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劳累,为小殿下奔波,不如先回宫歇着吧。”乌元琊冷冷道。
皇后仍在惊悸,青屏上前,小声说,“五娘,咱们先走吧。”
“好。”
简直回头看到皇后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出书房,又看看目送皇后的乌元琊,在乌元琊回头的瞬间,他转过了脸,盯着摇床上瘦弱的婴儿。
这可能真是他的孩子呢。
孟晓舀了一勺奶,喂到小殿下嘴边。
“等等,不热一下吗”刚从果子里开出来,还是凉的吧
“侯爷,这奶果的汁子,一热就凝了。”
“哦。”
勺子递到小殿下嘴边,小殿下瘪瘪嘴,委屈的张开小嘴,噗嗤噗嗤的吮吸着,喝了一勺后,他又扑哧扑哧的往外喷了半勺,喷的褥子枕头还有他自己脸上,一个个奶星子。
“真调皮,你说他吐奶,不会就是这样吐吧”
孟晓喜极,“这带着香味儿的奶果果真有用,以往那些,小殿下吃了,不仅全吐出来,还哭闹呢。”
简直笑了笑,目不转睛的看着小婴儿,喝一勺吐半勺。
一碗奶汁不多,一会儿也就喝完了。
喝完的小殿下嗯了一声,嗓音还是嘶哑的。
他嗯了一声,接着又嗯了一声。简直挠头,“不会是想尿尿了吧”
孟晓心里想着或许是,便倾身将小殿下抱了起来。婴儿方才竖起,便是大口大口的奶往外吐。
简直眼神一变,呼吸急促,“他吐的是奶还是白沫”
第94章 094
“快, 丹药”
“银针,扎穴”
“把小殿下竖起来,别堵了肺管子”
尚医宫里能顶事的御医都到了,听着柳御医的指挥,各个满头大汗的忙碌着。
乌元琊却不在书房里看着已经胀的青紫的孩子,他在寝宫里到处乱转,却不见刚刚说要离开一会儿的人。
简直从屏风后现身, 看到乌元琊,一把抓住了他,紧张问, “孩子怎么样”
“先生,你方才去了何处”这屏风后他分明探查过,没有人的。
简直甩开乌元琊的手,向书房奔去。
乌元琊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腕, “先生方才”
简直进了书房,把从空间里拿出的药瓶在柳御医面前摆开, “我没有找到解毒的药,你看这些,应当是能拖延一下时间的”
柳御医顾不得忌讳简直,打开一个个药瓶, 一一嗅了过去。
那边成守突然高呼,“找到了,果真是”
“怎么会”孟晓惊呼,“奴才分明无事啊”
成守回道, “这毒对成人,只有剂量大了方才有效,对孩子来说,尤其是这方才出生的,一滴,就要了命。”
柳御医严厉的看向成守,“可是那种毒”
成守心有灵犀,“正是。”
“哎”柳御医叹了口气。
“怎么回事”简直手足无措,“你们别叹气别讨论了,快救救孩子啊”他不敢过分的喂孩子吃丹药,方才孟晓也紧急的喂了三四颗了。这会儿被孟晓抱着的孩子,已经脸色发黑了。
“此毒,一旦幼儿误食,便如小殿下这般,不能呼吸。寻常人等不得医治,便已夭折若是以丹药留住小殿下姓命,臣或可一治,却只有两分把握。”
“那还等什么快治”简直急的眼睛都红了。
“只是,就算是治好了,怕是小殿下的心智,再无增长。”
“也就是说,他以后,会是个傻子吗”如一刀扎到心口,简直抱过孩子,恨不得以身相替。这是他的孩子呢,才这么大,就要遭受这般苦楚了吗“是谁要害他是皇后”
“怎么会是皇后”孟晓喃喃一句,“怎么会是皇后呢”
“侯爷可否要医治”柳御医问道。
“治,为何不治”
“不治。”
简直惊诧转身,“小乌鸦,你在说什么”
“不治。”
乌元琊走到简直面前,看着他怀里的孩子,眼中何尝不是怜惜,“他生来便是体弱,又患了和我一样的病痛。若再痴傻着,活在这世上又有何用,万一看顾不到,受了欺负,又该如何先生你看,他现在多痛苦何必用药吊着,不如让他早早的去了吧”
简直心如刀割,“这样的话,不该是你一个父亲说的。如果,我真的是孩子的那听我的吧,救他,只要人活着,总归是有办法的。”
“快,小殿下给臣,小殿下开始吐血了,丹药,丹药”柳御医抢过孩子,喂药扎针。
简直看着忙碌的人,和躺在床上吐血的孩子,眼前似乎蒙了一层雾,“你该去把凶手找来。”
“自然,我已派人去抓人了。”乌元琊动了动,上前一步轻轻向简直靠去,“先生,别怕,别急,若是他没了,小乌鸦再给你生一个就是了。”
“你”简直怒目圆睁,又不知如何开口,更不知该以何种身份去说,他甩袖走到柳御医身侧。
乌元琊眼神更冷了,他低声说了一句“看住他”,径直出了书房。
寝殿正殿内,乌元琊笼着手,下方跪着皇后崔玉娇和丫鬟青屏。
“是你下的毒”
“毒什么毒我不知道”崔玉娇被御军拿犯人一样带到此处,她也是一头雾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青屏已经抖如筛糠。
乌元琊居高临下,看向青屏,“呵,好大的胆子,你若是如实招来”
“是我”青屏猛地抬头,“五娘,是我,都是我的主意陛下,此事和五娘无关,都是奴婢的注意是奴婢是奴婢”
“青屏你做了什么”
“五娘,青屏不能再伺候你了,五娘保重”青屏含泪一笑,口中溢出了鲜血。
顷刻间,她倒在地上,浑身颤抖,七窍流血,面色发黑,已是毒入肺腑的征兆。
“青屏,青屏你怎么了郎中,御医陛下,您救救她”
乌元琊低眸,视哭求的皇后于无物,“若不是看在你父亲的份上,她的下场,也是你的下场。”
皇后惊恐后退,缩到角落里,紧紧抱着自己,“不怨我,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
乌元琊笼着手,转身进了书房。
“先生,下毒之人已经畏罪自尽了。”乌元琊抓住简直手臂。
“什么皇后死了”
乌元琊顿了一瞬,“不是皇后,是皇后身边的丫鬟,自作主张,谋害皇儿。”
“那皇后呢”
“她自然是无罪的。”
“她怎么可能无罪”简直甩开乌元琊的手臂,“孩子都这个模样了,皇后就该千刀万剐”
但凡身为人父,自家的孩子,自然是比什么都重要。简直已经站在这儿守了不短的时间。从孩子吐白沫,到面色青紫喘不上气,到吐血,如今面色已经黑了,孩子更是不停的抽搐。
谁能体会到他绝望的心情,现在就是把皇后拎到他身边,他都能亲自cao刀活剐了她
乌元琊再次抓住简直手臂,“先生,你听我说。如今朝中之事,需要她父亲鼎力支持,皇后必须留着。而且,我方才也看了,这事也与她没有干系”
“我知道了。”
简直抓住乌元琊的手,一根根将他的手指掰开,“我守着孩子,你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吧你去忙吧。”
乌元琊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跟随着简直,又似在透过简直,看向什么。
随着时间的流逝,终究还是太重,而且是专门伤脑的,柳御医等人即便以丹药吊着小殿下五脏六腑,也挡不住摇床上的婴儿睁着满是鲜血的眼睛,再无呼吸。
简直跪倒在摇床边,满眼泪水,“都怪我,是我来晚了。怪我,竟然忘记了那么多的事情,让你受苦了。”
孟晓含着泪水,拿起毯子盖到摇床上,瘦弱的婴儿陷在褥子里,再盖上毯子,一丁点隆起都无。
书房里的御医统统退跪到了寝殿门前,就连年老的柳御医,也是跪在那里。
小殿下之死,虽是皇后侍女所为,也是他无能。若是此时让太上皇知晓了,怕是太上皇的身体,更加雪上加霜。
正殿里青屏的尸身已经被拖了下去,皇后也被带回了自己的寝宫。空荡荡的书房里,只剩下简直与乌元琊两人。
“孩子已经走了。你还是你大乌的皇帝,我,也该走了。”
乌元琊从后抱住简直,“先生,你知道吗小乌鸦是个领者,本不该,也不会怀孕的。可却有了他。你知道,我是如何顶住压力,怀了他整整七个月吗你知道,我又是如何拼死拼活,将他诞下吗你知道小乌鸦没了先生,过的有多苦吗先生,你真的忘记了吗真的,一丝一毫,也不记得了吗”
简直用力喘着气,他胸闷的难受,“我不知道,不记得”
乌元琊的泪水蓦然流下。
“但是,我知道,自己的心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你给我时间”
“时间”乌元琊苦笑,“要多少时间,我怕是撑不下去了。先生”
简直咬牙,按按太阳穴,眯了眯眼睛,“可是我忘记了我”
他身体渐渐发沉,向后倒去。乌元琊颤抖着坐在地上,将人抱入怀中,“先生,小乌鸦不能再没有你了。孟晓,快把香灭了”
孟晓红着眼上前灭了香炉,“陛下,小殿下的丧事”
“小殿下小殿下他眼里只有孩子,难道你眼中也只有他吗”
孟晓跪倒,“奴才不敢,奴才心里眼里自然是只有陛下的。”
“罢了,暂不用发丧。”乌元琊描绘着简直的脸庞,“瘦了,肯定是受了不少风霜。如今你忘了记忆,眼神陌生的我害怕。该怎么办,才能让你想起来呢,要再死一次吗可是我好怕”
孟晓心惊胆战,“陛下,陛下”
乌元琊抬眸,“不必叫喊,朕听得见。把今日的事告知崔家家主,朕和先生的孩子也敢谋害,让他自己想法子赎罪吧。”
“是。”
孟晓低头退出了寝宫,看着门前跪着的御医们,心里也是沉甸甸的。
陛下终归是陛下,不是殿下。
简直昏睡到半夜,头痛欲裂醒来的时候,怀里紧紧缩着一个人。
寝殿的明珠还在亮着,透过层层纱帐后,床铺里的光芒十分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