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茫然地抬起头看着他,一双眼睛湿漉漉的。
乾少被这双眼睛看得心神一晃,连忙定心,眯着眼睛摆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大当家听话地靠了过去。
乾少伸出手来,大当家以为他要搜身,配合地张开手臂,谁知道乾少身后就捏住了他下巴,倾身吻住了他。
大当家红着脸被吻得迷迷糊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乾少搬上了床。他只听见乾少在耳边说“大哥这两天身体不舒服,就留在房间里休息吧。门内事务暂时不用管。”
“雷五”
大当家一开口乾少就知道他的意思是让雷五帮忙,眯着眼笑道“大哥,雷五这两天也不舒服。”
乾少成功地把大当家哄睡了,探了探他额头,发现确实有点烫,出了门,招出了暗中守卫的风雷堂杀手。
“只有两天时间,把靳风招回来,我要清除雁翅山上那窝土匪,还有宋知府哪里也需要打点了,朝中月党当权,他胃口大了,今年我雷虎门送的钱只能多不能少。这些事都要做得不留痕迹,尤其不能让门内人知道,记住了没有。”
那名属下沉声道“遵命。”
乾少看着属下转身离开,忽然又叫住了他。
在那名属下恭谨注视的目光中,风雷堂的堂主大人、乾少,扬起一本封皮上写着“龙阳风月”四个大字的书,威严地命令道“两天之内,让市面上的这种书绝迹。”
既然要瞒,就瞒得彻彻底底。这才是雷乾的行事风格。
作者有话要说摊手,大当家到现在都不会分辨攻受的
乾少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研山帖
大当家这几天的日子都过得不错。
这些天,他不用管门内的事,只天天四处打转,搜集了不少奇怪的东西,其中最厉害的是一副宋朝的字帖,花了他几百两银子,据说是一个姓米的名家写的,他特地找了个当地的老秀才来鉴定。如果是真的就送给乾少。
这个下午,雷五仍然失踪,雷三仍然在被大夫灌药,正是盛夏,四处都是蝉鸣声,大当家坐在会客的大堂里等着那个老秀才,乾少在书房里看账本,一旁站着刚从雁翅山回来的靳风。
“白家的事弄好了没有”乾少看着账本,随口问道。
“弄好了。”靳风抱着手站在一旁。
靳风平时经常被人叫做疯子,但是他觉得自己这个堂主才更像疯子。乾少让出风雷堂在漠北的地盘,从白家手里换了本字帖过来。那本米芾的研山铭几乎是白家传家之宝,一直被白家老爷子当命根子一样收着,要不是畏惧风雷堂报复,乾少就是让出整个西北白家都是不肯换的。研山铭总共才十九个字,号称一字万金,多少文人到死都没能亲眼看上一眼,乾少这样兴师动众地弄了来,却不是自己看,而是让靳风偷偷拿去和大当家那张市面上买来的粗劣赝品掉包,好让雷大当家以为他花了几百两银子在夜市上买来的字帖是真的。
不能助长大当家这样的歪风邪气啊靳风在心底默默地流着泪要是以后他又从哪里弄了幅清明上河图上来,堂主是不是会让我们去皇宫里给他偷真正的清明上河图
被这种惨淡的心情促使着,靳风忍不住道“其实拿张别的字帖换给他也不要紧,反正行书他也不认识”
“我大哥只是善良,并不是傻。”乾少淡淡地说了一句。
他抬起眼睛来,凤眼斜挑,内里光芒却让人不能直视。
他说“我只是想护着他,不让他直面人心险恶。不是要把他当猴耍。”
靳风不敢再搭话了。
这个下午,被大当家请来鉴定真伪的老秀才,因为看到传说中的真品研山铭而痛哭流涕,在知道大当家这几天都把这稀世珍品藏在床底下之后,更是捶胸顿足,如丧考妣。
大当家惊喜地送走了哭得一塌糊涂的老秀才,抱着研山铭兴冲冲地来找乾少。
彼时乾少正冷冷地吩咐靳风“找几个捕快,清一下夜市上的书画贩子。在附近开一家古玩铺子,多挂点字画卖。”
然后敲门声响起。
乾少摆手,靳风会意地从窗口离开。
乾少脸上又带上温文尔雅笑容,打开门,大当家正默默地拿着一张绢本字帖站在门口。
“这张是米芾的字,是真的,给你。”大当家神情严肃地把字帖直递到乾少面前。
乾少接过,仔细辨认之后,脸上露出惊喜表情“这是米芾的研山铭,大哥你从哪弄来的,花了很多钱吧”
大当家板着脸,再一次默默地红了耳朵尖。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可能有点枯燥,不过看懂了还是有点意思的。
研山帖是国家立专案从日本买回来的,花了3000万,说一字万金确实不为过。
、雷五
雷五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就算是向来眼光不太准的大当家,也发现了他明显的变化。
以前的雷五,聪明是聪明,却少一份宽容,现在的雷五却比以前耀眼许多,勉强靠近了“谦谦君子”的形象。
当然,最明显的一点,是他现在欺负起雷大起来更加地得心应手了。因为以前雷大还会躲开,现在就完全是逆来顺受的样子。
而且,雷五对大当家现在的状况表示十分嫌弃。
“大当家,我对你非常失望,”他这样对大当家说“你也太沉不住气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大当家板着一张棺材脸,茫然地看着他。
“算了。”他朝乾少所在的书房看了一眼,欲言又止。招招手,等在一旁的雷大连忙凑上来。他看了一眼茶杯,雷大连忙斟了杯茶递过去。
大当家默默地把这个画面记在了心里。
于是,在当天傍晚,乾少在书房算账的时候,大当家进去了。
乾少一面看着账本,带着笑意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没事。”
大当家默默地站在一边,观察着乾少的眼神,在乾少无意间看了砚台一眼的时候,连忙把砚台递了过去。
乾少觉察出了不对劲。
他放下账本,笑着问道“大哥有事要说”
大当家摇头。
“大哥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乾少语气仍然温和,大当家迟钝地没有觉察到不对劲。仍然站着一边,时不时给乾少递个东西
当晚,乾少找雷五谈心,略微了解了一下情况,于是深夜造访大当家卧室,笑得眼睛弯弯“我有些账目还不清楚,来找大哥算一下”
“算账”
大当家虽然有点惊讶,但还是把乾少迎了进来。
乾少打量了一下明显整理过的床铺,又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床底,忽然笑道“大哥很想看那本书吧”
“哪本书”大当家一脸正气。
“我从大哥这里收走的那本。”乾少循序渐进。
大当家默然。
其实他确实很想看那本书,因为这些天他又去府中歌伎住的地方寻了一回宝,但是再也找不到类似的书了,不但书没了,珍珠粉也没了。还好最近附近新开了一家书画铺子,东西好看,价格也便宜,所以他床底下的存货并没有减少。
但是,对于那本龙阳风月,大当家还是很想探究一番的。
乾少看着大当家矛盾的神色,笑了。
“其实那本书我拿回去也有好好研读,大哥要是这么想看的话,我教也是一样的。”
大当家一时没反应过来,神情茫然地看着他。
乾少最喜欢的就是这表情,俯身便吻了上去
这个晚上,乾少最终从被折腾得昏昏欲睡的大当家口中得到了答案。
“雷五说对我很失望,他让我学雷大,我问了雷大,他说他也要对雷五负责。要好好对待他”
大当家挣扎了一下,想要把话说完,但最终嘟囔着还是沉沉睡去。乾少将耳朵凑近他嘴边,听到他在喃喃说着“小乾,我也要好好对待你”
乾少笑了起来,在他那张即使睡着了也是一脸严肃的脸上轻轻一吻。
“傻瓜。”
作者有话要说摊手,最后一更,明天尽量更四千吧。
、栀子
等到乾少渐渐接掌了雷虎门的事务时。已经是夏末了。
大当家本来就预备着等乾少成年就把雷虎门交给他,现在乾少主动接手,他也不怎么管事了。但是门内人依旧是叫他大当家的。
直到廖长老到来。
说到廖长老,就不得不说一下老当家了。老当家当年是遗腹子,是雷虎门的三位长老共同抚养教育长大的,但是老当家年轻气盛的时候和长老们起了冲突,架空了他们。长老们一怒之下就离开了雷虎门,这位廖长老是三位长老中最年青的一位,也是唯一还活着的一位,一直在一个山寺隐居,连老当家垂死的时候都没有来探望,现在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又来了雷虎门。
这个上午,大当家从床上爬起来,又去那间书画铺子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看见有丫鬟在会客的大堂门口伺候着,走过去就听说是廖长老来了。
大当家走进大堂,只看到一个白眉毛白胡子的老头在正座上端坐着,乾少在一旁客座上坐着。
老头看见大当家进来了,扫了他一眼,道“你就是雷靖远”
大当家很多年没被人直呼过名字了,怔了一下,才道“是我。”
他的棺材脸和一脸正气还是很能唬人的,廖长老在他身上扫视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不满意的,转过脸对乾少说“听说你最近掌权了,总算还有点你父亲的样子”
老当家对廖长老来说,是个逆徒,却又偏偏是最得意的一个弟子,有魄力有手腕,在江湖上也留下了好名声,所以他对乾少的期望也是颇高的。
大当家问了声好,在末座上坐了,他心里隐隐地有点预感。
毕竟在雷虎门掌了这么多年的权,他对廖长老的来意还是很清楚的。
“靖远你有事的话,就先忙去吧。”廖长老不怒自威地道“我和少爷还有几句话要说。”
大当家的母亲始终没有进过雷虎门的门,别人表面称他一声少爷,其实在背地里怎么议论他也知道。但是当着他的面就直接称呼乾少为少爷,好像老当家只有乾少一个儿子,就只有廖长老一个人。
大当家看了乾少一眼,乾少也正看着他,仍然是那样温文尔雅的笑容,让人摸不清他的情绪。
于是大当家默默地出去了。
廖长老要说的,应该是乾少掌权之后要处理的事吧
大当家站在走廊上,看着庭下碧绿的栀子花树,这种南方常见的花其实在北方养不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株就在这北国活了下来,只是每年开花开得很晚。
现在的季节,南方的栀子花应该早就开完了吧。
“大哥在看什么呢”乾少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大当家别开了脸“没看什么。”
乾少眼睛扫到了庭下那棵栀子花,顿时明了。
他伸手揽住了大当家,笑得眼睛弯弯
“大哥,你不要对我负责了吗”
、雨夜
这个晚上,意外地下了雨。
这让本来应该在屋顶上碰面的乾少和雷五不得不把地点改在书房。
“不愧是一字万金的研山铭啊”雷五端着一盏灯站在乾少书房的研山铭面前,摸着下巴啧啧称奇。
乾少坐在灯光的阴影里,没有回答。
“不是我说,你这样把研山铭大大咧咧挂在这里,就不怕被人惦记上”雷五转过身来,看着乾少问道。
“那也得他们有那个本事。”乾少云淡风轻答道。
雷五笑了,把灯放在书桌上,自己坐在书桌上,悬着脚乱晃。
“廖长老和你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乾少看着自己的手掌,嘴角勾起笑容“不过是提了一下我的表妹宛琳今年八月及笄而已。”
北方风俗,女子虚岁十五时就可以束发,谈婚论嫁。
大当家在北方呆了那么久,对北方的风俗也是清楚的。
在乾少四五岁的时候,乾少的母亲就替他定了娃娃亲,对方就是当时刚刚出生的杜宛琳。杜
杜宛琳今年及笄,按道理说,乾少是应该上门提亲下聘了。
雷五“哈”了一声,看着乾少眼睛道“你怎么打算”
乾少抬起眼睛来,他本是常常脸上带笑的人,但是不笑的时候,那一双狭长凤眼却让人隐隐地觉得有点畏惧。
“还能怎么办,尽人事,听天命。”
雷五对乾少的回答很是不解“尽什么人事听什么天命”
“当年我父亲刚死的时候,杜家不过是些外戚,就公然上门要辅佐我,要不是大哥露出一手武功震慑住了他们,雷虎门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现在他们看我雷虎门起来了,就寻思着要联姻,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乾少垂着眼睛“就是我雷虎门是块骨头,他们想啃,也要看看有没有那个牙口杜家虽然有点基业,想灭了也不难。”
雷五皱眉“但是廖长老”
“廖长老老糊涂了,才会被他们拉拢,来替我说媒”乾少声音森冷“等这件事完了,你在门下的庄子里找个好的,把他安置在里面养老吧。”
雷五算是雷虎门里最了解乾少的人了。
所以他清楚地知道,乾少和老当家不同,老当家是把什么都摆在脸上的人,脾气火爆,和不少人都有嫌隙。但是乾少却是在所有人心目中都是个温和无害的少爷,但是转过身后,却能让你无声无息地从这个世上消失。
最恐怖的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竟然还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
所以,很多人在还不明白自己触犯了什么的时候,就已经被他整得死去活来了。
但是这样一个人,竟然会说出“尽人事,听天命”这种话
“你都打算好了,还听什么天命”雷五不解地问道。
乾少抬起眼睛,眼中光芒流转。
“我只是想看看,如果传出我和杜宛琳要成婚的消息,大哥会作何反应。”
他不是胆怯的人,所以不能姑息,不能苟且,他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很世故,但他又天真得可笑,他至始至终想要的,不是研山铭,也不是“负责任”。他想要的,是那个人能亲口告诉他“我喜欢你,所以我不想你和别人成婚。”而不是那个人看着栀子花想念江南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乾少要钻死胡同了,小虐一下没关系的吧。
、聘礼
第二天,大当家在闲逛的时候遇到了正带着一帮人出门采买回来的廖长老。
“小心着点,这都是下聘用的彩礼,不能沾尘土的这匣子里装的是金玉,小心点”廖长老站在门口,指挥着一堆仆人从马车上搬运东西。
大当家站在门口,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仆从,有点茫然。
好在他常年都是一张棺材脸,就算呆呆地站在那里,也没人看得出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大当家走进雷五房间的时候,只看见雷大的背影,雷五从雷大身下挣扎出来,把他一脚踹开,理了理衣领,强作镇定地问“大当家,什么事”
大当家看了一眼正蹲在墙角企图把自己伪装成一张椅子的雷大,怔怔地道“没事。”
雷五充满同情地目送着呈游魂状态的大当家离开,在心底咒骂了一下“尽人事,听天命”的乾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