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地说“民女便是张金莲,道号释尘。”
她虽不曾读过书,却得了素云居士的亲自教导,是以叙事井井有条,不紧不慢,“前些日子,家父来信,说是母亲得了急病,要民女下山侍奉左右。”
“民女自五岁起便在道观修行,的确未曾在父亲与母亲身边尽过孝道,尽管一心向道,但思来想去,还是向师父辞行,同家中的小厮下了山。”
张金莲说到此处,已是泣涕涟涟,“结果不想一入家门,便被锁进闺房,本该卧病在床的母亲坐在床畔,对民女说已经为我结了桩亲事。”
张夫人气急,一巴掌打向张金莲,竖起眉头责骂“你这赔钱货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素云居士皱了皱眉,制止道“张夫人,大庭广众之下。”
“这是我女儿,管他是不是大庭广众,我都能打。”张夫人冷笑一声,“我把女儿交给你,你倒是把她管教得好。说破嘴皮子都不肯嫁人,一心回道观侍奉你,究竟我是她娘,还是你是她娘”
张金莲捂脸痛哭道“娘,你怎会如此执迷不悟”
“我执迷不悟你说我执迷不悟”张夫人气笑了,“我看是你死脑筋,顽固不化、冥顽不灵娘让你还俗,难不成还是害你”
张金莲低声说“王爷已经告诉我了,你与爹挑的那江天,成日游手好闲、混迹赌坊。”
她哭着问道“爹、娘,既然不是害我,为何把我从山上骗下来,又为何逼我嫁给这泼皮无赖”
张夫人生硬地回答“你是我女儿,我不会害你”
素云居士轻拍几下张金莲的肩,叹息道“那一日我该拦下你的。”
张金莲抬袖抹去眼泪,摇了摇头,转而对刘大人说“大人,民女对此案知之不多,只是有一日,爹娘过来逼嫁,他们似是无意之间说漏嘴,声称这门亲事不过是权宜之计,委屈几日,待一切尘埃落定以后,便可带着大人的万两赏银,到别处改头换面,重新生活,再给民女许一户好人家。”
张夫人闻言又要破口大骂,刘大人却先怒喝道“张志,可有此事”
张员外瑟缩一下,张夫人自然知晓她这丈夫没什么用,当即凶狠地回道“没有这丫头满口胡言乱语,不过是忌恨我们将她骗下山。”
刘大人重重拍下抚尺,“放肆本官问的是张志”
张员外言辞闪烁道“没、没有。”
“当真”
薛白的神色自若,“看来张员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既然如此,本王只能让人把江天带上来,让他当众告诉诸位大人,张员外许了他什么好处。”
他今日来迟,其实并非全是等候素云居士,而是因为江天意外失踪。常去的赌坊内未寻到人,连他家中的老母也道有两三日未见到他,只当是去哪处胡混了,丝毫不知江天与张小姐结亲一事。
薛白出此言论,无非是心存试探。
“他”
张员外身形一晃,江天这类赌徒,只要给几个钱,什么都肯做,也自然瞒不住任何事,而他当初选了江天,也不过是图方便而已。
“大、大人。”
张员外踉跄一下,以为瞒不住了,他盯着自己的微微颤抖的手指头,突然记起还有陆廷尉,连忙频频抬头望他,希望陆廷尉会出言相助,然而等待许久,陆廷尉也不动如山,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张员外面色青白。
张夫人见势不对,往公堂上一躺,撒泼哭嚎道“夭寿了我到底造了什么孽,生了个女儿,胳膊肘尽往外拐,当家的又让人拉上公堂,别人贩卖私盐,大老爷怪的却是他这个报案的人天理何在”
“王爷了不起王爷的老丈人就可以犯案了”
张夫人扯着嗓子喊“当家的,今天有人敢动你一下,我就和他们拼了。我们一没犯法,二没害人,凭什么反倒怪起我们报案的人来了”
张员外要制止她,有人忽而闯入公堂,附于陆廷尉的耳边低语几句,良久以后,陆廷尉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他清了清嗓子,“王爷。”
陆廷尉面沉似水,把几分得色掩饰得极好,“方才有人在护城河里发现一具尸体,经过辨认,正是那江天。”
“仵作还在江天的荷包里发现了几片金叶子,叶底刻有一个“幼”字。”
幼老爷暗道糟糕。
张员外的动作一顿,张夫人又趁机哭嚎“这京城里,姓幼又和我们张家人过不去的,还能有谁当家的,我们的命怎么这么惨你们说这丝绸不是你们的,没有“幼”字,这金叶子可刻着你们的姓呐,你们害我们就害我们,江天这好端端的大小伙子,怎么说没就没了”
“幼有为,好狠的心”
先是被污蔑贩卖私盐,这会儿又背上了一条人命,幼老爷气不打一处来,“你”
陆廷尉让薛白压制许久,此刻终于真心实意地笑了,“王爷,这案子倒是越发的扑朔迷离的,依下官之见,不若择日再审。”
薛白的面色稍冷,“陆大人糊涂了,主审是刘大人。”
陆廷尉恍然大悟地问道“刘大人,依你之见如何”
薛白递给刘大人一个眼神,刘大人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择日再审。”
刘大人深谙薛白的用意,即使横生枝节,也必须施以惩戒。他厌恶地看了一眼公堂之上撒泼打滚的张夫人,随即怒斥道“你这泼妇,公堂之上岂容你撒野来人,拖下去杖打二十大板”
张夫人一呆,“大人”
她拼命向张员外使眼色,张员外忙求饶道“大人手下留情、大人手下留情”
张夫人撒泼撒习惯了,以为谁人都吃自己这一套,看不上张员外的做派,她一把推开张员外,自己威胁道“你若是要打,不若我们夫妻两人一起往死里打,把我们打死在你这公堂之上”
刘大人冷笑一声,扔下手边的令签,“既然如此,给本官把这两人都拖出去各自杖打四十大板,以儆效尤”
张员外急忙叫冤“大人、大人,草民冤枉”
刘大人不理会,捕快上前来把张员外与张夫人纷纷往外拖去,张夫人没想到自己往常的惯用伎俩不再起作用,呐呐地说到“大人,我只是随口一说。”
张夫人被拖至公堂之外,让人用力按在板子上,终于有了几分慌神,忙不迭求饶道“大人、大人,您何必与我计较”
“大人”
木板重重击下,一下又一下,打在皮肉上,张夫人当即痛得声音变了调,眼冒金星。她的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张金莲与张员外,无端受到牵连的张员外再忍不住回击道“若非是你,我也不必受此杖打”
“你怨我你这是在怨我”
张夫人更是恼怒,一气之下竞想挣脱捕快的桎梏,冲过去同张员外厮打,然而她一有动作,便让捕快死死按住,杖打得更为用力。
“你啊”
张夫人伏在木板上,臀部已是一片血肉模糊,而捕快并不往她那周遭部位打去,只照旧打往这伤处,是以血痕越积越多,张夫人从最初的大声咒骂、到后来颤着声音痛呼,到最后只得哭喊着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