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他们有了家，有了师父。
童年里，榆钱香味和某天夜里葱油饼的香味，是他这辈子，最心酸，却又最幸福的味道。
苏遥握紧了牵着凌无嗔和凌无争的手。
他仿佛看到一个虚幻的场景，自己坐在榆钱树下，温柔地伸出手，微笑着将两个小徒弟抱在一起，神情柔和。
苏遥突然发现，他其实是那么害怕，和两个小屁孩分离。
可是，内心深处一直有个声音在淡淡地回响。
它在告诉苏遥，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苏遥，你这个骗子
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
我爱你我爱你我只爱你
我也爱你，凌崝。
那紧牵着小手的大手，无声地放开了。
凌无嗔没有注意，他高兴地跑过去在榆钱树下踮起脚尖指着上面的果实朝苏遥咧嘴喊道:
“师父，你看，好多好多榆钱，我好饿啊”
而站在苏遥旁边的凌无争，目光则落在了苏遥松开的手上面。
师父。
第19章 妖言惑暮。
苏遥正在心底算着一个月的期限中，他要怎么和凌无嗔凌无争浪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破旧的大门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凌无嗔屁颠屁颠地跑去开了门，却在看到来人后，发出了惊恐的声音。
“师父师父快来”
苏遥跨出外堂，真好奇的时候，他就看到暮云清抱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小孩子站在门前，他浑身湿透，脸色苍白。
“云清师兄”
暮云清一身狼狈不堪，却依旧轻藐地瞥了他一眼，苏遥心中有种把他赶出去的咬牙切齿感，却看到暮云清皱着眉，举起了一袋灵石。
“翻倍，不过，我和我的弟子要留宿几晚”
暮云清皱着眉，冷淡道，下一刻身子却摇摇晃晃，摔了下去。
“暮云清”
苏遥伸手将暮云清接住，可是接触到暮云清的身体，他才意识到暮云清不是被雨淋湿，他在冷水里泡过
那冰冷的湿气直接将苏遥弄得打了个寒颤。
他忙将暮云清怀里的孩子交给凌无争。
“无争，把他带到内堂把湿衣服换了，我烧点热水给他们擦洗身子，等会我把姜汤熬好了后，喂他们喝下去。”
“好，师父。”
苏遥将暮云清背在身上，朝内堂走去，眼底的光芒晦暗不明。
暮云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而暮云清，早已经陷入昏迷，无法回答苏遥的任何疑惑。
暮云清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流落街头，像条丧家犬一样狼狈不堪地到处逃窜。
众叛亲离，孑然一身。
是谁把他逼到这个地步是谁
连暮云清都不会想到，这个人居然是那个脸色苍白、柔弱无力的花凡。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从他遇到花凡开始，一路走来，皆是阴谋堆砌的不归路。
深夜里寂静无声，小巷的废墟堆有一个虚弱的呼吸在起伏。
男人蜷缩在废墟堆里，浑身破破烂烂，脸上满是灰尘和污垢，掩去了他本来的面目，只见他竭力全力屏住他那微弱的呼吸，几句法决无声地从他破损的嘴唇吐出，一瞬间，他整个人的生息仿若消失般。
“呵呵”
寂静的小巷里，隐约传来了一阵清脆的笑声，它带着主人故意透露的愉悦和捉弄，清澈地响起。
“阿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名字响起的那一刻，男人的手脚更加蜷缩在了一起。
桃红色的鞋面轻飘飘地落在了街道上，来人似乎很嫌弃路上的肮脏，他并没有在地面上行走，而是在离地面一点点的距离上。
步态缓慢，姿态优雅。
桃红色的衣摆垂了下来，包裹着来人清瘦的身子。
他有一双极其艳丽的桃花眸，波光潋滟，柔情似水，肤若凝脂，唇若朱砂，鲜红似血。
这是花凡，却又不是那个一向以柔弱姿态示人的花凡。
他浑身透着冷艳的气质，仿佛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神，每一步都踏在暮云止的心尖上，让他恐惧，让他无处可逃。
不别过来别过来该死的
“为什么要躲着我嗯”
花凡似乎叹息了一下，莞尔一笑，他的声音在无人的小巷里回荡，丝丝动听，却没有人给他回复。
“你离不开我的，阿清。”
“你本来不应该知道这一切的。”
那双涌现着笑意的桃花眸深处是一片极致的深邃，妖异华丽，却冷得让人心寒。
“从你遇到我的那一刻，你所有的一切就注定只有我一个人可以拥有。”
当年少年眉清目秀，年轻气盛，于三清派后山桃花树下，抬眸见到斜依在桃花树上的花妖，想要学着师尊云端子斩妖除魔，却见到花妖柔弱又虚弱地看着他。
少年心软地放下了手中的剑，就此注定了和花妖纠缠不清的一生。
“你是我的。阿清。”
小巷里依旧没有任何回复。
男人闭着眼，没有给予任何反应。若是仔细看，男人的手脚处竟然有被捆绑，却奋力挣扎的伤痕，颈项和露出来的胸膛有些暧昧不清的红痕，连嘴角都有些红肿和破损。
他似乎在忍受着什么痛苦，眉头紧皱，最后睁开的眼里满是恨意。
当年他和花凡相逢时那么美好，他当花凡是知己，无话不说，花凡也对他极好。
他修炼赶不上进程，花凡便私下指导；没人欣赏他时，只有花凡对他露出鼓励的笑容；日日夜夜里，只有那只虚弱的花妖将他拥入怀中
他爱上了花凡，三清派散了后，他为花凡入魔，只为求得一魂器让他得以成形。
不惜代价算计自己的师弟，不顾邺城百姓死活
“为什么到现在，你却要离开我”
为什么
暮云清几乎有满腔怒火想要朝花凡发泄。
就凭花凡明明是妖皇，却算计他一生
就凭花凡说过的那些假话什么没有魂器不成人形什么入魔就可以煞气那一副柔软怜爱的样子，都是骗人的
都是假的
他当年之所以和景云止，林书遥越走越远，姓情大变是因为花凡对他挑唆。
三清派灭门，花凡暗中通风报信。
连心甘情愿入魔，只因为花凡越来越淡的身影。
直到在魔界给花凡找到合适的魂器后，他不小心发现了花凡暗中和妖界中人来往，觉得怪异跟踪而去，才发现了这些惊天大秘密。
都是假的
连那些甜言蜜语，都是虚情假意。
花言巧语毁了他一生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隐藏身份，毁他门派，引他入魔，欺他师弟，甚至还因为他发现了真相，对他做出那种强迫的事情
暮云清咬紧了牙。
果然，师父从小教导得极对，妖言惑众。
妖的话怎么可以信
“阿清，快出来，别惹我生气，真正的我，脾气可不太好哦。”
花凡等了很久，还是没有等到暮云清出来。
他蹙眉，几步走过来用妖气震飞那些杂草乱物，却只看到一个酒鬼躺在废墟堆里。
“阿清，你果真是聪明。”
“别让我找到你，妖心咒的厉害，我不想让你再体会第二次。”
他声音极度不悦，伸手取了那个酒鬼的姓命，转而化风而去。
很久后，酒鬼尸体旁边的杂草里，暮云清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他动作有些不协调，特别是走路的时候，双腿都是颤抖的，仿佛受过刑一样。
他抿着唇，凝重地打量了一遍深夜的小巷，确定花凡已经走远，才僵硬地消失在小巷里。
暮云清站在云清观处，他错愕地看着自己的道观燃起了火，燃起的灰烬一点点地朝天飞去，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漫天大火吞噬了一切。
道观周围是群妖乱舞，在大火照亮的阴影里，花凡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衣裳，坐在被几个小妖抬着的轿子上，扇着桃红色的扇子，眼里笑意嫣然地看着这场大火。
而后，他转过头，朝安静站在那里的暮云清颔首。
“阿清，你看，你无家可归，还是跟我走吧。”
“滚你给我滚”
逃，必须逃。
暮云清猛得缩紧瞳孔，他愤怒地吼道，身体却在恐惧中不停后退。
“阿清，你以前都不是这样子对我的。”
花凡皱着眉，他对暮云清反抗的行为已经忍耐到了极致，他一步步地朝暮云清走过来。
暮云清节节后退，直到妖怪利爪下小孩的哭声将他惊醒。
“哇哇哇师父，师父，我怕呜呜呜着火了，着火了”
暮云清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
那是，他座下的一个小童。
他直接拔剑，忍着浑身痛苦，生生将那小妖的头颅斩下，几声惊吓的怪叫声响起，那妖化的阴影纷纷散去。
暮云清忙将小童搂在自己怀里，可是小童抓着他的衣襟哭个不停。
暮云清皱眉，厉声喝道:“别哭我门下弟子，不准哭”
“阿清，你这时候还有心情顾着别人，阿清，你一点都没变。”
花凡安静地看着这一幕，直到看到暮云清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他歪头低声笑了起来，丝毫不为刚刚发生的事情所动。
“阿清，你是我的。”
“为什么，你还没有这种自知，从你遇到我，你的一切都是由我来掌控的。”
“不是说好，一起去妖界踏那万妖石么”
“阿清”
桃红色的衣摆在道观愈演愈烈的大火下摇曳生姿。
花凡突然收起了脸上的肆笑，而后脸上的表情变得无助，低垂而下的眼睑透着无尽的温顺柔弱，眉目间满是脆弱
他病态苍白的脸色仿佛下一刻他就会就此死去，单薄的身子仿若摇摇欲坠。
他轻声唤道:“阿清，如果我变回了这幅样子，你是不是还会和以前一样，喜欢我”
暮云清勾唇一笑，他抱着小童，纵身便朝前方的悬崖峭壁飞身纵去。
花凡手下的妖想追过去，却被花凡拦了下来。
他走到悬崖边，凝神地看着暮云清抱着小童坠落的身影，一言不发。
暮云清冷冷地和他对视，衣袂翻飞间，那些崖底云雾将暮云清吞噬干净，花凡才收回了目光。
那一瞬间，他感觉暮云清那么陌生。
“阿清，到底爱是什么”
“我只是一个花妖，每天只需要随心所欲地生活下去就好了，为什么你们凡人的感情那么错综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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