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没旁人在,便大着胆子开了腔。
表现得已经够明显,文无隅却摇头。
这一年多来没少喝药,只是这回格外难以下嘴。
“府里难得有人生病,小的到现在都没喝过中药,不过这味道,光闻着就不大好受哦”
文无隅精神头还落在睡梦中,一副颓唐模样呆愣愣地抬起脸,说,“你想尝尝”
小厮急忙摇手,“不是不是,小的的意思是,公子要不要喝完药吃点蜜饯压一压,小的这就去拿”
文无隅垂下脸点个头,执起筷子捡菜,犯呕归犯呕,他向来不自虐。
小厮动作也快,不一会儿便转回,手里捧着一大盘蜜饯糖。
文无隅吃个半饱就开始嚼糖,嚼颗糖喝一大口药。
左右闲着,两人又唠起嗑来。
“你几岁进的王府”
“十岁,要不是王爷心善捡回小的,小的不定早就饿死街头了。”
“如此说来他算是好人了。”
“那当然,王爷从不苛待下人。”
“你没见过他杀人手起刀落一剑要人脑袋”
“啊有这事有也必定是那人得罪王爷在先。”
“你倒忠心。”
“王爷人好,下人们忠心是应该的。说起来公子你是在王府呆的最久的,王爷从前只睡香阁或是书房,自打你来了以后,很多习惯都变了。”
“王爷大抵是发觉了床大的好处,舒坦。”
喝干药盅,果盘也见底,文无隅打了个饱嗝,终于精神抖擞,庭院春光正好,他踩进鞋里,准备去屋外走走。
小厮忙制止道,“王爷有交代,公子一个月内不可下地。”
文无隅还是站起,“你不说他哪里会知道。”
“可王爷随时回府,万一被瞧见小的可罪大了。”小厮亦步亦趋地跟他身后。
“他不在府里岂不更好,你去把风。”文无隅停在房门口。
这时院外一阵脚步声。
说时迟那时快,一眨眼功夫人便到院门口,隔老远都能感受到王爷一瞬间充满杀气的眼神。
“我怎么交代的你聋的不是”
小厮浑身一激灵,扑通跪地,“小的”
“起开。”
文无隅还没来得及认罪,便感觉一阵狂风扑面而来,紧接身子一轻, xiong 口被挤得发堵。
渊澄提溜一下把人夹在臂弯,大步走到床沿,将他扔进床内。
文无隅整个结结实实陷进棉被,方才隐约闻到王爷身上有股血腥味,待他爬起来看时,屋里围了好些人。
果不其然,王爷完好无缺得出门却负伤而归,莫不是遭人行刺
他磨下床来,悄悄走近。
渊澄坐于桌前,嘴唇略发白,额头拼命跑汗。
老郎中驼着背,小心翼翼地剪开他的袖子,露出的伤口像被撕烂的嘴,血肉模糊。布条嵌进伤口,血渍微干,已然和血肉黏在一块儿。
渊澄痛得七荤八素,余光瞥见个熟悉的人影,扭过头正发作,却手臂传来一阵撕心般的痛,一口气又给生生咽下肚。
老中医轻轻扯动下布条便不再动手,屏声息气地回禀道,“王爷,伤口需得细细清理方能缝合。”
与此同时文无隅莫名出声,“王爷受伤了”
明知故问做得太过刻意,渊澄深吸一口气,瞪他,话却是对老中医说的,“你还等什么”
这头老郎中又道,“老朽建议使用麻沸散。”
这句渊澄听的不够清楚,他正呵斥文公子,“你滚回床上去,别站在这”言罢随口一句,“不用。”
老郎中迟迟没反应,这厢文无隅惊叹,“痛得这般厉害,王爷居然不用麻沸散,委实意志惊人。”
渊澄怔住一瞬,回想自己都说了什么。
文无隅无辜的表情绝对不像装的,
“王爷千万别逞强,想那三国关公刮骨疗伤,因为忍痛而气血上脸,以至于面色永远都是一片通红,虽是勇猛过人,但、吾等凡夫俗子没必要拿 xing 命开玩笑。”
老郎中也以为王爷执拗不肯使用麻沸散怕折了英雄气,也跟着附和,“正是,正是。”
渊澄严重怀疑此人故意让他下不来台,伤口痛得他脸抽筋,舒了口气要应允,那边文无隅又开腔,
“王爷犹豫不得,快快决定吧,这位老先生妙手回春堪比华佗在世,定能医好王爷,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啊,莫要等错失良机再哀叹悔不该杀那华佗哟”
一番话直把老郎中唬的一愣一愣,腿脚不好也自然而然地跪地进谏,“文公子说得在理,耽误不得啊”
这是哪跟哪,把野史闲书拿来瞎扯打诨,安的什么心。渊澄从未觉得这人如此聒噪好磨嘴皮子,斜眼瞪过去,那人还很真挚地望着你。
最后他咬牙,拦腰劫走文无隅再次丢进床内,而后直挺挺躺下,“去准备。”
老郎中得令,忙不迭吩咐一干下人。
第63章
一张大床两个病患,浓浓的药味笼罩西厢,整日的不见散。
人总能适应周遭的环境。不过一天光景,文无隅已经能拿药当水喝,顶多最后放颗糖在嘴里。
主要因为空气里各种草药味,实在太混杂,很是考验嗅觉,他闻不出哪一种是最难闻最让人犯呕的,所以最后嗅觉压力过大便失灵了。
这早,文无隅坐床沿用膳,清粥小菜吃得有味儿极,旁边伺候的小厮频频为他添粥。
忽然小厮递碗的手停在半空,惊讶地望着他身后。
文无隅随即回头,立马喜笑颜开,
“王爷醒啦”
其实渊澄醒来已过半刻钟,就想看看这两人什么时候能注意到他。
“饿吧来吃早饭。”文无隅往旁边挪,空出个位置。
这张小方桌的妙用之处在于一人不嫌大两人不会小。
渊澄单手撑床面坐起,抹把脸,“什么时辰了”
“辰时刚过,今儿是王爷昏睡后的第三天。”文无隅未等渊澄问,一并报上详情。
这详细又善解人意的回复没能疏散渊澄心里的不满,却也寻不到理由发作,他怏怏挪去床边,同时小厮眼疾手快取空碗添满粥,啪嗒摆他面前,
忽然间气氛静止了般,三双眼睛都盯着那碗粥。
王爷伤在右臂,怕是没法自主进膳。
小厮显得很是为难,喂王爷吃饭这事,他着实做不来。
求助的目光投向文无隅。
文无隅抬眼,王爷正也看向他,四目相对。
也许王爷没那意思,他却不能不自告奋勇,“王爷行动不便,为报答王爷此前的悉心照料,就由小的来伺候吧。”
说着右手捡起渊澄碗里的勺子,舀一勺清粥递他嘴边。
此情此景颇为尴尬,渊澄还是硬着头皮张口吃进。
谁知那厮居然左右手都使得,另一只手同时给自己也喂了口。
你一口我一口,共话桑麻
如此反复几回,渊澄终于受不了,沉声说道,“好好伺候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