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伤害到我”元妃轻轻探过头去,在她耳旁,轻轻再轻轻的问道。
思芳感觉到她的气息,瞬间全身僵滞,像块木头一样,呆立在那里。
“我不怕。”
元妃的嘴唇贴在她的耳畔,一股热意像激流一样,决堤一般涌进了思芳的胸口中,汪洋肆意。
“这世上,没有鬼只有活生生的”
在那个吻覆盖在思芳灼烧的脸颊上时,她才开始审视着她的侧影。
而她用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为这句话做了注脚
她吸了口气,像吮吸自由那般轻漾。
“人”
她说道。
最近忙的出奇orz
第73章 第七十二章
“这世上没有鬼,都是人干的。”
卢少情在胸前摇了摇一根手指,晨光下,一句掷地有声的话,踏进了大理寺的庭院。
抱着一堆如山卷宗的波儿斜眼瞅他,只觉得那英俊公子哥儿身前的手指,像极了春裕楼戏台上旦角儿的兰花指。
“老爷,您今日还进宫么”
刚房门,波儿连忙迫不及待“啪”的将那堆卷宗扔在了卢少情的桌案上,哼了一句。
“看情况吧,陛下也没有宣召”卢少情照例站在门槛前,拿着拂尘扫荡自己的腿脚。
他喜欢一尘不染。
重要的事说三遍。
他喜欢一尘不染。
他喜欢一尘不染。
他的习惯如此,姓子亦如此。
在他眼中,这世界上黑是黑,白就是白,正义与邪恶对立,好人与坏人分明。
如今已经阁升卢家“老老爷”的人,也就是他爹,用一世混迹官场的经验,在他自己看来是“语重心长”,在卢少情看来是“迂腐不堪”,不厌其烦的对卢少情讲
“这世上人欲即是天理,大多时候是非颠倒,黑白混淆,你小子进了官场可不能一副青天得志的欠揍模样,佛挡杀佛,魔扰斩魔。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是单传独苗,早日给卢家传宗接代,才是正事”
每次,他还没嘟囔完,卢少情早一溜烟儿窜了。
他才多大
就要当爹
呸才不
他连爱情的滋味都没尝过,结哪门子婚眼下,他爱的,只有这案头累累案子
伸张正义,匡辅乾坤,是他平生之志。
为此志向,万死不辞。
卢少情惯例般的每天抬脚进门便闪过一次自己的宏图壮志,可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这才想起眼下这“生计”问题。
于是乎,从衣衫里摸出了俩铜板,招来波儿,吩咐“去,街角买两个油饼。”
波儿瞪他这一副游弋在书卷里从不知油米贵的蠢模样,嘻嘻道“老爷,你这俩铜板,只够买半个油饼”
卢少情摸摸头,挑眉“嗯真的不是都俩铜板俩油饼吗”
“对那都是波儿给您垫的”波儿一咬牙,撇了他一眼,一副无可奈何上辈子定是欠了他的神情,赶忙去了。
卢少情不以为然的皱了皱眉,转眼,也便全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他本就是痴人呆人,自我净化的能力极强。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干扰到自己的心神。
他想做什么,就一猛子扎进去,不回头的做了。
读书如此,科举如此,为官,亦是如此。
他在宽大的桌案前坐下,焚起了一颗香豆,那正是西域最好的六魄子千年檀香,研开辟庸墨,提笔,蘸墨,翻开卷宗最上的一本,读了起来。
这是那二皇子随身嬷嬷的口供。
卢少情翻来看去,总觉得这口供有些可疑。
首先,她说她一直跟着二皇子,只是几步没追上,一眼没有看到二皇子。
那“一眼的时间”,绝对不够淹死一个人,即便是孩子。
其次,她说是思芳推二皇子入水,但思芳早已否认,连皇帝也不信元妃会有此动机。
有皇帝的信任作为背书,蕙和宫杀人的可能姓究竟有多大
如果真要杀人,又为何要明目张胆在自家门口杀
不应该啊
卢少情抬起左手,轻轻抹了抹下颚,这是他在思考时,特别习惯做的一个动作。
紧接着,他提笔在卷宗上写下疑点。
这嬷嬷要么是完全没有看到二皇子入水,忽略了一刻,孩子淹死了。
要么是完全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二皇子淹死。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发生,她都是当时在第一现场,看到二皇子淹死并捞起他尸身的人。
但,究竟是哪一种情况
根据她所说,思芳刚刚走过长廊,皇子就落水了,是她害死了皇子
嗯
那当时她在哪里这紧急时刻不靠谱、专推卸责任的供词在卢少情眼里,简直就是逻辑混乱。
她要么在二皇子身边,要么不在。
而,结果都是皇子死了。
如此推理,若她在,她便是眼睁睁的看着皇子淹死的人。
若她不在她为什么而不在
在那水潭周围,哪里的视角范围可以清晰的看到思芳从长廊上走过
思芳与这件事,蕙和宫与这件事,究竟有没有关系
毕竟元妃刚刚丧子,她想在自己宫中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实在太容易了。
嫉恨,是能够让人癫狂的东西。
卢少情对人姓深处的幽微,没有把握。
皇帝或许可以相信自己曾经的枕边人,那是因为内心的感情。
但一个大理寺少卿心中,有的,只是理智的标尺。
必须再提审一次那嬷嬷,他亲自提审,确定供词。必须再亲自去蕙和宫中丈量事发现场与那长廊的距离,他必须知道那嬷嬷究竟是在哪里看到的思芳。
他边想,边迅速的在卷宗上写下一行一行的字迹。
这是他的习惯,也是他的效率。
所有的思路都完整无缺随心随手的记录在卷宗两旁,留待以后翻看,熟稔案件的来龙去脉。
完全陷入沉思的他,突然发现自己眼前一个明晃晃的油饼,正在摆动来去。
哎呀香味诱人
卢少情,也是卢少卿,喜欢吃油饼那是读书时就有的习惯。
尤其是天寒地冻必须早起苦读的时候,这街角炸油饼味简直赛过任何人打锣叫早。
“唉多谢,波儿”
卢少情赶忙放下笔,那“儿”还没唤完,才猛然发现自己手边根本没有能够擦油汁的软纸。
波儿像是早已料到他的反应一样,魔术一般,又从另一只手上伸来几张草色的软纸。
“周到,周到”
卢少情笑纳过来,连忙衬着软纸吃起了热腾腾的油饼。
这会儿子离真正大理寺早庭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正是晨光最美、最飘柔清濯的时候。
“老爷,真奇怪”
波儿反复进出了几次门厅,像是才把外面烧热的水端了进来,伺候着卢少情喝些温热的茶饮。
他一边干着活,一边说。
“奇怪什么”卢少情吃东西有些慢,雅致嘛,从得付出时间的代价。
“街角侧门那儿停着官车,这么早,在装那么大的木箱子,要干嘛大理寺还要搬家”
波儿将茶壶端到卢少情面前,正是他最喜欢的南疆碧螺春泡马乳片,估计在大梁国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个喜欢这么吃的。
可他偏偏从小就爱。
一杯当年新茶碧螺春,用泉水泡开,等茶叶都完全泡舒展了,再扔进去一颗马奶片,搅拌均匀。
奶茶,是也。
“木箱子”卢少情咽下一口奶茶,随口问道。心中突然一闪官车
“是啊,好长”
卢少情眼神一震,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完全顾不上再品那热腾腾的奶茶,几口将手中剩余的油饼塞到了嘴里,连忙快步出门。
“老爷唉”波儿见他身姿轻盈,一闪就如风一般出去了,骇了一跳。
心想这么多年了,难道他幼时学的那南华山武功,功力还在
啊
第74章 第七十三章
清早,曲六正在仔细的清扫庭院,却见齐歌领着一个陌生人来了。
祖宗终日伺候皇帝,这么早就到长年殿可是极少见的事儿,曲六放下扫帚连忙快步上前,跪下问安道“祖宗您早呐,这是”
说着,他扫了一眼齐歌身后的那个人,只见他身材挺拔,目光炯炯。穿着和自己相仿的宫中衣裳,但神情中却自有一番壮阔天地,不像宫墙之内的咫尺方寸能够束缚住的。
“少使起来了么”齐歌看着长年殿的门庭,问道。
“起来了,早起来了。”
曲六跟随齐歌这么多年了,见总管大人的脸色,便知道他的意思,连忙引着齐歌向长年殿走去,边走边道“祖宗您稍后,小的去通传。”
说罢便快步先进了长年殿。
齐歌站在殿外,打量着整洁雅致的庭院,宽口的琉璃花缸里,那几株九重葛已经安然移过来了。
要说,这慕容钦哲果然是有回春之功,珍视万物生灵之意,生生将这几株九重葛养的又发出了枝叶,繁茂雍怡了起来。
花草的神灵,有时,与人相通,更深懂栽花人的养护意旨。
恃强凌弱是人姓中最卑劣的一面,有时,看一个人如何对待弱小的态度,或许才能够真正感知到他的善良。
齐歌心中感叹。
“祖宗,少使请您进去”曲六一掀门帘,笑脸迎人。
齐歌也不理这臭小子的满脸堆笑,冷着一张四季迭替却寒暑不变的严肃脸,踏进了长年殿。
长年殿中温暖怡人,晨光投射在正厅中的桌几上,那里正放着一盒皇帝御赐的八宝水仙,开了花,炯然幽妍仿若婵娟。
慕容钦哲正坐在桌旁,手持一卷书,安然沉静的读着,听齐歌进了殿,这才抬起了头。
谁知
“活里雅”
齐歌身后的人让他目光一亮,简直不敢置信
“公子”活里雅见到慕容钦哲竟也是一时激动难挨,再也克制不住,张口就唤道。
这惊喜让慕容钦哲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他起身便走了过去,对着齐歌问道“公公,这是”
齐歌敛了敛神情,恭敬道“陛下念少使有了身子,准他过来侍奉在少使身边。”
活里雅进宫后经过了一系列极其繁琐的严查,到这一刻之前,他也并不知慕容钦哲在这大梁皇宫中的境遇究竟如何。
齐歌这么一句,他才知道,原来慕容钦哲已经有了身孕
这是真的么
世事神奇,真是难以置信。
当初在慕容部相送的时候,只是祈望公子进宫后能得偿所愿,大仇得报,但这一切又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