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漫画 首页 都市言情 玄幻仙侠 曲中求,GL百合 GL百合 BL同人 网游竞技 排行 免费
搜索
今日热搜
消息
历史

你暂时还没有看过的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历史
收藏

同步收藏的小说,实时追更

你暂时还没有收藏过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收藏

金币

0

月票

0

恣睢之臣 第1节

作者:唐酒卿 字数:21721 更新:2022-01-01 03:30:02

    书名恣睢之臣

    作者唐酒卿

    文案

    人人都怕柏九的阴晴不定。

    只有辛弈降得住他。

    一个落魄小世子被鬼畜毒辣阴狠的大人包宠的故事。

    真心狠手辣权臣攻x真纯良温和世子受

    1v1,甜宠,he。其实全篇都是大人他在要抱抱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柏九,辛弈 ┃ 配角柏九,辛弈 ┃ 其它大人他总在要抱抱。

    、阎王

    婆娑城燃起来了。

    火光怒涛冲天,焰浪铺夜盖月。火星和灰尘一齐轻飘飘的飞扬出一里,噼里啪啦的梁木声像是人身躯皮焦肉绽的声音,火油的辛涩和烧酣的枯焦味直往人口鼻里蹿。

    程巍胃中剧烈翻滚,喉头上上下下,却强撑着不敢露出一分一毫想要吐的神情。他怕自己只泄了个怯,就在阎王前丢了条命。

    所幸阎王没有回头。骨节分明的长指下正压着茶杯,像是压了场畅快淋漓的恐惧。

    这杯中茶水凉了半夜,也无人敢添。

    程巍嘴巴张开了,才惊觉自己已经失了声。他手和脚都在细微微的抖,好容易发出了声,却像是公鸡嗝了鸣。

    “大、大人。”

    这一声颤抖的让他先惊软了腿,越发抖动着声音道“平、平平王已伏诛,不不、不如就停、停了城中、的”这个的字在舌尖含糊不清的绕了又绕,在阎王轻磕下茶杯的瞬间灰飞烟灭,人已经扑通一声先跪下去。

    一声轻笑。

    阎王盘领窄袖藏蓝色的常服在指尖被抚平,衬的那一小截的后颈白皙冰冷,也衬的这一声轻笑清寒。人依旧是背对着程巍,低低道了声“程大人。”

    程巍慌忙膝行爬近几分。

    “你说辛振宵死的如何”

    他敢这么直呼平王的名讳,打死程巍也不敢。程巍额上冷汗簌簌的往下落,他不敢乱接这话,却更不敢不接,只能硬着头皮结巴道“谋反、反重罪,平、平王去去的太、太轻易了些”

    “那就是他死的不好”

    程巍哭腔都被生生逼出来了,道“不、不不是,好,好,死的好。”

    阎王轻轻嘶了一声,指尖的茶杯被丢到了小案上,骨碌碌的滚摔到程巍膝边,道“死的好,却不是我想的。我只到了城外,他便放了火,连圣上的圣谕瞧也没瞧一眼。我还未倒数,这死的不算数。”

    “那、那”程巍急得汗如雨下,不知该如何回他。这个人在朝中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他万万不敢随意用话糊弄。

    “不如这样吧。”阎王笑道“程大人将他从这火中拉出来,我们再杀一次。”

    程巍浑身一瘫,吓到面容失色,惊声道“大、大人,平王总归是、是皇皇亲贵胄、若、若圣上追究”两侧的锦衣卫拽拖起程巍浑圆肥胖的身躯,大步往火中去。他惊的浑身肥膘乱颤,已然鼻涕一把的哭了出来,急促求道“大、大人大人说的是大、大人饶我、饶我”

    阎王充耳不闻,犹自望着自己干干净净的指尖,叹道“程大人身为平王恩客,怎么能弃主而逃呢”

    程巍被拖远了去堵住了嘴,堂堂婆娑城知府,正四品官员竟吓得失禁昏厥。谢净生皱着眉挥手,让人赶紧再拖远点,免得刺了自己的眼又碍了大人的鼻。

    阎王坐着不知想起了什么,回首看向谢净生。那凄凄冷的狭眸半挑,唇边倒延出笑,只问他道“人在哪里”

    谢净生恭了腰,回道“正在帐里。”平王一把火烧了自己和婆娑城,他们入不得城,只在外边扎营安寨。

    阎王起了身。藏蓝色的缎袍包裹长身挺立,站起身时愈发显得腿长。一品七梁,冠发端正。面容本是个极为出挑的颜色,只是浓丽殊色的眉眼间掩了几分冷戾,生生端出了危险。

    谢净生知道大人这是要去看一看,便稳着步子在前带路。他原是锦衣卫出身,如今是正经布政使,却在此人面前低若尘土。

    一路到了帐前,是飞鱼纹把守的四下。谢净生不敢同进,只上前挑捧了帐帘,待大人进入后再跨开几步,肃立账外。

    这人入了帐,抬眸一扫,一眼就看见了蜷缩在踏脚边睡的安实的少年。

    这少年几乎要蜷成了虾米,瘦瘦小小,粗衣褴褛。露出的手臂鞭印横斜,皮包骨头。

    他走到榻边坐下,将这脚边的少年看了个半响。狭眸中波澜不兴,丝毫没有看见龙孙落魄时该有的惊动。只用手指在榻沿上敲了敲,那少年倏地惊醒,一双乌黑发亮的眸惊慌瞟寻着,更加用力缩成一团。

    “到榻上来。”阎王垂眸看着他。

    少年只抱紧了身,往阴影里蜷。

    阎王沉默着看,缓慢道“你是燕王世子。”

    少年乌黑的眸被长睫毛掩着,不看男人,只盯着自己赤脚下的土地,也没有出声回答。

    阎王也并不需要他回答。

    因为燕王世子是个哑巴,这是整个大岚都知道的事情。

    “我是来带你回家的人。”男人的嗓音并不低沉,而是平静无澜的冷清,与他时不时延笑的唇角十分不符,在这时却出奇的可靠。

    少年动了动肩头,仿佛听见了了不得的事情。他黑白分明的眸落在男人的下颔上,被那里白皙的色泽晃花了眼。再向上移,从直挺的鼻,落在了男人狭长幽深的眸。

    阎王微微俯身,眸子牢牢盯在他脸上,将他面容看的清清楚楚,唇角终于不明意的露出笑,让人生冷。

    “你是小阎王,我们有缘分。”

    洪兴五十八年秋,平王拥兵而反,自藩地山阴荔河横跨大岚,战火四燎。洪兴五十九年春,平王直逼婆娑欲意借道南下。夏日二十六日,被右相截退婆娑,放火烧城,平王一门尽伏诛。

    自此右相名再响大岚。

    三十日归京,右相加封平定王,授金银册银宝冠服一品。如此一来,这个男人便是异姓王荣誉齐加身,并主右相政务,兼锦衣卫指挥使。

    一时间朝野鼎沸,太常寺卿刘胜率先凭情理不和上奏,紧接着参知政事贺安常、大理寺卿左恺一并上奏,然而圣上皆不与回应。

    正与此时,燕王遗孤,十六岁的小燕王辛弈同时回京。京都人掐指一算,这是自从燕王一脉战死北阳之后,这个哑巴世子时隔四年后第一次归京。

    四年前燕王一脉镇守北阳边境,燕王战死后世子年幼,由平王收归身边管教。如今平王已诛,他作为皇亲贵胄,理应归京都,让圣上看一眼。

    只是。

    “可怜燕王殿下一生尽忠,却只留了一个哑巴。”

    京都茶馆里正捻胡须品茶的老头闻言哈哈一笑,摇头晃脑的闭眼听着台上的戏段,道。

    “你懂什么。哑巴也是燕王的儿子,只要北阳人还叫他一声小燕王,那他就是北阳三津的主人。况且如今可不一样。”老头从怀中摸出几枚铜钱,整整齐齐的码在桌上,“柏九既然带他回来了,就容不得别人动手。若是没差错,你啊,就该改口叫他一声小阎王了。大阎王带小阎王,有趣有趣。”他抚掌大笑。

    老头对面的年轻人摇摇头,感慨道“恣睢之臣,恐难相与。”

    没错。

    柏九如今权倾朝野,就是圣上想加以约束都难以为之。叫他一声恣睢权臣,毫不为过。

    只是这人忽然心血来潮,带一个哑巴世子回来做什么

    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阅,能再与大家见面真是太好了。

    12点有二更。

    、哑巴

    谢净生在宫门外候着,他如今都是地方重臣了,在京都,还是改不掉侍候大人的习惯。大人的赤业在一边刨着蹄冲他哼哼,他赶忙往边靠,把位置让出来给这位马爷。

    一边还有个马车,安静不动。虽说不是什么值得害怕的人物,但出于对已故燕王的尊敬,里边的人不动作,谢净生也不好上前掀帘打扰。

    没多久,就见到柏九捏着个羊脂玉佩往外来。步子不紧不慢,走的闲庭雅致。康福一直在一旁陪跟着,笑容可掬,丝毫不见大总管平日里的调子。

    “大人如今都是京内屈指可数的王贵了,偶尔坐坐轿,也不是什么大事。您这来回走动,圣上可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呢。”

    谢净生闻言只垂头冷笑。这阉货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京都还有个实打实的秦王,大人搁前几日才加封了个二字王,宫中行轿这事如何都不成规矩。这话是把大人继续往风头上推,和他主子一样没安好心思。

    柏九手中的玉佩转了几转,唇角的笑一直没散,也不上马,只将眼转向康福,亲和的拍了拍他肩头,道“公公费心。”

    康福白净的老脸一抽,腰先弯下去,哈哈道“大人哪里的话,哪里的话呀。奴才也担心,大人案牍劳形,光阴宝贵,多耗在了路上可不值当。”

    柏九唇角更加温和了,道“我说公公费心,公公便是费心了。这宫中行轿还是不必,我不喜。”

    他这一句轻飘飘的我不喜,就要压趴了康福的腰。幸亏稳当住了,嘴巴也打住了。只敢对他贴着笑脸,恭声道请。知道他不喜人等着看,便匆匆告罪退了。

    谢净生轻呸了一声“这老家伙眼力不好,心也是黑透了。”

    柏九指尖勾了玉佩的穗,转身掀了马车的帘。谢净生站后边也看了看,里边人竟还在睡。他哑然道“这世子爷真厉害。”

    从他们归京一路到现在,这世子几乎都是用睡来摆平乏味。

    柏九直接上了车,对谢净生道“让赤业前边跑。”

    谢净生应声,待赤业跑起来之后,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跟在柏九车后边。

    这帘子一合,车里就有些暗。

    凉席上蜷着一少年,身形还未全开,瞧起来瘦弱,蜷抱着枕头像只虾子。早晨才梳整齐的冠发都被蹭的凌乱,几缕发掩在他眼上,睡得天昏地暗。

    柏九绕有兴趣的看了半响,伸出手,那带着冰凉的玉佩便顺着滑到他脸上,凉的他一声轻叹,还蹭了蹭。柏九将他眼上遮掩的发缕拨开,露出一张纯善酣睡的侧脸。

    这小孩儿长得和燕王并不大像,也没有他哥哥们的英气。像燕王妃,要精致些。

    马车摇晃中咣当一声,大概是碾过了石块。辛弈抱着枕头滚了几滚,撞到柏九膝前。柏九一直盯在他打转的脸上,见这般他都醒不来,抬了抬腿将人又滚一圈翻过去。

    岂料他一收腿,辛弈又咕噜的滚了回来,一定要凑到他膝前靠着睡。一睡又睡的沉,根本不动。

    柏九盯着他睡颜半响。在扔出去和踢出去之间再三选择,这小孩儿又脸蹭他膝头,边蹭边睡表情酣然满足的像只猫。柏九微皱眉,指尖在要拎到他后领的时候又转回来。

    辛弈睡的踏实,柏九盯了一路,只觉得新奇。

    从婆娑城上车开始,除去必要活动,辛弈都睡死不动。只要让他一个人在车内挨上枕头,就像七八年没睡过觉似的。都回到京都了,他也不怕,到底是年轻不懂事,还是骨头硬不怕磕

    马车在柏府大门前没停,直接入了门。到里边谢净生先下了车,见曲老已经在边上等着了。两人少不得寒暄几句,曲老是柏九身边的老人,谢净生待他也十分尊敬。只是两人寒暄完又绕了几圈话,也不见柏九从车上下来。两人正想着要不要在帘外唤几句,就见那藏青色的帘半撩,柏九下了车。

    他一下车,里边正靠着他腿睡得香的人一个轱辘撞在车壁上,倏地醒了,顶着一头乱发懵懂的四处看,正撞入一双冷寂深沉的狭眸,凉的他一个激灵清醒不少。

    辛弈张张嘴,好像要打招呼的样子。大抵是嘴巴张开了才想起来自己是个哑巴,又闭回去,只对柏九笑了笑。温润的眼睛湿漉漉的,这么一笑颊边还旋出了个酒窝。

    谢净生觉得这小世子真不像是燕王的儿子,瞧这心大的,一点也没怕。

    可是柏九却出人意料的没忽略过去调头就走,而是伸了手,将辛弈蹭乱的衣襟拉正,道“到家了。”

    辛弈对家这个字眼似乎没有什么兴趣,只顺着他伸来的手,下了车。

    曲老笑容慈爱道“世子爷贵安,老奴柏曲,是大人府上的管家。”

    辛弈点头,冲曲老笑。

    曲老疼惜道“大人快进屋,膳席早备妥。世子爷一路奔波辛苦,瞧着清瘦的很,如今到了大人府上,吃穿用度只管招呼老奴。”

    柏九已经抬步往里走,闻言道了声“就在这院子里给世子收拾住处,不必去旁院。”

    曲老连声应了,一行人往里去。辛弈初到此处,却不四下打量,跟在柏九身边安静听话,柏九余光看得清楚,也不知怎么做想,竟缓了半步,和他并肩走。

    “这是主院,除了我没有其他人。来日你若有兴致,在这里跑马都无人管。从这里侧廊穿过去是书房,往后有松林小亭。那边是曲通院子后门,中途有块方正的跑马场,赤业在那里。”末了,柏九唇角动了动,道“府里有几匹北阳马,也在一处。”

    他说的途中辛弈一直露出倾听的神情,模样很认真,柏九拍了拍他脑袋,道“记清楚。”

    辛弈点点头,酒窝一直没消失过。

    用膳时辛弈吃的份量比谢净生还要多,谢净生本想打趣他几句,又想到了已经死在婆娑城的平王,想到辛弈这几年都在平王手底下,听闻还住着是马棚,恐怕没怎么好好吃饱过肚子。已经到了嘴边的调侃就咽下去,说再也不出来了。

    用膳后辛弈去了给他收拾的屋子休息,谢净生看着他温顺的背影,忍不住道“平王暴虐,看世子如今,恐怕更难权驭北阳。”

    柏九指尖推着茶盖玩,唇边嘲弄,道“谁说要他回北阳了。”

    谢净生一愣,道“大人将他接入府中不是为了送回北阳”

    辛弈是个大礼。北阳三津只服燕王,燕王死后唯存的世子被平王拿捏在手中百般刁难虐待,不过四年,已经足够平王被北阳人记恨一辈子。辛弈是哑巴,北阳人是觉得他担不起燕王重任,但这绝不是平王能随意折辱他的理由。如今柏九官位再进也进不了什么,只有爵位加封一个二字平定王。说起来是风光无限权倾朝野,实际上却已与左党之间剑拔弩张。没有兵马切实在手始终是个隐患,如果柏九将辛弈健健康康的送回北阳,将来如有需要,北阳三津一定回全力偿还这份人情。

    柏九狭眸半敛,有些慵散的态度,“我为什么要送他回北阳北阳人可从来没有求过我这件事情。”

    “那是为何”

    柏九拨了拨茶盖,道“我乐意。”

    谢净生被卡了音,也不敢追问您这是乐意啥用不着这就是个麻烦,不早早丢开迟早烫手,没见今天圣上连他面都不愿意瞧一眼吗,大人您真是率性可爱。面上还要维持大臣风度,只能干笑着道“那、那就留着也不碍事,我瞧世子乖巧,也可爱的紧”他说着着就见柏九抬起头,眼中分明露出了然的情绪,忙打住自己的话音,咳了声道“不是,卑职就是觉得世子安静,安静。”

    却见柏九莫名其妙的笑了笑,“难说。”

    难说

    一个小哑巴还能不安静

    入夜丑时。

    柏九还在案前,忽听曲老在门外轻声唤了声大人,他丢了笔,披上外衫打开门。见灯笼火光间曲老凝重的脸,皱起眉。

    还没走进屋子就能听见辛弈短促的尖叫,那种急促短暂的声音被卡在喉咙里,生生溢出绝望感。

    柏九入门果见辛弈被按在床褥间,一个小丫鬟本就怕惊动柏九,慌慌张张的给他口中塞了巾帕。他还在挣扎,黑白分明的眼睛中空洞的见不到人气,手无意识的划扯在被褥上,手背上的青筋都绷出来了,汗珠子顺着鬓一个劲的往下掉。

    柏九面色一冷,曲老先怒声道“混账东西快将巾帕拿出来”

    柏九已经走到床边,连丫鬟脸都未看一眼,“拖出去”

    丫鬟被捂住嘴拖拽出去,连哭声都没泄露半分。没了巾帕堵塞,辛弈张大嘴急促喘息,尖叫声断断续续。

    柏九猛然一脚踹翻榻边的屏风,冷喝一声“滚出去”

    一屋子的人鸦雀无声的迅速退出去,柏九将辛弈紧紧扯拽被褥的手指一根根纳进自己手掌,十指紧扣牢牢交握在手中。辛弈还在挣扎,柏九将人顺势一把捞到膝上,从背后环扣住他,紧紧束在胸口。辛弈十指用力扣抓在柏九的手背,身体的颤抖从胸口清晰的传递过来,他的尖叫渐渐变成低泣。

    柏九听见他说。

    “辛振、振宵。”

    柏九下颔压在他颤抖的肩头,在他耳边低缓清楚道“这是个死人。”

    辛弈哽咽着侧头,柏九浓丽危险的眉眼就近在咫尺,几乎要和他颊贴颊,他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问道“真、真的已经死了吗”

    柏九看见他通红的眼角,再次低声道“这是个死人。”

    一颗颗水珠砸在环住他的手背上,砸的柏九皱眉,他颊边的酒窝却浅浅浮现,哽咽着笑出声,一遍遍道“该死。”

    平王该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各位。

    、世子

    大岚都知道的燕王世子是个哑巴,可偏偏他还真不是。

    燕王和燕王妃伉俪情深,这一脉有四个儿子,辛弈是最小的。他出生的时候他三哥都十二岁了,他才断奶的时候燕王妃身体不好,哥哥们就轮流带着他。大概是自小被哥哥们在马背上拎来拎去,辛弈起初不大会说话,说话也是个词不达意的小结巴。他三哥最没个正经样,就喜欢跟着他学,被燕王和他大哥揍了无数次也改不掉捉弄小幺的习惯,久了辛弈就不爱说话,尤其到了年末元春的时候,王府里都是乱七八糟的客人,一旦出席宴会他就跟着他面瘫脸的二哥一起当柱子。这样渐过了几年,他长大些的时候外边就已经在传他是个哑巴的蜚语,那会京都和北阳关系渐绷,燕王大抵是察觉到了京都对他儿子们的虎视眈眈,所以对外传的哑巴言论丝毫不解释。

    后来燕王妃会叮嘱他出门少语,哥哥们在外也时常护着他不言。他起初以为是自己结巴让家里丢脸,一个人在屋里对着墙壁含着石子读书练习过一年多,练得口齿伶俐可以笑话他三哥的时候,他二哥死了。

    洪兴五十一年春寒时,燕王二子辛敬冻死在平王藩地山阴婆娑城外八百里。尸体是平王差人送回北阳的,身上随便盖了面北阳燕王旗。到府里的时候天还飘着雪,他大哥掀开旗盯着人看了半响,一言不发。后来要下葬的前一天夜里,辛弈在灵堂看见他大哥睡在棺材里,无声中眼泪湿了一夜。

    紧接着五十一年秋,大苑因草场划归与大岚再起纷争,燕、平王相继出征,才入冬时,燕王三子辛笠被射杀在阵前。一箭穿心,四箭定身,就在北阳燕王旗上,像是赤裸裸的挑衅。然而其中三支箭,自后而来。

    五十三年冬,燕王妃应太后懿旨入宫,于元春节夜暴毙而亡。

    五十四年初,燕王辛振盛于大苑境内战死。

    五十四年春,燕王长子辛靖破大苑,逐各部,于宛泽遭袭,战死。

    五十四年冬,平王凯旋。

    辛弈被送入京都,然而车至城外,圣上因心力交瘁病倒龙榻,平王以旧子伤目为由,将辛弈转接入自己府中。

    这一入,就是四年。

    辛弈醒过来。

    眼睛红肿的难受,他用手背贴了半响,觉得烫手。脑中浑浑噩噩,胸口空荡无物。

    床边放下了沉沉的帷幕,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也听不见其他声响。

    辛弈翻了个身,一块冰凉咯在手臂一边,他抬臂一看,是昨日在柏九手中见过的羊脂玉佩。这玉佩出彩的地方是一面活灵活现的雕出了猛虎扑食的凶悍雷霆,一面又急转画风雕成了幼兔抱白菜的天真活泼。底下坠了藏蓝色的穗子,十分宝贝。

    辛弈拿在手上看,脑中便渐渐浮出昨夜柏九近在咫尺的眉眼和低音,脸顿时变得和眼睛一样烧灼烫手。他揉了揉脸,又翻个身,想不到哑巴会开口说话这件事该怎么解释。

    燕王世子是哑巴,和燕王世子会说话,这两者作用大大不同,整个大岚对此态度也截然不同。该怎么继续遮掩,这是问题。

    他正望着床沿苦恼,不料帷幕开了条边。正午的阳光泄进来,微微刺眼,然而比阳光更刺眼的是露出的那个人。

    柏九今日着的是象牙白的宽衫,松垮在肩头,与他在外紧扣盘领的禁欲迥然不同。见辛弈还肿着眼睛,神情和睡醒时的懵态如出一辙。不禁探了身进来问,“饿了吗”

    辛弈肚子立刻应景的叫了几声,他面上一滞,目光只管飘开,转了一圈又回到柏九脸上。

    柏九没笑出声,但目光也差不多了,转身对曲老道“收拾一下上饭。”

    辛弈洗漱收拾完后饭菜已经上了桌,他碗里的米饭堆成了小山尖。辛弈对粮食很珍惜,把碗里的饭吃的干干净净。柏九也不出声催促,就坐在窗边榻上拿着一块还未经雕琢的璞玉想着什么。饭后有个大夫来,开了些平心静气和平复伤痕的药。不过有些疤痕时间太久,恐怕难以消掉。

    曲老送大夫出院,屋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柏九端详着玉不开口,辛弈也不知该说什么,在柏九的对面有些坐立难安。

    “下午无事,你若困了还可以睡。”突然一声让辛弈吓了一跳。柏九正用指尖在玉上轻轻划动着,没有抬头。

    “啊。”辛弈轻啊一声,喉咙有些干涩,他道“多谢大人。”柏九没回答,辛弈缓了缓嗓子,道“昨夜也多谢大人我”

    我什么呢

    我不是哑巴或者我是因为平王死的大快人心了所以不哑巴了

    柏九狭眸看过来,辛弈一阵紧张,手心都泛起了细微的湿意。他见皇帝都没这么紧张,不知是不是昨夜近在咫尺的后遗症,总之在那双眸子注视下他有些燥,到了嘴边的我一个转弯,变成了“大人下午要睡吗”

    璞玉在指间转换着把玩,柏九靠在软靠上直直的看着他,“你要和我一起睡吗”

    “不”辛弈结巴道“不敢劳烦。”

    柏九看了他半响,看到他耳尖微红,目光不禁一阵停留。辛弈只得垂头将案上的茶杯看了个仔仔细细彻彻底底,还能感觉到他目光没移动过。

    幸好谢净生及时来了,辛弈才松了口气。谁知这一口气还没彻底松完,柏九陡然回头将他放松的神色看了个清楚,辛弈还没来得及恢复,这人就真走了。

    这一次辛弈提着一口气直到看不见柏九,才舒出来躺倒在软榻上。垫子松软,他滚了一圈,埋脸在软靠上,一股清清凉凉特别的味道是柏九身上的味道。辛弈埋了半天,才翻过身仰躺,日光散了一身,他张开手臂,浑身都暖洋洋的舒服。就是胸口空荡荡的发寒,让他忍不住将软靠拉过来抱住,感觉好受一些,就这么眯着眼躺在阳光里,睡着了。

    谢净生不能在京都久待,今日柏九给他在京都最好的笑笑楼里开了送行宴。来的大多都是锦衣卫出身的兄弟,谢净生和众人少不得对柏九敬酒。柏九在宴上一向甚少说话,大家玩的热闹,他在座上也颇显慵散,大家才敢更热闹。

    酒至酣时自然不能少了美人,男男女女只要是美人都是娇客。不过谢净生这个人有个有意思的地方,他每每喝醉酒就会十分正派,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被众人又嘲笑一番。

    昨夜哄睡了辛弈,柏九却没有睡。现在又喝了不少酒,难免有些头疼,习惯性的去摸腰间玉佩,又想起来扔在辛弈床上了。想到辛弈的床,就得想到辛弈。想到辛弈,他敲着案沿的指尖就乱了节奏。愣了半响,突然觉得这宴到这个点已然无趣了。

    不如回去

    不如回去。

    这个念头一清晰,柏九就忽然烦躁起来。有眼色的怕他觉得冷场,赶紧又敬酒,这一敬又是轮番不停。

    辛弈是被曲老唤醒的,醒来时外边已经黄昏了。曲老让人上了饭,站一边陪着他用了,末了还怕他无趣,又陪着他在院子里转转。

    辛弈乐的和老人家转,两人就这么在院子里走。到了书房那块地,曲老给他指,“世子爷瞧,这池里都是庄子里挑送过来的鱼,新鲜肥美,改日您要是有兴致,一定要在这池里钓几条玩。”

    侍奉的都隔了七八步,曲老又是柏九打点过的,辛弈不怕人听见,只笑,酒窝甜不死人。他还未听说过哪个达官显贵书房前的池里放这些鱼养,想到柏九笑似非笑的样子又觉得正合适,不禁笑出声,对曲老小声道“谁的主意”

    曲老也配合的小声道“大人整院子的时候想的家里要闲适舒服,钓鱼是最好不过的嘛。”

    辛弈瞧见那池子里的鱼还真一个个肥美的很,觉得有趣,道“那还少些东西,不然还真颇具野趣。”

    曲老立刻洗耳恭听。

    辛弈道“如果再添一叶扁舟,那不凑个正好。”

    曲老合掌哈哈大笑,“若再上两三布衣渔童,就是桃林散境,美得很。”

    两人便这么边聊边转,不待到后边的马场天已经暗了,辛弈便停了步,没去看,和曲老往回走。自有下人在前边引灯照路,曲老在一边留心着辛弈脚下,见辛弈神色渐渐平复,便知道他心中有事。

    “老奴这一到夏夜就心烦。”

    辛弈嗯了声,抬头好奇道“为何”

    曲老摸着短须露出不堪其扰的神情,指了指一旁的草丛,道“钟乐鼎鸣,实在扰人清梦。”

    辛弈被老人的神情逗乐,酒窝又旋在了颊边,他听着这四下热闹的蛐鸣,笑道“若是再添上蛙声,更是苦不堪言。”他说着偏头,有几分回忆道“过去我家三哥喜欢斗蛐蛐,每次怕被大哥发现,总往我屋里藏,一藏就是几夜,我那会还是个小结巴,一着急又说不过三哥,被蛐蛐吵的睡不着,就求二哥。二哥总有法子,半夜带我把蛐蛐塞到三哥被窝里,被三哥记住了,找机会揍我。最后闹到大哥那里,让大哥揍了一顿。”他说到这里,目光望向昏暗中起伏的房檐,声音渐低“娘为了哄我,就让爹和哥哥们在府里给我挂灯笼,五颜六色,一个一个挂,挂满整个府上,晚上举目都是颜色”

    辛弈声音停了,在昏暗中露出茫然的神色,像是说到这里,才惊觉这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

    曲老一直听着,面上浮出慈色,轻声道“都是好颜色。”

    辛弈笑了笑,两人继续往回走。回到了屋子柏九还未归,辛弈沐浴完后喝了药。曲老本想为他上膏药,辛弈推了,曲老也不强求,便退出屋子不提。

    辛弈和柏九一样不喜夜里屋里有人伺候,故而熄了外屋的灯,到里屋隔着屏风褪了衣,对着铜镜自己给伤痕上伤药。最重的伤在后背,是五十七年寒食节平王受刺,拴他在马桩,放了两条恶犬留下的痕迹。

    辛弈背过身转头思忖着这伤要不要涂,正认真的想着,忽听屏风边沿被人屈指敲了敲,他一抬眼,就见柏九靠在屏风边,狭眸平静的从他脸上往下滑,如同实质掠过他脖颈锁骨,胸口小腹。

    这个目光太平静,平静的令辛弈下腹微微收紧,耳尖先红了起来。他拉了拉衣衫,又觉得两个男人何必故作矫情,手便上下不是,只能望着柏九发愣。

    柏九抬手揉了揉额角,道“我来吧。”

    “不敢劳烦。”可是柏九已经到了身前,高出他一头多的男人就这么倾过来,在灯火中异常浓丽鲜明的眉眼让辛弈胸口怦怦撞响,眼见他就要靠过来,辛弈猛然后退一步,柏九一把按住他后退的肩头,辛弈才发觉柏九是倾身拿他身后的伤药。

    一股酒气包围住辛弈,柏九直起身,眉梢微挑,“怕什么。”说罢又垂头凑近他眼前,“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连婆娑城都敢烧。”

    辛弈哑然,想说什么,谁料柏九认真的揉了揉他的发,像哄小犬一般的低声道“无妨无妨,一个婆娑城而已,你就是烧了平王的山阴也没什么大不了。转过去吧,我来给你上药。”

    他这低语声和昨晚的天差地别,听在耳朵里竟然激起一阵温柔的酥麻。辛弈的耳尖已经烧起来了,只觉得他的气息和酒味混合在一起,让自己也头重脚轻晕起来了。

    “嗯”柏九指尖轻轻触碰在他红透滚烫的耳尖,低笑道“这什么,好烫。”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阅。

    、秦王

    辛弈恨不得倏地缩起来,冰凉的触感缠绕在耳尖,一圈一圈晕开在他胸口。他一紧张又结巴起来,“你、你不是要上药吗。”

    柏九哦了声,就真的用指尖蘸了膏药,在他上身巡逻起伤痕。辛弈转过身,面对着镜子,不料这样看不见他动作,只能看见侧脸的感觉更加明显。

    冰凉的手指活动在背上,涂抹间有些痒,辛弈还没来得及收拾表情,就已经从镜中看见了自己的酒窝,他只得转开眼。

    柏九垂着眸,眸中却清明一片,指尖的力度说不清道不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柏九涂抹完伤药后手指渐渐下滑,从辛弈的后腰际淡淡的收手,让人摸不清是故意还是无意。

    辛弈想要罩上衣衫,柏九已经转了身,“不必穿了,你睡吧。”人便转过屏风走了。

    留下辛弈耳尖烧烫,莫名其妙。

    次日辛弈醒来时柏九已经上朝去了,用过早膳后他和曲老趁着晨凉继续转昨日未转完的院子。

    柏九形容的马场其实并不算太小,起码十几匹马一起围场跑不是问题。赤业单宿一棚,因为它脾性随主人。

    辛弈将赤业放了出来,让它自己在马场上欢跑了几圈。然后看了另外几匹马,果然都是北阳马,不禁多拍抚一阵,心生亲近。

    “果然是老啦,老奴就摸不得赤业。”曲老见赤业和他也亲近,笑道“若是老奴再年轻几岁,说不定也能驯匹好马。”

    辛弈酒窝一现,抚过赤业的长鬓,道“这是好马,难得的好马。”

    曲老道“赤业当初送入京时,小秦王也喜欢的不行,就是赤业性子烈,只有大人才拿的下。”

    他说的这个小秦王是秦王辛振平的世子辛炆,一直养在京都,出了名的京都太岁,跋扈飞扬。辛弈对这个表兄弟没什么印象,他在京都待的时间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只是听过名头而已。

    “我能骑马跑两圈吗”辛弈略过了小秦王,只对马有兴趣。

    曲老赶忙退开几步,道“世子爷请。”

    辛弈虽然喜欢赤业,但毕竟是柏九的马,他不便擅自驱驰,便挑了北阳的马,就在马场上小试几圈。一上马他酒窝就情不自禁的露出来,是打心底里的愉快。爱马这个特点,整个北阳如出一辙。

    辛弈在马场上一直呆到午时,下马时曲老递了帕给他擦鬓角的汗,见辛弈意犹未尽的抚着马,笑道“这马场建的时间久了,大人一直忙于政事甚少前来,若是世子爷有兴致,倒能常来转转,也省的下边人偷懒。”

    辛弈笑了笑,道“若是不麻烦,那也好。”

    归去用午膳不提,膳后辛弈又懒在了昨日的榻上,抱着软靠在阳光下眯眼午睡。柏九不知为何还未回来,他不回来,辛弈也少一分不自在。

    就当这快要入睡时,忽听院中嘈杂起来。辛弈还困乏着神,只听一少年在院中高声跋扈道“怎么本公子还进不得他的院子了”

    辛弈翻了个身,就听这人继续道“王宫里都没这么多规矩今日本公子偏生要看看赤业,你敢拦”

    曲老仍挂着笑,只道“大人未归,不敢怠慢炆世子。”

    辛炆要比辛弈年长三岁,闻言眉梢一扬,先沉了脸,“本公子自打出生以来,还未被谁在京都的地界上叫一声炆世子。那这不大不小的京都里,还有谁配曲老叫声世子爷”

    “世子爷自然还是世子爷,炆世子也坠不了世子爷的尊贵。”曲老笑呵呵的道“这是黄口小儿都知道的事情,世子爷可千万别上心。”

    辛炆正欲发作,眼角却见那窗沿上趴了个昏昏欲睡的少年,模样温润雅致,眉宇间存几分天真质朴。他心下一转,已经知道这是谁了,面上却纹丝不动,只用手指着那人,道“这人都入得了平定王的屋子,本公子却入不了平定王的院子。曲老是不是老糊涂了,尊卑礼教也分不清了。”

    曲老还是笑眯眯的样子,只道“既然是平定王的屋子,那自然不是寻常人能入的。只是我家大人心思不同旁人,就是让寻常人入了,那也不是甚么大事。炆世子瞧这天儿毒辣,您打这一直站着也不算事,不如老奴引您去旁院里坐坐,您愿意房梁上坐着大人也不会过问。”

    “今儿天气好着呢,本公子一点儿也不热”辛炆冲辛弈抬了抬下巴,道“你出来。”

    辛弈见他誓不罢休的样子,心下叹气,慢吞吞的走出来。

    辛炆推开曲老,拽着辛弈就往后边去,哼了一声道“本公子可是你家大人的客人盛情相邀来的,你还拦去马场,本公子要看赤业”

    他们虽是表兄弟,长得却并无相像处。辛炆常年养尊处优跋扈惯了,不挑眉也是一副张扬嚣张的样子。拉了辛弈一路,将他看了几眼,先冷笑道“你谁啊”

    哑巴自然是回不了话,辛弈只微笑了笑,酒窝浅浅腼腆。

    “京都哑巴就一个,还是前两日凑出来的新鲜人物。辛辛弈是吧归京了怎么不去坐坐。”辛炆说着抬手拍了拍辛弈的肩,他比辛弈高些,就这么勾着肩哥俩好的往前走,道“一直窝在阎王后边算什么事你又不是他儿子。我父王前几日就在念你名呢,不过今日是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本公子才来瞧瞧。柏九这个疯子没怎么你吧”

    辛弈还是只微笑,神情不变。他大哥在京都还不是万人迷,和秦王的宝贝疙瘩做不了多深的交情。这人来客套是情理之中,但扯着他父王哥哥们不放,就让人烦了。

    “你回来两日了,还未见圣上。柏九如今盛宠无限,开了口是举手之劳。”辛炆抬手将头顶的柳条拨开,嗤笑道“可他只字不提,将你圈禁府中。虽然如今不比当年,你好歹也是燕王的儿子,他如此行为,你就听凭处置”说着他揽辛弈肩头的手收紧了紧,道“我们可是表兄弟,你若是想出气,本公子定当相助。这京都嘛,在圣上面前,还没谁能越的过本公子去。”

    这垂柳的旁边就是书房前的池,辛弈闻言酒窝旋的更深了,一双眼感激的望着辛炆,停下脚步。辛炆也停下来,在他真挚仰慕的目光中松开他,语重心长道“都是圣上的亲孙子,不能让个区区二字王糟蹋了。”

    辛弈赶忙抬手掩住眼,感激将泣。辛炆皱皱眉,道“你可别哭上了,这么诶,你退什么”

    辛弈摆手意示自己无碍,肩头微微耸动着,人在他步步靠近的途中不断后退。辛炆只觉得这么大个人了竟因几句话哭成这般模样,心里躁的烦,他本就不是有耐性的人,只想将辛弈拎过来说完话赶紧走。辛弈转身像是擦泪,辛炆只得绕过去,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黑白分明的眸子忽然从指间盯着他,哪有半点感激欲泣的痕迹。

    “你”

    下腹猛然一重,整个人慌不及被踹的踉跄,谁料池就在后边,辛炆这么一退翻仰摔进池里,砸的水花四溅。

    辛弈站在池畔,将他揽过的肩头用擦汗的帕子擦了又擦。眸子温和的看着他在池里恼羞成怒拍水沉浮,颊边酒窝旋了又旋,最后还是寂寥的消失了。

    辛炆额角突跳,他拍水怒骂道“好你条北阳哑巴狗不动声色咬的狠”

    辛弈平和的看着他,夏日午后的池水温热,辛炆背后的寒毛却炸了起来。

    曲老在后边哎呦一声,站在池边道“快拉世子爷上来,这养着鱼,池底下都是泥,脏了世子爷的鞋底可担待不起。”跟着老头笑起来,道“您府上若是缺新鲜鱼,只管给老奴开口不就成了。几条鱼嘛,府上舍得的很,何必自个往里跳呢您真是。”

    辛炆没理他,被拉上岸锦袍湿哒哒的狼狈,几步蹿到辛弈面前,拽起他衣领,咬牙切齿道“你只管张牙舞爪,我就不信柏九还真能给你挺这个腰今天这一口你只管等着”

    辛弈垂眸看他湿乎乎的手拽皱了自个的衣襟,抬了眼只冲他一派无辜纯良的笑。辛炆却清清楚楚的从他眼底读到轻蔑,像刀尖一样扎的人眼疼。

    这家伙果然是北阳养出来的豺狼,不过披着一副绵羊的皮囊掩人耳目罢了

    一直在书房里的人将端着的茶搁在了桌上,热气渺渺,那冰凉的指尖滑动在茶盏边缘,盯着池那头,寂静无声。

    辛炆拂袖而去的时候辛弈脑子里还想着昨晚烧的鱼很好吃,正好在池边要不要钓几条回去今晚接着烧。他想的认真,回到屋里的时候就这么想着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睡得迷迷糊糊,听见头顶上传来刀器磨砺的声音。辛弈睡得沉,现在醒来也觉得头昏沉,趴在那里听了半响,才觉得不对。他翻过身睡眼惺忪的向上望,就见一双漂亮的手十分漂亮的手,正夹着刻刀,在璞玉上活动。

    夕阳穿过窗格,投映在低首专注的男人脸上。原本浓丽明烈的容色一改常见,变得沉稳冷凝。狭眸勾起的眼角令人失神,不笑时并不冷厉,反而安静随和。

    辛弈看着看着忽然觉得酥酥麻麻,他猛地翻回身趴着,将脸埋进软靠里躲起来,但是软靠里都是那股冰冰凉凉的味道,竟一时间无处可逃。后脑被人轻弹了一下,辛弈耳尖又红了,那人冰凉的手指又移到露出的耳尖,轻轻一弹。辛弈一颤,簌簌簌的爬到窗边去,蜷成一团,用软靠遮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瞧柏九,像是不明白他的触碰。

    “你是小犬吗。”柏九撑首看着他,“我以为我是个亲切的人。”

    辛弈脸烫,只闷声道“嗯。”

    “昨晚的药舒服吗。”柏九伸出手去,“是我涂的,我要看一看。”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辛弈连眼睛都缩回软靠后边去了,“舒舒服,不用看了,谢谢”

    “哦。”柏九忽然翻身撑在他腿边,将软靠抽掉扔在一边,盯着他道“我要看一看。”

    “不”衣衫被掀起来,辛弈压死了不松手,强撑道“真的不用了,不敢劳烦。”

    “我的味道好闻吗”

    “真啊”辛弈一愣,紧接着天翻地覆,人已经被翻按到软榻上,衣衫从后边哗的就掀到了背上,露出疤痕。他恼的又急又羞,不懂柏九这频频触碰是怎么回事。

    背上陡然一凉,这人竟用手在疤痕上来回摸了个遍,摸的辛弈一个激灵,愤愤埋脸,想出口的质问弱弱塞回去,恨不得咬软垫。

    “这是怎么留的,辛振宵牙口没这么好。”

    辛弈都变成了鸵鸟,从软垫底下闷闷道“辛振宵的狗牙口好。”

    柏九眉间一皱,“他放的狗”

    “嗯”辛弈觉得这么说显得自己有点逊,咬咬唇道“我捅了他一刀,他起不了身,只能放狗。”

    柏九沉眉想起什么,指尖在他背上划动,过了半响辛弈突然颤了声音,对他几乎带了哭腔,道“别摸了。”

    柏九从软垫底下摸到他的脸,烫的厉害,捏着下巴扳了出来,道“你烧婆娑城的时候没放狗咬他”

    辛弈脸红的不像话,因为和他贴的近,背上撩起衣衫的地方清楚的感觉到他的衣摆,冰凉的味道劈头盖脸,喏喏道“没来得及。”

    “无妨。”柏九唇边延了冷笑,“他是五马分尸,烧焦了也只能喂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谢谢观阅。

    、波澜

    柏九这句话说的冷,上一瞬还有些温度,这一瞬何其冷厉。辛弈睫毛抖了抖,道“那他倒算是死得其所,好歹有个安身之处。”

    柏九没回答,而是翻身到他身侧,撑首看着榻角的大瓷瓶,道“这是他的造化。”

    辛弈迅速拉展衣衫,酒窝旋了旋,道了声是。他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尽,趴在软垫上这样静静地笑,几缕发滑下来遮挡在圆润明亮的眼睛前,却遮不住他眉间的浑然天真。

    还年少,青涩的很。

    柏九长腿换了个姿势继续转回目光不动声色的看他,道“端阳节宫中有宴,圣上点了你的名,你要随我去吗”

    辛弈只笑,道“怕是没得我选。”

    柏九淡淡道“你不去也无人敢吠,我是在问你。”

    辛弈想了想他皇帝爷爷的脸,上一次见面大概是他受封世子的时候了,隔了有年,除了跪下时窥见的龙袍十二章纹,其余什么也记不得了。皇帝是什么模样。辛弈并不在意,但是他有一件事情势在必行,所以他踌躇一下,道“我想去”

    柏九看着他眼前的发缕,手指蠢蠢欲动,并将他的心思猜了七八分,却不刨根问底,过了半响只突然问道“你从前在家中如何度过这节。”

    辛弈将软靠又拉抱回怀里,道“和寻常人家一样过。”

    “寻常人家怎么过。”

    辛弈抬眼瞧他,见他神色如常,便回想着道“娘带着我们挂艾草,熏白芷,爹就给哥哥们雄黄酒喝。因为北阳只有上津赛龙舟,所以爹也不兴这个。每次一大早醒来娘就把我们连同爹凑一起,包角黍。二哥手巧,每次包的很漂亮,倒是爹,包了好几年,还是笨手笨脚。”他说到这顿了顿,笑容有些柔和,道“或许早就会了,就想让娘一直手把手教。”

    柏九一直听着,手指轻轻叩打在腿上。

    “哥哥们的香囊也都是娘亲手绣的,我年纪小,只能挂五色线。等到角黍蒸好了,就用肉馅的和大哥换香囊。这么换了好几年,才知道家里除了爹都喜欢吃蜜枣的。”辛弈越说语调越轻快,他抱着软靠翻过身,微仰的眼睛能穿过窗格看见已经微沉的天幕,“天一黑,府里的灯笼一个个点亮,我们坐在娘最喜欢的葡萄架下看星谈天,各寻乐趣。端阳节这样,拜月节这样,寻常日子里也这样。”

打赏
回详情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目录( 45
APP
手机阅读
扫码在手机端阅读
下载APP随时随地看
夜间
日间
设置
设置
阅读背景
正文字体
雅黑
宋体
楷书
字体大小
16
月票
打赏
已收藏
收藏
顶部
该章节是收费章节,需购买后方可阅读
我的账户:0金币
购买本章
免费
0金币
立即开通VIP免费看>
立即购买>
用礼物支持大大
  • 爱心猫粮
    1金币
  • 南瓜喵
    10金币
  • 喵喵玩具
    50金币
  • 喵喵毛线
    88金币
  • 喵喵项圈
    100金币
  • 喵喵手纸
    200金币
  • 喵喵跑车
    520金币
  • 喵喵别墅
    1314金币
投月票
  • 月票x1
  • 月票x2
  • 月票x3
  • 月票x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