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耗子。这绝不是有趣的外号, 或是什么为了孩子健康而取贱名, 这只是为了侮辱。
他之所以会有这个称呼,只因为他的身世。
萧承皓。虽然他现在才八岁, 但他已经历经诸多磨难。
他原本是最有希望成为太子继承皇位的三皇子的嫡子。可惜他父亲三皇子皇位争夺失败后,上吊自尽, 整个王府瞬间崩塌。其母被逼殉葬。
萧承皓被萧临风带进宫中, 赐名 小耗子, 在一群宫女太监的冷眼旁观中长大, 吃的是冷菜残羹, 睡的是冷宫, 穿的是三年前刚进宫的那些破旧衣物。
原命运线中,他忍辱负重地长大, 原想刺杀萧临风以报仇雪恨, 但最终被囚于皇陵,不得见天日。
总之一句话就是,所有挡在萧临风前面的障碍,都没有好下场。无论是韩家兄妹,还是萧承皓。
所以果然还是要把萧临风给 干掉才行。
宣音眯了眯眼,望着窗口那枝娇艳欲滴的桃花, 心下有了计较。
当下。宣音轻哼了声, 外面候着的宫女立刻走了进来, 恭敬地站了两排。
宣音揉了揉额角,眉头深皱地指了指屋子里的熏香,“将那熏香暂且撤了。”
宫女们互相对视了一眼, 没人敢多言,其中便一个宫女上前领命,将熏香给熄了,拿了出去,其他人则在宣音的下条指示下,打开了各个窗户通气。
顿时房间里的那股熏香的甜腻香味一散而空,隐约间还能闻到那窗边桃花的清香。
宣音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身体略微舒服了些,连带着胸口的闷痛感也少了许多。
“1010,扫描一下韩宣音所有的衣服、首饰、胭脂,所有的东西。一样都不许放过。”
没多久,系统1010的报告就递了上来,看着报告上的显示,宣音心中冷笑更甚。
这皇帝,还真是一丝不漏。除了从家里带的几套以及韩齐特意为她置办的,其余的,全部都加了料。
至于什么被子手帕这些更不用说了,就连屋角里的盆栽都没放过。
唯一稍微干净些的便是她手间的这枝桃花了。
可以说,韩宣音入宫后,每天都泡在那些加料的东西里,而她又深爱萧临风,更是喜爱萧临风赐给她的东西,却不知这些都是她的催命符。
“主人。萧临风那边已经知道香薰被撤的事情了。”系统1010看着地图上面的光点活动,立即汇报给了宣音。
宣音懒懒应了道,“现在萧临风和王若晴到什么地步了。”
“王若晴刚刚救了萧临风,不过她还不知道萧临风的真实身份。”
听着那个 救字,宣音不禁觉得可笑,“韩宣音救了萧临风那么多次,得到的却是被毒死的结果。王若晴只是随手一次帮忙,就被萧临风铭记于心。这人比人,可真是要气死人。这么说来,哥哥很快就会进宫求见了。”
“是的。韩齐的光点现在已经朝宫里来了。”
宣音坐在窗边,嗅着桃花香气,淡然处之,心底已经开始琢磨起来。
她抬了抬头,就看见对面的墙角有双安静的眸子看着自己,见她望来,那眸子一惊,很快就没了踪迹。
再一看系统1010的地图,就看到萧承皓的名字,宣音心底不禁涌现一线的暖意。
这孩子,虽是落到如此境地,却从未迁怒过作为萧临风皇后的韩宣音,甚至还因为韩宣音的一些不经意的小举动,心怀感激,为她祈福。
稍微翻看了下系统1010的资料,宣音心底忍不住赞道,“果真是个好孩子。”
资料中的萧承皓,年纪虽小,却聪明伶俐,分外得人喜爱,曾经他的父亲三皇子就用他来讨过先皇的欢心。正是如此,这才得以保住了他一条小命。
否则以萧临风这种斩草除根的性格,他又如何能活下来。哪怕活得卑微,但活着,总有希望。
宣音手掌一个用力,一片花瓣便不小心被扯了下来。
艳红的花瓣衬得她的手,分外的纤细,苍白。仿佛轻轻一捏就会碎。
风一吹过,花瓣飘落。
宣音虚捂着口,低声咳了起来,这咳嗽声连绵不断,待到停下来时,人有些乏了,整张脸气色更是苍白。
“娘娘。大将军求见,人已经候在亭子里了。”有人禀告道。
“嗯真的”
宣音面色一喜,就连气色都好了些,她连忙站了起来,拿了件披风裹上,便朝外面的亭子走去。
不多远,就见一个气质儒雅的青袍男子站在亭心。
见宣音一来,他马上便是一个鞠躬,“臣韩齐参见皇后娘娘。”
望着韩齐这记忆里熟悉的身影,宣音的眼眶不自禁湿润起来,就像一个被欺负的小女孩找到了主心骨。
再回想起梦中韩齐最后的下场,宣音的眼角更加湿润。她连忙眨了眨眼,强笑道,“免礼。你我兄妹,何须多礼。”
“礼多人不怪。毕竟君臣有别。”韩齐笑着抬眼,一见到宣音那湿润的眼眶,向来沉着的眼神一下就慌了一下,他忙道,“下次不这样了。请妹妹见谅。”说着,他还装模作样作了个揖。
看着宣音破涕而笑。
见她笑了,韩齐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容儒雅温和。
比起杀伐果敢的大将军,此刻的韩齐更像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
宣音知道他之所以会是这副打扮,完全是因为韩宣音本身闻不得血腥味,也对那些杀伐之事不感兴趣,所以每次来见宣音的时候,他都会特意清洗好再另换身衣物。
“近日身体可好”韩齐关心道。
“还算不错。”宣音浅笑着坐下,石登早已铺好了厚厚的皮毛,坐起来暖暖软软的十分舒服。“今日得见兄长,想来晚上又可以多用一碗粥。”
韩齐哑然失笑,望着宣音尖尖的下巴,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浮上一片怀念之色,“我近日老是做梦,梦见你还未出嫁的时候。”
闻言,宣音身体微颤了颤,脸色瞬间白了许多,看得韩齐心中一阵担心。
“音音。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眼见韩齐要喊御医,宣音赶紧阻止道,“哥哥。我没事,只是想起近日做的一些梦,有些不太舒服罢了。歇歇便好了。”
看宣音实在不愿意招御医,韩齐也不强求,只是手指趁机微微搭了下宣音的脉搏,见无大碍,这才略松了口气。
“能同我说说做了什么梦吗”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妹妹一个人待在深宫,虽说有情报不断到手,但不亲眼看见,他还是不太放心。
似乎是想起什么十分恐怖之事,宣音面露惊色,好一会才道,“其实,我不太记得了。只记得一些片断。我梦见自己死了。”
韩齐呼吸猛顿,默了会,大笑起来,“还真是个天真的丫头。都说梦是反着来的。不怕不怕,哥哥在这。”
“可是”
宣音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悄悄看了眼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的宫女们,还是闭上了嘴。
这些都被韩齐收入眼底。
韩齐只笑,转移话题,“皇上最近来得可多”问完,他就知道恐怕是说错话了。
“还好。”嘴上这么答,宣音的眉还是不由低了下去。
韩齐哪里还看不出来,什么还好,根本就是没来吧。韩齐心中陡然涌起一股恼怒,当年如果不是好几次不顾安危地救萧临风,宣音的身体又哪会差到如此地步,险些连命都没了。
可那个男人想到今日清晨他在外,所看到的那一幕,韩齐就恨不得冲到萧临风面前质问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宣音。当初说好的会让宣音独宠宫中的话难道是假的吗。
韩齐微微闭了下眼,强行压制住自己内心汹涌的情绪,笑道,“身体无碍便好。我让赵妈妈做了些吃食给你,全是你喜欢的。”说着,静候在一旁的小厮,忙不迭地将食盒送了上来,摆好了。
“这是你喜欢的莲花馅饼,赵妈妈怕它凉了,特意用纸包着”韩齐一样样说了起来。
久居深宫的宣音几乎没什么好说的,只听着韩齐从吃食说起,再说到他在军中趣事,说家里的黄狗又下了几只小狗已经会跑了,说起民间近日发生的事,不论是什么事,都能被韩齐信手拈来揉成一个生动有趣的故事。
就是深受现代社会信息大爆炸洗礼的宣音,也听得津津有味。
兄妹两人,一个说得滔滔不绝,一个听得认真,当萧临风来的时候,看到这样的场景,一时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还记得,第一次偷偷溜出宫找韩齐时,也是看到他们兄妹面对面坐着,一人说着一人听着,说到尽兴时宣音还会鼓掌,一派其乐融融,令他羡慕不已。
萧临风不自觉微微握了下拳,掌心的微痛让他迅速回过神来,暗自嘲笑起自己竟然有些优柔寡断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撇开多余的情绪,萧临风更是肯定,如果韩宣音有事,韩齐定然会失去理智那时候,就是除掉韩齐最好的时机。
当然如果不动手是最好的。只是萧临风非常清楚,韩齐是绝不会束手就擒,更不会放下手中的权力。
所以他们之间,肯定是你死我活的结局。
身旁的太监正准备通报,萧临风轻轻挥了下手,前者到喉咙口的声音就马上消了下去。就让这对兄妹好好聚聚吧。反正时间,也不多了。
如此想着,他便转过身,就这么悄然离去了。
那边。韩齐及宣音也发现了萧临风来了又走。
宣音心底倒是觉得无所谓,反而更高兴,省得又要行礼,但韩齐则心中怒气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