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身长玉立的少年,一身红色锦衣,五爪金龙,少年英俊,英姿飒飒,真是感慨万千。
就好像还是昨天,他还是那个小宝宝,小肉团一样的在手心里撒娇。一天见不到父亲,就哭着鼻子来找,嘴里面爸爸爸爸的,叫得别提有多甜。转眼间,可都志学之年了。
现在长大了,虽说父子间关系亲密,载城却也不是当初的宝宝。知道了礼节规矩,就算朱厚熜在他面前还是原先的那个慈父,可是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不仅仅是他的父亲。
嘴上再也不叫爸爸了,都是称呼父皇,单是从称呼上就一下子仿佛疏远许多。朱厚熜心里有些黯然,还不如这孩子一直都是那么小,一直都不长大。徐阶却笑话朱厚熜实在是傻,孩子哪有不长大的,应当是盼着他快快长成,好帮忙批折子,朱厚熜才有更多时间偷懒。
他这么说,朱厚熜虽说面上是装作恼了,上手要打,心里却是得意的几年前载城就帮着批折子了,看着有模有样的,好像是天生就会的,着实聪明能干。
且载城最好的就是,他一点都不浮夸自傲。或许是朱厚熜没有见着,但是能在遍布眼线的京城里躲过朱厚熜的眼睛,哪怕他是装的,也是本事了。何况朱厚熜是觉得,载城是真的谦虚低调,颇有种万事不萦心的洒脱。
他总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就在朱厚熜面前还有点孩子的模样,倒是和小时候的调皮捣蛋完全不同,简直换了个人似的。朱厚熜却是对这个孩子有些愧疚,载城蜕变最剧烈的那段时间,他是亲眼看着他一点点改变的。
那时徐阶刚刚离开,朱厚熜一心只在工作上,大的计划连续不断地推出,原有的工程几乎每几个月都有革新,整日里书案上面全都是各地的折子,一天十二个时辰,朱厚熜倒是有八个时辰都埋头在那些折子里。
原本是被父亲和徐少傅照顾得无微不至的载城,忽然间就缺少了关心。徐阶远在千里之外,最初还有书信回来,到后来,干脆只言片语都没有。而朱厚熜,则是除了公务什么都顾不得了,不要说每日都能哄着他玩,每隔几日能见到父亲一次,都是难得。
就是在那段时间,载城迅速的成熟起来,也变得沉默许多。朱厚熜不是没有看到,但是那时他也只能稍稍安一下这个孩子。他自己也缺少能够沁润心灵的感情,那时的他心似枯井,工作又压得他喘不过气,实在是没有丰沛的时间和情感去安载城了。
不过好在朱厚熜没有忘记自己作为父亲最基本的职责,爱护载城也算是本能了,这才没有养出一个情感淡漠的孩子。或许是歪打正着,那几年的相对冷淡,倒是没有让幼时过分的溺爱继续下去,把载城养成一个纨绔子弟。男孩子不能太宠,若是还像先前朱厚熜教养载城那样,即便徐阶能够再严厉十倍,大约也会将这孩子养得娇纵了。
徐阶回来的也正是时候,朱厚熜现在想想,如果十来岁的孩子,仍旧像徐阶不在的那几年那样对待,只怕父子关系是要变坏的。青春期的孩子最需要大人的关注和爱护,一方面他们想要独立,另一方面又需要赞赏的目光。正巧徐阶赶在了载城的青春期回到了北京,这么一个幼时尊敬长辈的注目,再加上朱厚熜情场得意,也自责前几年对载城不够关心,于是加倍地爱宠着,载城这些年一直都平平顺顺的过来,倒是没有多少少年人的浮躁气息。
这些 xing 情脾气上的改变,虽说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但是想到其间过程,朱厚熜也觉得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实在不够负责。载城现在算是 yin 错阳差,种种机缘巧合造成了现在的样子,可是若是当初在这当中有任何一点偏差,载城就不会是现在这样子,或是会脾气有缺陷,或是 xing 格扭曲,甚至是情感方面的问题,那么他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
当初载城刚刚出生,抱着这个孩子的时候,朱厚熜是发誓一定要好好养育这个孩子的。可是现在回想起来载城成长的历程,终究他还是失职了,分心于情爱,分心于天下,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现在载城能长得这么好,朱厚熜不能不对上天感恩,内心侥幸。
只是看着载城好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朱厚熜又有些担心,这孩子是不是并不想登上皇位,执掌天下。他若是真的万事不萦于心,自然也不会在乎这些权柄荣耀,那么或许这个位置反倒是对他的束缚,成为了身心的枷锁,阻碍了他去做自己原本喜欢的事情。
将这个烦恼跟徐阶说了,徐阶却是失笑。他只说,载城在朱厚熜面前表现的,都是朱厚熜最想看到的样子。因为朱厚熜本人平素就是那种冷清的模样,载城以为朱厚熜就喜欢那样子的人。孩子都喜欢模仿父亲,载城也不例外,谁知这种模仿却让朱厚熜担心起来。
徐阶说着,似是回忆起什么,只笑道“你们一家父子,都是惯会装模作样。若不是我离得近,也一直看不透你的真面目呢。你是一副隔离于世的模样,现下载城也跟着学会了。”
原来这孩子是在搞模仿秀朱厚熜有些诧异,也有些郁闷。叫了载城过来问,到底对这个天下有什么想法,载城有些忸怩,也怕说错话惹父亲不喜,但最终还是实言愿叫海波平。
有这样的心思,就不担心这孩子将来会把皇位看做牢笼。朱厚熜还不想教育了许多年,教育出来的接班人对于本职工作充满了厌倦。要治理好这个国家,有着治世之心,才是最重要的。为了权力或是钱财,都不能坐好这个位置。载城这样,算是正好。
直到和载城长谈之后,朱厚熜才算是真正完全了解了这个孩子。原先是觉得,载城他单纯说不上,却也是挺质朴的。不过现下知道了他的冷清淡然也不过是表面上的模仿秀,倒是也能看清楚了,这孩子也是很多心思,伶俐狡猾的。
或许外人是绝对看不出他的狡猾,只有寥寥几个站在他身后的人,才能看得清楚,见识到这孩子的狡诈之处。这倒是和朱厚熜一点都不像。
朱厚熜不是个心机深沉的人,直到今日,他也更喜欢直来直去的办事,而不是跟人弯弯绕绕的玩心眼。而徐阶此人,狡猾也是放在明面上,朝堂上下,到现在经历了这许多,眼明的哪一个不知道徐阶的厉害。
至于说其他对载城有影响的人,蒋太后算是一个,可是当年蒋太后也只是女人家宫斗的小聪明,且有了载城之后,她可从没在载城面前教诲过宫斗什么的。杨慎作为太傅自然也是一个,可是要说是杨慎把载城教成这样,任谁听了这话都得笑。
那这孩子,怎么就成了现在这种外表纯良,内心狡诈的腹黑样子载城似乎最喜欢扮猪吃老虎,这可不是他身边任何一个人的习 xing 。
终于朱厚熜想起了陈皇后,载城的母亲陈氏,貌似也是这么外表纯良,甚至有点蠢的样子谁能保证她内心也是一样的
相处的时间太短,朱厚熜又不是善于揣测他人心思的人,自然看不出陈皇后的底细。那时候只觉得这女孩儿很是单纯,喜欢要东西却没什么心机,怕是日后还得他护着她,可是现在她亲生的儿子载城是这样,朱厚熜就忍不住怀疑,大约真是遗传了陈皇后的 xing 子,载城才是现在这样子,也说不一定呢陈氏当时看着傻傻的,谁知道是不是在扮猪等着吃老虎呢
第133章 亲情寻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