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一回缓缓吐了一口气，“我想再看看。”
看看十年前，看看这些地方，再看看他忘掉的那些恩恩怨怨。
张清屿垂下手，盯着CAO场中心的57号，神情冷漠。如果方才夏一回没有制止，他这一发子弹必定会射中CAO场上57号的眉心。
此时的57号已经发现周边的变异种了，她仓皇的从空投里拿出炸弹，边往身上绑边逃离开来，一路被变异种戏弄着，躲到楼梯道下边，周围是十几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有变异种，也有幸存者，他们都在等待小女孩血液流尽，食其血肉以果腹。
小女孩绝望的抬眼，正巧看见窗户口聚拢起来的武装小队，她崩溃的哭出声，眼睛里的求救意味十分明确。
“夏院士，这孩子我们到底该不该救？”有人忍不住问道。
幻觉体沉默了一瞬，道：“救。”
“不能救。”辛烛出声制止，话语中是满满的不赞同，“救下她又有什么用，缺了我们的保护，她照样会死。没错，她还只是个孩子，但在这个世道，弱小就是原罪。”
幻觉体说：“我们可以将她带回研究所，参与研究。”
辛烛执着道：“夏哥哥的命比旁人金贵一万倍，我不允许你受伤。”
两人间的对话没头没脑，诡异的是没有人提出异议，似乎所有人都听懂了。
幻觉体抿唇，忽然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张清屿，道：“你觉得呢，这个孩子该不该救不救？”
听见幻觉体的这句问话，夏一回下意识扭头，看向军装的张清屿。
印象中的张清屿佛系玩游戏，总是不管事，但若是看见有人求救，必定会出手相救，这个事情中校园角斗场就已经得到了验证。
当时变异种横行，许多人没有办法存活，迫不得已躲进了张清屿所在的教学楼，张清屿并没有驱逐这些人，他选择了庇护。
还有前几轮游戏李白出事，当时的夏一回也是笃定张清屿人活着十分佛系，所以必然不会救。
但事实证明，他还是救了。
不谈论李白那个不明不白的威胁，最后的结果就是张清屿出手了。
那么眼前的情况已经很明确了，必定是十年前的自己主张救，辛烛十分抗拒，而张清屿同意救援。
想到这里，夏一回眉头微微一皱。
太奇怪了。
夏一回很了解自己的姓格。
在顾全不了自身安危的情况下，他不可能胡乱搭上姓命去救一个陌生人，除非……事情有了十足的把握。
另一边，许多人的目光都凝结在张清屿身上，所有人都在期待张清屿的回答。
后者顿了顿，言简意赅：“不该救。”
“……！”
这一瞬间，夏一回瞳孔扩张，他惊讶的看了看幻觉中的张清屿，又转头看了看现实里的张清屿，眸子里是满满的困惑。
两人的身份完全调换了！
本应该明哲保身的自己力排众议选择救人，本应该出手相救的张清屿却选择不救。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事情出现了如此巨大的改变？
就在他满心震动时，幻觉体忽然抿唇笑了。
他轻飘飘抬眼看向张清屿，平静道：“看见有人求救，一定要去救。因为那个人会求救，一定是在非常绝望的情绪中，若是有能力拉一把，自己的心情也会变好。”
“噗咳咳咳咳咳……”夏一回猛的咳嗽出声，他略有些震惊的看向军装张清屿。
这些话张清屿以前在校园角斗场提过，说是有人曾经对他说过这些话，所以遇见有人求救，他必定会去救。
夏一回有些震惊。
感情这些话最开始是从他嘴里吐出来，从张清屿嘴里绕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他这里？
当时的他还颇为不屑，说逃生游戏是特殊情况，弱者太多，压根就救不过来。谁知道张清屿冷冰冰的回了一句，‘曾经他和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是特殊情况’。
这还真的是一模一样的的‘特殊情况’呀！
夏一回崩溃捂脸，心道这都是些什么事。
兜兜转转，三观被颠覆来又颠覆去，一切的矛头竟然都在他身上？！
第143章 鬼牌赌场（五十四）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件导致他的三观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 夏一回的三观还维持在最初的明哲保身。
这就说明这件足以颠覆他三观的事情, 应该发生在那变异种危机刚爆发后，以及找到57号之前。
当这个时间区间被单独拎出来，事情脉络就变得更加清晰，虽然夏一回还是无从得知真相，但他脑子里的迷雾已经被驱散了大半，剩下的还需要慢慢探索。
幻境中迷雾再次加重，夏一回已经感觉到喉咙在火辣辣的疼，还没来得及出声, 另一边的张清屿已经举起枪支，迅速而果断的朝着楼梯道开了一枪。
噗嗤——
子弹入肉的声音响起。
夏一回下意识的以为张清屿这一枪是打中了某个变异种，因此并没有太过在意。
迷雾散去, 窒息感逐渐减退。
海浪上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股接着一股打砸在木板边缘。带着鱼腥与血腥味的海风吹来, 将衣摆鼓动的烈烈作响, 夏一回尝试着向前走一步路，木板被向下压去，海水蔓延上来, 湿润了裤脚。
另一侧，李白那边仿佛陷入了什么艰难的打斗之中, 他和徐穗穗正与一只巨大的海怪缠斗。
那海怪身高足足大十几米, 体态庞大, 足足是李白好几个大，身上还滑溜溜的，攻击打上去直接被miss，因此李白那个小队也算是遇见卡关boss，陷入僵持了。
答题小木箱在海怪后头，他们只有打败了这只身形庞大的海怪方能拿到小箱子，看这模样还有一阵时间要去耗。
夏一回捡起脚边的箱子，从里面摸出一张小纸条。他的姿态实在悠闲，同另一边李白的激烈对斗形成了鲜明对比。
直播间观众一边笑着，一边在在弹幕刷屏祈祷。
“锦鲤附身，跪求这次开出一个简单一点的题目！”
“这题再答对，比分就被拉开啦~”
“天灵灵地灵灵，求无限逃生游戏放wuli夏夏一次水吧！不要太难的题目呀呀呀~”
直播间观众们着急，夏一回内心却是一片平静。
只要是无限逃生游戏能够拿出来的题目，那就一定是有解的题目，区别只是解的快一些还是慢一些罢了。
纸条摊开，上头印有一小行字。
【你会选择救谁？】
夏一回一愣，还没等他的大脑反应过来，眼前忽然出现一个漆红小台，上头有一个类似于谎话器的小仪器。
按照纸条后边的指示，夏一回将手指头放入谎话仪上头的凹槽，五根手指头完美嵌入其中，这仪器就像是量身为他打造的一般。
这个时候，女裁判忽然出声：“23号玩家请听题。”
夏一回抬眸看向女裁判，心中有些迟疑。
搞得这么正式，又是谎话仪又是全新的提问方式，这倒是让他对接下来的问题产生了好奇之心。
只见女裁判细细的将波浪卷发拢到脑后，轻声咳嗽了两声清嗓子，缓缓开口。
“一辆火车开过来，左手边的铁轨上有6个孩子在玩，右手边的备用铁轨上有1个孩子在玩。火车来不及刹车，变道工应不应该变道？是撞6个小孩，还是撞1个小孩？”
细细长长的眼睛眯起，她笑着开口，“如果将CAO控权放在你的手上，你会让铁轨开向左边，撞死六个不服管教的孩子，还是开向右边，撞死那一个乖孩子。”
这道题一出来，夏一回罕见的沉默了。
他想起来方才在幻境中看到的景象。
小女孩遭受变异种与拾荒者的围困，救则会将一个健壮成年男子组成的武装团队推向险境，不救，又违背了一开始武装团队集体出动的意义。
当时的选择还仅限于救或不救，现在矛盾全面升级，选择题已经变成了该杀哪一边。
除了还处于战斗中的李白、徐穗穗两人，在场所有的人都在思考这道题，他们自我代入一番，纷纷发表见解。
“如果是我的话，我估计会将火车往左边开，谁让那六个孩子不服管教，铁轨旁边都有禁行的标识，他们偏偏还非要在上面玩。”
“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小孩子懂什么，他们又不知事。我倒认为应该向右边开，杀死一个总比杀死六个损失小得多。”
“感觉往哪边开都会有负罪感……”
不仅仅是在场的npc，就连直播间诸位观众也入戏颇深，纷纷争执起来。
“都他妈撞死得了，铁轨哪里是随便玩的地方。”
“这题和之前幻境很像呀，当时去救那个小女孩，也不知道队伍有没有折损。”
“其实我觉得夏夏应该心里有数，如果实在是太过于危险，他不可能去救的。”
“这个也说不准。两次在看见幻境里的夏夏，我总感觉他的状况有些不大对劲，明明当时的年纪更小些，但他眼神里的死寂实在无法忽视掉。”
“有的时候‘失忆’是人的一种应激反应，那些记忆对人精神以及心灵造成巨大损伤，为了保护自己，有些人的身体会自动选择遗忘。天啊，如果真的是很悲伤的事情……希望夏夏不要想起来过去的事情，我觉得现在这样开开心心就挺好的。”
“当年的夏夏心怀仁义，现在的……可能比较理智吧，我觉得他应该会选择向右开，还是那句话，死一个总比死六个损失小。”
“我就呵呵呵了，大家不要这么圣母ok？求求你们考虑一下自己吧。撞死六个责任不在你，但要是撞死那一个，小孩的父母说不定直接要找你拼命！”
瞥了一眼弹幕，夏一回心中大致做了一下大数据统计。
大部分人觉得应该向左开撞死六个不听话的，少部分觉得应该向右开，减少损失撞死一个。
‘滴——滴——’
测谎仪一刻不停的响着，将本就焦灼的气氛渲染的更加急切。
这道题似乎没有正确答案，夏一回只要保证说出口的那个答案不会引起测谎仪的激烈反应便好。
想了想，夏一回说：“我会向左边开，撞死正常铁轨上那六个小孩。”
听见这句话，大多数人都是一脸理所应当。
这道题本就应该这样选，不遵从规则的人就应该被抹除掉，无论是孩童还是老人。
测谎仪依旧在‘滴滴’响动着，没有触发测谎机制，这说明夏一回说的是实话。
女裁判笑了笑，“你会为了那一个人，继而舍弃大多数人的生命么？”
夏一回顿了顿，平静说：“我救的是大多数人。”
女裁判微微歪头：“哦？”
夏一回继续说：“铁轨本正常行驶，要是开到备用轨道出了事怎么办，火车上可是有成千上万的人，那些人的姓命就不是姓命了么？”
话音刚落，许多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他们虽然会做出与夏一回一样的选择，但他们想的可没有这么深刻。
“很好，现在的比分是7:5。”女裁判双掌相击，笑容中带着一丝诡秘道：“记住你的选择，待会可不要哭出来哦~”
见到女裁判脸上的笑容，不少人都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直播间弹幕滚动飞快，句句话语中都透露着一股子人心惶惶。
“啊啊啊这个逼又在搞什么？”
“难道这道题目会影响后面的游戏么，说实话我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喂，别的主播直播间都是平静好几个小时然后爆发几分钟，wuli夏夏这里画风完全反了，他是接连爆发好几个小时然后歇息两分钟，然后继续爆发1551”
“不会到时候主播真的要去开火车吧？卧槽我有点方张555555555”
观众们情绪高亢，夏一回本人倒是感觉没这么恐怖。
女裁判的这句话说的没头没脑，压根就不需要将其放在心上。
抬眼看了看眼前的紫雾，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朝着张清屿微微一笑，“走吧。”
张清屿看了他一眼，迈着包裹在军装里头的大长腿，优先走进紫雾之中。
夏一回紧随其后，两人前脚跟着后脚迅速被紫雾包围起来。
“居然又是校园……”
待看清眼前的情景，夏一回有些无奈。
这是一个教学楼走廊模样的地方，周身环境昏暗，触碰灯座开关也没有反应，这所校园应该正处于断电之中。
与方才幻境截然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校园要生动许多。
角落里堆放着扫帚拖把，歪歪斜斜的倒在一旁，从走廊里看过去，沿路教室还有不少人的书桌上摆放着摊开的书本，吃到一半还没有吃完的方便面桶，桌椅歪倒在地上，甚至没有人扶起来。
一切的一切看起来仓促又忙乱，像是有什么突发状况，导致这所学校的学生仓皇逃窜出去。
夏一回走近窗台，其上没有落灰，他又伸手穿过敞开的窗户，随手从书桌上拿出一本练习册翻动了一下。
练习册上一片空白，唯有页码首页留下的学生姓名、班级名，还有紧紧跟在其后的校园名称。
——东巷安外
夏一回顿了一下，有些惊奇的抬眼看向身旁的张清屿，道：“你觉不觉得这个学校名字有点眼熟？”
张清屿抿唇刚要开口，像是察觉到什么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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