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无为恍然醒神儿,强忍着心中不适,再次仔细看了看六张年轻的脸。他猛然忆起,这几个人,正是白天在墨绶家门外看到的少年人。
“饶丫头有危险”来不及多做思考,无为拉着有涯就往白石郡奔。
饶天泽一边揉着后颈,一边下床。没想到那个盭绶真的会出手,好在只是打晕,而不是打死。她走出房门,发现整座院子诡异地寂静,里里外外找不见一个人影。心中做下猜测,看来盭绶对我出手,是因为他们两人有事情,不希望外人干涉。
墨绶到底是什么身份,从来都是饶天泽有意避开的问题。本来她可以一直装傻,也以为自己能够一直逃避下去,直到盭绶的出现。那名女子看上去与墨绶相交甚深,从其言语中的透露可以推断,两人或许同出一处。
昂首望一眼夜空,饶天泽脑中霎时闪过一个念头,不由得想起上次墨绶独自去夜袭一名怪异的人。她转身回到房里,一把抓起佩剑,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才奔至门口,大门被人粗鲁地撞开。墨绶肩头扛着一人冲进来,脚步踉跄,倒在地上。
饶天泽上前扶起墨绶,“你果然又去找那个人了”后者也不作声,连忙去查看盭绶的情况。
“他怎样了”饶天泽看到盭绶整个人十分虚弱,面上白得毫无血色,不知是死是活。
“他替我挨了文世遗一掌,我要救他”墨绶一手扒了盭绶的衣服,才发现其身上并未结霜,而是由掌印位置开始,全身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溃烂。正因为他冒失地扒了衣服,已经连带下来不少血肉。
看到那一马平川的胸膛,饶天泽非但没闭上眼睛,而且双目睁的比任何时候都大,一脸不可置信,“他是男子”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结霜”墨绶红了眼眶,擎着双手,一脸不知所措,“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敢再去碰盭绶,但他想要救他,一定要救他
盭绶咳嗽两声,艰难地开口,“我就说不必救了”他看向蹲在身旁的饶天泽,“天真的小丫头你这副震惊的表情,果然不出我所料啊”
“有得救一定有得救”墨绶一手胡乱在自己腰间摸索,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盭绶一把按住他的手,“小黑,放下一切,带她走吧,我不想在下面看到你。”
墨绶抬头看一眼饶天泽,对盭绶言道“我带你到那边去,他们一定能够救你”
“别在折腾了让我就这样死吧挺好的”盭绶抬起溃烂到只剩骨架的手臂,似是要抚摸天上的月亮,“小黑,还记得我的愿望吗”
墨绶咬牙点点头,“记得。记得咱们过去的时光。”
“请允许我再劳烦你最后一次,多谢了”
饶天泽僵在一旁,眼睁睁看着盭绶的手臂失力,从半空砸在地上,骨节四分五裂。就像他凄惨的死法同样,片片血肉离骨,节节骨头碎裂。
“啊”墨绶仰天怒吼,一拳重重砸在地上,留下斑斑血迹。他一把抓过地上的长剑,嗖地起身,径自走向大门外。
“墨绶”饶天泽一个箭步冲上前,挡在门口,双手死死推着墨绶,“冷静点儿你现在杀回去,盭绶白死了又有谁能为他报仇”
墨绶红着一双眼睛,怒视着饶天泽,“走开”后者不禁吓出一个哆嗦,但倔强地仍旧不肯让步。
当无为赶到现场,正撞见墨绶对着饶天泽扬手,似是要打下去。“住手”他大喝一声,纵身上前。
“少师无为”两人同时看向门外,下一瞬,饶天泽飞速关上大门,“少师无为,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丫头,你说他是不是欺负你了”无为冷冷瞥了墨绶一眼。
“啊”饶天泽连忙摇摇头,“没有,他没欺负我。”
无为一脸狐疑的看着饶天泽,“你们大半夜卡在门口做什么”
“我们我们”饶天泽瞄一眼墨绶,“我睡不着,拉着他出来赏月。”
听到这种骗三岁娃儿的谎言,无为心中更怒了,“丫头,你可别委屈了自己你们大半夜卡在门口赏月”
饶天泽点点头,“是啊有什么奇怪再说,你们两人三更半夜,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你们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你这丫头”无为被噎地一时找不到话反驳。
有涯接话道“说来巧了,我们赶夜路,走到此处,看到你们两人,顺便打个招呼。”他说着指了指饶天泽身后的院子,“你们的家这么宽敞,是否方便我和无为借住一宿”
墨绶面无表情地言道“庙小容不下大佛,二位还是去寻一处客栈吧。”
无为看一眼饶天泽,又瞪着墨绶,忍无可忍。可还没等说话,有涯一手揽过他,走开一段儿距离,低声言道“你现在说再多也没用,反而会暴露我们来他家盯过梢儿。事有蹊跷,回去再说。”
“既然不方便,那就不打扰了。二位,告辞”有涯笑呵呵地说罢,把无为连拖带拽地拉走。
直至两人走远,饶天泽才深深松了一口气。她悄悄觑一眼墨绶,犹豫着出声,“你冷静下来了吗”
许久,墨绶缓缓推开大门,看着院中地上一堆白骨,一块块零散的血肉。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先 cao 持盭绶的身后事吧。”说罢,率先迈进院子,顿了顿,头也不回地说道,“天泽,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