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跟解钐匆匆一面, 之后便不知他去了哪,想必是躲着玉琼不敢出来。
廿七晌午的时候, 一匹快马跑进了落隐山庄,是之前随行前往长阳调查的护卫之一, 他急匆匆冲进了蒋琚的院子,不知说了些什么,蒋琚片刻后便领了一队护卫离庄, 离去的时候面色焦急, 一脸愁容。
褚鱼闻讯疑惑,心下不禁为章岷担忧起来,但不过第二日她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蒋琚离庄翌日,之前的人马便急匆匆赶了回来, 还带着蒋辞蒋凝嫣兄妹俩。
褚鱼闻声急匆匆赶去, 路上迎面便撞见蒋琚焦急地往庄上医师所在的院子走去。
他怀中抱着的正是模样奄奄一息的蒋凝嫣,脸埋在蒋琚怀中,看不清脸色, 后头的蒋辞亦被两名护卫掺着,他脸色发青, 嘴唇微微发紫,显然是中毒的模样,而章岷则正跟随在后头。
“怎么了”褚鱼看着眼前的情况满脸茫然。
章岷走至她身旁停了下来,他面上满是憔悴,显然是多日未睡,方才一路走来皱着的眉头此时却舒展开来, 拍着她的肩道:“没事,你不用担心。”
他又转头看向蒋琚那边,“现在天凉,你身子虚,先回去吧,我先去那边了。”
言罢,他转身跟了过去。
褚鱼心中一堵,却也未开口,咬了咬唇,她转身去寻了周礼江城师兄弟俩。
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他们去了长阳后的情况。
之前的一切都很顺利,然而当他们找到云阳真人的棺材开棺验尸时,意外却发生了。
当时章岷正在查验尸体,不知从哪爬来了一只黑色小虫,正冲章岷飞起,一旁的蒋凝嫣当即伸手去挡,而后便发出了尖叫。
所有的事情只发生在一瞬间,谁也没有反应过来,蒋辞最先冲了过去,他正想将那虫挥开,小虫却突然炸裂,碎成的粉末直扑他面,即使他迅速的屏息也已来不及,还是将一些粉末呼进了体内。
二人瞬间倒地,脸色当即乌黑发紫,显然是中毒的迹象,蒋辞随即运功排毒,蒋凝嫣却功力不济,她被小虫蛰了一口,中毒更深,当即便奄奄一息,多亏靠章岷帮她运功去毒,将将留住一命。
几人惊恐于此虫毒性之大,喂了二人一些祛毒的药丸,而后不敢再拖延,落隐山庄有医术高明的大夫,于是便连夜驱车赶了回来。
褚鱼捂着胸口暗暗心惊,还好,还好岷岷安然无恙。
她虽知此想法不好,却仍掩不住庆幸。
回了院子等章岷回来,不想他却整整一夜未回。
心中焦虑的同时也泛起酸味。
不会的,只是因为救命之恩而已
她忙撇去脑海中的胡思乱想,只是一颗心却如何也静不下来。
救命之恩,往往是最能生出旖旎心思的。
她坐在廊下,看着章岷那间紧闭的房门,心里情绪复杂。
正垂头揪着裙子不放,耳畔远远地传来了脚步声,她忙抬头看去,正是绕过回廊走来的章岷。
“岷岷”
她连忙提裙冲了过去,直扑进他怀中。
焦急问道:“我听他们说了,岷岷怎么样你有没有中毒你有没有事”
“没中毒,没事”他好笑的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鼻尖满是男子的气息,他数日不曾休息,味道未免有些难闻,褚鱼却不觉得难受,只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此时的动作,忙红着脸挣了出来。
章岷也是全身僵硬着,软软的躯体依着自己,少女身上的甜香窜入鼻尖,瞬间恍惚了他的心。
怀中落空的那一瞬,指尖下意识的一抓,而后便忙收回了手,他咳了一声,盯着前方的红柱不知该如何开口。
褚鱼目光闪烁着,揪着衣角支支吾吾开口问道:“蒋姑娘她怎么样了”
章岷忙道:“已无大碍。”
意识到这么一句有些干巴巴的,他又忙接道:“所幸那毒虽厉害,却也不是没有解药可解,昨夜庄里的大夫忙了一夜终于配置出了解药,今晨蒋小姐喝了解药,虽还未醒,却应该已经没事了。”
长长的一串话听到褚鱼的耳朵里却变了味,她舒了口气,而后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没事便好。”
章岷闻言虽觉得她情绪怪异,但此时整个人尴尬着不知该如何接口,只得道:“咳,我先回房换身衣裳,蒋庄主待会儿还有事要找我。”
“你不休息一下吗”
“先不了。”他揉额轻声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那,那你去吧”褚鱼让开路,转身一步一回头离去。
待章岷略微洗漱换了衣裳去寻蒋琚时,他正在书房安排下属去探查事情,章岷在外等待,待人走后这才敲门。
“进来罢。”他语气中带着疲惫,显然这位父亲也许久没有休息了。
章岷入内,向他抱拳行礼后正想开口说话,却被蒋琚挥手止住。
“长阳的事我已全部知晓,今日寻你是想问你其余的事。”
“世伯请问”
“既如此,老夫便你一句,你觉得小女如何”他抚胡缓缓问道。
章岷却被他这问题问得一愣,双眼视线下移,眼帘微微垂下,掩住了眸中神色。
“蒋小姐娴雅大方,性格爽朗,想必是不错的。”
“想必老夫只想知道世侄是如何看待小女的。”蒋琚沉声追问道。
“自然是很不错的。”他淡淡道。
“唉”蒋琚突然叹气道:“我已知晓嫣儿为何会中毒了,只怪她一时情急,忧心于你,竟不顾自己的安危。”
“蒋小姐大义,救命之恩岷当竭力相报。”章岷忙道。
蒋琚闻言却不满意,他压低声音,嗡嗡犹如钟鸣,“老夫说到这份上世侄还不明白”
章岷抿唇,疑惑问道:“不知世伯是何意”
他眼中的不解太真,蒋琚眉头一皱,他起身走向一旁的博古架,从一只方匣中取出了一封信。
“这是那日你替你父亲送来的信,打开瞧瞧。”
章岷伸手接过,疑惑看了他一眼,而后取出了里面的信。
是熟悉中他父亲龙飞凤舞的字迹,一手好字写得十分潇洒,但是纸上有一点被水洇湿后又干了的痕迹,结亲二字被水晕出了墨迹,不过还是看的清楚。
“你父亲有意让我们两家结亲,原本小女跟我说她的心意时我尚有些迟疑,但这回见她竟为了你不顾性命,且你这小子也确实令我满意,故而,老夫决定答应此事。”他满意的抚胡笑道。
章岷捏着信半晌不语,耳边不断的回响着褚鱼的话。
“方才我替你洗衣服,不小心将信给打湿了。”
“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我只是换了信封,没有打开看。”
一股无名怒火突然涌上心头,她看过信的内容,却默不作声,是想做什么
想促成这门亲事吗
“世侄”
章岷回神,压下心中的怒气,他伸手向前,头低垂着向蒋琚深深一揖,缓缓开口道:“恕岷无礼,岷此行,只是替家父送信而来,信的内容岷不曾过问,家父亦不曾向岷透露过一句,只千错万错都是岷的错,不该不知信的内容便送了过来,徒惹麻烦,亦惹得蒋小姐心生误会,是岷的错”
蒋琚闻言瞬间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是岷的错”
“你”蒋琚气得一拍桌子,“好啊竟是老夫跟嫣儿自作多情”
“幸蒙世伯厚爱,是岷不识好歹,辜负了世伯的心意。”
他一句话便把蒋琚接下来的话给堵了回去,蒋琚怒不可遏,当即一掌挥了出去,章岷直起身体生生受下。
蒋琚见状被气笑了,“倒不愧是章慎之那小子的儿子啊”
他气劲过了,也冷静下来,但眼中看了章岷还是心烦,转过身一挥袖道:“滚出去”
章岷向他一拜,捏着手中的信出了书房。
低头看着信上的内容,他冷哼了一声,为那个替自己婚事操劳的老爹,也为那个掩瞒“想要”促成此事的小丫头
一路冷着脸回了院子,褚鱼闲逛着便见他气冲冲向自己走来,被吓得退了两步,实在找不到退路这才哆哆嗦嗦问道:“岷岷,怎,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章岷虽不太爱笑,但也很少生气,但不生气的人一旦发起火来,绝对能够让人心生惧怕。
“此事你倒是瞒我瞒得紧”他冷笑着,将信举在了她面前。
褚鱼一眼便认出了这封信,她心中顿时一酸,“你知道了”
“我难道不该知道”
褚鱼鼻头一酸,“那你知道了,是不是”
“蒋世伯想让我做他女婿。”他冷冷道。
褚鱼猛然抬头看他,眼角的泪倏地落了下来,她捂住脸,逃一般跑进了自己屋中。
章岷口中那句“但我不想无需你们操心”的话还未来得及出口,此时只得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