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平静的江湖再起波澜,一个陈年已久的真相无声蔓延开来。
言论的传播速度永远快的令人震惊,等青华派和忘尘派的掌门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大半个江湖都已经知道了。
众人哗然,对两派的态度也变得微妙了起来。
青华派。
“这件事,除了你我,就只有司空南逸知道实情了”贺道台重重一拍桌子,“真是越活越糊涂了这件事被人知道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师弟方远想了想,道“又或许根本不是他本人传出的,有可能是他无意间告诉了什么人,然后”
贺道台怒道“果然是干不成大事亏他还是一派掌门”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啊”方远忧心忡忡,“师兄,咱们再不采取行动,青华派的名声可就要彻底完了,一旦名声坏了,咱们的地位恐怕就会一落千丈。”
贺道台握紧拳头,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踱步,半晌,看向方远,眼中闪过一丝y狠“是他先管不住自己的嘴,也就休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方远一惊“你是打算”
“没错”贺道台冷冷一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是他司空南逸亲自动的手吧”
方远努力的回想了一下,道“是倒没错,但是是咱们提出的办法呀”
贺道台哼笑一声“动手过后会留下痕迹,而想法却不会。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会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想法就像一阵风,吹过就没了,而亲自动手,却像是大火烧过,即使再怎么否定,也会留下一地灰烬。”
方远眼中闪过一丝果决,低头道“这就叫人去办”
贺道台微微一点头,认为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他的心头却始终压着一块沉沉的大石,总好像有什么是被忽略,但又很关键的。
到底是什么呢
忘尘派。
“以我对贺道台的了解,现在他必定会干一件事。”
司空南逸闭着眼睛,淡淡道“那就是,把责任都推到我们身上。”
风过一惊“那我们当如何应对”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司空南逸猛地睁开眼睛,“先他一步,越快越好”
旁边的邯郸跟风过交换了一下眼色,点头道“明白了”
“但是,有一点想不通。”邯郸道,“为何贺道台要翻出那件事呢这对他也没有任何的好处”
司空南逸微微眯起眼睛“纸,是包不住火的,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个错误一旦犯下,为人所知也是早晚而已。”
许多错误,一旦犯下就必须要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但是,这件事对忘尘派而言,却是必须要抹去的污点
不出几日,在截然不同的两种说法开始渗入言论大流,一种是将责任完全归咎到青华派身上的,一种是完全怪罪于忘尘派的。显然是两派在用尽心思为自己洗白。
种种言论,各执一词,每一种言论也都有一部分人相信,其他的人,一部分是谁也不信的,一部分是难以分辨真相的,还有一部分人采取观望态度,暂不发表看法。
但无论如何,事情闹的很大,两派的名声也都开始面临摇摇欲坠的危险。
“还不够。”何颐听完莫渊的简述,咬牙道,“我想要的,是让他们彻底身败名裂”
莫渊感慨“的确,杀父之仇,怎至于此”
“不止。左护法大人,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莫渊抬了抬下巴“问。”
何颐握紧拳头“魔教对于您来说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这是个好问题。
莫渊怔了片刻,低声道“魔教就是我的家,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值得信任的地方。”
何颐直直的看向他的眼睛“如果有一日,您突然发现,魔教并不是您想象中的那个样子,您所熟悉的人也并不是您以为的模样,他们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那是您所不能接受的,您会怎样”
莫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不再多言。
他之所以能如此信赖魔教,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聂不渡。他了解聂不渡,敬慕聂不渡,因此愿意为他的魔教付出一切。
可如果,有一天他发现,聂不渡并不是他所了解的那个样子,而是和白道那些人一样,道貌岸然,表面正派,背地里却也干得出丧尽天良之事,他又当如何
当然是怨恨。
恨于多年的欺瞒,也恨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
“你知道我们这是在利用你。”终于忍不住,他开口道。
何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连自己生长二十几年的门派都不可信,更何况魔教但是,我也正是借助了魔教的力量才能报仇,所以我想,这更像是一种交易。”
莫渊闻言,道“你倒是个聪明人。”
何颐低下头,没再说话。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当这个聪明人。
相比于青华派的全力洗白,忘尘派的做法更为聪明一些。他们先是坦然承认了这件事,然后便是表达了意识到自己错误的想法,最后才不轻不重的提了一下青华派。
可偏偏,这不轻不重的提及才最为致命。
就好像一张偌大的白纸,上面有一个墨点。多数人在扫了一眼白纸之后,最先注意到的,就是那一个墨点。
而青华派给出的,却是一整张黑纸。反而失去了效果。
很快,言论开始一边倒,众人纷纷开始指责起青华派,甚至连离山派都开始疏远他们。
贺道台闻之,怒不可遏,只觉司空南逸那老东西果然是诡计多端,y险狡诈
然后,一怒之下,他就干了一件此生最为后悔的事情。
找到武林盟主谢风流,要求召开一次武林会议。
谢风流多年来一直闲散,对盟主之位也颇为懈怠,对于要求来者不拒,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能担任武林盟主的原因。
正因为他没有能力,也不属于任何一派,才能起到制衡的作用。
如今的江湖,已经不再是陆于之担任武林盟主时候的那个样子了。
很快,武林会议召开,青华派派出方远代表门派,将当年的事情扭曲了一个过程讲出,以“澄清”江湖上所流传的不实言论。
忘尘派在座的惊怒交加,指责他一派胡言,紧接着便站在对自己有利的角度重新说明了一下那件事。
青华派当然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最后,这场“澄清”会议变成了一场闹剧,以青华派和忘尘派的彻底交恶收尾。
这边散会不久,那边余烬就已经将来龙去脉了解了个一清二楚。他微微垂下睫毛,遮挡住眼底的冷厉,嘴角却不动声色的翘了起来。
可笑至极。
这些人,也配当白道,简直是在给当初的下弦门抹黑。
“照目前的形式来看,他们之间怕是要打起来了,联合是绝对不可能的了。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余烬淡淡道“等他们打起来。”
莫渊想了想“那应该还得再来一记猛药。”
余烬定定的看着他“没错”
青华派和忘尘派还沉浸在对对方的厌恶憎恨中,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正处在一张看不见的、巨大的网中央,而他们的敌人,就面无表情的站在岸边,随时准备收网。
二月,青华派又死人了。
这次,死的是青华派的二长老方远,还有他三个贴近的弟子。
经人核查过伤口,确认是忘尘派独有的功法所致。
整个青华派一夜之间就炸了锅。
之前无论怎么斗,都只是针对利益上的问题,最严重的也不过就是前些日子的相互推卸责任,而如今,竟牵扯到了人命,还是青华派地位只比掌门低一些的二长老
看着昨天晚上还在书房和他认真分析形势的师弟的尸体,贺道台只觉有一股悲痛激怒直直冲上头顶,二话不说,带人就到忘尘派去讨要说法。
听完弟子的禀报,司空南逸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方远此人虽然不算武功卓绝,但也绝对不是宵小之辈。有能力杀的了方远的,在忘尘派只有三个人。
他,风过,邯郸。
而他们三日昨夜根本就在一起谈事情谈了一整晚
摆明着是有人在故意陷害他们
他头一个想到的,还是贺道台。
但众所周知,贺道台跟其师弟方远一直关系亲密,想来应该也不会为了栽赃他们而取了他的xi,ng命。
好像眼前的一切终于开始有了变化,似是重重迷雾终于开始淡去,他试图通过这白雾看清事情的真相。
如果他们忘尘派和青华派彻底结仇,在整个江湖,对谁会是最有利的呢
他猛地抬眼,答案呼之欲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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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八十二章 恰是惊鸿一瞥
看到他出来,贺道台整个人都散发着极致的怒意和狠厉。
“司空南逸你今日不给我一个说法,我绝不善罢甘休”
司空南逸缓步踱至他面前,沉声道“贫道给不了你说法。”
贺道台气急攻心,一时间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只觉他是坦然认罪“很好,那我便自己讨这个交代”
话音刚落便是抬手送出一掌,司空南逸闪身避开,提高声调“这个说法,你应当向魔教讨”
暴怒中的贺道台哪里会听他在说什么,见一击不中,抬手便又是一击
青华派弟子见状,纷纷拔剑助阵,忘尘派弟子面面相觑,但人家都打过来了,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也纷纷拔剑迎战。
场面很快就混乱起来,风过邯郸出来压制都没有太大成效,司空南逸堪堪躲避着贺道台的攻击,便不顾一切的吼道“贺掌门,能否住手”
贺道台干脆拔出了剑。
司空南逸意识到形势危机,便也拿出武器与之对打,边打边道“昨夜我三人均在书房商讨事情,而其他弟子也根本不可能有那个能力杀了贵派二长老虽说天非掌法是忘尘派独有的掌法,却不代表整个江湖上只有忘尘派的弟子才会”
贺道台被他说得目眦尽裂“前些日子武林会议,不就是师弟说了对你们不利的话吗你分明是记恨于他才会如此恶毒,此时还假惺惺的废话什么”
紧接着便是带着无尽悲愤的一剑
司空南逸躲避不及,手臂被刮了个口子很快便有鲜血浸染了衣衫。
“你难道就没发现吗,最近我们两派之间突然就多了许多矛盾而且都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你就没有怀疑过是有人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吗”
电光火石之间,贺道台一滞,这句话就好像是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他一直想看清楚却始终都看不清的角落
没错,从当年的真相被扒出来的时候他就开始疑惑了,为什么那件事的切入点会是后来被他们害死的那个人而不是先前死的那些人就好像,揭露这个真相的人与那个冤死的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经他这么一提醒,他好像隐约明白了什么年初风寒致死的那名弟子,不正是当年那个人的儿子么
还是自己见那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父亲,出于赎罪的心理,才将他带回青华派收为弟子,难道
见他眼底情绪开始有了褪去的迹象,司空南逸松了一口气,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最想让我们斗个你死我活,然后坐收渔利的人,这天底下还能有谁”
贺道台猛地瞪大眼睛。
但事情的失控,就从这一刻开始了。
两派弟子早已经交战在一起,而此时,忘尘派一名弟子不知是意外还是故意为之,总之,他将长剑cha入了青华派一名弟子的胸口
青华派顿时炸了。
贺道台暗道不好,上前就想阻拦,但是场面实在是太过混乱了,刀光剑影,厮打一片,双方都红了眼。
而就在不远处的屋顶上,站着两个人。
一个面无表情,墨色长衫,发如霜雪,迎风舞动。
一个嘴角微翘,神情玩味,一袭黑衣,长发高束。
正是余烬和莫渊。
“他们好像已经明白过来了。”莫渊看着战况笑道,“但是,已经晚了。”
余烬眸光流转,冷冽深邃。
莫渊看了他一眼,尽管他不想承认,但是这个人,的确有着无上之武学天资。
忘尘派特有的天非掌法,他竟然短短七日就学会了
虽说学得并不深入,但以余烬本身的内功,只需要做个样子便可让人看不出任何的异处。
约摸半个时辰过去,场面终于开始不那么混乱,一眼望去,两败俱伤,死的死伤的伤,只有两个掌门脸色铁青的站在众多尸体之间。
“差不多了吧”
余烬微微点头。莫渊吹了一声口哨,顿时,无数个黑衣人从各个角落跳了出来,他一挥手,这些人便飞身到下面,将两派弟子和掌门团团围住。
在僵滞的气氛中,余烬缓步走来,手提长剑,衣袂飘扬。
承天四十年年初,在忘尘派门口,忘尘派司空道长及一半以上弟子,青华派掌门及部分弟子被魔教围攻,悉数丧命。
三月,两派剩余弟子,全部归入魔教。
此时,白道只剩了离山派一个门派,中立的有神府、弑天宫和摘星楼。
月底,余烬打算去各个分舵巡查一圈。
在此之前他早有了这个想法,但是一直都没有时间去做。现在离山派防魔教跟防贼似的,得等他们戒心稍放的时候再攻。
所以,余烬带上莫随就出发了。
余烬不似聂不渡那么讲究,出门必坐车。为了提高效率,他和莫随一人一匹马,带上足够的盘缠,轻装上路。
一路巡视,在每个分舵走一圈,等到江南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了。
正是江南梅雨季节,天空泛着淡漠的灰,烟雨楼台,宛如一幅水墨画。
这个地方,虽然他只来过一次,却对他有着不尽的特殊含义。
只可惜,梨花已经落光了。
驾马路过一处茶楼的时候,像是冥冥中有所注定,余烬不知为何就抬起头望过去,便撞入一双惊讶的眼。
一人凭栏而立,手撑一把纸伞,一袭素白的衣,乌黑的发。
微微垂眼,恰与他四目相对。
惊鸿一瞥,眉目如画。
这一瞬间,余烬只觉恍惚。
不是熟悉的温柔的眼神,却仍叫他失了神。
忽的发现,他们已经许久未见。
发觉他突然停下来,莫随回头,也看到了楼上的易怀之。
视线只交缠一瞬,却好似眨眼间已过百年。
“教主。”莫随不得不开口提醒他。
余烬回过神,立即收回目光,一夹马腹,飞驰而去。
独留易怀之一人紧攥伞柄,久久凝望。
“余烬”
下午就到了江南分舵,分舵主早就接到了消息,特此出来迎接他。
却心里暗自惊讶,怎么教主好似心神不宁,一句话都要和他说三遍他才反应得过来。
“教主,教主”
余烬目光一闪,面无表情的看向他。
“教主,这是之前分配到这的青华派和忘尘派弟子的名单,您要不要去看看他们”
余烬微微一点头,应下。
晚上的时候,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余烬换了身衣服,拿了把伞就出门,上街乱逛。
旅途奔波劳累,本该是要好好休息一番的。可他丝毫睡意也无,只觉心乱得很,最后便干脆遵从自己的内心。
外头依旧下着雨,天空y沉沉的,没有一颗星。抬起头,有shi漉漉的风拂过面颊。
夜晚的大街,寂静空旷,路边的茶楼酒馆都挂着灯,照亮了悠长的前路。
本该是越走越心静,但他只觉有些烦躁。一条街从头走到尾,又换一条走。
脚步也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变得有些匆忙。
一直走了五条街,碰到了几个人,有醉鬼,也有向他一样失眠的人,也有出来寻找灵感的诗人,还有再普通不过的路人。
他的视线依次从他们脸上扫过,眼眸深处,暗起波澜。
走着走着,不知道走到了何处,前面一条长长的河,河上一座小桥。
他心中有些焦躁,正打算抬脚回客栈去,忽的听见身后一声呼唤。
“余烬。”
他一顿,转身,桥上一个人,撑一把油纸伞,神情在黑暗中看不清楚,身形却让他一眼认出。
不是易怀之又是谁
余烬只觉,心中的烦躁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易怀之向他走来,在他面前站定,笑了“何故在此”
是那一夜梨树林里,余烬曾经问过他的话。
“失眠。”余烬简洁道。
易怀之挑挑眉“刚好,我也失眠。走,喝一杯去”
余烬没说话,但也没有回去的意思。
易怀之无声微笑。
穿过一条小巷,就到了一家有些简陋的小酒馆门口。门口挂着一盏灯,给这冷寂的夜平添几分温柔。
“这家的桃花酒我觉着比全城的酒都要好喝,尝尝看”
余烬微微一点头。
两人寻了处位置坐下,这个时间,整个酒馆里除了老板就只有他们两个了。
老板是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人,见到余烬还对他笑了笑。
余烬漫不经心的环视一周,这里虽小,细看却会发现,每一处摆设装饰都是ji,ng心琢磨过的,一进来便会让人有种安心的感觉。果然是个好地方。
很快,桃花酒就上来了。
易怀之亲自给余烬斟了一杯,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尝尝看,好不好喝”
余烬举杯轻轻抿了一口,入口微甜,还泛着淡淡的酸,加之一丝若有若无的酒香,滑过喉头,自有一股醉人滋味。
跟魔教的酒不同,这酒来自江南,处处沾染着江南的气息。
见他喜欢,易怀之莞尔,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慢慢品尝。
看着他优雅品酒的模样,余烬捏着酒杯的手不知何时顿住,好似对面的人要比上好的酒还吸引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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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八十三章 沉溺
似是感觉到他的视线,易怀之抬眼,眸中有隐隐笑意。
余烬无声凝视着他。
良久,还是易怀之先打破的沉默“怎么想到来江南了”
余烬语气淡淡“视察分舵。”
易怀之了然,又问道“这次打算待几日”
本来是打算像去其他分舵一样,待个两到三天,办完正事就走,毕竟总部还有一大堆事务需要处理。
但此时,鬼使神差的,他淡淡回答“七日。”
易怀之眼睛一亮“事情多么”
“不多。”
他便笑道“那等你有空,我们去泛舟随着水波漂流在天地间的感觉,我想你会喜欢的。”
余烬盯着他,轻轻“嗯”了一声。
余烬习惯沉默,易怀之也不是话多之人,两人很快便安静下来品酒,却没有半分尴尬。
酒过三巡,易怀之已是有些微醺,面颊也染上一抹薄绯色,映衬着那一副如玉的模样,真真应了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红”。
不知不觉,余烬就放下了杯子,静静的望着他。
许是因为醉酒的缘故,易怀之胆子也跟着大了许多,便直直的对上余烬的目光,笑着问“你在看谁”
余烬微微皱眉,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迷惘。
易怀之也不计较他没有回答,打了个哈欠,起身道“已经很晚了,想必你赶了一天的路也已经倦了,我们回吧。”
余烬顿了顿,也跟着起身。
出了酒馆,两人的步伐皆是意外的缓慢。
雨已经停了,两人并肩前行,偶尔衣料会不经意的摩擦,微乎其微的声响,易怀之却都听的一清二楚。
不动声色的用余光看过去,那人的侧脸好看得让人目眩。
“你为何失眠”他问。
余烬回答的好似漫不经心“你又为何失眠”
易怀之低低的笑了两声“也许,同你一样。”
余烬瞥向他,只见他微微低着头,嘴角带一抹笑意。
这是叶泊舟的脸上没有出现过的神情。
很长的路,一路两人也没怎么说话,等到易家大门口的时候,天边已经微微发亮了。
易怀之迈上台阶,余烬脚步迟疑片刻,转身正欲离去。
“余烬”
站定,回头,那人正微微笑着看向他,却一句也没有再说。
余烬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缓步离去。
易怀之轻轻抬手,覆到自己的肩上。那里似乎比其他地方多了一抹温度。
一整天,余烬都待在分舵里。
有账务要看,有人要见,有事情要谈,总之,没得片刻歇息。
就连天黑之后,莫随路过时还能看见书房的灯亮着。
他便敲了敲门,进屋,余烬正面无表情的翻看着教众名册,神情有些疲倦,却不见半分懈怠。
“急着回去”
余烬头也没抬“多留几天。”
想到昨天看见的那个身影,莫随心如明镜,便只道“是。”
在他正准备出去的时候,余烬突然开口“像么”
莫随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回过头道“像,但不是。”
余烬沉默片刻,“下去吧。”
莫随应了声,大步离开。
余烬指节轻轻敲着桌面,微微皱眉。
本该两天处理完的事情,余烬只用了一个晚上就完全处理利索,效率直叫分舵的教众叹为观止。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他再次出门。
没有下雨的夜晚,月光皎洁,星辰满天。他一路飞檐走壁,准确的到达了小桥那里。
桥边有一人,正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余烬无声地在屋檐上坐了很久,一直到那人有所察觉,转过头,怔怔的看着他。
“你来多久了”
“不久。”余烬说着,飘然落地。
易怀之看着他笑“是不是会武功的人都喜欢走屋檐”
“屋檐快。”
注意到他眼底的钦羡,余烬眸光一沉,向前一步便揽住他的腰。
等易怀之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屋顶上了。
同样的风景,从不一样的地方欣赏,便会产生不一样的美。
余烬一路带他来到城里最高的建筑房顶。
易怀之有些新奇的往下看,全城的大半景色尽收眼底。
抬起头,繁星漫天,不同于在地面上观看,在这里,好似它们都散落在四周,触手可及。
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沉稳而温柔。
他突然有些惊慌,害怕余烬会感觉到自己过快的心跳。
“真美。”
像是在掩饰自己的情绪,他故作镇定道。
余烬低低的“嗯”了一声。
“原来你们会武功的,都可以见到这样的景致啊。”
余烬垂眸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与他靠近了些,让自己的体温透过衣料传到他的身上。
“高处不胜寒。”他说。
易怀之这才意识到,自己之所以不冷,是因为整个人都几乎靠在他怀里,被他温暖着。
想说些什么,但他还是忍住了。他怕一开口,就打扰了这片刻温柔的光y。
最后,寒意过重,想来他完全不会武功,怕是承受不住这样的寒冷,便带他飞身下去。
刚一落地,余烬便放开了他。
易怀之顿了顿,笑道“还从未有人带我看过星星。”
余烬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那一双眼深邃而冷清,却透着一丝醉人的温柔。
易怀之轻轻的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微微扬起下巴,在那人的薄唇上落下极轻的一个吻。
他的手在颤,呼吸在颤,睫毛也在颤。
余烬一动不动,没有拒绝,也没有伸手拥抱他。
蜻蜓点水,只碰了碰嘴唇,却好似有一种酥痒直直的传进心底。
易怀之轻轻叹息了一声,正要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却蓦地被一双手圈住了腰。
紧接着,他整个人都被按在了一个怀抱里。
他闭上眼睛,什么都没说。余烬也什么都没说,就那么用力的抱着他。
天高云淡,日光温柔,一扁舟上,两个人相对而坐。
易怀之看着湖面上自己的倒影,轻轻一笑“在以前,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长这么一张脸。”
余烬划船的动作一顿。
“但我现在,也不知道是否应当后悔。”
他微笑着看向余烬“但无论如何,遇见你,我三生有幸。”
余烬走的时候,易怀之从腰间解下洞箫,吹了一支曲子为他送行。
音调婉转悠扬,动听得紧,是余烬从未听过的调子。
后来当他无意间再一次听到这支曲子的时候,才得知,原来这曲子叫思慕,在江南广为流传,供年轻男子向心爱之人表达恋慕。
但在当时,他并未对这曲子有何上心,只久长的凝视了那人一番便翻身上马,匆匆离去。
易怀之慢慢的收起笑容,有微风扬起他的衣袂。
他缓缓抬起手中箫,将那曲子吹了一遍又一遍,悠扬的音调盘旋在天地间,竟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五月底,余烬回到了魔教。
黎袂告诉了他一个不算好的消息离山派和弑天宫联手了。
很显然,葛无忧是个聪明人,他已经意识到了离山派的危机。
第93章 第八十四章 一统江湖
弑天宫的实力本就不弱,若是非要和离山派联手,这件事就变得有些困难。
尤其是弑天宫,宫主是檀素玉,郑逸君的妻子他葛无忧倒是会找人
余烬难得的有一丝愠怒,沉着脸坐在案前一言不发。
如果强攻弑天宫的话,就一定会和郑逸君正面冲突。
那是余烬最不能接受的场面之一。
“我觉着吧,咱应该先找檀素玉探探口风。”见他恼火,莫渊想了想,试探道,“得先看看她什么想法,要是她那边能说通,咱就去跟她好好的谈谈。万一说通了,那不就好办了。要是她真铁了心的跟魔教作对,咱再想办法也不迟呀。”
在他眼里,檀素玉一直是个想法很独特的女子,做事总是不按常理,所以她的想法也未必就和白道的想法一致,一心对抗魔教。
黎袂倒是很同意他这个想法,毕竟弑天宫一直属于中立门派,此时突然要和白道联手,其中一定是有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