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一遍不厌其烦的替方宁书安抚伤口。
他的衣服散开了,乌黑的头发服帖的垂在耳后,手指按在厉焕的心口,毫无自觉的闭眼睡去。
厉焕撑起脑袋,就侧过身子低头看怀里的人,“方宁书。”
“坦诚一点,”他慢慢抚摸着他的后背,声音低哑,“我就在面前,你伸手就可以抱到,恩?”
……
房门被敲响,厉焕将方宁书的身体盖好,“谁?”
“公子,是我。”李承思的声音响起。
“进来。”
李承思在外面道了声“好”,便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入。
他手中捏着一个巴掌大的玉盒,端到厉焕面前:“公子,这是我在青白城寝宫找到的两对共命蛊。”
厉焕看过去,伸手取来。
是与他记忆中一摸一样的蓝色晶体,和许玉给的那只一摸一样。
厉焕眼中松快几分,去拿,却在将要碰到那蛊的一瞬,晶体忽然破碎。
他皱起眉,又去拿第二只,而像方才一样的,第二只也很快破碎死去,化成了灵气消失不见。母蛊死,余下的子蛊也很快都失去生机,渐渐消失。
李承思眼皮突突直跳,“公子,这……”
厉焕收回手,将那玉盒上,微微叹了口气。
突破之后,共命蛊已经不能再对这幅身体起任何作用,现在看的话,在剑体威压之下,靠近之前蛊虫都会自取毁灭。
“若这个办法行不通的话,属下这里倒还有一个法子,可以治愈方公子身上的伤势。”李承思眼珠子转了转道。
“恩?”厉焕看他。
李承思如拿珍宝,从袖中掏出来一本书,拍了拍封皮递来。
厉焕轻轻挑眉,而后翻了一页看去。
气氛顿时沉默。
李承思看厉焕神色平淡,怕他不珍惜,赶忙又道:“天下阴阳修术最多,男子和男子之间的少之又少,这本是属下千幸万苦才找来的,效果极佳,您和方公子可以试试!如若不行,我再去找别的……”
厉焕手中的书倏然消失不见,
李承思嘴巴一闭。
“我知道了。先不必找,”厉焕的声音莫名带了些哑色,却依旧冷冷淡淡,脸上毫无变化:“青白城现在如何?”
“他啊,”李承思嘿嘿一笑:“盛清他们昭告全天下要开什么‘论罪大会’,现在青白城奄奄一息,多半是逃不了了,他们广邀天下之众杰,大会之后,他决然声败名裂。”
厉焕点头:“其他呢?”
“还有那些转灵鱼,被挪移到了停仙峰,由青子尧亲自照顾,目前无甚变化。太阿楼父子还没有走,已经求见公子许多次,我都拒了,您要见他们一面吗?”李承思道。
“不用。”
李承思早料到了他的回答,“除了这些,还有就是盛清他们想请公子和方公子为青元门长老……托我来试探,公子可有意向?”
“长老?”厉焕挑眉。
他没有立刻回答,转过脸看向方宁书,伸手将他贴在脸上乱了的发丝整理好,淡淡道:“他好像喜欢,等他醒来再说吧。”
李承思立马道:“是。”
时间过的飞快,很快论罪大会召开的时间到来。
方宁书经过上次溜出去让自己伤口裂开后再没了那么大的心气折腾,再次醒来之后,不看厉焕、也不与厉焕搭话,闭着眼睛当自己没醒,直到伤口终于结痂,可以走动。
这个时候,他已经将自己做过的事情当作没有发生的反应练得炉火纯青。
清晨,被伺候的穿好衣服,他微微抬起下颚,终于久违的主动开了一次口对厉焕道,“来的势力有那一些?”
厉焕给他到了一杯温茶,将他的头发顺好垂在身后,不经意般揉了揉方宁书的耳垂道,“很多,也很杂,几乎没有门槛,无论大小势力都来了。”
盛清要将青白城的罪名昭告天下,那自然来的越多越好。
方宁书若有所思,在接连几日只和这个人接触下,竟没有察觉他对自己的挑逗,等他的手走后去也去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费氏可有来?”
“家族第三的那个费氏?”
方宁书点头。
厉焕道:“来了,已经在山上做客,为什么问他们?”
那还用说,在原文里青元门易主、方氏失势、乌氏近乎于灭亡,费氏作壁上观,横得渔翁之利,便生出异心,企图将还未稳固的青元门率先击破,取而代之成为正道之首。
青白城死后,费氏就变成了全文最大的反派。
但现在……却不好说。
方宁书心中有些没底,自然想去看看情况。
“我好奇,”他斜了厉焕一眼:“不可以吗?”
厉焕几乎没有脾气,微笑:“当然可以,我也好奇,我们一起去。”
真想咬死这小王八蛋。
方宁书有些牙痒,但脸上还是风平浪静,木着脸“哦”了一声。
他们二人结伴出去。
而一出门,便遇到了一行人,其中一个白衣公子看到厉焕,当即大变脸色,毫不客气的指着他怒道,“姓厉的,你怎么还在用这一张皮?!”
说话的是鹤轻元,当即杵在地上不走的是厉焕。
方宁书最近修炼的喜怒不形于色,第一反应表情平淡,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的反应不该是这样,转过脸配合问道:“什么皮?”
厉焕神色扭曲一瞬。
“现在这一张是假的吗?”方宁书眯眼‘逼问’道。
厉焕神色微僵,立马道,“我……”
“不用解释。”方宁书打断了他的话,“你从来就没信过我。”
说话间,他还想挤出几点眼泪,但知道真相使然,有些演技不佳,最后只别过脸,冷冷道:“别和我说话。”
厉焕一怔。
鹤轻元顿时:“……”
就,这样吗?
看他们个个表情匪夷所思,方宁书稍微有些尴尬,又冷冷看了厉焕一眼,补话道:“以后都不准和我说话。”
厉焕:“……”
鹤轻元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反应不对啊哥。
你不应该给他一巴掌吗?不应该质问他是不是图谋不轨吗?不应该看到他样子的究竟对他避而远之吗?!
为什么像……打情骂俏?
方宁书说到做到,一路上,都面无表情,直到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都一句话没有和厉焕说。
论罪大会很快开始。
被锁链控制、已然奄奄一息的人从地牢升起被带到众人面前的一瞬,顿时四处响起一片哗然。
“……那是青元门掌门青白城?”
“他不是化神期高手吗?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青元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讨论越广,这件事情就会被传播到越远。
今日之后,青白城,便彻底的完了。
方宁书呷了一口茶,神色淡淡,目光不经意向费氏看去。
一群蓝衣白衫的弟子,三两聚首,神色凝重的议论着眼前之况,毫无异常。
方宁书手里轻轻转着杯子,打量着他们,神色丝毫不露。
没有异常,就连之后身为厉焕后来的死对头的费氏族长都端坐在最前方,毕恭毕敬,面色凝重。
安逸了。
方宁书想道。
而就在此时,一道黑影从面前划过,方宁书神思回拢看过去,皱起眉。
楼西陶前来敬酒,大笑两声坐到了他旁边厉焕的面前,声音粗犷:“厉兄弟,能将这青白城最终拿下,还是靠了你啊!”
厉焕淡淡道,“少楼主过誉了。”
“厉兄弟莫要谦虚!”楼西陶弹着腿,松松垮垮坐着,看起来竟不准备走了,“我听说盛清峰主说要给你划个峰,请你做青元门的长老,你可愿意?”
“还未定。”
“哈,厉兄弟果然不是那等在乎世俗功名之人!”
楼西陶大笑几声,“你的修为实力,乃是如今修真界第一者。除了青元门,来我们太阿楼我们也甚是欢迎,再者我们还有玄血已经认你为主这一层关系,兄弟不如考虑考虑?”
厉焕勾了勾唇,淡淡看他道:“我若去了,你父亲还能睡着吗?”
提及,楼西陶顿时脸上有些尴尬。
“我父亲是老糊涂了!此前之事还望厉兄弟莫要在意。”
不论厉焕和玄血的事究竟是怎样,以他如今的修为和实力,众心所向,谁敢再招惹?
厉焕却不应,只平淡道:“情理之中罢了。”
楼西陶听出他话中意思,喝了一口酒,心里可惜叹声。
之前什么事?青元门什么时候请了他做长老?
从未有人与他说过。
方宁书在旁边听得眉头紧锁。
楼西陶喝着喝着,注意到旁边的方宁书,拎着酒杯就坐到了他面前,犹豫开口,“这位方小兄弟。”
方宁书客气道,“少楼主。”
虽说眼前这人修为并不及他,但听传闻到他与厉焕关系亲密匪浅,楼西陶是怎么都不能忽视的。
替方宁书倒了杯酒,递过去,他笑道:“方小兄弟来自于朝歌方氏?方马城是你什么人?”
但手还没伸过去,就被半路截下。
楼西陶一愣看去,便看到厉焕毫无情绪的眼睛。
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神色,他顿时一怵。
“他大病初愈,不能喝酒,”厉焕将酒杯拿走,一饮而尽,倒扣在桌上,笑了,“谢少楼主款待。”
楼西陶:“……”
咽了口口水,他忽然想到什么一般,忙道,“我楼中还有事务,二位再看着,我先告辞一步。”
厉焕颔首。
楼西陶便没再敢招惹,赶忙走了。
走远了,他还有些心有余悸:那姓方的人究竟与他是什么关系?
方宁书还没有细问楼西陶事情,视线被厉焕挡得严严实实,待人走了也没说一句话,顿时心生窝火,自顾自倒了杯酒就往嘴里放。
什么都不与他说就罢了,还不让他问?!
厉焕转过脸,手快立马拦下,“不喝。”
“别人敬我的酒,你拦什么。”方宁书道。
他语气有些恶劣,厉焕很快便听觉出来,挡着他酒杯的手微动。
方宁书皱眉:“放开。”
厉焕道:“过一段时间我陪你喝,恩?”
“我就现在喝。”方宁书盯着他,态度不软半分。
厉焕手指松开,坐到了他旁边。方宁书疑惑看去,便看到他拿出一个长袍,盖在了他身上。
他顿时愣道:“干什么?”
“喝酒之后容易出汗,尽量少喝一些,好不好?”厉焕低低哑哑的声音道。
方宁书:“……”
他耳朵发热,执拗要喝酒的那股劲瞬间就淡了。
他哪儿来的脾气?方宁书呆呆的反思,感觉自己思维是出现了一些毛病。
“为什么生气?”厉焕道。
方宁书把酒杯放下,抿着唇,只道:“太阿楼不安全。”
“恩?”
“你们何时有的交际?无人同我说过,还有青元门想让你做长老的事……”方宁书的声音越来越低,与之相伴,厉焕心里就软得有多么一塌糊涂。他去捏方宁书的手指,鼻息渐渐靠近,“你担心我?”
“我自己都顾不上,担心你什么?”方宁书避开厉焕的靠近。
厉焕伸手,将他从后面揽在了怀里,笑声从耳膜划过,“那便是吃味我没有及时告诉你?”
方宁书:“……”
他更惊悚:“你瞎说什么,松开!”
厉焕憋了一路,怎么可能放手。他的手穿过方宁书五指的缝隙,蹭了蹭他脖颈后的软发。
无论方宁书方才是出于哪一个原因于他置气,他都觉得兴奋无比,抑制不住的开心。方宁书被他蹭得脸颊绯红,怒道:“厉焕,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厉焕动作顿时一停。
“松开我,一边去。”方宁书气道。
大庭广众这下,众目睽睽,这人怎么没有半点分寸?
被如此训斥,厉焕这才叹了口气,意犹未尽的松了手。
方宁书理好衣服,看了他一眼,凉凉道:“有心思在哪儿胡思乱想,不如好好组织组织语言给我解释,你真正面容是有什么不能让人看的,到现在都用一张假脸。”
厉焕:“……”
论罪大会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与厉焕而言,却的确是个煎熬。
煎熬到……在大会结束的一瞬间,他人就消失不见了。
不见了。
方宁书左看右看,发现厉焕人确实不见了,顿时脸上露出个哭笑不得的神色。
难不成是怕他生气?
就算是他会生气,跑了又有什么用。
方宁书心里闲闲,这次和以往大有不同,全然是看好戏的姿态。
最近被他压了太久,也该让这小王八蛋碰碰钉子,败败他的一头热血。
闲庭散播,与乌晏他们聊着,回了住处。
难得恢复又清闲,他唤了人做了不少的美食佳肴准备饱腹一顿。菜品一个一个上来,方宁书也一点一点的变静,近些时候逃一般的四处危机,在此刻终于松下心神,难得享受在这个时间的安闲时光。
说了几口,又觉得无聊。他便让人去叫钱达过来。
这个从开始到现在日益圆润丰满的存在,绝对能给他带来不少食欲。
心里估算的很完美,直到屋门被打开,方宁书兴致勃勃点着筷子,转过脸道:“你过来……”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来者不是钱达。
忽然的冲击,毫无防备,直直的便映进了方宁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