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接替他的父亲,继续对这个国家负责。他到底是否适合这项工作,他自己会不会不愿意承担这份责任朱厚熜至今都记得当初在安陆时,挣扎于是否要继承皇位的犹豫不定。
说起来,每一个孩子的未来都像是一张白纸,充满了不确定 xing 。可是这样一个孩子,出生在这样一个帝王家庭,他注定和别人不同。就在他出生的那一刻,他的一生基本上已经被确定下来要怎么走了。甚至于,在他的人生路上,不能有任何过于巨大的偏差。因为他身上发生的任何不正常或者说是不常规,都有可能影响到整个朝堂乃至国家。
中国的父母都是过于负责任的父母,为孩子操得心太多,甚至恨不得规划好他未来人生的任何一个小细节,把他这一辈子能够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没有做父母的时候,朱厚熜也是不能够理解为什么当爹娘的总是那么不放心孩子。他们明知道自己的孩子是有能力的,是可以放他们自己一个人走的,可是大多数父母却仍旧表现出十足的担忧虽然不至于插手替孩子代办了该做的事,可是那种唠叨重复的关心,也丰厚得足以让人窒息。
可是现在,即便是孩子还没有降临在这个世界上,朱厚熜已经能够明白为人父母的心情了。那是一种从孩子尚未出生的时候就开始殷切期待,小心翼翼地为他考虑着想,谋划一切的心思。不希望看到他遇到不顺利和挫折,虽然明白风雨能够让他成长,但是还是会为了心爱的孩子的每一次受伤而焦虑伤心。
就像是现在,朱厚熜望着那尚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的,在母体之中仍旧是一团细胞的他的孩子,已经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压在心里了。
有一瞬间他甚至希望,这个孩子就是个女孩好了。女儿是可以放在手心里宠爱的,她会是真正的小公主。她不必担心任何的风雨侵袭,这个国家的命运也不会压得她喘息难安。因为她天生没有继承权,她也不必负担那么多。
可是总会有一个孩子是需要承担这一切的,朱厚熜叹了一口气,向着疑虑地看过来的陈皇后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看着她继续高高兴兴地讲着关于孩子的幻想。
他看着那其实还很稚嫩的面容上面,带着的纯然喜悦的笑容,忽然笑了。既然这个孩子总是要来到他的身边的,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吧。既然如此,那么,何不在现在好好的享受即将做父亲的喜悦呢
反正,该发生的都是要发生的,种种担心,都可以等孩子出生之后再考虑的
蒋太后最近本来有点不太待见陈皇后,因为她觉得这个儿媳妇仗着儿子的“专宠”就娇纵起来,实在是不是个省心的女人。不过现在因为有了未来的孙子或者是孙女,蒋太后对陈氏的态度瞬间发生了大逆转,顿时亲热起来。她甚至亲自跑去坤宁宫看望正在小心养胎的儿媳妇,这可是不合礼节的,她也不怎么在乎了。
每日里太后宫里都有不同的赏赐赏到坤宁宫去,哪怕是一碗银耳羹,太后也都是亲口吩咐了好好给皇后炖。一时之间,陈氏在后宫成了最宝贝的人,风头无两。
朱厚熜知道,这不仅仅是因为蒋太后对于他的子嗣的在乎,更是因为,蒋太后觉得,孩子都有了,他也一定会收了心,不再想那些不该想的东西了。这让他有些无奈,不过虽然推理的过程错误,但是好歹最终得到的结果还算是符合事实,朱厚熜也没有针对这个再多此一举的表达不同意见。现在蒋太后整个人都透着喜气,对朱厚熜的监视也放松了许多,母子之间的关系也因为皇后的怀孕而顿时升温不少。
不是所有人都欣喜于皇后的怀孕,但是所有人表面上看起来都是喜气洋洋的。坤宁宫门口总是排着一溜长队,后宫有点脸面的,都想到皇后面前转悠一圈。别管是说些酸溜溜的妒忌的话,还是讨好一下现在皇上最宠爱的女人,亦或是寻求一个机会,趁机见一见那个几乎不涉足后宫的男人,大家都忙着往坤宁宫挤。
幸好朱厚熜提前询问了太医,说明了皇后现在才怀孕不到两个月,胎不稳,要静养,不能让身边的环境闹哄哄的,这才有了好借口阻挡住众多的参观者。否则,宫里大概又要流传新一轮关于皇后如何娇纵,不把其他人放眼里的传言。
皇后怀孕的消息不仅仅让宫中热闹起来,整个京城几乎都为了这个跟他们其实没什么大关系的消息欢腾起来。又是快到春节了,简直就像是双喜临门一样。杨廷和提前送来的节礼,居然都是一对漂亮的漆器老虎玩具。
整个春节,直到出了正月,朱厚熜都被围绕在充满着喜庆的气氛之中。不管他自己的心情如何变化,即便是后来他已经从那种欣喜之中平静了下来,大家仍旧觉得他会像刚刚听说这个喜讯时那样喜不自胜。大臣们面君时必定会提到这件事,然后嘴都合不拢地连连道喜,这使得朱厚熜也不得总是维持着累人的喜悦表情,对着每一个提及这件事的人都笑啊笑。
还好这还不至于引起朱厚熜的反感,他也算是一直处在平和的心态之中度过了这个春节,直到二月到来,整个朝堂又开始忙碌起来,人们也都平静了下来。
让朱厚熜觉得庆幸的是,在他还没有得知皇后的喜讯之前,他就已经安排好了徐阶的去处。否则,在徐阶也在同一时间听说了同样的消息之后,不论对他作出怎样的处理,让他去哪里,做什么,都会显得有些尴尬不自然。
刚刚过了元宵节,朝廷开始正式上班,徐阶的调令就已经送到了他的手上。吏部的工作效率一向很高,特别是现在王守仁已经回到了京城,开始主事了。
王守仁对于朱厚熜亲自下达的关于徐阶的调令倒是没有多说什么,他也并没有怀疑这里面还有什么内幕。表面上看,徐阶是为了互市的展开才去西北的,直接派他到杨一清的身边,皇帝的意图已经很明确了徐阶就是代为传达天子之意的。
杨一清是文官出身,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成为一名战功卓越的军事家。事实上他和王守仁很相似,都是杰出的文人将军。据说他连骑马都是在大同待了几十年才勉强学会的,但是他就是能够将骁勇善战的鞑靼一次次打退。甚至于,他还经常主动出击,去打离得太近的鞑靼部族。上一年的时候,他还通过杨廷和递上来过一个折子,上面列举了他自己设计好的很完备的计划,准备收复如今被鞑靼占领的河套平原。
朱厚熜对于这样一个人,自然是有些崇敬的心情的。他也相信,这样一个能够坚守边关几十年的老臣,必定是智勇双全,又忠贞不二。另外,杨一清能够在波澜起伏的朝堂上安稳的待上几十年,并且一直都能掌握住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至关重要的军权,那么这个人一定不是个简简单单的人起码杨一清的心眼儿不会比杨廷和少太多,他们俩大约应该同属于段数相近的老狐狸这个物种。
可以说,西北交给杨一清,朱厚熜是很放心的,几十年来他都没有出过大差错。老当益壮又经验丰富的杨一清会在临退休闹出什么大纰漏,弄得晚节不保,这个可能 xing 基本上趋近于零。朱厚熜也不是舍不得手里的权力的人,事实上打从他继位,他就没有动过边防布置。
不过,即便是有着这样足以让天下人都放心的一位老大人,徐阶的存在也是必要的。毕竟是从来都没有见过面,杨一清能够和朱厚熜君臣和谐,心有灵犀的可能 xing 也很小。
他们彼此之间都不了解对方,也很少有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