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州会只举办七日, 但越临近末尾便越热闹,越有看点。
越方涵特意寻了一处高点, 携了褚鱼坐在屋顶屋脊上,两个人热热闹闹的你一句我一句一边看一边讨论。
“这青山派居然派年纪这么大的弟子来比试, 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他撇着嘴啧啧摇头。
褚鱼仔细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为那人辩驳道:“年纪也不大啊,只是长得有些, 有些”
她努力寻找着措辞, “有些急了点吧”
越方涵憋笑,伸手指着与青山派对打的另一人道:“对面那个倒是身手灵活,虽然功力上有些不济,这手脚倒是反应快。”
褚鱼闻言看去, 只觉得这人的动作身法有些熟悉, 身形也看着眼熟。
“做什么看得这么入神”越方涵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褚鱼越来越觉得熟悉,还没想明白,台上的胜负已决。
赢得正是那个身手灵活之人。
他显然对于自己的获胜很满意, 得意地扬着头向台下呼喊的人群招手,高高梳起的头发随之扬动, 待他转过身来时,褚鱼惊呼了一声。
“解师兄”
台上的人高兴劲儿还没过,一道剑光闪过,急促的剑鸣伴随着女子娇厉的怒呵声,向台上的解钐刺去。
“解钐你给我拿命来”
“解师兄小心”褚鱼脚下一点,当即要冲过去, 却被越方涵一把拉住。
“你拉我做什么”她心急不已。
“要是真有人要他的命,那还会在半途大喊这一声看戏看戏。”
褚鱼被他强拉着坐下,转头看去,见解钐正抱头四处闪躲,台上提剑的女子恼怒不已,几番刺他都刺不中。
她远远看去,只见那女子身姿曼妙,青丝如瀑,妙音如仙,剑招被她挥动好似在翩翩起舞,台下有人惊呼,“是玉琼仙子”
解钐抱头鼠窜,一边闪躲一边嘴里有喋喋不休骂道:“你这母夜叉之前追了老子半个金陵城,现在到这里你又来追老子,你怕不是心里欢喜我呦”
玉琼挥剑的手一顿,她一张绝美的脸被气的发红,清冷美人突然添上了几分艳色。
“解钐闭上你的臭嘴”她被气的心中怒火腾腾燃烧,手中的剑开始不管不顾得挥了过去。
解钐见状惊了一声,当下使了轻功落跑。
“你给我站住”
褚鱼忍住笑意跳下了屋脊,正打算去与解钐会和,方一转出小巷,迎面解钐便捂着头急冲冲跑了过来。
“解师兄”她连忙一喊。
解钐落跑的脚步停住,他抬头向褚鱼看来,眼中的惊讶欣喜控制不住得溢出,他快步走了过来,“褚小鱼儿”
“师兄你怎么在这”褚鱼看着他这一身富家公子的打扮,完全不同于谷中的模样,也难怪她一时没有认出来。
“我这不是来砚城凑凑热闹嘛”他伸手遮掩住一边的脸小心翼翼,“褚小鱼儿回去可别跟我师父说啊”
“师兄是又跟百晓生待在一处了吧,应师伯知道了又要生你的气了”
“哎呦褚小鱼儿你千万替解师兄我保守这秘密,我回头给你带好玩儿的啊”他脸色焦急,一边跟她说话一边不停地回头看,而后他急匆匆道:“那母夜叉估计追来了,师兄我不跟你多说了,待会儿要是有人问你有没有见到我,你可千万说没有啊”
“千万啊”话音刚落,他便闪身跑远,几瞬便不见了踪影。
“哎,师兄”褚鱼追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她嘟囔着,“什么母夜叉啊”
解钐口中的母夜叉玉琼仙子下一瞬便出现在她面前。
女子眼中冒着怒火,清冷美丽的容颜此时却显得有些狰狞,她怒气冲冲追来,见了褚鱼停下来问道:“请问姑娘,方才可见有一名男子跑了过去”
“啊”褚鱼连忙伸手指了一个相反的方向,“我,我看到他跑向那边了”
玉琼眼角似突然含了一丝笑意,她点头道谢,而后追向了褚鱼所指的反方向。
褚鱼瞬时傻了眼,忙高声喊道:“解师兄没去那边”
她喊完,当即丧了脸,捂着唇呜咽着,“解师兄对不起”
“多谢姑娘告知”
远远的传来解钐的惊呼声,连带着玉琼含着笑意的声音。
越方涵从墙头跃了下来,哈哈笑个不停,拍着她的脸又是无奈又是好笑道:“你可真是帮了你师兄个大忙哈哈哈”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尽力了”
越方涵还在发笑,褚鱼哀怨看了过去,而后却突然愣住。
“怎么了”他强憋着笑意吃吃问道。
“方涵”褚鱼嗫喏道:“今日我才见你笑了。”
“什么意思你见我的哪日我没笑过”
褚鱼连忙罢手,“之前我见你,你虽然总是笑着,可我”
她红唇抿了抿,鼓起勇气道:“你虽在笑,可我在你眼中却从没有看见过笑意。”
越方涵瞬时敛了笑,他默了一瞬,而后冷哼道:“你能看出人是不是真的在笑”
这么些年来,他真笑假笑扮得自己有时都无法分辨,她居然就这么看出来了
褚鱼瑟缩了一下,她眼神怯怯,缓缓却又坚定道:“方涵,其实我之前一直有些怕你,但你说了我们是朋友”
“若我们是朋友,其实你不必需要在我面前时时扮笑,方涵,你想笑便笑,不想笑便不必笑。”
他心头好似突然被一锤重重一击,之前所有的伪装在她那双漆亮清澈的眸子面前土崩瓦解,他怔怔地看着她,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接话。
“其实,我觉得那时你同我一起被关在废屋中,你不耐烦的模样倒是更为真切。”褚鱼思及那时的事,眼中泛起了笑意。
越方涵抚额嗤笑了两声,他似在呢喃道:“是我看走了眼,竟然觉得你人傻好骗”
“是我多说了吗”褚鱼忐忑问道,她方才开口也是因为兴起,可是人总是会讨厌被戳穿伪装的。
“你说的很对。”他沉声低喃道:“怪道我自己时常都分不清了。”
他轻笑了一声,若是八年前他不曾被教中人寻回去,这几年是不是会过得更真实一些呢
他一想到那人疯疯癫癫的模样,还有这几年那被刻在骨子里的痛苦,在地牢绝望等死的心情,心又冷了下来。
他定定看着褚鱼良久,而后道:“多谢”
多谢你让我明白自己面上一直挂着一张面具,可这副面具已经挂了那么多年,早已融入骨血,剥离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