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沈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抬起头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处是曾相识的地方。
满庭绿柳,随风摇曳。
庭中在小亭内,一道降紫色身影。
他是对云庄留恋,还是留恋云庄里的回忆。他自己都不清楚。
“我们又见面了,云兄”亭内那人率先出声。
云濯一阵迟疑,缓缓走了过去,在那人对面停下。
男子面如冠玉,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几缕发丝垂下来挡在右眼处,轻飘飘的随风摇摆,一双狭长深邃的凤眼微微上挑,眼瞳里流光四溢,带著几分摄人心魂的邪气。
肌肤细腻如琼玉,微微翘起的双唇豔若桃花,上面娇豔欲滴,此刻嘴角微微勾起,此刻正紧紧地盯著他看,自有一番勾人的味道。
云濯才意识到,他与苍锦有几分神似,却比苍锦多了分正气凛然的感觉。
云濯不得不在心里感叹,莫非这就是狐族与人类的区别。尽管美如云郗影,也不能与眼前那人想比,眼前那人自身散发出的撼人气息,可谓独一无二。
那人又冲他一笑,道“ 请坐!”
云濯向他点了点头,在那人对面坐下。
低头看见石桌只是放置一盘围棋,白子黑子各占一方,棋盘旁有一壶酒,几只酒杯而已。
云濯好奇 ,道“阁下,与自己对弈?”
男子一笑,漆黑的眼瞳里面闪烁著微妙的光芒 “云兄可有兴趣与我下上一盘?”
云濯思索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在下只是略懂皮毛,见笑了”
黑白两子分开,棋局开始。
片刻过去,右上方的黑子岌岌可危,被白子全数包围,只能犹做困兽之斗。
云濯正是手执黑子。
他沈默半刻,放下手中的黑子,抬头道“阁下棋艺高超,在下甘拜下风”
男子含笑摇头,“是云兄心不在焉,才会输得如此惨败,棋局就如战场,少有不慎,行错一步,便会万劫不复,输得一败涂地。”
云濯闻言,望著对面男子的神情,可以看得出他很沈醉在这种快感。而後面无表情地道“是吗?”
男子又道“我每次见到云兄,云兄都仿佛被烦恼所困扰,莫非在此处真的住得如此不开心?”
云濯心道,他自小便不习惯喜形於色,很少人能够一眼就看得出他心中到底是何种状态。眼前这人无论哪一方面都让他觉得不是这麽的简单。
“ 阁下视乎很醉心於战场上的厮杀?”云濯也不打算隐瞒,“说真的我对此处真的没什麽好感”
“怎麽,想回人间了?我们狐界不比人间差啊。”男子又问。
云濯不置可否地点头,“我并非此处的人,不习惯生活在这个华贵的牢笼里面”
男子轻笑出声,认同地点头,道“皇宫比喻牢笼,倒很贴切”男子望向云濯,“其实我也有同感,所以我才会不断自告奋勇向父王请示带兵出征,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只要在战场上才能领略到”
云濯挑眉,不发一言。
“莫非你同锦之间发生了问题?你不妨随我到战场上一看,感受一下千军万马那种气势蓬勃之气,说不定你心情舒畅无比。下个月初我会领兵出征镇压,你可有兴趣?云兄”
苍锦 31
回到锦阁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
云濯不知为什麽,一步入这个院子那种烦闷的感觉又再度涌上心头,他当真不愿意再踏足这里。
但,又无可奈何。
这里他没有认识之人,除了苍锦,就是云郗影了。
云郗影已经找到了他自己的生活,云濯也有那麽一种认知,他都如此坦白了,自己自然不再好意思再去打乱他的生活。
其实,就在刚才,他答应了苍漓,下个月初跟随他一同出兵到边疆镇压。
下完棋之後又与苍漓攀谈一段时间,云濯发觉苍漓是个很好相处之人,无力在看法,意见抑或生活上都与自己很相似,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但是
云濯低下头,自嘲一笑,有几分无奈。
现在想想也觉得可笑,一介人类居然cha足异族的战争,是否太不自量力了。
原因他是明白的,他只是不想再呆在这里而已。
抬头那瞬间,云濯发现远处有个人,正用著不知如何言语的眼神盯著他看,那种眼神绝不是善意的。
云濯打算无视对方,直接走回自己的房间。可是那人显然不打算如他的意,踏著步子向他走了过来。
云濯认得他,是苍锦身边的沐瓷。
来人在云濯面前停下,因为身高的问题,此刻仰著那张清秀的小脸,一双清澈的双瞳睁得大大的,狠狠地揪住他看。那眼神特别像一只刚受了伤又恐惧著敌人的小动物,让云濯丝毫感受不到威胁。
云濯於心底回忆,他视乎没有得罪过眼前这个一个人。下一刻,他正想侧过身子,绕路回房。
谁知沐瓷退後两步,张开双手拦住云濯的去路,脸上仍旧是一副 要把他吃掉的凶样。
云濯不得不停下来,语气平淡地道 “ 你到底意欲何为 ”
沐瓷翻了翻白眼,冷冷地道 “道歉”
云濯闻言,先是一楞,“在下没做什麽事惹著你吧 ”
“不是我,是皇子” 沐瓷顿了一下,继续道 “你知不知道你究竟有多过分,你竟然对他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情。皇子从一开始就待你如上宾,他连狐王的脸色都可以忽略,却唯独对你言听计从,做什麽顾及你的感受,生怕你有半点不开心,你怎麽可以这麽对他,你怎麽可以把他弄成那个样子”
云濯面对沐瓷的指控,顿时脸色一沈 “你是谁,你既然都说你的主子做什麽事都顾及我的感受,你只不过是他的下人,有何资格在这里对我大呼小叫,这些是他欠我的,你问问他对我的人做了些什麽,你问问他欺骗了我些什麽,你要怪就怪他自己,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说著,云濯便拂袖而去,留下一脸哑然的沐瓷。
云濯回到房,一屁股往桌边坐下,一把桌面上的茶壶往杯子里倒,一杯一杯,连续喝了好几杯茶才把心底那慢慢涌起的怒气压下去。
沐瓷的话让云濯刻意忽略的怒意再度燃起,不去想云濯可能会不那麽在意苍锦,从某个角度来说,他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无欲无求之人,一直在云郗影身边,他只知道什麽是自己该做什麽不该。
十年来,他一直按著云郗影的指示生活,这样的生活让他xi,ng格里很多的东西的棱角都被磨平了,他不会有太大的欢喜或太大的悲伤,这一切都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对於苍锦,或许他并没有想象中恨他。
只是只是有些东西发生了,他就无法当做什麽事都没有发生。
例如倾璇,例如苍锦骗了他,又例如他们无法撇清的关系,无论是身体,抑或是心理
这夜的月色一如往常般迷人,琥珀色的月华静静地洒落一地。
透过完全打开的窗户,照亮了房内的一切,包括床上的那人。
云濯无声无息地来到床前坐下,细长的双眼紧紧地盯著沈睡中的那人,月色下的苍锦,柔和的长发蜿蜒地垂放一侧,光洁的额头上分布了些汗珠,乌黑的头发衬托下脸色尤为显得苍白,两条俊秀的眉轻轻蹙在一起,长而浓密的睫毛在下方投下一层黑影,几乎和皮肤融为一体的薄唇显得有点干燥。
云濯从前开始并没有细细地观察过苍锦,此刻才发现苍锦长得很漂亮,ji,ng致的五官有著介於男人与男孩之间的那种青春,他没有云郗影那种妩媚,也没有聂宇晋那种刚毅俊逸,这样闭上眼睛静静的模样有一种说不出的柔和。
云濯伸出手指轻轻拉开苍锦的衣襟,雪白的脖子到锁骨遍布深色的淤痕,衣服下面自然不用多说。看到这些痕迹,他内心闪过一丝愧疚,也只是一丝丝而已,他从不觉得用这样的手段报复是光荣之事,他也弄不清自己的内心想些什麽。
为何自己会来他的房间。
“云濯”
声音突然从耳边传来,云濯一惊,对上了苍锦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瞳。
云濯下一个反映就是走人,他刚离床就被人扯住了衣袖,“别走” 他被迫坐回床边,面目表情地转过头,与苍锦对视。
“云濯,对不起对不起” 苍锦轻轻地开口,那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那双墨黑的瞳仁里潋滟著如湖水般光芒,此刻看来有几分楚楚可怜。
“除了这些你没有别的可说了麽”云濯冷淡地开口。
苍锦坐了起来,温烫的手从云濯衣袖移到他的手上紧紧地握住,高热的温度从两人接触的地方传来,云濯才知道苍锦此刻正是高烧之中,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云濯才没有抗击任由苍锦握住他的手掌。
“你别生我气好不好,我知道我骗你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虚弱且卑微的语气从苍锦口中说出,任谁听了也狠不下心来。
良久之後,云濯淡淡地问道“你骗了我些什麽”
“我”苍锦幽幽地望著云濯细长的双眸,一时间说不出半句话“我是我叫人阻止你的婚宴,是我叫人虏你来此,是我不顾及你意愿强行把你带来这里,我为此向你道歉”
“那倾璇呢”云濯依旧是淡淡语气,没有激动,没有冷漠。
“她在我的人去到的时候已经趴在床边不咳嗽,不停的咳出血来,不到一盏茶就断气了,你信吗?”苍锦问道。
一时间两人间的空气就好像凝固了,周围只能闻到彼此呼吸的声音,那麽的微弱,微弱得仿佛不存在般。
“我信”
简简单单的两只字,对苍锦来说却是无比的沈重,他怀疑自己是否听错,却无法抑止自己心底一瞬间升起的惊喜。
苍锦激动得抱著云濯的手臂,靠在了他的身上。“你真的信我,你真的信我了”
“我信你,那你是否该放我走了”
苍锦 32
苍锦身形一滞,原本抱住云濯的手指瞬间收紧,过了一会才抬起头来,黑暗中那双漆黑的瞳仁格外动人,里面有著疑惑不解 “为什麽,你既然都相信我了,为何还要想走,在这里不好!?”
云濯无言以对,难得这夜面对苍锦心里没有往常的怒气,这样的苍锦让他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人也只不过是个还没成熟的男孩而已,过去的谁对谁错已经成为了历史,不可能再改变些什麽。不如把当这段时间里发生所有的事情是一场梦,这样无论对谁都好。
对於倾璇的死,这一刻他竟如此平静的接受了。
不知道他失踪的这些天里,府上那边又发生了什麽事,他必须回去了。
“不是这里好不好的问题,我根本就不属於这里,你不过想阻止我成亲而已,既然你的目的已经达到,我也不想计较过去发生的事情,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云濯望著苍锦开口说道。
苍锦眨了眨眼,如星的双眼里氤氲著些水汽,满是如水的柔情 “你就没有想过我为什麽不想你娶妻,不想你成亲的吗?”
看著眼前的苍锦,云濯最终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