲在他耳尖上,道“胆子小。”

    辛弈语结,见他目光又往自己唇上移,不禁立刻挡住了嘴,道“破、破了”

    柏九道“抱歉。”

    瞧着不像是道歉,更像是坦然圈占,柏九手指将他耳尖摩挲的滚烫。蛇侵占了气息才算心满意足的将浑身都缩起来的兔子放了,惊慌失措的兔子带着它的胡萝卜腿软,颤颤巍巍的跨出步才察觉,自己已然被染满了蛇的气息。

    太叔渤告老,京卫指挥使空缺,自将有人接替。但这个人绝不会仅仅是一个人,他还意味着是哪一方的势力。谢净生将太叔渤毫不遮掩的赶下职位,也势必又被记了一账。

    次日下了大雨,贺安常的马车在去大理寺的途中忽然滑轮失常,直直撞在街口一座石狮前,整个车身都翻摔进雨中,侧面撞的粉碎。谢净生赶到医馆的时候他正在包扎,从右肩开始的半身都是血。肩头和手臂伤的最狠,白皙的皮肤被木碎屑插的刺眼,脸色也甚为雪白。

    “车轮失修,雨大湿滑易出事。”贺安常用左手点了点板凳,对谢净生道“不是什么大碍。”

    谢净生没坐,蹲在他身前盯着人。

    贺安常觉得今天谢净生不像谢净生,而他也不像他。这短短几瞬,竟从谢净生目光中读出了什么,心里也不恼怒。看见谢净生肩头湿透,便道“去擦擦吧,你身上带着水,我冷。”

    谢净生笑了笑,起身问医馆小大夫要了布,就站在堂里随意擦了擦。那小大夫请他去内堂换衣服,他不去,将人调侃了一遍,又变回和往常一样的谢净生。

    贺安常微微松了口气,自己松完却又愣住了,不懂为什么松气。

    大夫给上了药,谢净生不知从哪找来了件大氅给贺安常披了。贺安常看了看外边依旧大雨,便也没拒绝。他腿上也有伤,本不欲麻烦谢净生,不料谢净生从大夫那里得了处方和药之后,转身就将他抱了起来往外去。

    贺安常皱眉,“光天化日。”

    谢净生紧了紧手臂,“我送你回家。”

    外边停了辆没见过的马车,见谢净生抱着他出来,赶车的人默不作声的掀开帘,谢净生入了。一路上贺安常都合眼欲睡的样子,脸色一直没恢复起来,两人便没有如何讲话。只说到了贺府门前报了信,没出片刻,贺安常他一家子便都出来接人。谢净生将人抱下车交了,和贺老大人笑语客气一番,便告辞了。

    转身上车放了帘,骤然间便变了脸。

    、离别

    何经历命案越渐关头,京都里似乎得了风声,平日里爱寻欢作乐的也少了。案子已经追到了京都周府的知府头上,秦王愈渐坐不住,还未熬到皇帝面前,就听闻畏罪自杀的周府知府被谢净生拿到手,连死也没死成。

    周府向来是京都外送出入的官道枢口,辛炆拐卖的官女都是从这里送进京都。若说这周府知府毫无察觉,自是不可能。他咬紧牙没提及太子一个字,被磨了整整三日,最终只咬死是辛炆一人作为,略提了秦王罢了。

    “周大人命好。”谢净生抬起周知府半陷奔溃的脸,笑道“有位大姑娘,还得了个小公子,儿女双全,人间幸事。”

    “你就是杀尽我全门,我也再说不出其他来。”周知府费力合眼,不去看他。

    谢净生不着急,略微惊奇道“我杀你全门做什么我向来不是心狠手辣赶尽杀绝之人。我看小公子冰雪聪慧,是个好孩子,心里疼惜,只想替周大人带在身边好好抚养。”到此语调一转,沉入深寒“养的他不学无术、不畏王法、不明出身。凡我兴致,皆传教于他,只叫他认我为父,恨杀大人。”

    周知府猛然睁眼,怒目狰狞,挣着一身锁链骂道“谢净生你敢”

    谢净生笑出声,“这法子不好么大人是觉得我不敢,还是觉得我做定了。”

    周知府锁链抖动,怒道“谢净生我同你无冤无仇不过各为其主竖子何故欺我如此”

    谢净生折扇一开,掩在眼下,道“你我同朝为官,难道不是一个主吗”

    周知府道“你这般狠辣,是不过得了阎王的真传。你忠于谁,天下谁人不知谢净生我的儿子你若拿去,我只咒你来日必遭人践不得好死”

    谢净生折扇摩挲鼻尖,笑道“不必来日,不如今日。今日尚且不能,来日九泉也只怕是不行。大人方才说了,我既得了阎王的真传,自是有阎王罩着。只怕到了下边,大人也还是我阶下囚。”周知府声声泣血,谢净生不为所动,道“大人的姑娘十三了罢。我前些日子听了故事,心里不大信。这故事大人怕是熟得很,官家女成娼妓,正巧同令爱一般年纪。正所谓耳闻不如目见,大人这事做的熟悉,我便是请教一番,也好来日教给令爱,也算女承父业。”

    周知府拳拳无力捶地,哽咽道“谢净生,你只管朝我来”

    谢净生笑意渐冷,他道“这话我也想对大人的贵人说。恶人自与恶人斗,只管朝我来。大不了咱们撕咬阴损,碰别的人做什么。我如今照猫画虎,大人觉得不好吗”

    “不是贵人。”周知府陡然提声,喊道“是秦王一意孤行欲先杀了贺大人再谋你”他爬拽住谢净生的袍角,泣声道“谢净生我只能言至此处此事当真不是贵人所为你为阎王谋事奔走,你该明白的,我真的已经不可再多言半句。”沾血的手拽在他袍角抖动,周知府垂头撞地,道“我已为你拉下了秦王,谢净生,放过我儿女给我个痛快罢。”

    阶上站了好一会儿的人不动,跟在他后边的狱卒小声问道“贺大人,咱们下去吗”

    贺安常垂眸,摇了摇头,转身往外去。

打赏
回详情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目录( 45
APP
手机阅读
扫码在手机端阅读
下载APP随时随地看
夜间
日间
设置
设置
阅读背景
正文字体
雅黑
宋体
楷书
字体大小
16
月票
打赏
已收藏
收藏
顶部
该章节是收费章节,需购买后方可阅读
我的账户:0金币
购买本章
免费
0金币
立即开通VIP免费看>
立即购买>
用礼物支持大大
  • 爱心猫粮
    1金币
  • 南瓜喵
    10金币
  • 喵喵玩具
    50金币
  • 喵喵毛线
    88金币
  • 喵喵项圈
    100金币
  • 喵喵手纸
    200金币
  • 喵喵跑车
    520金币
  • 喵喵别墅
    1314金币
投月票
  • 月票x1
  • 月票x2
  • 月票x3
  • 月票x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