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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合璧 第17节

作者:月佩环 字数:8284 更新:2022-01-01 03:15:07

    方棠溪神色尴尬,压低声音道不瞒大哥,每次吹寒盛装打扮,我都会特别有感觉。

    ……薛易总算明白为什么蓝吹寒喜欢女装了。显然他这个义弟还不知道姓蓝的是故意的。不过这家伙简直一瞬就恢复了原形,和刚才那个目下无尘的王孙子弟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细看了方棠溪一番,却见他无论是性格还是外表,都和当年无甚分别,不由嘲笑道说起来你们倒是一对青梅竹马,从小到大你爱他入骨,这都十几年了吧,就不怕他哪天腻了把你甩了?

    不会的。方棠溪有点得意,说起青梅竹马,可不独我们两人。小时候一起玩耍的一大群,有好几个人喜欢他都不敢说。有一个叫谭灵墨的,听说前两年中了甲榜进士,算得上是一个聪明人了,可他当年不说吹寒一句好话,还和别人一起捉弄吹寒。结果吹寒什么也不记得了,就记得二十年前这人把死老鼠扔在他身上,后悔当年没把这小子多打几顿。所以说,他这个人,不会喜欢别人对他拐弯抹角的,喜欢他,就要认认真真地喜欢。

    像你这种脸皮厚的最适合了,对吧。

    方棠溪笑道多谢大哥谬赞,先干为敬。他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薛易陪着饮了一杯。许是知道自己孤家寡人,方棠溪很少在自己面前表示和蓝吹寒的亲密,今天不知怎地,婆婆妈妈地说了一大堆。

    方棠溪续道其实大哥条件不差,要找个伴会比我还容易。只是大哥面皮薄,所以蹉跎至今。

    薛易心中苦笑,他的面皮不薄,只不过糊里糊涂过了半辈子,完全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可笑他当年还痛心方棠溪倒贴姓蓝的,如今想来,方棠溪还在幼年时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无疑比他强得太多。

    若他一心一意怀念燕青阳,即便没有结果,心中也自怀有酸涩美好的爱恋,不必像如今,没摸清状况就胡乱找了一个对他寡情之人,导致身心皆失,无可挽回。

    有个朝中的大员托我说媒,他有个侄儿是骠骑将军,熟读兵书,弓马娴熟,可谓前程远大。他父母早逝,所以特别敬佩医术高明的。怎么样,大哥要不要见一见面?

    不考虑。薛易冷着脸说,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一辈子都不会成亲的,你就别想做这个冰人了。

    为什么?方棠溪错愕,难道是因为燕公子的关系吗?

    方棠溪并没有见过燕青阳的本来面目,否则威德侯府离这里这么近,他的所作所为难保不会露陷。不过现在露陷与否已不重要,即便安云慕暴跳如雷,薛易毕竟没有见过他的本来容貌,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帮他恢复了。

    当然不是。当年纠缠青阳,是我脑袋发热,一时冲动。若是他当初真的跟了我,那可就害他一辈子了。薛易无奈地笑了笑,不瞒二弟,为兄其实是个……是个天阉。

    方棠溪脸上的表情僵住,吃惊地道不可能!认识这么多年我都没发现!

    他忽地手出如电,探入薛易胯下,隔着外袍握住了薛易的雄蕊。

    薛易吓了一跳,按住他的肩膀,后退了几步,从他的掌心挣脱,瞪视着方棠溪你搞什么?!难道你认识的男人那么多,你全都看过他们那话儿?回想刚才发生的事,他立刻补上一句,行了,这个问题不用回答!

    方棠溪一握只是一瞬,但已不妨碍他的判断,那里比之寻常的成年男子小了许多,不由失魂落魄地道能治吗?

    薛易看他难过,不由心中一暖,安慰道别说这个了,我天阉都三十年了,要伤心也晚了。还是说说你吧,你的腿最近觉得怎么样?

    方棠溪沉思片刻,不确定地道感觉应该比前两年好了许多吧?

    薛易顿觉问他十分不靠谱,还不如问蓝吹寒。其实以他家传心法的本事,若是方棠溪因为腿疼而疼死的话,薛易可以让他起死回生,同时双腿恢复如常,可是这家伙神经又粗又硬,断然不可能因为腿疼就疼死了。

    方棠溪早在桌上准备了酒菜,让他略用了一些。

    看着方棠溪为他布菜,稍远一些的菜他就不能起身夹到,薛易毕竟觉得遗憾不能让他重新站起,不由叹了一口气你这么好的人……如果我的第一次能给你就好了。如今身体变成这样,以后还想用独门心法救人,无疑要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什么?其实薛易声音极低,可惜方棠溪离得太近了,仍然听得清清楚楚,吓得面如土色,难道大哥对我……

    你紧张什么?薛易回过神,瞪了他一眼,就因为你不要,所以我就给了左手了。

    玩笑不要乱开!吹寒在附近呢,难保他就听到了。咳,大哥,其实天阉也不是完全就不顶用,若是你在下面的话,就不妨碍了。那个少年有为的将军据说生得相貌堂堂……

    薛易现在一听到将军二字就浑身不适你连人都没见过就敢乱说!是不是姓蓝的管你管得太严了,他在的时候你就正儿八经,他一走你就跟个没嘴的葫芦似的什么都敢说?

    他在的时候我也敢说。方棠溪脸上有点红,只不过刚才有外人在。

    薛易心口一跳什么外人?

    刚才我身边不是有两个人么?他们其实就是那位将军的部曲,奉了上司之命来看看你。

    薛易脸色大变,他当然不会相信有什么忽然冒出的人看上了自己,即便是有,也该是女子。

    将前后连起来一想,还有什么想不出的?显然都是安云慕从中捣鬼。说什么看上了他,约他见面,恐怕只不过是一个由头,让自己留在这里等他。若是当真如了他的愿,还不知他要怎么戏弄自己。

    你真是害死我了!薛易满脸郁闷,想必那两个僚属就守在门外,他便推开窗户,发现窗外一片草长青青,高没过膝,所幸并无守卫,只有远处有人巡逻,那却是山庄的人马。

    他扭头对方棠溪说一句,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旋即跳窗而出。

    他并不怪方棠溪设这个局,恐怕方棠溪也不知道安云慕其实和他不对付。而且就算方棠溪知道又能如何,方家庄的马场和朝廷早就有无数次交易,整个山庄家大业大,方棠溪又有家有口,不可能为了他得罪官府。

    离开方家庄后,薛易破罐子破摔,不再隐藏行踪,直接去钱庄支了银子,在客栈住了一夜后,找了一家镖局,护送自己回江南。

    只要人多势众,想必安云慕也就熄了将他强掳回去的念头。

    以他在江湖上的威望,其实什么也不必做,只要放出风声,说安云慕和他有仇,必定有无数有求于他的人针对安云慕来讨好他。以前是在陇西,威德侯府可以一手遮天,安云慕甚至敢软禁于他,可是等他回到中原以后,必将形势大变。

    只是这种事他做不出来,安云慕也笃定他做不出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虚张声势,多找几个人为自己壮胆。

    至于现在,虽然他甩不脱安云慕的侍卫,但这些人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中原迢遥万里,一路行过去也要半个月。他本想着一路投奔好友和病人家属,总能慢慢耗着回去,可是现在,若是不想牵连别人,就只有回静溪山一条路可选。

    薛易难免在心里生出几分怨怼安云慕既然对他殊无爱意,又为何找寻于他?难道当真肖想他还有别的方法给傅君衍了断病根?

    想到在威德侯府中低声下气的日子,当时虽然觉得凄凉酸楚,可是自己却全都忍耐了过来,如今恢复了以前自己受人尊崇的生活以后,他总算回过味来,自己当初是中了什么邪,连自尊都放在脚下任他践踏。一路上该打尖就打尖,该住店就住店,绝不亏待自己。

    ……

    第13章

    他到了采言的医馆去接紫芝,没想到采言竟然不在。一问紫芝,才知道原来是采言父亲假意称病,哄了他回去,才到家就被绑了,逼着拜了堂。

    没想到那个口口声声说师父没有成亲自己也不想成亲的采言,就这么突然地拜了堂。采言也已及冠,这个年纪成亲算是晚了,难怪他父亲抱孙心切。他的武功不弱,若是真的不愿意成亲,怕是他第二天就走了。

    紫芝说帮师傅送了一份大礼,礼单的副本留着给他过目。薛易看过了礼单,补了一份金银玉器。

    他这一世可能都是孤家寡人,那么采言就是他唯一的入室弟子,礼厚一些也是应当。

    一路无惊无险地回到静溪山,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甚至连尾随在后的跟踪者也不知在什么时候离去,薛易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

    想必是安云慕想通了,发现强扭的瓜不甜……呸,反正就是逼他治病没用,终于还是放弃。

    不管原因为何,这终究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山谷中白墙青瓦,远处垂下的一条小瀑布落入山涧,激起一片细碎白玉。门前三亩多的药田,屋后一眼温泉,几棵梨树,令人隐约有桃源之感。然而细看时,却见屋檐瑞兽精致,一砖一瓦都十分齐整,石阶也尽数由花岗岩所制,而这一切都藏在深山之中,显然耗费了无数人力心血。

    这处所在,是薛家隐居之处,除了至交好友外,等闲没有人能寻到这里。即便有人寻到这里,他也未必在家。

    因腊月已至,药童们都有了懈怠之意,他回了静溪山后,将药童们考校一遍,答得好的放了他们回去过春假,答不好的便罚他们多留几天,顺便洒扫庭院。

    这几个药童当中有两个体贴的孩子,待到腊八了给他熬了粥才离开,并且给他留了一大铜盆的年糕盖在锅里,腊肉也挂在了廊上,以免他浑浑噩噩的,连饭也记不得吃。

    昨天夜里下了小雪,地面和树枝上还留着六瓣琼玉痕迹,但温泉水面上却浮着一层雾气,氤氲飘渺。

    薛易靠坐在温泉里的石阶上,水没过胸口,上层接触空气的水温其实不高,傍晚又开始下了雪。飘到温泉上时,化为雨丝盈盈,扑面而来,让人感觉阴冷沁骨。

    水面上浮着一个木制小筏,放着一壶烈酒,他喝了一口,只觉得热辣辣地割喉,但随即而来的却是胸腹间的热气和微醺的感觉。

    他半闭着眼睛,听着雨落的声音,竟觉得四周无比的寂静。

    他忽地想起了年少时光,想起那个让自己叫他师父的人。

    师父一生嗜医如命,娶妻之后不管不顾,仍然忙着治病救人,甚至不惜以身试毒,亲尝毒药。

    母亲不甘寂寞,出门找寻丈夫,不料在路上被人凌辱。所以后来母亲怀胎十月生下他后,师父始终不相信是他的骨肉,没过两三年,母亲就郁郁而终。

    直到他顺利习成了薛氏独门心法,父亲才面色大变——如果不是薛家之人习练,不用次就会血管破裂,浑身瘫痪。薛氏百年单传,他既然无恙,自然是师父的血脉了。

    许是出于歉疚懊悔,师父更是不愿见他,除了授艺之外,尽量避免和他见面。

    他当时已有十七岁,对父爱的渴望早已褪去。十七年都未传他这门心法,可见师父是疑心了十七年。但即便如此,他也未觉得有什么委屈——他和师父长得不像,师父怀疑也很正常,这么多年不传给他,不就担心他夭折了么?

    只可惜真相来得太晚,他和师父都已经不知如何处理彼此的关系,只好维持现状。好在师徒之情和父子之情本质上亦有相通之处,他自觉比旁人也没少了什么。若他苦练医术,或许有一天师父会说一句,你真是为师的骄傲。

    然而他没等到这一句话,师父就去世了。死时五脏六腑都是剧毒,再难挽回。

    原来师父试毒许久,毒药沉积在身,早就肺腑溃烂。临死的那一刻甚至产生了幻觉,伸出手呼唤母亲的名字,焦黄的脸上露出了憧憬的笑容细娘,你终于原谅我了……

    这句就是师父的临终遗言了。一对杏林高手,竟然没有一个人得享天年。

    当年的薛易悲痛之极,但后来想起这句话时,更觉痛楚。师父当真会自欺欺人,早就得了失心疯的母亲就算原谅了他,还怎么可能记得回家的路?

    但师父对不起的只有母亲一人,他作为弟子,得以传授技艺,得以平安活下来,就已胜过了这世上的许多苦命之人,自然不会有不敬的想法。

    他原以为这些往事影响不到他,可是在这个寂静的冬夜,回到熟悉的宅院,让他又想起了往事。他才蓦然惊觉,对于有些东西,还是有所期待的,只是因为知道不可能属于自己,所以一直克制着。

    可是不去想,并不代表心里没有伤痕。他救治了无数人,潜意识地总会对无父无母,身世坎坷的人有更多的包容。

    雪下得有些大了,零落地打在脸上,肩膀上,他抬手抹去脸上的水,只觉得周围的气息似乎有些不对。

    像是察觉到一种凌厉的危险正往此处逼近,让他蓦地睁开眼睛,看到远处一个男子,一身红衣,手中执着一把油纸伞,脚步徐徐地往此处而来。

    温泉池子的石壁是花岗岩砌成,泉眼正在中心,水满便会往下游流去,形成一道小溪。正是冬天,水流不大,两边的鹅卵石仍然保持干燥。安云慕的靴子踏在上面,发出细碎的声响,即便有水声潺潺,他的脚步声仍然十分清晰,每一步都像踏在他心上。

    安云慕越是逼近,这种令人窒息的存在感就越浓郁,薛易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几乎是立时站起,背转过身便要从温泉池逃离。

    安云慕已看出了他的心思,红衣一振,人已疾跃而起,掠过了三丈宽的水面,落到岸边,一手扣紧他的肩膀,将他拽回水池里。

    他在池子里泡得久了,忽然立刻动作,登时腿软脚软,安云慕一按,就让他整个人往池边摔去,他惊惶之下,双手在池边乱抓,但最终还是摔倒了,手肘刮到了池的边沿。

    或许是脱了皮,手肘处火辣辣的疼痛。

    安云慕随手将伞放在手边岸上,一手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提到水中的石阶坐着,仍像自己还没出现时那般,让他整个人泡在水里。然而水面上渐渐浮出了一丝血色。

    安云慕忍不住嘲笑道好弱,摔一下就伤到了。

    肩膀被制以后,薛易半个身子都是麻木的,几乎毫无反抗之力,更不必说逃离此地。

    意识到这一点,薛易反倒整个人都冷静下来,他慢慢让自己赤裸的身躯浸入温水中,半闭着眼睛,不去看安云慕,慢慢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找你。安云慕的话里听不出丝毫情绪,半蹲在岸边,鞠起一掌心的水,若有所思地道,温泉?没想到你还挺会玩的。泡一会儿温泉,把你的小骚穴泡软,再塞一根冰棱进去,小骚穴的内壁就会紧紧包裹住冰棱。不过冰棱很快就会融化,倒是有些可惜。可以去找一块千年寒玉,雕成我的形状,放进你那里。如此一来,你泡着温泉的时候,水从壁缝中渗入,一时热一时冷,让你爽得浑身酸软。到了夏天,更是刺激好玩,出门在外,也不必苦夏了。

    一听他开口,薛易方才憋着的气立时泄了。这男人脑子里都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住在这里这么多年都没想过这种淫秽之事,亏他才碰到水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只是他口中说的是他,心里多半想的是傅君衍罢了。

    虽然理智上是嘲讽的,但薛易仍然被他几句话搞得内穴酸软,自己的性器有了抬头的迹象,脸上却是淡然没用的男人才会喜欢用奇巧淫器。

    安云慕被他打断了兴致,有些不快你放心,就是不用奇巧淫器,我也能让你快活得腿都合不拢,你信不信?

    你有什么事的话,就直说。薛易打断了他的话,眼角微微往下瞟,确定了这样的水深,安云慕看不到自己在他的下流话面前起了反应,定了定神,若是要忘情丹的话,就在我的药箱里,红色那个瓷瓶,里面只有一颗,不会拿错……

    信不信你再提忘情丹,我就让你自己吃了?安云慕哼了一声。

    看他瞬间变得冷硬的态度,就知道他对傅君衍有多爱惜。薛易不由得心生茫然,半晌才道如果你是想要万全之策,我医术低微,恐怕是真的想不出了。

    安云慕其实根本就忘记了忘情丹这回事。当初让人刁难薛易,只不过是不想他离开,但是这个理由,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他俯视着薛易,看着对方无奈而苦涩的表情,想要挑刺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习惯于薛易仰视着他,可是现在却让他有些焦躁,仿佛感觉到自己不能真正感觉到他的情绪,像是隔着一段无法缩短的距离。

    他脱了外袍和锦靴,放在岸边,仅穿着白色的里衣,进了温泉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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