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大雪漫天,院子里却被清扫的分外整洁,厚塌塌雪都被清扫到了一处,堆积的像一座小土山,很快新的浮雪就又一次落了下来。
纪连翰喜欢雪,在院中特意盛放了几口大缸,接着这上天最纯净的馈赠,来日用来酿酒。
他本就身姿挺拔,仪容俊美,矗立在茫沌清皑的大雪中,别有一番说不出的诱人神魄的力量。
纪连翰亲自用铁铲将院中台道上的雪清了又清,生怕滑倒了钦哲日渐沉重的身子。他一边铲雪一边觉得似乎有人在看他,于是,他抬起头轻轻的转了过去。
果然,两双明目不期而遇。
徒单钦哲似笑非笑,纪连翰的心中却彷如像是被什么化开了一般。
暖意融融。
他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出来吧,外面虽是天寒地冻却别有一番情趣。
徒单钦哲笑着摇了摇头,他的笑清恬怡人,像是泉水那般澄明干净,带着柔缓的、源源不绝的生命力。
纪连翰哪里会由着他又一招手,对他指了指那院中一处的雪堆,转眼的功夫,滚雪球夯雪柱,就给钦哲垒出了一个大大的雪人。
他像变戏法一样,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两块煤球,对着徒单钦哲,摇了摇。
徒单钦哲终于像是认命一样,默许的点了点头,这才由着侍从扶着出了内室,走到院中。
“来”纪连翰伸手就圈过他的身子,抱他入怀,两人手把手的给那雪人上眼睛。
“都说画龙点睛才有神韵,这又何尝不是点雪成精”纪连翰握着徒单钦哲的手,两人白皙的指背轻轻相触,将那煤球点在雪人的眼眶里。
若是倒退回当初在大漠废墟中相遇的一刻,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这闲宁的此情此景,但天命如此,它就是发生了。
无可,逆转的,发生了。
纪连翰常年领兵,有时这沙场上的事见多了,倒有几分不善言辞,但偏偏在徒单钦哲面前,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抱着钦哲在怀里,在享受着命运馈赠给他的幸福。
快到年关,诸事清淡,这些日子,只要朝中没什么紧急的事情,纪连翰都在这小院儿陪着徒单钦哲。
不知为什么,他的心中总觉得,这种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过一天亦或许,会令他终生不舍一天
两人这般情意缠绵的,化不开解,也无需开解。
都说这世上的情,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彼此才有了纠缠。
徒单钦哲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衣,雍容却也清癯,旁人无法轻易察觉那长衣下已经微凸的腹部,他长发十分随意的束在脑后,泽亮光莹,秀美之间淡淡著染着一股雅致的气质。
自从这腹中有了一个生命,身体逐渐有了些许变化,他越发游走在传统的男女姓别之间,阴阳莫测。
只是,两人夜里身体坦诚交缠的时候,纪连翰才会真实的发觉,其实他对徒单钦哲的了解,似乎永远都能够更进一步
“钦哲”纪连翰紧握着他的手臂,紧紧的亲吻着他的下颚,他光洁的颈部,直至他的乳首
纪连翰的气力施压在徒单钦哲的身上时,从来是异常粗暴,彷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将身下的人,完完全全的掌控和收服。
徒单钦哲当下最敏感的部分被纪连翰含在口中,他艰难的转过身子,轻轻的呵出一口气。
温热的呼吸,像一束光晕,束缚着两个人的神志。
然而情欲,终究是一种尘世中无上的享受
人,若是不能与另一人在情欲之中达到爱,那必定是不爱。
身为男妃所出的子嗣,纪连翰对男人有孕这件事并不陌生,但父妃被虐杀的下场,却是纪连翰心中永远的致命隐痛。
他一点点向下cao控着徒单钦哲的身体,每一寸都贪婪的吮吸和啜吻着,突然,直到了他那已经凸起的肚脐。
徒单钦哲被这密集而沉重的吻弄的有些不舒服,他微微侧了侧身子,谁知这个角度,让那腹部轮廓却越发明显了起来。
纪连翰像是被什么扎到了似的,猛的,弹了一下,让出了两人之间的些许空间,又一次将徒单钦哲抱在怀里。
徒单钦哲微微闭了闭眼睛,伸手抚摸着腹部,像是在安抚着这腹中的小生命,些许过后,他才轻问道“怎么了”
纪连翰勾着他的腿,将他完全掌控在自己手里,声音慵懒,淡声说道“没什么”
说着就将他自己的头靠在徒单钦哲的腋下。
很多时候,他只像个孩子。
像一个需要温情需要被关爱和理解的孩子。
徒单钦哲知道或许纪连翰还一时无法接受自己身体有孕的变化,但既然他选择了要这个孩子,就会一往无前的将这个小生命带到世间,除非他死了。
“是不是不喜欢究竟怎么了”徒单钦哲拥着纪连翰,一边轻轻柔抚着他的手臂,一边轻声问道。
“不很喜欢”纪连翰摇了摇头,在他的胸口磨蹭几下,又一次含住了徒单钦哲的乳首。
宽大的床榻上,绣锦的褐色床帐中,体温和情欲在一点点的发酵和吞噬着人的神志。
纪连翰喜欢看徒单钦哲一丝不挂的时候,因为他的身体比例和皮肤都极度的优美,令人赏心悦目。
甚至没有一个女人,能与之相提并论。
徒单钦哲被纪连翰捣弄的低声呻吟了一声,他的一缕黑发凌乱的晕开,伴随着似有若无的乳晕那样,迷离了他的目光。
纪连翰双手托着徒单钦哲的肚子,抱着他重新坐在自己的双腿上。
他上一次离一个有孕的男子这么近的时候,还是幼年。
这诡异的肚子,就像是一个催命符,终究带走了所有他幼年眷念的东西。
一切,以死亡终结。
“钦哲钦哲”他一边的叫着徒单钦哲的名字,一遍遍的将自己的欲望送的更深,更远。
“在我在”
徒单钦哲不厌其烦的应着他,几乎纪连翰每唤一声,他都会应一次。
就像他不忍他的找寻遗失在茫茫人海那样
他爱怜的托着纪连翰的头,像是已和这个人有着什么千丝万缕再也斩不断的联系一般的望着他。
沉静的,充满感情的望着他。
但,即便再清透和智慧的眼神也永远穿透不了人心的私欲。
人姓是荒谬且复杂的。
复杂到一个人终生或许都根本无法自检自己的内心。
他们双手交织,在炽烈的情欲中寻找彼此灵姓的呼应。
有那么一刻,天上漂浮的雪忽然停滞了。
天地间,连风,都没有声音。
婆娑三千界,常有清明月。
徒单钦哲与纪连翰相溶于一体,共享着心跳与呼吸。
“阿翰”
筋疲力尽时,他不自知的捧着纪连翰的头,痴痴的开口。
“嗯”
纪连翰恍惚的笑意像是游走在云端一般的舒爽。
“你会永远永远这么爱我么”
徒单钦哲趴在他的耳边,轻轻、轻轻的认真问道。
正使尽情寒至骨,不妨桃李用年华。
“会”
纪连翰的神志并不松散,须臾之间,便笃定的答道。
身体,是世间最坦诚相待的存在。
“会。”
他转过身,一手抱紧钦哲,对着他的右耳,像是咒语一般,千万千千万万遍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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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篇,感谢今年一路支持我的每一位伙伴
风烟幻
于 2017年12月20日
第六卷
第78章 第七十六章
“翰儿下来”
虚化的光影中,一个身着龙袍头戴玉冠的少年,站定在折叠的扇门前,厉声喝道。
那声音有些远,却又分外真实,像是从未远离一般亲近。
他虽还是一个少年模样,却已经有了震慑众生的帝王威严。
只见他的眉宇一直紧皱着,眉角上聚起的一滴汗,像是那悬在半空中的心一般,欲落无定。
他面前几层的桌椅上,摇摇晃晃的站着一个小小孩童,稚嫩的双手,正紧紧拽着房梁上倒悬过来的一根黑色绸带。他个子不够高,还不足以将自己的头完完整整的套进那绸带圈儿里,于是他垫着脚尖,来来去去的尝试着,越发失去了平衡。
没错。上吊。
皇帝周围站着的一干随从看着都急的冒了烟,来来回回的,直打转转。
“还不快上去将他卸下来”
小皇帝一声呵斥,身边两个机灵的宫侍连忙上去准备拽桌蹬椅,将那顽劣的孩子揪下来。
“滚都给我滚出去我要死你们再动一下我就活活吊死在这里”
不妨碍那孩子鼻涕眼泪一把抓,眼神却是足足凶狠的厉害,让寻常人看了也要打寒噤。他正在换牙,说话漏气,但坚决的语气还是明明白白让所有人听的清楚谁要是冒犯拨他上吊的凳子,他就立即死给大家看
“皇子翰您唉”一个年纪稍长些的宫侍长叹一口气,劝道“这大半夜的,您说您做什么不好,偏偏要玩上吊快下来快啊”
殿堂中巨大的火烛闪烁飘忽,像是有什么神灵招抚着这殿中所有一切的存在。
点点光莹,若是换个角度,都像是透着泪珠的模样。
“我没有玩我要去找父妃呜呜呜我要去”
纪连翰肥嘟嘟的小腿一蹬,眼看着就将自己的头送到了那黑色的绸带圈中。
眼泪是真的。
伤心也是真的。
想死嗯,其实“死”是怎么回事,此时此刻的小小纪连翰还不清楚,他只知道,这是唯一能再见到父妃的办法。
嬷嬷不老是拍着他说,“唉,终有一天,你们会在地下相见的。”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去地下。
去了地下就能见到父妃了。
一个孩子简单而直白的逻辑总是最真实,最有杀伤力的。
纪连晟气的脸色铁青,见纪连翰还在闹,居然连他的话也不听了,心想一定这几日他在行宫从学,日里太过繁忙,忽略了这个弟弟。
他缓和了一口气,一挥手“你们先都下去,下去。”
宫侍们进退两难,终于还是被皇帝斥了下去。
天子威严,不可冒犯。
扇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月夜沉寂,浮生世事有如氵朝水一般,汹涌而来,溺人于无形。
荆棘丛中下足易,月明帘下转身难。
皇宫无非就是一个牢笼,禁锢着冤死的幽魂,也禁锢着此生此世再也无可抵达的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