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叶泊舟初见时,我当他是个不同寻常的孩子。诀别时,他是我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痛。“冷吗”那一年,风雪里,我笑着问他。他望过来,眸光冷冽如千年寒雪,却惹我终生沦陷。
聂不渡若一开始便是错,那么之后纵是如何补救也难以挽回。我褪去嚣张红袍,换上如月白衣,质问他这样可否入的了他眼。他与我擦肩而过,留四个字,在我心上盘根交错,刺入血rou,疼痛难忍。“你不是他。”
黎袂小时候我信仰他。长大后我懂了他。多年后我追随他。死时候我陪着他。
付晏都说我一生如疯似魔,喜怒无常,却无人知晓,我也曾用尽生命去爱一个人。和他在一起的瞬间都让我如获至宝,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被我篆刻心底。若是人死后会有魂入地狱,我定要在那奈何桥畔等上三年五载。等他来的时候,装作无意路过的样子,认真的瞧瞧他的模样。
易怀之若时间还可倒回,我宁愿以十年寿命,换取与他不曾相遇。若未来还可选择,我宁愿以一世幸福,换取与他来世纠缠。若不相遇,便不苦痛。若来世早早相遇,便可让他心中只我一人。
邵云起他经历过我所不曾经历的,他看过我所不曾见过的。他说我还有万里江山,我却只想同他一起欣赏。“王位可以给你,天下可以给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他神情似倦“我偏只爱孤独。”余烬。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虐恋情深 传奇
搜索关键字主角余烬 ┃ 配角叶泊舟聂不渡付晏黎袂邵云起等等 ┃ 其它be总攻慢热
第1章 楔子
余烬这名字,就算是已过百余年风云变幻,搁到当今江湖上仍是令人闻之色变。爱者有之,恨者有之,唏嘘有之,不屑有之。
但无论如何,此人终究已成了可随风而逝的一抔黄土,再掀不起波澜,而当年那些不曾出口的爱恨,不为人知的秘辛,也终是随历史长河而去了。
斯人已逝,江湖上关于他的传说却是不曾消弥,且与日俱增,版本愈加多样,说法愈加离奇。
说是被武林正道联合诛杀,死于望碑山山顶,死时功力尽散,修为尽毁,披头散发,惨不忍睹。手筋脚筋均被挑断,身上皮肤无一处完好。七窍流血,形容可怖。
这是版本之一,想来传此版本之人,多半是武林正道罢。要么恨毒了这绝世魔头,要么便是将事实加以润色,以扬白道之威。
说是此人生得一副俊美容颜,眉眼口鼻,无一不ji,ng致,无一不完美;举手投足,风流倜傥;眼波流转间,轻则蛊惑人心,重则颠倒众生。
那气度,便是天上下来的谪仙也未必能与之匹敌,端的是一个倾尽天下,绝艳出尘。
这是版本之二,传此版本之人,多半是魔教后代,或是对这位传说中的人物极尽崇拜者罢。但要说是否真有这么个天地不容的人物,倒也值得一番推敲。
说是此人一生亦正亦邪,说他穷凶极恶,也未见得与他有关的人说过他半句不好;说他善良正义,可他终究满手鲜血,手段也堪称狠辣,无所不为,不择手段。因此,此人一直颇受争议。
这是版本之三,传此版本之人,多半是真真正正的冷眼旁观之辈,与江湖纷争疏远,也与其中情节熟识,所作评价多半公正。
但事实如何,过了这么些年,当年身处其中之人尚且不尽明晰,更何况这些个全凭臆测的后人呢。此人一生究竟如何,是否真如表面般传奇快意除了那埋在土里的人自己,谁也不知道。
但人么,总是八卦的。尤其是那些处于江湖中下层的、外缘的,每天无事可做,既不会轻易招惹是非,也不够资格参与那些名震历史的大事,只好扒拉扒拉江湖上那些被嚼烂了的人和事儿,自己再加以编纂,把那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来忽悠忽悠那些不明所以的好信儿者罢了。
这不,在平沙城的一家简陋茶馆里,余烬这个名字,再一次被翻出来供人谈资了。
“这,便是那纵横宁朝江湖的魔头余烬的画像”
人至中年的说书人手腕灵活一抖,一幅人像肆意展开。
“关于余烬此人的一切早已被当年的邵云起销毁的干干净净,这画还是在宁末乱世中偶然被发现的,全天下仅此一份,诸位可要瞧仔细了”
众人便凑近了去瞧,眼珠子直勾勾的向着那白纸黑线条看去,待目光落定,静默片刻,一阵唏嘘声自那画前扩散。
简简单单数笔,是一人斜倚榻上,单手撑着下巴,青丝四散。目光似是不经意的望过来。
笔触还很稚嫩,线条流畅不足,大抵是个不通画艺之人所作。但那一双眼睛又是如此传神,正像是画中那人在不动声色的望着你。平白无故就让观者浑身一颤。
画像已是如此,何况真人呢
余烬啊余烬,真真担得起这四字风华绝代。
因着作这画之人狗屁不通,便连个印也没有,只在画左下一角歪歪扭扭写着一个名字。还不待众人看清,说书的便将画收了起来。
“在下今日所讲,大抵与诸位往日听闻有所不同,个中真假,还请诸位自个儿分辨。”
言罢,抚尺一声惊响
“这一切的一切,还要从承天二十五年的一个冬日说起”
第一卷 极昼
第2章 第一章 白衣人与小乞丐
承天二十五年十二月初五,奉阳乔家惨遭灭门。上上下下一百八十二口人,无一生还。
酒馆中的江湖客们低声谈论着这一条带有血腥气息的消息,惊骇惶恐之形容,仿佛这一方小小天地也染上了血腥味,空气里不动声色的弥漫着风雨欲来的不安。
“这魔教简直欺人太甚”
怒喝伴随着啪的一声巨响,酒馆一张桌子应声碎裂,众人顿时噤声,目光齐齐放过去,见一络腮胡大汉正满面怒容
“乔家与江湖本就疏远,为了一本错花心经,一百八十余口人他们真干得出来”
一番肺腑之言正说出了在场数位武林正道的心思,众人禁不住叫好,其中不无义愤填膺者,有了络腮胡子的壮胆,也是对魔教一通狂骂。
说起这魔教,何时产生知者甚少,但要说何时崛起,恐怕江湖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两年前落雁峰一战,魔教把正道几大派打得是落花流水,在那之后魔教便日渐崛起,逐步发展至今,实力竟也不容小觑。
有人却提出疑问“消息属实如若真是魔教干的,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就不怕引起江湖上正义人士的围攻就算青华燕山忘尘几大派均落败,那还有下弦门震着呢,怎敢如此造次那落雁峰一战下弦门可是没参与,否则谁胜谁负,可还另有定数。”
络腮胡子同桌那人沉吟片刻,却说了句令人震惊的话“消息属实,是千机阁放出来的,就在今早。”
说罢从袖中抽出一张纸,展开,正是千机阁独有的武林公示那页脚行云流水的千机阁三个字无人能够模仿。
千机阁是处于江湖和朝廷之间的一个机构,主要从事收集贩卖信息的工作,也负责公示江湖中值得公示的信息。
多年经营,在江湖中地位很高,在朝廷也颇受信赖。毕竟千机阁有一个宗旨,不和任何一派扯上关系,不和任何一派撕破脸,作风低调,眼线却遍布天下。没有他们搞不到的消息,只要给钱,你想知道的,无一不能知晓。所以发展至今,千机阁已成为江湖上唯一一个信息权威机构,它放出的消息,只真不假。
众人大惊,继而大怒,纷纷痛骂魔教恶行。
络腮胡子道“他娘的魔教聂不渡那妖人此种作恶,早晚不得”
脸上的怒气还未散去,眼球突出,刚刚,还在唾沫横飞的人转眼就直直的砸在地上,一滴血都没见着
周围瞬间静了下来,有人抖胆伸手探其鼻息,半晌,声音已是抖如筛糠“死了”
众人定睛一看,在那络腮胡子的后脖颈子上正cha着一枚极小的镖,周围的皮肤一大片青黑,显然那镖是淬了毒的
一声尖叫从人群中爆发出来,有人手忙脚乱的c,ao起家伙,有人浑身颤抖着躲到桌子下,有人直接吓晕了过去。
混乱中,一披着大氅的白衣人皱着眉从角落里的位置站起来,不慌不忙走出客栈。
外头,大雪纷飞,寒意逼人,那白衣人登时不雅地打了个喷嚏。
走出几步,站定,抬头朝房檐上瞅一眼,半个人影都没有。
“阿嚏”
一声喷嚏从墙角传来,白衣人一愣,没想到这儿还有个人,瑟缩在墙角,闭着眼睛,身上盖着薄薄一层雪,一张小脸花里胡哨,埋汰得要命。
踩着雪走过去查看,那小乞丐听到声音猛地睁开眼睛,看着他,狠狠吸溜一下子鼻涕。
眼神之冷漠,竟比这十二月的大雪还要逼人。
白衣人瞧着有趣,弯腰,笑道“冷吗”
小乞丐明明冻得浑身发抖,鼻头通红,却还冷冷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白衣人没在乞丐身上见过此种倔强脾气,更没见过这样的眼神,很是惊奇,对视半晌,终于投降般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些碎银子放在小乞丐边上的破碗里。
“拿去买碗热汤面吧。”
小乞丐见着钱也不惊讶,更不喜悦,直接闭上了眼睛。
白衣人挑挑眉,叹息着直起身子欲走,忽觉不妥,想了想还是一狠心解下了身上的狐皮大氅,俯身给小乞丐盖上。
带着体温的大氅盖在身上令小乞丐很是一愣,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白衣人已经不见了。
身后酒馆里面混乱一片,眼前街上路人行色匆匆,搂紧了身上的大氅,小乞丐脸上竟浮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无比绝望。
第二日,约莫是同一时刻,白衣人又出现在了这家酒馆门口。
这次他没有急着进门,而是有意往墙角看了一眼。见那里空空荡荡才撂下一口气,大步走进门去。
今日酒馆内就没人再谈起乔家灭门一事了,沉默的沉默,谈笑风生的谈笑风生,谈国家大事谈ji毛蒜皮,偏偏就是不谈和魔教有关的话题。
一眼望过去,每个人都神色自如,只在眼底深藏惶然。
白衣人照例找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做下,照例要了一壶烧酒,一碟素拍黄瓜,简简单单倒也吃的津津有味。
不多时,酒喝尽了,菜也吃的差不多了,这才施施然撂下筷子,唤店小二过来结账。因为是常客,店小二也认得他,见他便眉开眼笑。
“和你打听个事情。”白衣人笑着说,银子照例多给了些。
小二高高兴兴地收起了银子,附耳过去,“您说。”
“近日可有谁家丢孩子的事情发生”
小二想了想,神色收敛了些“是有的,昨儿街头李寡妇唯一的儿子不见了,就她一个转身的功夫孩子就消失了。诶哟,哭得那叫一个惨呐她丈夫去世多年,就这一个儿子,现在也没了,周围熟识的都去劝她莫要想不开呢”
白衣人点点头,若有所思。
在他离开之后,店小二乐呵呵地把多余的银钱装到另一个匣子里,等着有叫花子过来讨饭时便给一个馒头。
那位爷曾嘱咐过,多给的钱就当做叫花子的饭钱,实属仁义。
白衣人跨出了门,目光不经意一瞟,竟又见到了昨日那个小乞丐。
依然是灰头土脸,吸溜着鼻涕,可身上披着的那件大氅却丝毫不见污渍,可见爱惜得紧。
白衣人挺高兴,却不料那小乞丐仍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目光冷冷清清,半点感激讨好也无。
这让他大感惊奇,干脆蹲下身来,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余烬。”
“嗯哪两个字”
小乞丐定定的看着他“多余的余,灰烬的烬。”
“灰烬的烬”白衣人一愣,“还有父母给孩子取这种名字的”
小乞丐又不说话了,懒得与他再废话一般。
白衣人也不恼,倒是很认真的询问“你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能讨到饭吗”
小乞丐掀起眼皮“有时能,有时不能。”
“若是不能,你不饿吗”
“饿。”
“那你还”
小乞丐直接打断了他,稚嫩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左右都是贱命一条,讨不到便饿死,又有何妨”
白衣人默然,半晌轻叹一声,突然觉得这银子给与不给都实在没什么区别。对这孩子而言生命都轻若鸿毛,何谈身外之物呢
想着就起身离去。
第三日,同一时间,白衣人又出现在了酒馆门口,脚步一顿,果然那个小乞丐还在,疏离冷漠的望着他,一副大爷样儿。
说不清是什么心思,白衣人觉得自己松了口气。想着就笑了,放一个热乎乎的汤婆子到人怀里,不管那孩子是什么表情,心情愉快的踏进酒馆找素拍黄瓜和烧酒去了。
第四日,白衣人给小乞丐带了一只烤羊腿,小乞丐依旧不识好歹,既不讨好也不感谢。
第五日,白衣人给小乞丐一件旧棉衣。说是旧棉衣,那做工质地无一不是上乘。
第六日,白衣人发现小乞丐好像中了风寒,整个人比平时还要没ji,ng神。给人一把脉,忽然一愣,眸光复杂莫测。
第七日,白衣人比平时来得要早些。还不待靠近就感觉到了不同于往日的气息。微微一皱眉,窜上房檐,还没看清发生什么就听见了个冷硬的声音
“你是谁放开我”
当下心头一震,这不是那个小余烬的声音虽然相处过程中他开口甚少,但那与生俱来的冷冽嗓音断不会错。
再一看,眼皮一跳,不假思索的飞身一跃到两人之间,一把拽过孩子到身后,面带微笑地打量着对面的人。
“魔教”
对面人一袭黑衣,脸也让黑面巾遮的就剩一双眼睛,可不是魔教的打扮
那大抵是个魔教新人,竟脖子一抬,轻蔑道“魔教的路也敢拦”
白衣人笑道“不敢,只是这个孩子恐怕不能让贵教带走。”
黑衣人一怒,一抬手,嗖嗖嗖几镖就从指缝里飞了出来,直奔白衣人面门去
白衣人一脸无奈,手腕一翻一把玉骨描金折扇便出现掌中,扇子啪的一声打开,手腕灵活翻转,那扇子竟变得犹如盾牌刀枪不入,飞镖过去又被弹了回来
一时间白影黑影乱作一团,黑衣人手法狠辣招招致命,白衣人动作行云流水身形出尘飘逸。
不多时,胜负已然有了分晓。
黑衣人两手空空表情僵硬,白衣人云淡风轻气定神闲,一把扇子轻飘飘的横在对方喉结前。
白衣人笑道“莫要紧张,今日我没带剑,这个也不方便,就留你一条xi,ng命,望阁下及贵教好自为之。”
黑衣人狠狠瞪他一眼,飞身上了房檐,转眼就不见了。
白衣人慢慢敛了笑容,望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
在他身后,那个小小的孩子丝毫没有惊恐,只沉沉的立在原地,眼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第3章 第二章 初来下弦门
白衣人转过身来,脸上是云淡风轻的笑容“你想学武功吗”
余烬眸光沉沉的看着他,半晌,点头。
白衣人啪的一声合起扇子,寒风带得他衣袂飘飘。“做我徒弟,我便教你武功。”
余烬很干脆的点头。
白衣人扑哧一笑“你可知道我是哪个门派的,就敢答应得这么利索”
余烬道“哪个门派,重要吗”
白衣人想了想,居然觉得也挺有道理,但还是莫名其妙感觉便宜了这不知好歹的小子,就故意板着脸,端起在外人面前的架子“下弦门五长老,叶泊舟。”
其实他大有装逼的资本,按理说任何一个江湖中人听到下弦门这个名字都会禁不住一震。
下弦门是白道最大的门派,连魔教也要忌惮三分。人数最多实力最强,连着五届的武林盟主都是下弦门的掌门人,江湖上名声大噪的白道人物也多半是下弦门的门生,据说下弦门里收藏着数不清的内功心法,皆是武学之上乘。
总之,能成为下弦门的门徒是一件很有脸面的事情。
再说叶泊舟,不过二十出头,武功却已经能在整个武林上榜前十,称得上是后起之秀。其独创的一套解忧剑法实在是出神入化,招式之华美攻击力之强悍都是世间少有。
要说在下弦门选师父,叶泊舟当是首选,其次才是掌门陆于之,其他长老便都要排在后头了。
且此人容颜俊朗,风流倜傥,除了武学之外对茶道、书画颇有研究,除了琴声实在是惊天地泣鬼神之外,整个人还是挑不出缺点的。
想成为他徒弟的人不计其数,奈何此人懒散自由,不情愿带个小累赘,所以至今仍是一个徒弟都没有,生生是碎了一地江湖少男心。
可惜,余烬只是个远离江湖的孩子,对个中利害关系一无所知,就算听到了下弦门和叶泊舟两个令人一震的名字也无动于衷,甚至还有点不耐“哦。”
“”叶泊舟深感挫败,只得狠狠的揉乱他油乎乎的头发。
余烬垂下眼皮,突然直直的跪在地上,认认真真的行了一个大礼,语气难得的严肃“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叶泊舟眉毛一挑,嘴角禁不住的翘起来,目光也柔和不少,俯身将他扶起。
凌幽山,下弦门。
苏长久瞧着跟在叶泊舟身后的脏孩子大感震惊“师弟,这是谁啊”
叶泊舟悠悠的“我新徒弟,烬儿。”转过头来对着余烬柔声道,“烬儿,这是三师叔。”
余烬垂着睫毛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见过三师叔。”
苏长久觉着新奇,把余烬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笑呵呵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对叶泊舟笑道“你竟然也愿意收徒弟了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得让郑家那小子羡慕死啧啧。”
叶泊舟道“郑二那小子是挺活泼,心思灵动,但资质平平,也缺少耐心,不适合学习解忧剑法这般磨人心xi,ng的功夫。我昨日刚刚把过烬儿的脉,发现天资极好,竟是个难得的武学天才”
骄傲如叶泊舟,何时给过一个人这么高的评价除了如今那名动天下的魔教教主聂不渡,还真没听他夸过什么人。
苏长久一听,立马捉过余烬的腕子,细细一摸,登时也是一愣。
“诶哟不得了不得了,我说你进来怎么天天往山下跑,原来是惦记上了这么个宝贝”
说罢哈哈大笑,看余烬的目光也带了几分赞赏。
“竟比我那个还强了几分”
叶泊舟调侃一笑“三师兄,你可终于承认你那小燕子不如人了真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苏长久“你作为一个师叔怎的还如此顽皮,这么大人了还乱给别人起外号”
叶泊舟笑得顽劣,刚要反唇相讥,就听见身后咚的一声。
转身一看,那孩子已经倒在了地上,一张小脸儿烧得通红。
“遭了,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叶泊舟一拍脑袋,“烬儿还染着风寒呢”
白了他三师兄一眼,抱起余烬就飞身远去,只留一句理直气壮的吩咐“快去找六师弟来”
苏长久无奈的笑着叹了口气。
他这个五师弟从小便是武学奇才,长老们惯着掌门宠着,加上他天xi,ng善良富有正义感,师兄弟们也都很喜欢他,这人便活的肆意畅快,把这些个师兄天天使唤得团团转。
余烬醒来时已是日薄西山,睁眼,身上清清爽爽,穿着干净柔软的衣裳,躺在雕花木床上。
屋里站着俩人,一个白衣胜雪眉目如画,正是他那个新师父;一个五官平平却自带一股卓然风骨,正在低声交代他的病情。
“好,我记下了。辛苦小师弟了。”叶泊舟笑道。
那人略略一点头,往这边瞥了一眼,低低甩下一句“他醒了”就疾步离开了。
叶泊舟走过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松了一口气,笑了笑“病来如山倒,你一场可病的不轻啊。”
余烬似是不大习惯别人与他这般亲密接触,有些生硬的躲了一下,又生生克制住了,也没说什么。
叶泊舟知道他就这个德行,也不尴尬,干脆坐到床边上,“刚刚那位是你六师叔,医术不说天下第一也差不多少。以后你若是生了毛病,大病小病不紧要,都只管找他,无论是什么病他都能给你治好。”
余烬点点头。
“待明r,i你休养好了,为师就带你好好儿逛逛这凌幽山,也叫你熟悉熟悉地形,顺道认识认识诸位师叔和同门。”
余烬也只得点头。
叶泊舟定定的看着他,忽然一笑“烬儿这一洗干净捯饬好了竟然这般好看,长大后定然是个迷倒万千少女的祸害,为师倒是捡到宝了。”
余烬猛地一抬眼,眸中愠色一闪而过,但很快又恢复了死气沉沉,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泊舟看在眼里,突然想到什么,心里竟微微发疼,一把拽过孩子藏在身后的手,果然是拳头紧握,指甲险些刺破了皮肤。
轻叹一声,温和而有力的一根根掰开人的手指,“以后这下弦门就是你的家,再也不必遭那些罪了。”
下弦门建在凌幽山上,地盘大得很。每个长老都有一个独立的院子,院子里几间房,供其弟子们居住。
叶泊舟在此之前本就没有弟子,他一个人住偌大个地方也嫌空旷,就在院子里栽满了梨树。
除了他本人那间房其他均是空着的。别人的弟子都是几人一间房,唯独叶泊舟的弟子余烬,可以自己一间房。
房间早早就叫人收拾好了,装饰虽不华丽但胜在简洁干净。余烬躺在床上静默的盯着床幔,万千思绪逼得他不敢闭眼。月光斜斜的洒进屋子,苍白满地。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月光下,他的面容柔和得有些模糊。
“山顶本就寒冷,为师这院子也就你我二人,怕是有些冷。常年习武之人断是不怕的,只怕你初来乍到睡的不安慰。”
叶泊舟将一床棉被给他细细盖好,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香cha在床头,点燃。
“这是安神香,想来有些人总有认床的毛病,不知烬儿是否也有,点了这香就能睡个好觉了。”
余烬愣愣的看着他的动作,一言不发。平日是不想说,此刻是说不出来,不知道说什么好。
叶泊舟看着他那副难得呆傻的样子,心下觉着有趣,轻轻一笑。
“莫要太过感动,以后习武之时为师也是断不会宽松的,有你受的。”
亲手替他放下床幔,“早些睡吧。”
便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屋子。
安神香开始发挥作用了,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种莫名好闻的香气。余烬迷迷糊糊的想起这香气似乎在哪儿闻过。
在哪儿呢对了,是在那件狐皮大氅上。
余烬彻底陷入沉睡,一夜好眠。
竖日,天刚亮之时,叶泊舟推开边上厢房的门,正欲叫醒他新收的小徒弟,却见那孩子已经坐了起来,面无表情的往这边看,目光一派清明。
“醒了”叶泊舟笑着过去,将一套衣服放在案上。
“这是下弦门弟子的统一着装,你且试试合不合适,不合适为师再叫人改。”
余烬下床过去,抖开,是一袭淡蓝的棉布衣裳,样式简单大方。一一穿好,抬头,明显发现叶泊舟眼睛一亮。
同样的衣裳穿在这孩子身上就显得格外好看,举手投足看着真像个赏心悦目的小公子。
念及此,叶泊舟一怔,开口问道“烬儿今年多大了”
余烬低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七岁了。”
“你可还记得你的父母是谁为何会沦落成乞儿”
余烬浑身一僵,声音低低沉沉听不出情绪“不知道,自徒儿有记忆以来便是在乞讨了。”
叶泊舟不动声色的一皱眉,很快又笑了起来,“以后你只要专心习武,饭食之事却再也不用c,ao心了。”
余烬依旧低着头,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微博一个爱写小说的冯寞
不定期发福利
第4章 第三章 原来你是这样的师父
简简单单吃过早饭,余烬就被叶泊舟拉着去大堂了。
在下弦门,每日早膳后所有人都必须到大堂开会,多半是掌门讲,有时也是诸位长老代劳,讲一些江湖形势,也讲武学要领。
弟子们不能轻易下山,因此每日早晨的大会就成了他们了解外头江湖的最主要途径,有些人当个乐子听,有些人则多有留心。
二人赶到时早会才刚刚开始,余烬被安排在一进门后排的位置,然后看着叶泊舟穿过大堂中央的过道,在满座注目中翩然入座。
余烬旁边坐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两个大酒窝,眼睛会眯成月牙他对余烬笑了笑,算是示好。
奈何余烬就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沉沉看了他一眼,可有可无的点点头,目光又转向了最前面。
台子上站着一个中年人,长相一般但颇为受看,眉眼算得上周正,不胖不瘦,穿一件暗蓝的织锦袍子,周身气度沉稳大气、温和睿智。
正是下弦门这一届的掌门陆于之。
此时他正围绕着江湖大事侃侃而谈,台下弟子们听得也是聚ji,ng会神。
此人说话条理清楚简洁凝练,语速不快不慢且不死板,到有趣处也会打一些生动的比方,引得弟子们一阵哄笑。
“且说那落雁峰一战,两年前的事情,那时的聂不渡也不过十三岁而已,武功却已经深不可测风过大师邯郸大师竟皆败于他手,引得白道大哗。
“只见那妖人一袭艳红衣衫、黑纱覆面,仅衣着打扮就已是不成体统。一抬手,袖中便钻出数根天蚕丝。蚕丝极细,却极韧,数位高手试图斩断都惨败而归。”
陆于之表情沉重眉头紧皱,“那天蚕丝经常在不动声色之时缠上人的脖子,宛如锋利刀刃,直直切过皮肤穿过血管削断骨头,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痛就已经失了xi,ng命”
众人大惊,脸上尽是愤慨之色。
“但如今,整个江湖都已知晓那妖人的弱点此人活不过二十五岁因为魔教上一任教主也没有完整的错花心经,便把残本传给了他,这残本有着和完本同等杀伤力,但却没来得及写明抵御反噬的办法,所以聂不渡虽然短期内武功大增,但他赔上的却是漫长的生命”
“整个江湖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便也不去招惹他,做得不过分也由着他,毕竟我们是武林正道,又怎会和一个死人计较呢”
说罢哈哈大笑,弟子们也跟着快意起来,好像又从字里行间找到了优越感。
黎袂却没有笑。他是一个极善良的人,念及此不觉残忍,总觉得那聂不渡即使再凶狠也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想到这里他低低叹了口气,余光一瞟却发现旁边还有一个人也沉默着,和周围的笑声格格不入。
“诶,你也很同情聂不渡”小声问道。
余烬猛地一抬眼“同情”冷笑一声,一字一顿,“我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他死”
白白净净的少年被吓得够呛,登时就不敢说话了。
方才余烬抬眼那一瞬间,他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翻滚着的浓浓恨意,聚在一起,好似即将酿成一股狂烈的黑色风暴
待陆于之讲完今天该讲的,叶泊舟便走上前,招呼余烬过来,对众人笑道“这是我徒弟烬儿,以后你们都是同门师兄弟了,可要互相关照,互相爱护。”
余烬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走上台子,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却也再没有了一丝y沉的痕迹。
众弟子一阵新奇,好看的孩子他们见过,但像这个这么好看的还是第一次见,虽说五官还很稚嫩,但那眉眼之ji,ng致,气度之矜贵,都是江湖中人所罕有的。
长老们站在一旁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叶泊舟给他挨个介绍。
“这是你掌门师叔。”
陆于之微微颔首,神情温和,眼底藏着一抹探究。
“这是二师叔。”
是一个黑脸大汉,扫帚眉,嘴唇很厚。见余烬望过来爽朗一笑。
“这是三师叔。”
苏长久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这是四师叔。”
是一个高高瘦瘦的斯文男人,眉清目秀,却满面冰霜。
“这是六师叔。”
是那天给他看病的青年,皮肤偏黄,五官是那种让人过目就忘的普通,穿一身灰袍子,神情严肃刻板,身上带着一股药香。
余烬一一见过诸位师叔,便被叶泊舟推到底下听那伙子师兄弟自我介绍去了。
几个长老觉得没自个儿啥事儿就开溜了,陆于之则把叶泊舟单独叫到了一边,直截了当开口“哪儿来的”
对于这个掌门师兄叶泊舟一直也是颇为敬畏,因此回答得也就简洁干脆“捡的。”
“哪儿捡的”
“酒馆门口。”
“身份”
“乞丐。”
“乞丐”陆于之目光灼灼,“乞丐能有这种气度”目光直直落在人堆里的余烬脑袋上,“举手投足不尽优雅,你告诉我这是乞丐”
叶泊舟不动声色一皱眉,又笑道“多半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家道中落才沦为乞丐罢。那有什么紧要”
“他和你说的”
叶泊舟顿了顿,“嗯”了一声。
陆于之又意犹未尽的盯了余烬好长时间,半晌才收回目光,狠狠叹了口气,严厉的看着叶泊舟,略有不赞同之意。
叶泊舟懒散地和他对视。
“天资如何”面对这个师弟陆于之总是很挫败。
叶泊舟想也不想道“天才”
这边,余烬正被众人的热情灼烧着。
“小师弟小师弟,我是林絮长老的弟子沈清秋”“我是花不遇长老的弟子凌子栖”“我是”“我是”
余烬深觉自己都快得脸盲症了,当下不胜其烦,但出于礼貌还是认真回应,一张脸却臭得不得了。
眼神乱瞟间,却见一个人站在人群外围一直在往这边看,奈何诸位师兄挤的太厉害根本就靠不进来,正有一丝沮丧,却见余烬往这边看来,四目相对,立马笑了出来,颊上两个大大的酒窝,眼睛眯成了月牙。
“我叫黎袂”
余烬多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又面无表情的转过去找他师父了。
叶泊舟远远看见他的小徒弟黑下来的小脸儿觉得有趣极了,便干脆原地不动欣赏了好一会儿。
待那孩子眼神渐渐带了恼火,才不慌不忙地走过去,对着一群弟子们温言道“好了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你们也得练功了吧别让师父等着急了。”
众人这才想起各自被忽略已久的师父,一哄而散。
余烬慢吞吞地走到他师父面前。
叶泊舟牵起他的小手往外走,笑道“师兄弟们可还热情”
余烬黑着脸“岂止热情。”简直要把他活活吃了
叶泊舟哈哈大笑“可惜苏长久的小燕子今天没来,要不然你俩应该能成为好朋友。那孩子也跟你似的,老爱一个人待着。”
余烬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叶泊舟又笑“我看你对妹子很感兴趣嘛。”
余烬狐疑“妹子”
“哦,就是那个黎袂,苏长久的小徒弟。”
“”
余烬突然很想离他远一点,生怕这不着调的师父给自己也取一个丢脸的外号。
“不过妹子确实挺好看的,你眼光不错。”叶泊舟促狭地眨眨眼,“猜猜,在你来之前,咱们凌幽山,最好看的是谁”
余烬没话说,他人还没认全呢。
“为师。”
“”原来他不仅爱给人取外号,还自恋。
“其次便是小燕子,然后是妹子,然后是你三师叔苏长久,然后就没有好看的了。”
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愤慨,“长得好看的都在白鹿院了,这让其他人情何以堪”
白鹿院是苏长久的院子,他刚刚提名的俩人都是苏长久的徒弟。
余烬不欲听他扯这些有的没的,便冷着一张脸道“冷,快走。”
叶泊舟一愣,顿时眉开眼笑。
余烬虽然天资极好,但却是一丁点武学底子都没有,一切都得从头抓起,比如说基本功之扎马步。
十二月的天,寒风刮骨。余烬穿着棉袄在院子里一棵梨树下扎马步,小脸冻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