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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之军爷奋起 第4节

作者:醉花卧雪 字数:25416 更新:2022-01-01 06:49:07

    公孙青溪也是一脸担忧的注意着他。

    李朝一愣,自己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不过,他还不想娘亲担心,挤出一个笑容,低头猛扒饭。“没事啊,娘,就是马上要去皇学堂,有点担忧。”说罢,他站起身,替柳芊冉夹菜,然后又帮公孙青溪盛饭,把忧虑的表情收起来,三个人有说有笑的吃完晚饭。

    晚饭过后,李朝早早的上床睡觉,月光幽幽的洒进房间,窗棂映在地上,落下四四方方的影子。寂静的夜晚给李朝思考的空间,他闭上眼睛,复又睁开,眼前出现一排浮动的虚拟窗口。密密麻麻的图形文字占据李朝的全部视线。

    李朝一点点的浏览,最近激活的东西挺多,他还没来得及细细整理,一直晾在那里。趁着这几日不用练武,他得为自己整理出头绪。

    轻功系统、骑御系统、声望系统等等,什么时候出的声望系统

    李朝点开声望系统界面,惊讶的发现解锁的声望居然不少。万世仙朝、天湘楼、红尘一脉的声望都是绿色的友好,碧波天、兽王庄、凌天之境的声望则是黄色的中立,而李家铁骑声望已经达到亲密,也不枉李朝这段时间的辛苦。而有件诡异的事情是,声望面板中居然还有李朝不知道的一条,忘归谷,友好。

    他什么时候接触过忘归谷的人李朝想了一圈,也没能想明白,索性丢在那里不再去想。

    在基三中,声望达到一定程度可以换取装备、挂件、配方等东西,还可以接一些特殊任务,就是不知道在这个世界声望能够干什么。不过,只要能够将声望维持在友好以上,对李朝而言有益无害。

    李朝又点开角色面板,因为等级太低的原因,定国套已经被收回物品栏,武器也是,他现在只穿着一身属性少得可怜的白板装,拿这个小木枪,比出生在稻香村的角色害惨,李朝郁闷的想道。

    想着想着,李朝慢慢沉入梦乡。

    李朝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的一切都是白色,白色的雪,白色的人,以及白色的灵堂。不知是谁在他耳边哭泣,肝肠寸断,泣不成声,他迈动步子,双腿灌满铅似的沉重。谁,谁死了李朝全身充满恐惧,他大吼着叫家丁过来问话,然而张大着嘴,却无法出声。

    灵堂中的木鱼声一下下敲在他的心上,一段段往生咒令李朝心碎,弥漫的香烟缭绕,终于,李朝走到灵堂前,推开紧闭的大门。

    他看到

    呼

    李朝从噩梦中惊醒,额上布满冷汗。他环顾四周,见一切如常,才放下心来。他穿着单薄的里衣,下床倒了杯水,连贯几大口终于缓过神来,长长地舒一口气。

    还好,只是一场梦。

    天已经大亮,守在门外的南亭听到房间内的动静,敲敲门,在得到肯定答复之后推门进来。甫一进门,南亭立即大呼小叫起来。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你怎么什么都没穿就下床了,着凉了怎么办这要是让夫人们知道,肯定会扒了我的皮。来来来,快把夹袄披上。十里,快去打热水来,满城,让小厨房把饭菜热上。”

    十里,满城是和南亭一同进府的家丁,年纪都差不多,三个人本是同乡,家里糟了洪水出来逃难,一直在东都过着偷鸡摸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李朝遇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因偷东西被人追打,李朝替他们赔了钱,又收留他们。对于他们的恩人,三个人自然是尽心伺候。

    热水很快就被送来,南亭用干净帕子沾了水,小心地替李朝抹脸。李朝不耐烦他的仔细与磨蹭,抢过帕子胡乱擦两下,随手把手帕丢进水盆。南亭又适时地递上牙盐,俨然一副贴心小棉袄的趋势。

    洗漱完毕,南亭开始伺候李朝穿衣。

    来到这里五年,会走路四年,李朝从没自己穿够衣服,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会。李家也是大门大户的世家,穿衣打扮都有严格的讲究,什么衣服配什么样的配饰,同一款衣服因为花纹材质的不同,所配的配饰也不尽相同,可谓繁琐至极。若是穿错,会被外人嗤笑。李道安最怕这些麻烦事,索性一身军营铠甲,他身为将军,自然不会有人说什么不合体。李朝倒是也想弄一身,可惜全家人没一个同意,包括那俩跟屁虫似的弟控。

    五对一,李朝完败。

    “少爷穿什么都好看,看看,跟个小金童似得。”穿戴完毕,南亭又开始拍马屁。李朝在镜子中看清自己的装束,金光闪闪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吐槽。

    马丹,你选的一溜的金色能不像金童吗岂止是像金童啊,看上去都跟块金元宝一样活脱脱暴发户即视感丫的竟然还在眉心点上一抹红色朱砂,看上去就好中二的样子,蠢萌的不忍直视啊。

    “少爷,你不喜欢吗”南亭又露出小媳妇的委屈脸,李朝扯扯嘴角,蹦出两个字“喜欢。”才怪。

    南亭得意洋洋的冲身后的十里炫耀,一副“你看吧我就知道少爷喜欢没人比我再了解少爷”的欠揍表情,偏偏十里还用崇拜的眼神注视南亭,更是让这丫尾巴翘上天。

    “少爷,饭菜好了。”满城木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相比较唠叨爱炫的南亭,天真蠢萌的十里,满城就显得比较实诚,话也少,不过,这人煞风景的功力在三人中无人能敌,堪称冷场神器。

    正享受十里膜拜的南亭冷哼一声,愤愤的瞪了一眼满城,后者完全没反应更是让南亭火大个木头,死木头,烂木头,早晚弄把火把你给烧掉。

    早餐是熬得火候正好的小米粥,李朝就着咸菜喝了一大碗,撑得肚皮溜圆,他打个饱嗝,准备去给公孙青溪和他娘请安,却被告知两人都去了李靖安府上。如此一来,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李朝正觉得无聊,门房派人匆匆赶到他的小院。

    “小公子,刚刚大皇子派人传话,说是想邀您过府一叙,马车正在门外候着呢。”

    “大皇子”

    李朝来了兴致,他还没见过这个大皇子长得什么样呢,不妨趁着这个机会了解一下对方,也好为自己的将来铺路。“也好,我就去见上一见,反正迟早都要碰面。”

    李朝带着南亭与满城出门,果不其然看到一华贵的马车在大门口等着,光是马车上的门帘,都是用三层寒蚕丝织成,手笔之大,不得不让李朝感慨人比人气死人啊那寒蚕丝可是千金难求的宝贝,而大皇子竟然用它来做门帘,果然是土豪。李朝忍不住想要大声问一句,土豪,做朋乎

    不知道是不是他父亲这代人的通病,靖武帝的子嗣也是少得可怜,共有三位皇子两位公主,是万世仙朝历史上子嗣最少的皇帝。

    大皇子端木瑜十六岁,自小在皇学堂读书,学习帝王之术,文韬武略,颇有大成,二皇子端木玉,十五岁,跟随国舅从军,练得一手好剑,三皇子端木瑾,年方十二,天赋异禀,身负罕见的变异风灵根,被修真高人收为关门弟子,常年不在宫中。长公主端木锦双十三,今年刚出生的小公主名为端木锦绣,两位公主养在深闺,平日不与人接触,外界的信息少得可怜。

    靖武帝迟迟未立太子,外界一直议论纷纷,眼见着三位皇子越长越大,朝中大臣们纷纷开始猜测谁荣登大宝的几率最高,默默地,群臣被分成四派。文官大多支持大皇子,武将们自然会选择军营出身的二皇子,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三皇子,竟然也有一部分忠实拥虿,剩下的,则是选择明哲保身,不选阵营的中立派。

    李朝不确定他爹会怎么选择阵营,可以作为武将的儿子,李朝被靖武帝下旨分到大皇子的身边,他的身份就变得微妙起来。老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真心想要扶持大皇子,还是释放的障眼法,群臣渐渐摸不着头脑,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平衡,因为李朝,再次摇摆不定起来。

    这些都是李朝自己想明白的,毕竟,他前世是个演员,这么多年的狗血电视剧不是白看白演的,至于他该如何做,目前形势尚不明朗,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尽管算尽,反而会得不偿失。他算是看透了,老皇帝这是在等,等谁最先沉不住气,他就会拿谁来开刀他的儿子谁做皇帝都无所谓,可是万万不能让外戚专权。

    李朝想不到的是,老皇帝还在担心另外一个人,而这个人,才是今后祸患的罪魁祸首。李朝没想到,也没预料到,整个李家,因为那个人,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马车一路行驶到大皇子的府邸。

    李朝刚下马车,就有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迎上前来,对李朝行礼。

    “小公子,请。我家主子在里面恭候多时。”这管家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相貌平凡无奇,一双眸子却是熠熠生辉,李朝用系统查看,得到的又是一堆问号。总是得到一堆问号,时间长了,李朝总结出一条规律。但凡比他等级高出太多的,不出意外的看到全是问号,那些都是自己不可挑战的存在。能招揽这样一位奇人在府中当管家,这端木瑜的御人之术颇有几番能耐。

    不知不觉间,李朝对这次会面的兴致又提起几分。

    问号管家一路领着李朝来到正厅。

    万世仙朝的繁文缛节最为麻烦,一般富贵人家的正厅都是招待贵重宾客,尤其端木瑜的地位比李朝还要高出许多,不在偏厅召见就应该是在书房,这样堂而皇之的将其引到正厅,倒让李朝受宠若惊。等到李朝走到正厅,才发现是自己自作多情。

    大皇子今天显然邀请的不是他一个人,斯斯文文的少年时户部侍郎的长子文仲,猛吃糕点的小胖子是吏部尚书的长孙张易达、面露惊讶盯着他的是他的表兄柳书知,他爹在礼部任职,嗬,算上兵部侍郎的侄子,也就是他自己,吏户礼兵刑工,六部的人来了多半,大皇子的胃口不小嘛。环视一周,李朝惊讶的发现这里还有一个异常熟悉的人,正坐在大皇子旁边的主座之上。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两天见过的阿瑾。

    他怎么在这里看上去和大皇子异常熟稔的模样,莫不是

    一瞬间,李朝想通阿瑾的身份。他当阿瑾是朋友,一直没去深想,今日在这里看到他,他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阿瑾,可不就是三皇子端木瑾么。

    他早该想到的。

    李朝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不动声色,上前给端木瑜、端木瑾行礼。

    “臣,李朝,见过大皇子三皇子。”

    “不必多礼,坐吧。”端木瑜赐座,所谓眼不见心不烦,李朝捡了个最远的位置坐下,眼睛瞥也没瞥到端木瑾身上。他知道自己没什么可生气的,可还是忍不住觉得委屈,他怎么就不能直接告知自己呢,若不是今日偶然发现,他还会继续瞒下去

    李朝这么一想,心中愈发不痛快,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李朝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把他当傻瓜,智商压制个蛋

    上首的端木瑾虽然漫不经心的品茶,实则在用余光打量李朝,看到他皱起小脸,包子样的表情让端木瑾偷偷抿起一抹微笑,小家伙生起气来的模样亦是十分有趣。不过,他也该找个时间给小家伙道歉才是,炸毛还需顺毛理。

    在座的还只是一群孩子,最大的也不过是端木瑜,年仅十六,最小的李朝也才五岁,一群孩子聚在一起,商讨的不是吃喝玩乐打架斗殴,就该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李朝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孩子们聚在一起竟然是商讨国事,大家一本正经的模样着实让李朝心中憋笑。他深谙扮猪吃老虎的道理,无论内心多么波涛汹涌,表面上是眼观鼻鼻观心,别人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应声虫似的在里面浑水摸鱼。

    端木瑜一直在打量这个父皇赐予他的伴读,老实说,他看不上眼,光是武将儿子的身份,就足以让端木瑜将他剔除圈外。不过,不喜归不喜,他还是谨记祖父对他的叮嘱。

    李家不同于其他武将世家,能拉拢固然好,不可拉拢也万万不能与之交恶。李家人在万世仙朝的威望,无可撼动,即使是端木皇室,也难掩其风头。

    铁骑声,天下定。

    这句话,是皇帝所说,所形容的,正是李家铁骑。端木家的江山,一向与李家密不可分。若能得到李家人的支持,这场皇位之争,端木瑜已经赢得大半。

    端木瑜本来没指望李朝能有什么高见,纯粹就是来凑数,但看到李朝这副连凑数都懒散的模样,心中开始不满起来。一想到自己的成败被这样一个臭小子影响,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凭什么就因为他是李家人

    端木瑜冷笑,决定收拾他一番。

    “李三公子,你怎么看”

    被点名的李朝犹自发呆,愣头愣脑的,端木瑜看了不耐,遂又问了一遍,李朝茫然的抬起头,疑惑道“什么”

    他旁边的小胖子张易达嘴巴塞得满满的,好心提醒他“大皇子问你对这次科举有什么看法。”

    “没,没看法。”李朝如实说道。他又不回去参加科举,会有什么看法。端木瑜听到这话,心中鄙夷更甚,却也莫名多出一份释然。一介武夫而已,好在他识时务,没有对科举大肆评论,不然,端木瑜定让他好看。哼,谁不知道这次科举是他外祖父主考。

    “李三公子年岁尚小,对这类事知之甚少,没看法实属正常。不过啊,李三公子,多学点总归是有好处的,别整日练武,脑袋长时间不用,人可是会变的愚不可及。”端木瑜似笑非笑的说完这两句,之后不再搭理李朝。

    被这么不痛不痒的讽刺,李朝毫发无伤。他不禁暗叹,端木瑜到底还是个孩子,喜恶情绪容易表现出来,有大人在还好伪装,而在这群孩子们面前,他不自觉就露出自己的真实一面。

    李朝撇嘴,继续装自己的鸵鸟。

    这一幕被端木瑾尽收眼底,他本以为李朝难以招架或者被大哥三两句给弄哭,没想到,他的反应出乎自己的预料,这下子,端木瑾对李朝的兴趣更甚。

    他们总共才见过三次面,第一次注意这个小东西,主要是因为父皇的召见。父皇轻易不会召见人,要么是大罪要么是大功才会引起父皇的主意。很显然,李朝不属于这两者之间的任一种,而父皇召见的结果,更是让端木瑾惊讶,他看不透父皇的用意,才决定从李朝身上下手。他对皇位没什么兴趣,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很有趣,而他,需要有趣的事情调剂生活,这才有了第一次的相遇。

    至于第二次,纯属是个意外,他本来打算去醉乡楼见师傅,没想到竟然在路上遇到这个小东西,还做出令他再次惊讶的举动。看来这小东西不止心善,还是个聪明伶俐的主。再次让他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他那个不靠谱的师傅居然对李朝产生浓厚的兴趣,言辞间竟然有收李朝为徒的意思,更为匪夷所思的是,自己竟然有那么一点点的抗拒。从未有人能让端木瑾产生这样陌生的情绪,李朝算是彻底被端木瑾惦记上。

    至于今天第三次的相遇,端木瑾不得不感慨,命运,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这帮小子们煞有介事的谈到中午,见日头高悬,纷纷起身告辞,端木瑜没有留饭的意思,让管家把人送走,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马车上没李朝主仆的位置。

    李朝正愁该如何回府,端木瑾从他身后绕过来,单手抚上他的肩膀“走吧,我来送你回家。”

    李朝回瞪他一眼,有些生气,没搭理他。

    “好吧,是我的过错,我不该隐瞒。”端木瑾用最真诚的语气道歉,李朝听后,反而不自在了。自己似乎太小题大做,跟个娘们一样,太不符合他高chun冷g的设定。想到这里,李朝大方地表示不再计较。

    “中午请你吃饭,想吃什么”端木瑾的笑容迷人犹如微风送来的暖暖日光,不知不觉间就让人吐露出真实想法。

    “你笑起来真好看。”李朝没头没脑地来这么一句,端木瑾先是一愣,随后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走吧,还去醉乡楼,他家的水晶虾不错,想不想吃芙蓉包或者莲心薯米羹”端木瑾拦腰抱住李朝,将他抱上自己的马车,南亭与满城也跳上车,与车夫坐在一起,马鞭夹杂一声清凉的“驾”,一行人朝着醉乡楼驶去。

    少年子弟江湖老

    “哈哈,夫子,你又输了,来来来,罚酒”

    瓷白的杯盏中倒入晶莹剔透的玉液琼浆,醉人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胃中的酒虫蠢蠢欲动,醉乡楼的包厢内,大小三个男人正举杯畅饮。

    坐在正中央的是位中年男子,宽大的袖衫随意的套在身上,胸口大敞,露出古铜色的结实胸肌,他半倚在梨花木椅上,仰头欲将整坛酒一饮而尽,溢出的酒水顺着他不修边幅的胡茬落下,打湿衣襟,落下湿漉漉的印记,无端生出一股豪迈之情。

    “师傅,你这是故意输掉来喝酒的吧”说话的青年二十岁左右的年纪,面色如玉,眉眼如画,丰神俊朗,风度翩翩。他的身材高挑,一身淡青色流云长衫套在身上,衬托出他出尘的仙人之姿。他清朗的声音带着明细洞察的判断力,被点名的中年男人讪讪的摸着鼻头,无奈的将手中的酒坛放下。

    “还有你,朝儿,不许偷喝”青年扭过头,就看到小家伙不时偷偷地舔着酒杯中的美酒,被发现之后也不害怕,他调皮的吐吐粉红色的小舌,用亮晶晶的眼睛期待着盯着青年看。

    “阿瑾哥哥,再让我和一杯好不好好不容易能从军营出来,及时行乐嘛”

    “对对对,及时行乐,阿瑾不要这么死板,来,朝儿,给你阿瑾哥哥笑一个。”中年男人在一边煽风点火,多少有些不怀好意。

    “阿,阿瑾哥哥,我给你舞一段枪法,你再让我和一杯,好不好”

    少年已经喝醉,目光多少有些迷离,酡红的脸上泛着水光,他提着比自己高出不少的长枪,步履虚浮地走到旁边,精钢所铸的锁甲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寒芒一闪,少年枪出如龙,醉憨的眼神瞬间冒出精光,全无一丝醉态,虚浮的脚步被精妙的步伐取代,一杆长枪被舞得虎虎生风,少年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将风范。青年不禁感慨当初那个圆滚滚的小家伙,现在不仅身材修长,长的也是愈发俊俏。

    少年舞得兴起,长枪一翻,径直跳出窗外,落在下方院中的石榴树下。窗外的石榴花开的正艳,殷红如血,少年刚劲的枪风划落不少鲜艳的花朵,随风落下。一时之间,漫天花雨,如坠梦中。

    红花映衬红甲,少年银色的长枪在一片血红中尤为显眼,日光下,长枪泛着闪亮的光,宛如出海银龙,声势夺天。房内的两人不知不觉被少年吸引,全都走到窗前静静欣赏。

    一楼大厅中已经有人注意到小院中的状况,路人皆为少年精妙霸气的枪法吸引,叫好声不绝于耳,不知怎的,青年心中突生不悦,好似自己珍藏的珍宝被人觊觎。

    围观的人愈来愈多,少年忽然长枪指地,借势翻个跟头,径直跃上二楼的包厢。

    少年半跪在窗台,英气逼人的俊脸突兀的放大在青年眼前,嘴角叼着的硕大花朵散发出阵阵清香。少年口一张,伸手接住下坠的红花,递到青年跟前。

    “阿瑾哥哥,这朵最大,最美,送你。”

    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亮晶晶,迷离中带着水雾,细长的睫毛微微颤抖,透着异样的风采。没等青年接过红花,少年的身子蓦然一软,向后仰去,眼见就要摔下二楼,青年眼疾手快,长臂一揽,将少年揽入怀中。坚石更的铠甲撞在自己身上,他的内心却是一片柔软。

    旁边的中年男人看了,忍不住偷偷嘀咕“还说不是你小媳妇,骗鬼呢”说罢,他看到两人都没注意,眉毛一挑,决定把剩下的美酒全部喝光。这可是三百年才能酿得一坛的锦遥春,只有皇宫才有,这次托阿瑾的福才能喝到,下次,啧啧,下次可就难说咯。

    青年看着在自己怀中酣然入睡的少年,轻叹一口气“唉,师傅,我先送朝儿回家,您自便吧。”

    “嗯嗯。”中年男人只顾着喝酒,胡乱的点头,才不会管这小两口干什么去呢。两人离开之后,包厢中只剩下中年男人喝酒以及打酒嗝的声响。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七年之后的陆酒仙、端木瑾以及李朝,三个人为何重聚一起,说起来,还有一段故事。

    李朝奉旨到皇学堂陪伴端木瑜读书,在那里也算安稳的度过三个年头。按照万世仙朝的传统,皇子在弱冠之前是要搬出东都,在封地建府。于是十九岁的大皇子要准备封地建府以及行弱冠之礼,皇学堂是不用再去,李朝自然回归军营。

    与李朝一同回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陆酒仙。原来,他正是皇学堂的三大夫子之一,教授六艺其中的身寸、御二项,很难想象陆酒仙这么豪放不羁的男人,竟然会乖乖窝在这个小地方当教书匠,背后的故事一定惊心动魄。

    李朝曾偷偷问过端木瑾其中的原因,据阿瑾所说,陆酒仙好像是在躲一个人,说是曾经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无颜面对那人,偏偏那人穷追不舍,不得已,陆酒仙才会带着小小的端木瑾四处云tao游nan。

    李朝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开始脑补。能让陆酒仙犯下深重罪孽的女人,要么美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要么就丑的倾国倾城、车祸现场,李朝都有些坏心的想要将陆酒仙的地点昭告天下,只为看一眼石破天惊的场面。

    令人想不到的是,等到李朝在不久的将来见到传说中的师娘时,三观再一次被刷新。他不仅没猜中开头,连结尾都没猜到。他从未想过,这位师娘,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夫子你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呐,小爷才不要替你还债

    李朝被端木瑾一路抱着回到护国公府。两位夫人正在树荫下纳凉,远远看到端木瑾出现,仅仅是起身略一歉礼,并未上前。端木瑾也是点头回应,之后熟门熟路地朝着李朝的房间走去。

    两位夫人早就对这样的情形见怪不怪,想来如上的情形已经发生多次,面对这样的结果,两人不知该作何想法。明明李朝是被派往大皇子身边,偏偏最后与三皇子走得最近。这两年,大皇子与二皇子先后被封王,眼见着三皇子也及弱冠,此前正在准备封地与王府,这东都,怕是快要变天了吧。

    李家忠国不忠军,无论谁做皇帝,李家都会倾尽全家之力辅佐,在外人看来可谓是愚忠至极,可却是李家先祖传下来的的规矩,也是李家屹立多年不倒的立足之本。这样的忠诚,既让皇帝欣慰,又让皇室忌惮。

    端木瑾将李朝抱进房中,并未立刻离去,而是坐在窗边守了一段时间。房间中闷热的厉害,他替李朝脱去铠甲,随手招来清风为李朝驱散闷热,后者舒服惬意的蹭蹭枕头,翻个身继续睡。蓦地,端木瑾身前出现一只传信蜂,陆酒仙发来消息说有事相商,他略一犹疑,将李朝抱到外面二位夫人纳凉的地方,轻手轻脚的放到躺椅上。

    “房间闷热,我怕朝儿睡得不舒服,劳烦两位夫人帮忙照看。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阿瑾说的什么话,朝儿是我的儿子,照顾他是理所应当。不过既然你有事,我就不留你了,秋姑,送阿瑾出门。”

    在李家人面前,端木瑾从不以三皇子自居 ,而是以晚辈的身份相交,这点让公孙青溪与柳芊冉十分欢喜,两位一个是修真世家弟子,一个是女中豪杰,平日最不耐这些繁文缛节,若不然,以端木瑾这般登门的频率,李家上下全都被折腾死。

    柳芊冉从侍女那里拿来摇扇,一边为李朝打扇,一边与公孙青溪闲唠嗑。李朝睡得迷迷糊糊,隐隐约约听到一些。

    “你看看睡的跟个小猪似得”

    “可不是唉,也不知这孩子像谁,心大,什么都不往心里去”

    “嘿,还真是都说知子莫若母”

    “听说又有难民要进城,被羽林卫打回去,死伤不少”

    “唉,这也没办法,东都就这么大,都进来咱们怎么办前方战事吃紧,也不知道老爷怎么样,有两个月没传信来了吧”

    “不必担心这又不是第一次上次战事吃紧有小半年吧”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李骁跟李绵回来。”

    “师门传信一个月俩人飞速前途”

    “怀阳家又有了李承郡主喜事”

    李朝在两人的谈话中迷迷糊糊地再度睡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李朝才被柳芊冉轻轻晃醒。

    “朝儿,朝儿,快醒醒,该吃晚饭了。你堂兄堂嫂已经来了,李承吵着闹着要见你,拦都拦不住。”仿佛是在印证柳芊冉的话,李朝刚刚起身,冷不丁被一枚小炮弹撞进怀中,力气大的险些将他撞倒。

    “小叔叔,小叔叔承儿想死你了小叔叔有没有想承儿”四岁大的李承和当年的李朝有着五成相似,活泼机灵,总是眉开眼笑的看着就招人喜欢。李朝伸手揉乱李承的一头小乱毛,眯起眼睛。

    “想,承儿这么可爱,小叔叔当然想你了”

    低头俯视矮小的李承,李朝莫名生出一股优越感,总被别人摸头的他终于有翻身的一天,这感觉,别提多舒爽。他弯下腰,将李承抱在怀中,面色一沉“承儿,你又胖了再胖下去就要变成小猪啦”

    “羞羞,承儿才不是小猪,小叔叔才是。爹地说过,小叔叔在承儿这个年纪比承儿要胖上一圈呢,哼,小叔叔净骗人,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承儿才不会上当。”

    “好好好,你不是三岁小孩,你四岁,人小鬼大”被人提到当年的黑历史,李朝老脸一红,一边默念童言无忌,一边对堂兄恨得咬牙切齿。不就是小时候整过他一次么,用得着这么记仇嘛。

    “来,承儿,到奶奶这边来,让你小叔叔去换衣服,待会咱们吃饭。”柳芊冉对李承招手,小家伙偏偏不买账,死活赖在李朝身上不下来。

    “不嘛,承儿有一、二好多天没见过小叔叔,承儿要和小叔叔在一起,山无陵,天地合,乃敢唔,与小叔叔分开。”小家伙算数不咋滴,诗词也没学好,胡乱一气的用,闹出不少笑话。

    “娘,没事的,让承儿跟着我吧。您先去忙,等下我带他去吃饭。”

    李朝抱着李承,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小李承拍打李朝的背,作骑马状大喊“驾驾小叔叔你快点驾”

    “臭小子,真把我当马骑呢,再叫唤就自己下来走。”

    “不嘛,小叔叔最好了,来,亲亲。”李承不怀好意的靠近。

    “臭小子,你又欠打了是不是,敢糊我一脸口水”李朝咆哮。

    “哈哈哈,小叔叔饶命,哈哈,是是阿爹让我这么做的哈哈哈,小叔叔”李承还小,专业坑爹卖队友一百年,李怀阳的报复大计在儿子的卖爹求荣中再一次遭到破坏。

    尽诛宵小天策义

    李朝带着李承换完衣服,手牵手一同来到小花厅。因为是家宴,大家穿戴都比较随意,饶是如此,两人一出场,便将花厅所有人的视线牢牢俘获。大的英气逼人,眉眼如画;小的天真无邪,机智可爱,活脱脱一对玉子金童下凡。

    “来来来,承儿,到奶奶这里来。”公孙青溪与柳芊冉皆是眼睛一亮,招呼小李承到身边,这小家伙可比李朝小时候招人疼,他小孩子心性,该撒娇时撒娇,该卖萌时卖萌,哪里像李朝,大部分时间都瘫着一张脸,别说撒娇,连小孩子惯有的哭闹毒未曾有过,简直像个大人,一点都不可爱。

    李朝上前两步,坐在柳芊冉旁边空出的位置上。

    “大哥,大嫂。”

    李怀阳同李靖安有七分相似,斯斯文文,笑起来的时候会半眯起眼睛,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许是为给人老成持重的感觉,他开始蓄起胡须,小小的一撮黑蓄在下巴上,为他平添不少年岁,二十出头的他,看上去有三十多。

    长嫂端木晴是典型的大家闺秀,清丽脱俗,温柔贤淑。她话不多,总是面带微笑,笑不露齿,偶尔提及李承的时候,她也会插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为丈夫夹菜或是喂李承吃饭。虽是位郡主,但李朝从未在她身上看到任何皇室子弟的骄纵刁蛮,反而意外的好相处,李朝与她关系不错。

    两个人在五年前奉旨成婚,次年生下李承,小日子过得和和。

    小李承扒两口饭就不想吃了,他放下筷子,绕半圈桌子跑到李朝身边,也不管李朝愿不愿意,哧溜爬上他的大腿。

    “小叔叔,我要鸡腿。”

    李朝以为他馋了,将桌上的鸡腿夹给他,小家伙直接用手抓住,哧溜一下从李朝身上跳下去,屁颠颠的跑到端木晴身边,将手里的鸡腿递给她。

    “娘,你吃”

    饭桌上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愣,怔怔的盯着李承,把小家伙看的非常不好意思。他红着脸,小声的嘀咕“好东西,给娘跟弟弟吃。”

    原来,小李承听到大夫的话,知道端木晴有喜,马上就要给他添个小弟弟,他一直羡慕别的小伙伴有弟弟,眼见着自己也要有弟弟了,自然喜不自胜,连平日最喜欢的鸡腿都舍不得自己吃,要让给小弟弟。

    几乎是那一瞬间,李朝看到端木晴眼中涌出泪花,为人父母,再没有比看到儿女孝顺懂事更开心的事情,尤其是在李承这么小的年纪。李朝适时地敬李怀阳一杯“大哥生了个好儿子啊”李怀阳一饮而尽,“嗯”了一声。

    端木晴接过李承递过来的鸡腿,放到面前的碟子中,只是光闻到鸡腿的味道,她就恶心反胃。公孙青溪心细,率先发现,命人将盘子撤走。李承立马露出失望的表情。公孙青溪见状忙安慰他“小心肝,你娘正害喜,可吃不下这么油腻的东西。小厨房有刚做好的荷叶酥,你去端一盘过来,保准你娘爱吃那个。”

    小李朝可不懂害喜是什么意思,他只听到娘亲爱吃,立刻马不停蹄地朝小厨房跑去,李朝忙命南亭跟上去照看,生怕他一不小心跌倒。

    “几个月了”

    “快三个月了。”端木晴轻抚小腹,脸上带着羞赧。

    “哟,三个月了,正显怀呢。”公孙青溪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忙问道“家中可有人照顾嗨,我真糊涂,那俩大老爷们哪懂得照顾人。这样,你今儿个就别回去了,往后就在这住下,我跟芊妹妹多少能帮衬着照顾。你呢,就在这安心养胎,若是烦了,闷了,就让李朝李承他俩给你逗乐解闷,俩小子就这点有用。”

    “娘”被点名的李朝不满了,他明明是超强ds的说,怎么就沦落到给人逗乐解闷的地步呢。

    柳芊冉大手一挥“干脆你们一家三口全都住进来,本就不是外人,客气什么。就这么定了。”

    端木晴看向夫君,李怀阳清清嗓子“多谢两位婶娘。其实我今天来呢,就有这个意思。前方战事吃紧,我爹进宫议事,已经三天未回家,这几日城外又涌来大批流民,估摸着我也会忙起来。放晴儿一个人在家,我也确实不安心,何况她现在又有孕在身,承儿又小,就算今日两位婶娘不提,怀阳也要厚着脸皮请求两位帮忙。”

    “什么请不请的,你这小子,在官场上学两句官话,怎生还用到你婶娘身上晴儿能住在这里,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银月、兰眉,你俩去吧房间收拾出来,打扫的仔细点,晴儿的身子可要仔细。你们不知道,上次你怀李承时住过的房间,咱们还给你留着呢。”公孙青溪笑眯眯地吩咐下人去忙活“你有什么想吃的,告诉婶娘,我让他们去准备。”

    语毕,公孙青溪一拍手“祖宗保佑,咱们李家又要添丁,可喜可贺。现在就只盼着骁儿与朝儿早日领媳妇进门咯。”

    听到公孙青溪这么说,柳芊冉一掌拍在李朝背后,力气之大,一度让李朝怀疑自己是不是柳芊冉的亲生儿子“混小子,听到没有,快给老娘领儿媳妇进门,生几个大胖小子,也好让老娘乐呵乐呵。”

    李朝满头黑线,感情你儿子孙子就是一娱乐工具啊,还是携带随意开关的那种。李朝心中有愧,默默地把吐槽的话咽回肚子。儿子注定要你失望了,儿媳妇没有,八字没一撇的儿婿倒有一枚,您要不要见见至于孙子,你让大哥多努力一把不就行了。

    “怎么,你有意见”柳芊冉一看自家儿子不说话,知道这小子在跟自己抬杠,眼刀子嗖嗖地往李朝身上撇,大有把他扎成窟窿的趋势。李朝太了解自家娘亲,这话他要是说出来,他娘能一掌把他拍到军营去,对撇过来的眼刀子视而不见,讪笑着将注意力转移到刚进门的小李承身上。

    “小李承,乖,到小叔叔这里来。”李朝难得笑眯眯的诱哄,后者立刻警觉的护住自己手里的荷叶酥。

    “小叔叔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哼,这些是给娘亲吃的,你不准动。”

    李朝气结,今天还真是,一个两个都不给自己面子。哼,大哥,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在偷笑。李朝咬咬牙,决定不跟这帮人一般见识。

    吃过饭之后,李怀阳同李朝移步到客厅聊天,李承窝在李朝怀里,安安静静地,也不闹腾。在谈到东都城外的流民时,一直面带微笑的李怀阳忍不住皱起眉头。

    “大哥,可是有什么难处”

    “前天的事,你有所耳闻了吧”

    “大哥说的可是流民暴动,被羽林卫镇压之事”

    李怀阳点点头,继续说下去“恐怕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次流民暴动,怕是有人存心挑拨。”

    “可有头绪”李朝忙问道。

    李怀阳摇头,满脸无奈。“纵然有头绪,此刻也不是彻查的时机。眼见天气渐热,流民的安置问题迫在眉睫。如若不然,一旦出现瘟疫,不止流民,整个东都都会受牵连。为兄现在户部任职,若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好,怕是官位不保。偏偏你大伯又为战事入宫,不知何时能归。为兄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可有什么良策”

    李朝反问到“大哥不是已经有主意了”

    “什么都瞒不过你。”李怀阳笑笑,将自己的计划说与李朝听。“不外乎就是搭建帐篷,施衣布粥及赠药防疫,唉,说起来容易,现在朝中精力都放在战事上,哪里还能抽调出人手来做这些。”

    “这个简单,朝中大臣众多,家仆护卫加起来数不胜数,四品以上官员每户抽调仆从十人护卫十人,四品以下则是每户仆从五人护卫五人,这样一来等等,我知道大哥你在打什么主意,你还真够拐弯抹角,你我兄弟,直说不就得了,用得着给我下套么。”

    外表忠厚的腹黑汉子嘿嘿一笑,被戳破意图也不尴尬,只说到“整个东都谁不知道那些小子是你的宝贝疙瘩,给为兄一句话,借不借吧”

    “大哥为那几个小子都不惜给我下套,做弟弟的哪还能藏着掖着,不过先说好,那群家伙可不是那么好管教的,出了什么事,我可不管。”

    “好好好,为兄就以茶代酒,替城外的三千流民谢谢你仗义相助。”杯盏相碰,两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

    兄弟二人所说的,不是其他,正是李朝一手创建的天策军。

    十岁那年,李朝在系统的辅佐下,以半招只差,险胜李道安,从此成为李家枪术第一人。李道安不想在妻儿面前失了面子,决定用任意一个要求来堵住李朝的嘴,于是李朝提出组建自己的军队,为纪念自己的前世,李朝将军队命名为天策。

    长河落日东都城,铁马戍边将军坟。

    尽诛宵小天策义,长枪独守仙朝魂。

    这本是基三中描述天策的诗,末句的大唐被改为仙朝,在李朝看来,这大概是唯二能证明他前世的证据。系统,他无法告知别人,只能用这种方式与其他人一起缅怀,也用这种方法告知可能存在的老乡,我在这里。

    天策军总共一百人,皆是十四五岁的少年儿郎,个个天资聪颖且目中无人,他们本瞧不起比自己小那么多的李朝,组建初期处处挑衅。然而在经历过无论单挑还是群殴还是暗中使绊子都不能伤其分毫且被李朝修理的很惨之后,这一百人对李朝可谓服服帖帖,指哪打哪,叫偷狗不敢摸鸡。

    当然,李朝对天策军宝贝的紧,不同于李家铁骑,这些人可都是他的人,只听他的命令,对于忠心耿耿的小伙伴,李朝护短的厉害。今日若不是李怀阳开口借人,李朝才不会答应。

    窝在李朝怀中的李承冷不丁问了一句“小叔叔,流民是什么”

    李怀阳喝茶的手一顿,代替李朝回答这个问题“流民啊,是一群需要帮助的人。”

    热血儿郎尽义举

    天蒙蒙亮,东都城外的流民们被一阵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吵醒。

    相熟的流民哆哆嗦嗦的靠在一起,心惊胆战地看着这群身披战甲的年轻士兵,男人护住女人,女人护住老人孩子,个个神色戒备。

    他们不远万里逃难来到东都,为的只是能够活下去。三万流民长途跋涉,背井离乡,最后剩下不到三千。他们已经无路可去,谁要敢断他们生路,他们会拉着那人一起陪葬。

    发须皆白的老者颤巍巍地在旁人的搀扶下走到最前面,他年事已高,见识阅历都比别人要长,即便真有什么祸事,也由他一力承担。反正他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死不足惜。

    “诸位军爷,可有要小老儿效劳的地方”

    清一色的少年将士并未答话,牵动缰绳驱使坐骑让开一条道路,面容如玉的俊朗少年骑着黑色骏马走出,红缨锁住的银枪背在身后,精钢红铠紧紧贴在身上,衬出少年修长的身形。在距离老者十余米的时候,少年纵身跃下马背,牵着缰绳慢慢走到老者身前。

    流民们暂居在树林中,树叶树皮已经被啃食许多。入目的尽是疮痍,杂乱破烂的东西胡乱堆在一起,看上去如同垃圾场一样。碎掉一半的瓷碗中剩着半个干硬的馒头,已经能看到上面的黑斑,周围甚至有苍蝇飞来飞去,即便这样,还是被六七岁的小娃娃珍宝似的捧在怀里,生怕摔了。

    褴褛的衣物不能蔽体,脏兮兮的挂在人们嶙峋的身体上,破开的地方露出清晰可见的骨痕,那是瘦弱到一定程度才会出现的痕迹。流民们或目光呆滞,或神色麻木,行尸走肉一样,几乎毫无生气,很难想象,这样一群人,能够从西边不远千里来到东都,究竟是经历何种苦难,才会让活生生的人变成这副模样

    李朝叹口气,在老者面前站定。

    “老先生,我等是前来帮忙的。户部的李怀阳李大人正带着筹集的军资往这边赶,最多小半天的时间就能赶到,我等先行一步,给老先生报信,顺带通知大家将地方收拾一下,准备搭建帐篷。”少年的声音清清亮亮,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味道,虽然年幼,却更给所有人信服的感觉。

    “小子们,开工喽”

    随着少年的一声清啸,鲜红的天策大旗迎风而起,在风中猎猎作响。大旗之下,一百名少年有条不紊地分工合作,一口口铁锅被合力架起,一袋袋大米被搬下货车,劈柴烧火、担水淘米、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东都城外的上空飘起阵阵诱人的米香。

    白发老者用力吸吸鼻子,咽下一口口水。刚刚挑来一担柴火的李朝走到对方身前,笑嘻嘻地说道“老先生,快别愣着,让大伙都来领粥,吃饱之后才有力气干活。”

    老者紧紧握住李朝的双手,眼中泪花点点,他想说什么,张张嘴,却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抓着李朝的手不断摇晃。末了,老者朝李朝深深鞠下一躬,声音哽咽。

    “小老儿,小老儿替这三千父老乡亲,谢过小公子。”

    李朝被这一鞠躬整的眼眶发红,他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德何能担待得起老人家这深深一躬他急忙双手托起老者。

    “老先生,你这可是折煞小子了。”

    李朝将老者扶到旁边的树下,亲自舀一碗热乎乎香喷喷的米粥送到老者手中。

    “老人家,趁热吃吧。”

    哪知道老者死活不愿意开动,直到确认每个人手里都端着盛满米粥的饭碗时,他才慢悠悠的开动。尽管此时粥有些凉,老者仍然吃的津津有味,一边吃,一边耸动鼻子,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

    多少天了,他终于又能吃上一口饭,终于,不会死在这里可是,悲伤的情绪却不可抑制的迸发。他的儿子儿媳,还有年幼的孙子,都没能挺到这个时候,全部病死饿死在逃难的路上。想到孙子临死前瘦小的样子,老者忍不住涕泪纵横。

    宝儿,爷爷,爷爷没用啊爷爷

    与老者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悲伤的情绪弥漫在周围。没有经历背井离乡的无奈,没有遭受生老病死的苦难,这群正处在花季雨季的少年们,无法体会他们的心情。李朝默默的打个手势,少年们悄无声息的全部退下。

    他们退至树林外,谁都没说话,气氛难得一见的压抑。

    车轱辘转动,嘈杂的人声由远及近,李怀阳带着大部分军资朝这边赶来。小李承坐在最前面的马车上,上蹿下跳,看到李朝之后更是兴奋的直挥手。

    “小叔叔,小叔叔”

    马车还没停稳,李承就要往下跳,索性李朝眼疾手快及时抱住他,才没让他摔下来。“你怎么来了”

    李怀阳从马车中探出头来,酸溜溜道“小家伙一直吵着要找你,饭也不吃,没办法,我只好带他过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儿子呢”

    “我可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怎么样,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出了点小状况,不过有贵人相助,顺利解决。”李怀阳神神秘秘的眨眼。

    “贵人,谁啊”李朝眼睛一亮,难不成

    “朝儿”

    “朝儿”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传来,熟悉的声音让李朝喜上眉梢,他果然没猜错,李骁李绵回来了李朝在原地又蹦又跳,不消片刻,两道异常熟悉的身影同时出现在他身边。

    “大哥二姐你们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还要一个月吗怎么这么快”

    “师门那边临时决定的,所以提前一个月,怎么样,你还好吧”十七岁的李骁跟父亲李道安长得如出一辙,也不知道莫西风是怎么操练李骁,把人练得又黑又壮,站在李朝面前,跟小山墩没什么两样。他精壮的胸膛上覆盖着诡异的黑色纹章,纵横交错,比上次见到他的时候又多出几根。红尘一脉的功法比较特殊,以自身血脉激发自身潜能,多使用掌法、刀法,身上拥有的纹章越密,修为越高。不用系统观察,李朝也知道大哥的修为精进不少。

    “好小子,又长高不少这么下去,都快追上你姐姐我了。”李绵跟他娘柳芊冉一样,豪放怪力女,一掌拍在李朝的肩膀,疼的李朝呲牙咧嘴。

    “哎呦喂,我的好姐姐,你不是学的舞乐之术么,怎么还这么大力气,这么下去,有人娶你才怪”李朝不敢与李绵动手,只能在嘴上占便宜,结果换来李绵再次的暴力袭击。李骁在一边看的嘿嘿傻笑。

    “咦,这是什么”

    打闹中,李朝眼尖的看到李绵腰间别着一对白色的轻绒小扇,趁李绵不注意,顺手牵羊放到手中把玩。

    “拿过来”看到李朝蹦到树上,李绵掐腰而立,毫无淑女风范。

    “不,天这么热,我要好好扇扇才行。”李朝斜倚在树干上,笑眯眯的伸手摇扇,哪知扇子上突然传来一股大力,拉扯着李朝朝李绵的方向飞去。下坠的李朝手忙脚乱的松开扇子,快到地面时施展小轻功才没摔出个狗啃泥。

    “我去,那是什么鬼东西”站稳之后,李朝好奇的看向李绵,后者得意的挥舞着手中的轻绒小扇在炫耀。

    “这可是天湘楼法宝之一的回雪扇,能提升将我的舞乐之术,就你那小身板,还想驾驭你姐的宝贝,哼,洗洗睡吧。”

    李骁也在一旁帮腔“你姐把回雪扇宝贝的紧,平时别人连看都不让看。”

    “切,稀罕”李朝一会不和他姐斗嘴就不舒服,用李绵的话来说就是嘴贱。有时候她说不过李朝,直接选择暴力镇压,有他俩在,日子永远不会寂寞。“既然来了,就来帮忙吧,正好缺人手。”李朝毫不客气的使唤两人。

    李骁点点头,李绵扇扇风,凉凉的开口“搬东西这种粗活你们两兄弟来就好,我一个弱女子,还是捡些轻便的活来做吧。”

    “弱女子你”李朝又不记打,张口把心里的吐槽说出来,脑袋瓜子上又被李绵女王赏一巴掌。

    “臭小子,我说是就是”李绵把小蛮腰一扭,弱柳扶风纤纤细步的朝树林中走,然后,吧嗒一声,左脚绊右脚,倒在地上。李绵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爬起来,旁若无人的继续往前走。

    李朝

    这槽他该如何吐起

    李朝显然是低估李绵的作用。正如李绵所说,体力活由男人们来干就行,她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来帮助流民。

    轻绒小扇缓缓展开,李绵翘起兰花指,指尖轻点扇面,氤氲的纯净灵气顿时荡漾开来。白扇半掩容颜,墨发轻舞飞扬,轻柔的衣衫在李绵的舞步中上下翻飞,宛如蝴蝶。莲步轻移,裙摆绽放成巨大的美艳花朵,磅礴的灵气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手腕脚腕的银铃叮当作响,节奏分明,流民们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跟随铃声轻轻摇晃,枯槁的面容回复丝丝血色。

    正在搬军资的李朝觉察到这股灵气,才明白李绵在做什么。她在用天湘楼的舞乐之术,抚平流民内心的伤痕,用灵气滋养他们死气沉沉的生气。人界灵气稀薄,能够召唤出这么磅礴的灵气,除了李绵手中的法宝,就是她在使用自己的灵气。

    一舞跳罢,李绵气喘吁吁,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有些苍白。李朝看的心疼,忙从物品栏中取出一筒五莲泉,狗腿地递与李绵。

    “来,二姐,喝口水。”

    “算你小子有良心。”李绵不是第一次喝五莲泉,知道这水蕴含灵气,也不跟李朝客气,也不问他从哪里得来的这好东西。李朝有秘密,这是李家人都知道的事情,他不说,他们自然不会去问。

    喝过五莲泉,李绵的脸色变好不少。“走走走,干活了”李绵拍打李朝,姐弟二人去那边帮忙。

    山雨欲来风满楼

    对于李骁李绵的归家,李家的两位夫人表现出十二万分的高兴,把兄妹两人从头摸到脚还嫌不满足,拉着两人不放手,一直问东问西。最近怎么样啊,身体好不好啊,有没有意中人啊诸如此类。

    李朝乐得看好戏,揽着李承在一边看的兴致勃勃,直收到兄姐无数次的求救眼神之后,他于心不忍,才出言相救。

    “娘,大嫂呢在后院休息”

    “今个儿一早,王爷府派人传话,说是王爷听闻自己又要喜得外孙,高兴地紧,遂把你大嫂接过去小住两天。故两天就会回来。”

    与他们一同回来的李怀阳听到这个消息,忙问道“王爷与我爹一同进宫,这么说来,我爹岂不是也已经回府”

    “早替你问过了,你爹上午就回来了,还到我这里坐了一会,这么着急,不留在这里吃晚饭”公孙青溪嗔怪他个没良心,有了爹就不要婶娘。

    李怀阳嘿嘿一笑,抱过李承“走,承儿,跟爹回家见你爷爷咯。”

    往日提到见李靖安,小家伙跑的比谁的快,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哭着闹着扒在李朝身上不松手,不似平常的假哭假闹,而是真的涕泪横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只把在场几位女性心疼的哟。

    “要不,就让承儿在这儿呆着吧,左右有我们这么多人照看着。哎呦哟,你看看哭的,我都心疼死了。”公孙青溪最为心疼,面上露出揪心的表情。

    “没事的,婶娘,我看他是怕父亲考他功课,才会耍赖不想回家。昨天刚夸他懂事,今儿个又原形毕露,唉,总不能一直娇惯着他。身为男儿,要敢于担当,李承,你要是再哭闹,爹就把你扔到山上喂老虎”

    “两位婶娘,阿骁阿绵阿朝,我先告辞。”

    李怀阳抱起李承,不顾小家伙在他身上拳打脚踢,又抓又咬,冷着心肠抱着李承出门。

    “秋姑,快派马车将人送回去,哎呦,作孽哟”

    小家伙撕心裂肺的哭声越飘越远,在场人都长舒一口气。本以为此事就此结束,谁也没料到,这一别,再见时,已经天人永隔。多年之后,李朝偶尔会想起这一幕,那时候他想,李承,怕是早早就感应到什么了吧,如果当初是不是呵,这世界上最缺少的,就是如果。

    是夜,月黑风高,星稀云疏,东都城郊的一处庄园内,寂静无声。院落内灯火通明,却意外的没有任何人影,连一丝虫鸣都未曾听见。

    房门被轻轻推开,烛火将人影映落在洁净的石板路上,青年提着一壶好酒,走出房间。他身形闪动,转瞬间跃至小楼顶端。

    晚风作急,吹动青年的衣衫,黑发扬至一边,偶有两根撩碰他的脸颊,酥酥麻麻,青年却动也不动。良久,他朝着小楼一侧漆黑的地方轻作一揖。

    “师傅,酒。”

    黑暗中,陆酒仙的身影渐隐渐现,表情没有平日的嘻嘻哈哈,难得一见的严肃。他的背后背着一柄巨大的重剑,隐约可见剑柄处狰狞的金蛇,凶狠地吐着信子。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端木瑾的表情隐藏在黑暗中,让人看不真切。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很是平静的承认“是。”

    “什么时候”问完,陆酒仙自己倒嗤笑自己。“倒是我糊涂了,早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你在一开始就知道吧,在我收你为徒的时候”

    “是。”端木瑾如实回答。

    “太过聪明,未必是什么好事,有时候,难得糊涂啊。”陆酒仙状似感慨的抚上自己腰间的酒壶,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我在想,你究竟知不知道,我今天,其实是来杀你的呢”

    绑住重剑的布索随风飘入夜色,陆酒仙双手持剑,剑尖碰在楼顶的瓦片上,发出一声脆响。

    端木瑾沉默以对,他一动不动,身影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良久,他弯下腰,将手中的酒坛轻轻放到楼顶上。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还知道”端木瑾音调一扬,一抹银光从他袖口疾射而出,直直袭向陆酒仙面门。

    陆酒仙似乎没想到端木瑾会先发制人,不由一愣,下一秒,端木瑾的施展他的绝技“随风潜入夜”,身影骤然在原地消失。巨大的危机感将陆酒仙团团笼罩耳边是骨骼碎裂的声音,他的瞳孔瞬间缩小,之后,是身体轰然倒地的声音。

    “我知道的事情多着呢,师傅”

    夜晚如同大雪,可以将一切掩埋,当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昨晚城外的一切都不为人所知,所有人都以为新的一天又会是平常的一天,照例做着自己平日所做的事情,没人能想到,今天过去,一切都将物是人非。

    早饭过后,公孙青溪正在绣花。她要为端木晴肚子里的孩子绣个的肚兜,柳芊冉坐在一边看兵书,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蓦地,柳芊冉赶到一阵头晕目眩,手中的兵书掉落在地上。没等她去弯腰捡起,就听到公孙青溪一声呼痛。她不小心扎到自己,正把手指放在口中吮吸。鹅黄色的绣布之上,一抹血色异常刺眼。

    “没事吧”

    “不碍事,不小心扎了一下而已。朝儿他们已经出门”

    “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安置流民的工作剩点尾,下午就能做完。”

    “他们几个这两天辛苦了,晚上让厨房做点好菜,给他们补一补。”

    “已经吩咐下去了。”

    安置流民的事情并非一朝一夕,李朝带天策军搭建完帐篷之后,又帮忙在附近撒石灰防瘟疫,这些本该是李怀阳的活,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李怀阳一直没出现,也没大伯和李承的消息,李朝琢磨着今天下午完事之后要不要去李府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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