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三个多月,息丹城里已经恢复到他最初来所见的那般热闹。有涯独自走在熟悉的街道,身边虽然没有了无为,看到一景一物,脑海中无不浮现携手并肩的过往。
“抢劫啊有人抢劫”大街上,一名女子扯着嗓子叫喊。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边仓惶狂奔,一边胡乱推开人群,“让开让开”
此时,一名穿着素雅的姑娘,由人群中窜了出来,纵身一跃,足尖儿点着几名路人的肩头,三两下追上年轻人。上去就是一脚,将人踹倒。
年轻人摔个跟头,抽出袖中匕首,翻身而起,直奔女子。
女子侧身躲过匕首,反手一把抓住对方手腕儿,向下一砍,匕首易主。随即,她一个优雅地转身,抬腿就是一个鞭腿过去,年轻人被踢倒在地。继而,女子手上匕首在掌心儿转了数圈儿,嗖地掷出。
年轻人嚎叫一声,低头看看戳在自己裤子上的匕首,这要是再偏上那么一点点儿,可就断了一门香火啊。他吓得不住打哆嗦,立马丢了钱袋儿,“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
“闪开,闪开”两名衙役拨开人群上前,看罢情况,对着女子抱拳,“老大”
“毛贼一只,人赃俱获,你们把他带回衙门。”女子说罢,拍拍巴掌,就着大伙儿的掌声,潇洒地离去。才走出没多远,突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她眼中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上前,一蹦高给对方一个拥抱,“二哥”
有涯被她撞得差点儿没站稳,打量着饶天泽,调侃道“看来你在此处混得风生水起啊。”
“那当然。”饶天泽一拍胸膛,自信地笑着,“有义父出面,帮我寻来一个小小的捕快。我要以吾父为榜样,将所有女干诈败类绳之以法,还世上一片青天。”
有涯莞尔一笑,“我和无为,会永远为你祝福。”
“你要走了”饶天泽心中有些难过,“我还能再见到你们吗”
“饶大捕快”一名面如冠玉的少年,慌里慌张地赶过来,埋怨一句,“你跑那么快做什么”他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人,向着对方礼貌的点点头,“这位是”
饶天泽看了看有涯,又看了看少师无为。这小子看到有涯真的认不出想不起来哪怕一丝一毫吗难道他和无为只有借身因缘不知有涯为何不言语,她开口道,“我二哥,叫人。”
“哦,二哥。”少师无为说罢,对着有涯抱拳作揖。
饶天泽先是一愣,看到有涯也愣住了。她忍不住笑出声,一手搭在少师无为肩头,“走了,走了。”说罢,强扭着少师无为转身,另一手朝着有涯的方向挥了挥,暗自腹诽,“再见了两位兄长,祝福你们早日度过劫厄,携手归家。”
少师无为一边挣扎,一边低声对饶天泽抱怨道,“你一个丫头别这样对男人勾勾搭搭的,成何体统还有呀,呆在少师府里不好么,跑出来做什么捕快,这是你女孩子该做的事情么”
“皮痒呀你”饶天泽揪着对方耳朵,提高声音,“女儿家做捕快怎么了吃你家大米”她猛然反应过来,立马松开手,改口道,“我乐意,有娘支持我你若再叨叨,我就以歧视女子的名义,把你锁入大牢里”语气中尽是不满。
有涯望着走远的两人,忍俊不禁。昂首望一眼天空,夕阳西坠,倦鸟归巢。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困了累了有家可归;最最幸福的事情,那便是家中不仅只有你自己。而今,事情告一段落,虽然仍旧无法回到属于他的家。但在这人间界,还是有一所暂时的归处。
夜幕降临,一道身影穿过密林,缓缓走出,行至一处断崖,止住脚步。银亮冰冷的月光,映照着足下望不到底的深渊,也映照着对面的悬崖峭壁。仰首望上去,好似直耸云端。无尽无绝的水流仿佛从天而降,汹涌澎湃,不断下坠。
唯有目力极好的,才能在激流地瀑布后面,看到这一处悬崖的名字。世上还无人能够登至无生崖的顶端,亦没有人知晓,在顶端之上,还有什么。
有涯伫立良久,暗自尝试催动内元。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凌厉,一掌打在身后树干。霎时惊起无数鸟儿飞上半空。他亦纵身而起,毫不犹豫地朝着对面无生崖冲去。利用深渊上盘旋不去的几只鸟儿,一连数个凌空翻身,已来到瀑布跟前。
他随手接一捧清水,掌中凝成一支冰柱,飞速上下划动几个来回儿。趁着激流中露出一个缺口的瞬间,闪身蹿了进去。
有涯运起身法,穿过一片黑暗,眼前渐渐出现火光,前方越来越亮,他猛然驻足。
偌大的空地,几十名着装统一,手持武器,且一概看不到脸的守卫。有涯躲在角落,盯着空地对面的三条通路,观察一番。摸清楚守卫巡逻的规律,顺利避过对方,进入其中一条通路,又快速扫一眼周身,则一个不起眼儿的门,溜了进去。
只一瞬间,便又从内中出来,只是手上多了三样饰物。而后,他更是像入自己家一般,大摇大摆地进入另一间屋子。
屋子里没有点灯,全靠透入的月光分辨一切。有涯堂而皇之地坐在一把椅子上,将手中东西搁在桌上,拿起其中一个二尺多长的一物,小心仔细地擦拭着。
不多时,房外有脚步声,随之是推门又关门地声音。有涯垂首专心擦拭着手上的饰物,地上一道黑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暗室里忽来一道银亮的寒光。
来者突然停步,一个低沉地声音,“听他们来报,阁里不缺金不少银,偏偏丢了贼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三样东西,我就料到,是你来了。”
有涯缓缓抬首,看着来者,面上露出一抹笑容,“许久不见,别来无恙。”说罢,继续垂首擦拭着手上饰物。
“死不了”来者长袖一挥,“你曾说过,不会在人间界用到无舍,所以才丢给我帮你照看,如今怎么改了主意”
闻言,有涯停下手上动作,将饰物搁在一旁。抬首看着来者,目光中显出几许忧愁,悠悠问道,“还记得它于我的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