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尚书,你的意思呢”晋祁看向许澜。
许澜笑笑,只道“就算我们不与大宁联盟,他们照样会打来。”
许澜常年在朝中做事,没有在边关带兵打仗过,但即使如此,他也明白一个道理。
大宁使团到他们大榆迄今为止总共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如果袁国和夏国的联盟,是在他们要和大宁联盟之后才有,那他们的速度未免太快。
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他们大榆和大宁联盟之前,夏国和袁国就已经结盟。
晋祁显然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些,他点点头,却没再说话。
就在此时,一旁的林绪又道“不知皇上是否还记得之前大宁那边的情况”
“哦”
“大宁与袁国两国开战十余年时间,之前在大宁先皇林鸿的争取之下好不容易才和谈。按当时的情况来看,袁国应该会很乐意接受和谈才对,但在大宁这边提出和谈之后,他们却一改之前的态度变得恋战。”
袁国比不上他们大宁和大榆,是一个小国,从各方面来看都比不上他们,当时的情况即使袁国坚持开战,也未必能讨到什么好。
大宁自己或许不觉得,但是从他们外人的角度来看,袁国那么做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
倘若真的开战,只会让两国都两败俱伤。
“所以你的意思是在大宁跟袁国提出和谈那会儿,他们两国就已经在商议联盟”晋祁道。
如果是这样,那已经是快半年多近一年前的事情了。
林绪不在说话,如今的情况来看这最有可能。
晋祁沉默的思考片刻后,让两人先回去他再考虑考虑。
如果情况真的就像林绪所说的,夏国和袁国早有计谋,早就已经勾搭上了,那事情就截然不同了。
夏国对他们大榆,大榆自信能防住绝不会输给夏国。可如果变成大榆对夏国和袁国,变成以一对二,那情况就反转了。
晋祁低头看着桌上那些奏折,有些头痛地捏了捏鼻梁。
另一边,边关防线之外。
大榆大军在鬼面将军的带领之下阵前叫阵开战后,很快便攻破了夏国边关的防线追着他们退后了好几里,但很快在袁国加入后,情况便变得麻烦。
夏国原本的兵力不如他们,有了袁国的加入之后,兵力与他们持衡,再加上那边战场是夏国的地盘,对他们十分不利。
只是这一场仗,他们不可能就此退缩回来,非打不可
有时候一味的退让并不能换来和平,足够的强势与强大,才能真的让对方不敢冒犯
两军僵持不下时,大榆士兵突然改变阵型,换作放弃防守一味的攻击形态。袁国和夏国那边正惊讶,就见大榆士兵涌入他们的阵型之中。
袁国和夏国两国合力,但士兵却并不是完全融合,一直以来都是各有各的阵队。
大榆在改变了正行之后插入两国大军之间,用强硬的姿态把两国的士兵分开,然后全数攻向袁国
袁国和夏国那边显然没想到大榆这边会这样,两边的首领反应过来时,大榆已经全部涌向袁国将士。
夏国将军回神,立刻让大军去解围,可等他们把袁国的人全部救出来时,袁国这边已经受创严重。
从一开始接触起,袁国夏国这边就可以说是一败涂地,拥有着相同数量的大军,他们却一退再退。
大榆这边却是在鬼面将军的示意之下,专挑缝隙打,但凡是有袁国和夏国合作的情况,全部都挑大军缝隙劈开队伍重点攻打袁国,若是夏国来救他们就快速撤兵改成防御阵型。
大榆一直追着袁国打,这一点很快就被对面的人分析出来,他们也想了不少对策,可就算是如此矛盾依旧被激发。
特别是袁国的人,这里并不是袁国的主场,他们来这边帮着夏国也有着自己的诸多考虑。
他们在被攻击时夏国的人迟迟不来救援,时间一久,只要交战后的数据一出来两国将士脸色都不甚好看。
袁国这边不喜夏国救阵来迟,夏国那边也疲于救人,两方将领互有猜忌,让大榆这边的攻击越发的犀利起来。
战场情况紧急,瞬息万变。
战场前方的情况一直不断变化,短短一个月时间过去,边关这一大片变化许多。
营地中,许君茫然地辽望着远方。
战场并不在他们营地这边,而是在旁边营地,因此他们这里并没有敌军,面上看着倒是一如往常的平静。
只是,原本在他们边关驻军后方的那一片田地,已经荒芜近两个多月,长出许多杂草,而原本买来的那些牛羊也被驱赶至了更里面更安全的地方。
战场虽然离他们这里还有些距离,但谁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打过来,所以他们这边必须做好随时迎战的准备。
开战后一个月过去,每天不断有大队被调动,也有无数受伤的士兵退下来。
因为他们这里离战场不远,所以收容了许多受伤无法再行动的士兵。
那些人从战场退下来,到他们这里之后,有些人命硬撑了过来,有些人则死在路上或者死在他们营地中
副将陶驰在开战之后没多久便清醒过来,得知如今的战况之后他请命上阵,被鬼面将军驳回,所以留在了这边营地负责善后。
晌午时分,许君正趴在案台之上忙碌,远处便有士兵带着两人向着他这边而来。
进了门之后,两个士兵站在一旁,“小先生,这两人是来找你的。”
“有什么事情,说吧。”许君抬头看了一眼两人,便又继续埋头飞速书写。
他正在写申请调遣粮饷的请示书,要寄往京中。
前方战况不断,他们账房这边的事情也随之变多,如今大战一战就是一月,库房中粮草急速减少,虽然因为之前鬼面将军多要了些粮饷回来的原因,现在还不至于让众人饿肚子,但在打下去就未必了。
而且要从朝中调粮饷下来,最少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那边也需要提前准备。
“少爷。”
听到这两个字,许君手下的笔一顿。
只有许家的人才会这样称呼,在营中的人都是叫他小先生。
“出什么事了”许君放下笔,看向两人。
这两人他都并不认识,并不像是他爹爹娘亲身边的人。
“我们是大少爷那边派来的。”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到了许君的桌上。
许君拿了信,看了起来。
信是他哥哥写给他的,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并不像以前会在提及正事之前写上一大堆的关心话语。
信上只几百字,是对他作出安排,让他收拾了东西跟着这两人离开营地,去往他安庆那边的驻地。
边关大战在即,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打到许君所在的地方,许铭不放心,所以想让许君去他那里。
他亦写了信给京中的许澜,希望他能帮忙走动,让许君离职。
许君看着许铭的字迹,他白皙微肉的手指抚摸在那纸上,仿佛隔着千里,他都能够感觉到许铭写这封信时脸上的担忧。
“小少爷”两人看着许君。
“我不走,你们回去吧。”许君道。
那两人面面相觑,面露为难,“小少爷,你就跟我们走吧这里已经不像以前那般安全,留在这里很容易受伤的。”
许君又拿了旁边的毛笔,沾了墨,继续书写,笔走如飞。
想要向朝廷要粮,并不是随便写上一句军中没粮就行的,而是需要把之前的那些粮草的去向详细全部都汇报上去,再由上面的人审批,确定没有问题后才会批下来。
见许君忙着书写,并不理会他们,两人越发的为难,“小少爷你就不要为难我们了,跟我们走吧”
“你回去跟我哥说,是我自己不回去的,他不会怪你们的。”许君道。
两人苦笑,许君这话说得倒是轻松。
许铭虽然看似温柔,可一个能够坐上地方驻军将军的人,又能温柔到哪里去
他所有的温柔,大概都用在了许君还有他家人身上,对他们这些手下可从不温柔。
“我写封信给你们,你们拿回去给他看了他就知道了。”许君见两人不走,气鼓鼓的叹息一声,从旁边拿了白纸在上面写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把信递了过来,两人接过一看,上书四个潦草大字我不回去。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哭笑不得。
来之前许铭似乎已经料到了这样的情况,曾经叮嘱过他们,如果要是许君不跟他们走,他们就是绑也要把这人绑回去。
许君书写之间抬头看了一眼两人,他几乎一眼就识破了两人的打算,他凶巴巴威胁道“如果你们把我绑回去,回去了我就告诉我哥哥,你们两个打我”
两人嘴角一抽,让许铭知道他们欺负了许君,他们大概就不用回去了。
三人在屋内又僵持了一会儿之后,两人这才无奈的放弃了要把许君绑回去的打算,乖乖的出了门离开了营地。
送走这两人后,又过了将近有十天的时间,前线那边才传来战报。
大榆赢了,鬼面重创两国,让夏国连退数十里,更让袁国大军受到重创。
大榆夺下城池两座,他们这边防线直接向前推进数十里,挺进夏国地界内。
不,那里已经改名叫大榆。
胜报传来,消息在营中传开之后,整个营地之间爆出一阵欢呼,连在屋内听着消息的许君都被吓了一跳。
随即,他忍不住的跟着那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笑了起来。
大战赢了,鬼面将军就要回来了。
然大军重新回到营地时,已经是十月中旬。
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准备离开,即将迎来冬的寒冷。
边关气候冬天冷夏天热,虽然还是秋季,但天气已经是十分寒冷,城中有些人甚至都已经拿出了棉袄。
大军归来那天,营中所有能动的士兵全部列阵欢迎。
不只是他们这营中,鬼面将军大军归来,城中更是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营中士兵列出长长的队伍,许君也跟着那些人一起站在了队伍外看着。听着那不断响起的号子声还有胜利的歌谣,他伸长了脖子在人群当中寻找那个人。
许君在人群当中寻找到那人时,马背上的人早已经找到了他,玄铁的丑陋面具下那双幽幽的黑眸正直直的望着他,眼中尽是如水的笑意。
一段时间不见,鬼面将军狼狈了不少,他身上的铠甲有着明显的刀枪磨损的痕迹,身上的衣摆更是染上了不同的颜色,那是血的颜色。
就连那玄铁的面具上都有了一条新的划痕,从额头直滑到下巴,看得人触目惊心。
“将军”许君抬起双手,又蹦又跳的和他打招呼。
可他的声音根本没能传达到那人的耳中,因为四周高声喊叫着歌唱者的士兵声音太大,就连他自己都没听清自己在说什么。
鬼面将军坐在马背上,侧着头看着许君,随着马儿向前走去他回过头来,视线一直黏在许君身上未曾离开。
他没听见许君的声音但看见了许君的嘴型,知道许君在叫他之后,他也开了口,只可惜他的嘴巴被面具遮住,声音又被四周的歌唱掩盖。
大军入营,欢迎之后便是整队。
二十万大兵出行,如今回来的只有十六万,虽然袁国和夏国那边损失更多,但这并不能弥补或者抵消那些逝去的人的生命,更加无法掩盖悲伤。
欢迎的仪式完结后,死去的战士尸体被摆在了平日里士兵训练用的校场上。
平日里总是生机勃勃的校场上,此刻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无人说话,只有低沉的泣声,还有血腥和尸体的恶臭。
偌大的校场满满的排满了人,不少人在其中走动,试图认尸或者做些什么。
平日里一个个人高马大粗声大气的糙汉子,蹲在那些尸体的旁边哭得鼻涕眼泪一脸,旁边有人拉,还不起来,哇哇的哭得就好像个五、六岁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