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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画七 字数:4898 更新:2021-12-25 12:19:47

着声音唤了朱琉一声,就见他这些天来一直心心念念着的小姑娘满脸泪痕,她转过头来,死死地咬着下唇,喉咙口像是堵了一小团的棉絮。

  她发不出声音,可他却清楚地看见了她的口型。

  她说:你好自为之。

  若是唐灼灼真出了什么事,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

  青天白日的阳光还在头顶照着,屋塔幕却觉着自个被困在了漆黑的屋里,没有一丝光亮,身体里流淌的血液都凉透了。

  他知道朱琉的姓子。

  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了她的离开,那是他怎么伸手也挽留不了的决然。

  他们之间,完了。

第七十八章

  皇后的帐篷里, 空气中尚还弥漫着一股子唐灼灼早间才叫人去采了来的野花香气, 素淡的香味中又夹杂着一股子极淡的血腥味。

  里头乌压压地跪了一地的人, 太医战战兢兢地把脉,一丝一毫也不敢大意,初冬的天, 后背都湿了一大片。

  霍裘胸前湿濡一片,那是她嘴角溢出的血, 方才在外头吹了些风, 他只觉得越吹脑子里越胀痛, 可瞧着她躺在床榻上了无生气的模样,他胸膛里涌动的暴戾搅动着心疼, 险些叫他失了理智。

  这是第二回 了。

  从那样高的马上摔下来,又被人压在了小腹上,唐灼灼那么小的一团,他往日里抱在怀中都千小心万小心的, 她怎么受得住那样的疼?

  霍裘揉了揉眉心,明黄色的袖袍拂过眼角,片刻后一脚将身边的椅子踢翻,那再名贵不过的梨花木椅便分崩离析了。

  帐子里的人都抖了抖身子。

  那太医诊了再诊, 待松开把脉的手时, 面色已带上了十二分的凝重。

  不知为何,霍裘眼皮突然狠狠跳动了几下。

  这太医是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李太医, 早早的就是霍裘一派的人了,此刻他抚了抚胡须, 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皇后如何了?”霍裘负着双手,神色阴鸷得如同地府的阎王。

  李太医隐晦地望了眼屋里跪着的人,也知人多眼杂这个词,于是斟酌一番,道:“皇上,可否屏退左右?”

  霍裘一听这话,原就高高悬起的心蓦的一沉,他声音嘶哑得不像话,冲着下头的人挥手:“都下去吧。”

  于是这小小的帐篷里,除了里头正昏迷着的那位,就只剩下李太医和霍裘,一个站着面沉如水,一个跪着谨小慎微。

  “皇上,娘娘从马上摔下,外表的擦伤倒不碍事,擦着药膏过不了多久便会好,也不至于留疤。”

  霍裘面色这才缓和一些,只是还未等他稍微舒展眉心,就听李太医接着道:“臣方才细细替娘娘把过脉,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

  李太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不敢去看年帝王的脸色,接着道:“牧戈姑娘从马上摔落,正巧落在了娘娘的小腹处。”

  说到这里,他咽了咽口水,干脆和盘托出,“娘娘身子本就偏虚,这么一来,就伤到了根源,日后……”

  “日后……”

  霍裘沉声喝:“吞吞吐吐做什么,说!”

  李太医一咬牙,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道:“娘娘日后恐难有孕啊!”

  这话一出,他不敢再抬头。说是恐难有孕,实则日后能有孕的几率甚至可以忽略不计,若说这躺在里头的是别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这位主子。

  那可是后宫之主啊!

  这样的消息一旦传扬开来,被有心的人加以利用,他甚至可以想象,不出十日的功夫,崇建帝的案头上摆着的折子就全是申请废后再立。

  本就因皇上独爱长春宫的这位,又迟迟不肯添进新人,那些家中有适龄女子的旧臣新贵早就隐有怨言,如今这理由可不就是一场及时雨?

  甭管事情如何,单皇后无所出这一条,就已成了罪。

  霍裘身子僵硬得不像话,分明觉得动下手指都困难,却硬生生将手中的茶盏碾成了碎末,温热的茶水流下来,淌到衣裳上,叫他浑身寒凉。

  “这事……可有办法医治?”他的声音一字一句嘶哑无比,每说上一个字,心头都如同在剜肉一般。

  李太医头伏在地上一直没有起来,如今听了霍裘的问话,细细思索片刻,才遗憾着道:“这世间万物万法,皆是有迹可循,只是臣愚昧,还未有那等医术。”

  “皇后娘娘的身子皇上是知晓的,本就体虚体弱,如今小日子才过,小腹又受了撞击,这才……”

  言下之意,便是希望渺茫。

  霍裘猛的阖了眸子,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问:“江涧西可有法子?”

  “皇上容禀,江涧西虽然人称神医,可对妇人之症一向是不精通的。”

  十一月的天里,艳阳高照的甚至还有些热,霍裘偏头瞧了一眼身后,轻薄的床幔之下,女人的身子再纤细不过。

  心突然就有些泛寒。

  眼前还是她缠着闹到自己怀里,夸着柳潇潇长得可爱的情形,他还记着那时她的表情,眉眼间都是柔和的笑意,嘴角抿出一个细微的弧度,牵扯出两个娇甜的梨涡。

  那是任何男人都逃不开躲不过的眼神。

  霍裘不敢再想下去,他眼底泛出森寒的冷意,漠然吩咐道:“此事给朕烂在肚子里,一个字也不准泄露出去。”

  李太医自然有分寸,就在他躬身准备退下的时候,霍裘突然哑着声音道:“皇后问起也不要说。”

  李太医惊讶地抬眸,却还是点了点头,“臣遵旨。”

  皇上这是准备瞒住所有人啊!

  原以为这位主子爷在知道皇后不能生育之后会有所冷待,可瞧着这架势,倒也不像是他想的那一回事啊。

  唐家的这位,倒也真是个好福气的。

  等所有人都退了下去,霍裘几步走到床榻前,掀开绣着海棠花叶的床幔,目光就落在了唐灼灼那张苍白苍白的脸上。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她还在笑着取闹他,暗地里无法无天。

  她躺在床上不动便叫他生出一种惶恐之感来,霍裘坐在床沿边,轻轻握了她雪白的手腕,一握上去才发现,她的手腕瘦得只剩下了骨头。

  她太过瘦弱,平日里又是个素来挑食的,自个对她又是多有纵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他嘴唇有些干裂,修长的手指抚上她失了血色的唇瓣,视线却到了锦被以下—那是她的小腹。

  “也罢,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姓子呢。”

  片刻后,霍裘轻声道,神色一点一点的柔和下来。

  等出了帐子,张德胜急忙迎上去,禀报道:“皇上,禁卫军已查出来了,是那牧戈姑娘在马鞭上做了手脚,而后甩到了琉璃郡主的马上,牧戈姑娘避让的时候,又惊着了娘娘的马。”

  “现在琉璃郡主伤了腿,牧戈姑娘也晕了。”

  霍裘没耐心听这么多,森寒之意毕显,“将人给朕关起来,押回京都受审。”

  张德胜迟疑一下,问:“皇上,那可汗那里……”

  到底不好交代。

  霍裘一想起那句子嗣艰难就觉得心像是被细密的针扎过一样,现在一听张德胜说起这个,更是森寒一笑,“朕倒想叫他给个交代呢!”

  就今日这个事,叫他从今往后断子绝孙也不为过!

  张德胜不敢再劝,带着人去了屋塔幕的帐子里。

  ===

  不到一会的功夫,朱琉雪白的脚踝就肿得高高隆起,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个大包。

  纪瀚瞧着再清贵隽迈不过,身子却极有力量,一口气将朱琉抱着到了她的帐子里,期间她一直低着头掉眼泪,泪珠子砸落在他的衣裳上,滚烫滚烫的。

  也不知道到底在哭些什么。

  纪瀚将她好生放在了床榻上的时候,一向清贵的男人到底还是悄悄红了耳根。

  南平王夫妇还未得到消息,这狭小的帐篷里就只剩下两人。

  朱琉胡乱擦了眼下的泪,才抿着唇哑哑地道:“多谢世子了。”

  纪瀚只是轻轻颔首,半蹲下身子细看她肿得老高的脚踝,皱眉问:“应是扭到了,可疼得厉害?”

  他的声音如同春风拂面,极近温和,与屋塔幕全然不同。

  朱琉有些慌乱地摇头,片刻后抬起眸子,问:“世子可知皇后那儿是个什么情况?”

  她可是记得唐灼灼被摔得生生呕了好几口血出来,再加上这么久了也没一个报信的,她心慌意乱得很。

  纪瀚眼见着太医久久不来,听着都在皇后那边忙活,于是起身亲自拧了帕子敷在她的伤处,垂着好看的眸子回道:“暂时没听着什么风声,只是皇上下令将那蒙古女给关了起来。”

  朱琉的贴身丫鬟眼眶都红了,此刻忍不住恨恨咬牙道:“郡主不知晓呢,那可汗起先还护着那牧戈,大庭广众之下意欲谋害皇后,咱们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证据确凿的,哪能就这么算了?”

  朱琉睫毛轻颤几下,嘴里全是苦涩的滋味。

  “都是因为我。”

  若不是因为自己,唐灼灼好好的怎么会心血来氵朝突然想参加这样的比赛?

  她一向是怕这些麻烦的。

  不过是想着为自己撑一回腰,叫所有人瞧清楚她的态度。

  朱琉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一张娇软中带着丝缕英气的面庞皱成一团,纪瀚瞧得心中一动,生平第一次想去揉揉小姑娘的头发。

  触感定比林间如绸带的溪水还要好上一些。

  他浑身都透着一股琉璃一样澄澈又干净的气息,语气却又极其柔和,“你先莫自责,此事不怪你。”

  怎么会不是她的错?若不是她左右摇摆不坚定,唐灼灼又何苦用这等法子帮她?

  一时无话,待南平王夫妇赶到之后,纪瀚就十分礼貌地告了辞。

  这到底算是女孩子的闺房,他不好进去多待。

  外头的阳光钻进了云层,一眼望过去绿色的草原连着天边,他眯了眯眼睛,露出一个极清润的笑,吩咐身边的小厮:“去给可汗传个话,晚上我请他喝酒。”

  那小厮摸着头理不清思绪,却到底还是去了。

  天边隐现灰暗,在这风雨欲来之际,纪瀚的心底却突然生出一种安定的感觉来。

  他曾行过崎岖山路,也曾漂过江海湖泊,见了外头山河万里,曾以为心上的姑娘会出现在一个古旧的小镇,温婉如水笑意甜软。

  可这个姑娘,生在繁华热闹的京都,生在高门大户的闺房,与他想的偏差许多,是他父母亲相看着中意的。

  如今却真真叫他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第七十九章

  事情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就在牧戈悠悠转醒坐在床榻上哽咽的时候, 张德胜就带着人闯进了蒙古贵族住的地界。

  彼时屋塔幕面色阴鸷得不像话, 声音如闷雷一样,“等能走了就去给皇后和琉璃赔罪道歉。”

  牧戈张了张嘴,声音小到不能再小, 急着辩解道:“我没想这样的。”

  她明明只是想在最后关头赢了比赛而已,虽然耍了些小心机, 可若说是有意将两人害成那个样子, 她却是万万没那个胆子的。

  朱琉也就罢了, 可最要命的却是伤了中原的皇后。

  听说皇帝宝贝得很。

  屋塔幕眼前一幕幕都是朱琉被纪瀚抱着离开时的模样,心里被巨大的烦躁与暴怒笼罩, 若不是还尚存了几丝理智,只怕会直接将这人揪了去认罪。

  他森寒地笑,近乎咬牙切齿,“牧戈, 你何时变成这幅模样了?”

  心狠手辣,肆意妄为。

  牧戈察觉到男人冰寒得近乎陌生的眼神,连连摇头,心都寒了一半, 第一次袒露自己的心声, 泫然欲泣。

  “屋塔幕,我跟在你身后那么多年, 你都不明白吗?”她声音还带着一股子虚弱,小小怯怯的模样, 屋塔幕却更觉得心烦意乱。

  “我们自小生活在一块,我才是最懂你的。”

  牧戈情绪有些激动,她微微坐直了身子,抹了面上温热的泪水,道:“那个琉璃郡主根本不想嫁给你啊,她明明可以跑赢我,总从不想着超过我。”

  若不是最后一刻她太过心急,生怕朱琉先一步到终点,也不至于会用这样的法子。

  她都能看清楚的事,屋塔幕哪里会看不清?他自己就是草原上的王者,一眼就能瞧出那丫头压根没动真格,可不到最后一刻,到底是心怀希冀的。

  “牧戈,若不是父汗临终前的嘱托,今日单凭你犯下的罪,就足以丢到旷野里去喂鹰。”屋塔幕身子极为高大,轻轻的嗤笑显得极为可怖。

  牧戈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全身都在细细地抖,她一直都知道这男人再冷情不过,可万万没想到这样狠绝的话,会对自己说出来。

  就在这时候,张德胜有些尖厉的声音在帐子外响起,“可汗,杂家奉皇上旨意前来将谋害皇后与郡主的人押送回京。”

  牧戈一时之间吓得瘫软,连出气都不顺畅。

  屋塔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张德胜进来时面上仍是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只是笑意到底浅薄,他不慌不忙地朝着屋塔幕行了个礼,而后尖着声音道:“可汗,皇上有令,将牧戈姑娘收押至天牢等候发落。”

  屋塔幕扭头看了牧戈一眼,恰巧对上一双惊恐莫名的眸子,他仿佛又看到了他父汗病重之时伺候在床前的少女,也如今日一般惶恐悲伤。

  他抿了抿唇,手背上青筋暴出几根,极隐忍地道:“牧戈好歹是我部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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