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的窗户投进了丝丝昏黄的灯影与黎明之际独有的晨光,床前轻纱状的帷幔随风摇曳,空气中隐隐约约有股熟悉的淡香。
难得清醒过来,自我感觉睡了很久的云濯很想活动一下筋骨,动了动无力的手指,却惊醒了趴在床边人影。
“嗯…”一声喃呢中载满浓厚的睡意,那人揉揉眼睛,惊讶於这几天来一直紧闭的眼睛此刻竟然睁开了,苍锦开心地问道“云濯,你醒了”
“是你啊”云濯看不清床边的人影,听到那人的声音才知道究竟是什麽人。
苍锦点点头,虽然听得出云濯的语气中没有多大的高兴,但至少也没有什麽不悦,他飞快跑去桌前点燃烛台,一下子整个房间明亮了不少。
跑回床边,苍锦再次牵起云濯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细声问道“你感觉怎样?”
云濯想缩回自己的手,却没什麽力气,挣扎了几下,只见苍锦那双墨玉般的瞳仁里载满著乞求和坚定,把那只贴上他脸上的手掌当成宝物似的,云濯便由他去了。
“感觉…快要死了”云濯的声音听起来很沙哑,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你别乱说,你不会死的”苍锦把他的手抓得更紧了些,一滴温热的液体沿著手掌滑落手肘,云濯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看见苍锦漂亮的眼睛覆上了一层水雾,里面波光盈动。
这个男子或许是真的对自己有情吧。
云濯又笑了笑“若我不是真的要死了,你又何必此刻这副神情”
“不会的,云濯你不会死的,不要离开我,不要…”云濯从来都不自欺欺人,听到从他口中说的话,苍锦一句话都反驳不了,一只字也反驳不了。
“我从来都不曾在你身边,又怎能叫不离开你”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没关系,只要你能好好活著,即使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只有你好好的,我什麽都听你的,只要你不死,我什麽都答应你”滚烫的泪珠不断地掉落在云濯的手背,那炙热的温度沿著皮肤,渗入到血管里,仿佛有一部分能够流淌至他的心底。
这是什麽话,生死又不是他能控制的,这样语无伦次的话简直就像个小孩子任xi,ng时才会说的。
他对眼泪这一种东西最没辙了。
云濯举起软弱无力的手轻轻地抹过苍锦涌出眼眶外的水珠,苍锦微微一怔,泪水反而流得更快了。
“你一个大男人,怎麽老是在哭,也不觉得丢脸”可能真的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也不必再对眼前这个男子露出不喜之色,这一刻他的意识竟无比的清明,其实,他也并不是有多讨厌苍锦,只是他定夺不了苍锦在自己心里到底适合放於那个位置,归类不到喜欢那就讨厌好了。
他不是任何事都能一笑置之的人,以前发生那些让他不快的事,他不能将它们从心底彻底抹掉,若不是苍锦之前所做的事恰是他最不能轻易接受的,面对如此热情的一个人,他怎麽可能还无动於衷。
“如果我不哭,云濯你能好起来,我以後都不哭,一辈子都不哭,求求你,不要放弃自己,”苍锦把唇贴在云濯的手背,与他十指紧紧相握,喃喃地道。
云濯无奈地叹一口气,若是真能把握自己的生命,谁愿轻易就放弃。
“我以前对你做些这麽过分的事,为何你还不讨厌我…若是我能活下去,或许又会继续做尽些伤害你的事也不定,这样你也愿意”
“只要你不死,我什麽都愿意的,云濯你别死,我不要你死,不要丢下我”为何要在死别的时候,云濯你才肯如此心平气和的和我对话,为什麽非要在这样的情况下,才让我感觉其实你并没有那麽讨厌我。
为什麽你总是那麽坏,非要让我伤痛才开心。
云濯听著苍锦熟悉的声音,又开始觉得眼皮加重,他摇摇头,嘴里喃呢著“我好像也对自己无能为力,好痛,我觉得好痛…不想再忍下去…这样或许我能见到倾璇,还来得及跟她一声对不起”
再次失去意识的云濯,任由苍锦在耳边说些什麽,都也听不见。
苍锦 54
又到了夜晚,云濯再也没有清醒过,口气呼出的气息越发的薄弱,苍白的唇瓣再也没有颜色可言,与嘴角流淌而下的嫣红液体相比,尤为的让人心惊。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放心”苍锦吻了吻床上男子的手背,语气坚定地说。
修长的指尖伸至衣襟处轻轻一挑就从衣领内滑出一颗水滴状的吊坠,不大不小的一颗,通体接近透明状,宛如一颗纯洁无暇的宝石,仔细看还能看到吊坠的中心还有一个淡蓝色的图纹,在微弱的月色下,整个吊坠闪烁著如月亮般柔和夺目的光芒。
苍锦跪在床边闭上眼睛,双掌在胸前相贴,十指变化著不同的形态,嘴里念念有词,吊坠在一瞬间漂浮起来,缓缓地漂移在他和云濯的中间。
原本透明如宝石般的坠子在苍锦的咏唱下开始散发出银白色的光芒,光点越来越大,渐渐将黑夜中的房室照亮得如同白昼,片刻之後光芒消减,最後只剩下那颗坠子在黑暗中闪烁著耀眼的萤光。
一缕一缕如烟雾般缥缈的气息从苍锦的口中泻出,一丝不漏地汇聚至发光的吊坠,而後又一缕缕不断地流泻至对面云濯的口中。
时间悄悄流逝,窗外夜风不断,明月光影不灭。
房中那点萤光终於熄灭了,而床上男子却被包裹在一层月色雾气中。
苍锦无力地跌在一旁,趴在床沿又去拉床上男子的手,触手所及的是那人宛如冬雪般冰冻的温度,身子向前探去,只见奇异萤光中的云濯眉头微蹙,嘴唇里的牙齿在微微的打颤。
“云濯,你很冷吗”手掌贴上对方同样到达冰点的脸颊“对不起,很快就会没事,你忍耐一下就好了”明知沈睡中的男子根本无法听到他说的话,苍锦仍在他耳边喃喃地说著。
苍锦趴在床沿边,荧光的映s,he下可以看到他的脸色异常的苍白,额边不断有豆大的汗珠冒出,浓重浑浊的呼吸声在静谧的深夜尤为的清晰。
汗水沿著侧脸缓缓而下,苍锦脸上的表情略带痛苦,咬了咬下唇,一声轻哼,就倒在了地上。
在地上倒作一团的苍锦下一刻全身竟奇异的发出一阵白光,白光散尽之时,只见地上月牙白色的华服上蹲著一只雪狐,全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质,十分的漂亮。
雪狐张开眼睛,露出一双如墨玉般黑亮剔透的眼瞳,缓缓从地上站起来,一时间能看到触地的四肢在微微的发抖,抖了抖那一身雪白的茸毛,空中仿佛有一层磷光闪过。
雪狐一个跳跃就上了床榻,修长的身躯围绕在男子身侧,毛茸茸的头颅搁在男子脸旁,眨了眨眼,伸出滑腻的舌头舔了舔男子的脸颊,然後调整一下姿势就闭上了眼睛。
黎明前夕,云濯幽幽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层朦胧的雾气,第一个感觉就是,他该不会死了吧。
但很快又否定了这种想法,因为感觉身旁有一个火热的东西让他觉得很温暖很舒服,人若是死了应该不能感觉到温暖了吧。
动动手指,还是浑身无力,但感觉体内没有了之前的那股迫人的难受,很是艰难地转过头,想看看那个温暖如火的东西是什麽,却让他吓了一跳。
这是什麽?…好漂亮。
眼前的这个动物长的真漂亮,云濯从来没有见过颜色这麽纯正毛发,全身的毛雪白得堪比冬雪,此刻正紧闭著双眼,俯在他的颈窝处睡得很沈的样子。
云濯一手覆上雪狐的头顶,柔软细腻的触感,很温暖很舒服。轻轻地顺著雪白的毛发,雪狐没有任何反应,云濯不自觉的勾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