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耀随口解释道“她情人死了,她难过嘛”
虞幼棠用心思忖了片刻,还是很不赞成“多可惜啊”
金光耀从电影院拿来了一大叠电影画报。
当晚回到家后,他倚着床头分开双腿坐了,身前搂抱着虞幼棠。两人亲亲热热的翻看画报,同时商议着改天再去看上一场。
虞幼棠向后靠近金光耀的怀里,拿着一张彩色纸页给对方看“我就喜欢这个明星,我看她最漂亮。”
金光耀接过纸页细看了看那是个有着苹果般鲜润面颊的外国少女,一头金发亮闪闪的披散着“我不认识她。”
虞幼棠应和了一句“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金光耀探头笑着问他“你是不是想娶这个金发女郎做老婆”
虞幼棠回手夺过纸页,掖到那一叠画报的最下面,口中很惭愧的低声咕哝道“我不配。”
金光耀见他忽然自卑起来了,就用鼻尖一拱他的后颈“傻子”
金虞二人太太平平的共度了一夜,其间除了虞幼棠半夜醒来充作猫头鹰之外,再无其它波澜。
翌日清晨,金光耀照常醒来,可见虞幼棠还在沉睡,他就留恋着不肯起;正是在这缠缠绵绵的睡意中迷糊之时,房门忽然被擂鼓似的敲响了
金光耀当即跳下床去答应了一声,而虞幼棠一个激灵,也清醒了过来。
敲门人乃是金公馆内的男仆,十万火急的送来一封译好的电报电报来自北平,上面说虞嘉棠死了。
死因未提。
虞嘉棠这些年一直都是个活死人,活着和死了的分别不是很大;然而活着和死了,毕竟还是不一样的。
活着,想念的时候还能相见;死了,则是天人相隔,此生永别。
虞幼棠听到了这个噩耗之后,并没有哭泣。
他茫茫然的洗漱穿戴了,一滴眼泪也没掉,心中不知怎的就那么理智,镇定的连他自己都感到惊奇。
他有条不紊的吃药,服用鸦片酊,喝了大半碗粥,让人打电话回公馆去找白重阳和阮明志回北平办丧事,他身边少不了这两个人。
金光耀很紧张的旁观着他,一直提防着他会崩溃晕倒。见虞幼棠喝下最后一口米粥了,他上前一步低声安道“已经让人订下了中午的车票,我和你一起回去。你别难过,老爷子这些年其实活的不容易,况且也是有点儿年纪了总之一切包在我身上,你可千万别因为这个生病啊。”
虞幼棠心思清明,但是渐渐也觉着脑筋有些木了。缓缓扭头望向金光耀,他出言问道“你说我是不是该去通知老二一声”
金光耀立刻答道“算啦算啦,我看他和你家老爷子也没什么父子情分。咱们把老爷子风风光光利利索索的送走,不是比什么都强”
虞幼棠摇了摇头“到时候还是得给他打个电话,至于他回不回去,那是他的事,我就不管了。”
金光耀不在小事上和他啰嗦,此刻就连连点头道“也好也好。”
待到白重阳和阮明志各提着一只皮箱赶来后,虞幼棠和金光耀就按时出发了。
金光耀看白重阳太小,阮明志略长几岁,可也还带着点愣头愣脑的孩子气,都不是得力的模样,就从手下挑选了几名伶俐青年一路跟上。
到了火车站后,这一群人好容易等到了上车时间,却是有人赶上来截住金光耀,气喘吁吁的向他耳语道“老板,您别走了,中原公司楼上的场子走了水,您过去瞧瞧吧”
金光耀一听这话,不由得悬心,而虞幼棠察言观色,得知是对方的生意出了事情,就一派平静的说道“金哥,你先去忙,我这边也没有什么变故,无非是回去之后按规矩办事罢了。等你忙完了,再赶来北平帮忙也是一样的。”
金光耀觉得虞幼棠说的很有道理,就命自己那几名手下一路伺候保护好虞幼棠,然后自己随着来人匆匆离去了。
第64章 大开杀戒
虞嘉棠不是好死的。
他在这天的早晨被仆人打扮停当乘车出门,去附近的医院里注 she 营养针,顺便浏览一下街上风光,权当是长久幽居间的放风。
他是在街门处上的车,汽车往前开动了不过几十米,就被人拦下来了。
不知道是什么人,反正司机见他们挡在路前,就按照常理踩了刹车,并且打开车窗探出脑袋,想要吆喝斥责两句。然而没等他出言,来人上前两步各自堵住车窗,拔枪抵在窗上不由分说的就开了枪,专往车内人的脑袋上招呼。待到车内之人皆被打成稀烂之后,这几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四散而逃,倏忽间就不见了踪影。
虞家大门所对的是条小街,平日少有行人。要不是有了密集枪响,虞嘉棠那车人大概要在大街晾上半日才会被人发觉。
一车人命一车血,家里的老仆吓得魂飞魄散,除了报警之外就是往天津发去急电,倒是一分钟也没有浪费。及至警察来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名见证者一问,却又是问不出丝毫线索来那帮子杀手仿佛是从天而降一般的,来了就杀,杀完就走。
虞幼棠到家之时,虞嘉棠已经被人大体的收拾干净了。老仆涕泪纵横的用白布单子苫盖了尸首,不让大少爷靠近细瞧。
“别看,别看”老仆拦着虞幼棠“大少爷有这个心就够了,老爷头上有伤,大少爷别看了。”
虞幼棠依旧木然着,老仆不让他看,他就在停尸房间的门口处坐下了,目光发直,怔怔的望着虞嘉棠。
他以为虞嘉棠是发了急病脑充血之类的急病,他没想到父亲会落得这样一个死法。
虞幼棠无论如何想不明白,不明白到底是谁下的狠手。当年虞嘉棠在烟泡里被人下了毒药,那似乎倒也还在情理之中他正风光,难免遭人嫉恨;可是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虞嘉棠疯疯傻傻的早已经成了消失的人物,怎么还能有人要追杀到底呢
虞幼棠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就坐着。反正虞家破落已久,又没个远亲近邻,如今也用不着这长子前去招待吊唁宾客。
所以他可以尽情的发呆,一滴眼泪也没掉。
阮明志没经过丧事,此刻他惶惑的站在虞幼棠身后,觉着自己说话不好,不说话也不好,长久的无所适从;而白重阳拎着个箱子站在更远处,也是一脸的恐慌茫然。
虞幼棠一夜没睡。
他是打算为虞嘉棠守灵的,可是熬到半夜就有些神昏力竭。阮明志把他扶到邻近屋中躺下,将他身上罩着的孝袍孝带子等物也都解开,又让仆人端些热汤水过来。
虞幼棠躺不住,坐不住,站也站不住,看起来麻木而不安。阮明志见状,只得喂他吃了两粒安眠药,希望可以让他老老实实的安睡片刻。
虞幼棠吃了药,可是并没能入睡。眼看着窗外渐渐透出了曙光,他忽然对阮明志轻声说道“一会儿让重阳出去一趟,给老二那边再发一次电报,让他回来。”
阮明志点点头“嗯。”
虞幼棠心知单凭自己的力量,是绝难查出杀父凶手的况且查出来又能怎么样他有那报仇的本事么
于是他阖下眼皮,终于挤出了小小一滴眼泪,未及滑下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