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有些无奈,也有些迷茫。他不觉得这样是好事,因为如果现在就连宝宝也不能在他心里占据比国家更大的位置,这并不意味着他有多么大公无私,有多么热爱这个国家;相反,这是一种尚未融入这个时代的象征。
国家大义和个人私情,相比较起来永远都不能判断出哪个更重要或者是哪个应该更强烈。父母爱子女而子女反过来也爱父母,和中华儿女爱自己的祖国,这两种感情,不论是哪一种,都是这世界上最强大和热烈的感情甚至可以说是伟大的感情。
如果现在朱厚熜只爱国,而对身边的有血脉亲缘的人还有相处了多年的,可以称之为师长友人的臣子的感情却相对淡漠的话,那么这也是件很可怕的事情。连自己的儿子,他都不够爱他,那么这个人的情感缺失,基本上也都可以和王静略相提并论了。
但是因为现在的工作实在繁忙,他也没有多少闲心思去想这些与朝政无关的事情。朱厚熜还是有些实用主义的,这些虚无的感情上的事情,没有什么实际上的影响,却又能作用于自己的心情从而干涉日常工作和生活,他总觉得还是少想为妙。
于是在朱厚熜尚未完全适应庞大的工作量之前,他也就没有多考虑应该怎么摆正自己对于身边亲人和臣下的感情。反正现在蒋太后并不需要他每天嘘寒问暖,端茶倒水。她有一大堆的人愿意在她身边跟前跟后,伺候得她舒舒服服。
他们母子已经有一阵子是持续这样的状态了,因为后宫的控制权的交替。虽然这不至于使感情受损,但是蒋太后的心情却一直比较感伤感伤于她儿子长大了,她自己也老了。现在母子两个保持着五天见一次的频率,不算生疏,也不至于过于亲密显得虚假。
而虚岁才两周岁的宝宝,则是朱厚熜亲自在抚养。这个“亲自”说的可能有些不符合实际,因为实际上宝宝身边围着一堆奶妈侍女小太监,他吃奶睡觉换尿布都用不着朱厚熜插手,做父亲的也只不过是每天晚上抱抱,早上抱抱罢了。但是偏生宝宝最喜欢的人却不是整天围着他转的奶妈,反而是他这个相处相对来说比较少的父亲,这不得不让人感叹亲缘的力量。
因为他用不着自己操作养孩子时的一切麻烦事,但是宝宝却偏偏亲近他,所有朱厚熜自然是非常喜欢这个儿子的。就是这样,当宝宝陷入了生命危险的时候,朱厚熜是真正的急坏了。
第90章 天花之危
在明代,天花还是非常非常厉害的一种病。而明代没有牛痘和抗生素,所以天花的预防根本就是不可能,而治疗,则是要靠运气了。
朱厚熜上辈子生活的年代,天花这种疾病根本是已经灭绝了的。苏沉照小时候还接种过牛痘疫苗,但是他五岁的小侄女就不再接种了,因为几十年来根本就没有再出现过天花的病例其他的孩子们,也都不需要挨那一针了。
所以朱厚熜对于天花的防范意识很差,他总觉得那离他太遥远了。而打从他来到这个时代,不知道是时运的缘故还是他根本没听说过,天花没有大范围的爆发过,也没有什么时疫之类的来吓唬他一下。虽说朱厚熜穿越过来的时候,曾经听说过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之死,是出痘的缘故,但是这么多年了,谁会还对那种事情念念不忘呢朱厚熜只怕是一点都不想记得刚穿越的时候的事情不论是从心理上还是从生理上,那段日子都不舒服。
而这样刻意或者无意的忽略,并不能阻止天花的侵入。并不是说朱厚熜忽略了这世界上还有一种叫做天花的疾病仍旧在肆虐,天花就绝不会找上他或是他身边的人。在某一次朱厚熜带着宝宝一起去天坛之后,不知道是着了风寒,还是在天坛接触了外人,他们身上带着天花的病毒,宝宝在回到宫里之后,过了十来天,就开始发烧。
虽然出生的时候难产,但是宝宝从小就是个很健康的孩子,基本上没有得过病,这样忽然之间的高烧让朱厚熜一时间根本不知所措,请来御医一看,居然是天花。
这算是发现的比较及时,还没有太严重。朱厚熜一向非常重视宝宝,所以宝宝身边跟着的人自然更不敢有一点大意。而朱厚熜对于中医理论里,小孩子生病都是上火,需要清饿几顿就好了的说法,深恶痛绝,自然不会看着宝宝发烧还让他挨饿。所以宝宝刚刚表现出来一点不太对的症状开始发热,静怡斋就请来了太医。
诊断出来是天花,问脉的太医跪在地上,垂着头的样子就像是朱厚熜刚刚宣布要砍他的头一样。这么小的孩子,发现了是天花,基本上活路不大。像是水痘天花这一类的病,得病年龄在五六岁到十五六岁之间,危险 xing 是最小的。太小的患者和年纪太大的患者,存活率都很低。而宝宝才只有一岁零十个月,虚岁两岁的孩子。
如果是一般人家的孩子,作为医生,诊断出来这样的结果自然是不会比家长更担心。大家都知道得了天花基本上是九死一生,孩子没了实在是怨不得郎中的。但是现在得病的是现下最得宠的皇长子,如果这个孩子没了,那么他这个太医项上的人头就不用要了。
所以太医跪在朱厚熜面前,不敢抬头。皇上长久的沉默不语,让他整个人都在不由自主的轻微颤抖。
听到天花这个名词的时候,朱厚熜一瞬间也呆住了。他忽略了这个世界天花的存在,但是他不是不知道天花的威力。然而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可能面对着孩子的夭折。
即便是后世医学发展科技水平进步的时代,新生儿的存活率也不能达到百分之百。事实上在建国后,生下了孩子却养不活的情况,也还是非常常见的。苏沉照小时候就曾经在老家后面的城墙上看到用报纸裹起来的小包袱那里面就是夭折的婴儿,按照苏沉照老家的规矩,这样的孩子是不能埋也不能烧掉的,只能留着等乌鸦或是野狐狸吃掉。
但是朱厚熜却从来没有设想过,他会有一天担心着宝宝的生命安危,他的孩子会面临着夭亡的危险这是皇家的孩子,难道一切不都应该是最好的
然而死亡是最公平的,疾病也不例外,不论你是国王还是乞丐。天花找上了宝宝,这是事实,朱厚熜在呆愣了片刻之后,才算是醒过神来。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太医低声说话,仿佛是怕惊醒了后面好不容易睡着了的宝宝“你可有把握,几日能治得好”
太医因为这个不专业却霸道的问题愣了一下,浑身一哆嗦,然后赶忙叩头,上牙打下牙“臣必当竭尽所能”
朱厚熜直直的盯着他,四五十岁,应当也是很有经验的,但是,颤抖成这样,胆量也是有限,实在是不能让他放心做医生的,还是得要胆大心细。
于是朱厚熜道“罢了,还是着人请周栩昆太医来一趟吧。”
周栩昆今年已经将近八十了,历经四朝,说是人瑞也不为过。他早两年就已经是半退休状态,基本上如果不是皇帝或是太后有了什么严重的病症,是不会让他出马的。他也早就不在太医院坐诊了,就算是朱厚熜要让他来看病,也得说个“请”字,派人专门去他家接人。
哪怕是当初陈氏病重的时候,也没有劳动这位老御医全程看诊,只是在她弥留的时候让周太医给开了两幅吊命的药。现在只是还没有名字的皇长子,按说身份上是绝对比不上皇帝的尊贵,但是现在却为了他把周老太医都请到了静怡斋全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