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着一汪泪:“求哥哥放过我娘吧!”
谢庭月:“你这话,我听不懂。”
“我娘她——茹儿才知道她做了很多错事,无可挽回,茹儿不求哥哥不恨她,不恨我,只求哥哥暂放一时,现在不要计较,日后……茹儿会劝着娘洗心革面,好好过日子,行吗?”谢茹语态急切,“总之以后哥哥不会同她在一起过日子,不会再生矛盾因果,我可以自己姓命名声保证,小弟谢庭星在家里很安全,不会有人算计他任何事,他若有意外,我必以死谢罪!”
谢茹声音苦涩:“求哥哥暂时放过我娘,以观后效,行吗?”
谢庭月:……
这演的是哪一出,他都快不懂了。
“我为什么要放过你娘?难道这些时日,我做了什么?”
谢茹苦笑:“幸而哥哥没做什么,哥哥只要随便做点什么,我娘必定死无疑了!这些时日,外头的话……爹爹差点要给娘三尺白绫!”
“茹儿知道,从未为哥哥做过些什么,提这些有些厚脸皮,但茹儿从未害过哥哥,哥哥知道的!茹儿只求哥哥这一件事,好不好?只要哥哥不要……不要……”
谢庭月:“不要落井下石?”
谢茹:“我娘已经被禁足,日后怕再也出不来了……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这以后的日子,我们我们还是要互相扶持着过的……家里什么情况哥哥最清楚,我今日跪在这里,不求别的,只求哥哥的一点怜惜!”
这话楚暮听懂了,谢庭月也听懂了。
谢茹在贩卖自己的未来价值。
想以以后的承诺换现在的安稳。
可见阎宏搅起多大的风浪,谢茹为不被影响,必须做出如此牺牲。
搭上这么多……
谢庭月心中生疑,又察觉不出哪里不对,一时就没有回话。
谢茹眼神微闪,便又道:“哥哥心里定也明白,我娘针对你是有理由的……”
这句话声音节奏和之前略不一样,不像是表述,更像在提醒。
谢庭月一怔,眼睛微微眯起。
心里定明白,针对是有理由的……
一瞬间,他想起一件尘封已久,甚少注意的事。
看向谢茹的眼神越发不一样了。
谢茹却好像只是随便一语,并无如何深意,手中帕子抹着眼泪,声音低轻:“哥哥只要愿意给茹儿个面子,茹儿日后定会报答……”
她没看谢庭月,心中却已笃定,对方不可能没有任何表现。
果然,下一刻,她被谢庭月扶了起来。
“你娘生了你,但她做的事,当她自己承担后果,不应该加诸于你身上。”谢庭月目光微冷,似乎透过谢茹,看向谢家的方向。
谢茹说出这些话,定和林氏有过沟通——既如此,他便有了机会。
这次他一定要搞清楚,林氏到底瞒着他什么!
谢茹两颊绯红,低头羞涩:“多谢哥哥……待茹儿出嫁时,还想让哥哥送我出门呢。”
“出嫁?”谢庭月并不觉得这句话是随便说的,定是和谁家有了意思,甚至已经定了亲。
谢茹更加害羞:“就是……就是……唉呀。”
最后干脆捂了脸,不说了。
谢庭月看向楚暮。
楚暮却示意他回头看。
他转过头,看到一身影正由远而近,缓缓走来。
一身蓝衫,身材高大,身姿从容似闲庭信步,面容雅正不失君子之风,隐隐带着官威,却又唇角含笑,见之可亲……眼熟的很。
之前打过交道,也算半个熟人,正是陇青复的兄长陇青临。
陇青临惯会场面活,过来与楚暮谢庭月揖手行礼,面带微笑,还不忘温柔的看了谢茹一眼:“此前从不知谢家姑娘风采,上天见怜,偶遇几次,一颗心难以自控,沦陷佳人——”
谢茹脸上如同火烧:“陇公子说什么呢。”
陇青临:“我知我此来唐突,可我心中实在挂念,你我二人虽未小定,家中大人却已通过气,今日回去我便着人上门下聘——茹儿放心,我家的事,我还是做得了主的。”
他每句话,每个眼神,都极尽温柔:“你自己一个人,我实在放心不下。”
谢如娇嗔:“我来迎我哥哥,你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他可是我亲哥,还能害我不成?”
“是在下多虑了,”陇青临朝谢庭月拱手,“还望兄长不要介意。”
谢庭月:……
谁是你兄长!你认亲是不是太快了!
谢庭月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谢茹和陇青临?这两个人怎么凑到一起的?
因陇青复一事,他和陇青临的关系可不算好,陇青临看似不在意,还真心实意携重礼上门道过歉,可他并不觉得陇青临真心想和他交往。
同样,他也不觉得陇青临有多看重楚暮,多想和楚暮交往。
陇青临这边已经朝楚暮拱手:“不想不想我们竟有这般缘分,做连襟呢。”
楚暮微笑:“我也没想到。”
一边说着话,他一边悄悄握住谢庭月的手,在谢庭月掌心轻轻挠了挠。
不怕,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有为夫在呢。
谢庭月意识回归,心中大定。
是啊,怕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他并不确定谢茹这一步是为了自己前程,还是为了针对他。陇青临的出现对他来说并不是好事,这个人行事风格太深奥,带着些许神秘,他看不透。
而且,感受不到丝毫善意。
就刚刚那最后一句“连襟”,就带着刺,刺的是他谢庭月。
对方娶谢茹,恐怕另有目的。
但他有脑子,有楚暮,还有重生前的记忆,什么要怕!
谢庭月微笑,还真就摆出兄长的样子,切切叮嘱:“我家中人口不多,这妹妹是被宠着长大的,恐多诸有不懂事之处,陇贤弟可要好生待她啊。”
按年纪,陇青临比谢庭月大很多,但对方既然敢厚着脸皮叫哥,谢庭月怎会不好意思叫弟?
他就不信,这一声弟弟,陇青临应得很开心!
谢茹拉住谢庭月胳膊:“哥哥说什么呢?陇大公子温柔有加,待人真诚,人人皆夸他有君子之风,怎会待茹儿不好?”
陇青临看向谢茹的眼神的更加温柔:“正是,茹儿懂我。”
谢茹适时垂头,做娇羞状。
不把头垂下来,藏住脸上表情,她怕绷不住大笑出声!
方才谢庭月所有脸色变化,她都看到了,心中得意满满,几乎要涨出来!
惊讶吧?意外吧?想象不到吧?
我谢茹也有这一天!
早早晚晚,我要踩在你头上,让你折断你的骨气,让你自己跪到我面前,认错求饶!
第67章 夫人,我帮你
谢茹非常恨谢庭月。
她也不知道这恨意从何而来, 又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她就是看谢庭月不顺眼。或许是对方硬刚她娘时的眼神太倔强;或许是谢庭月从来不知道认输是什么, 重拳砸到头上也不会怂, 宁折不弯;或许是这个人从小就享受了她所羡慕的一切;又或许, 单纯是谢庭月坏了她的事, 拦了她的路。
总之,恨意一天一天增长,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 已成心魔。
年纪一天天长, 婚事迟迟定不下来, 她心气高,不愿随便适人,看着路离还不错,谁知没有缘分——谢庭月和楚暮让她们没有缘分。
阻止拦住, 就以为她就嫁不到更好的了?
为什么挑陇青临,她是认真做过功课的。
陇青临年纪有点大,原配嫡妻过世已久,她嫁过去是续弦。但要不是这个条件, 以陇青临的门第, 哪里轮得到她?谢家家门户太低, 按一般谈婚论嫁的习惯,门第怎么都高不过楚家, 她谢茹这一辈子, 恐怕都要看谢庭月眼色。
她不愿如此。
她想让谢庭月看她的脸色!想让谢庭月低头!她娘没做到的事, 她要做到!
如此,只能嫁的更高。
陇家门第不算比楚家高,但陇青临在朝为官,实职实权,楚家不过由一个过气的前朝太贵人撑着面子,实则没什么前途,早晚要散,楚暮再厉害,也是个将死之人,谢庭月怎么比得过她?
而且她也打听好了,陇楚两家不对付。
要是两家关系好,她还得好好和谢庭月交往,可能还要仗一仗楚家势,才能在陇家立足,没的让她恶心。关系不好,她才有用呢!
她不想谢庭月过得好,不想楚暮过得好,更不想我为鱼肉,人为刀俎,随别人拿捏!
阎宏的攻击太厉害,她不得不立刻下好决定,做好计划。但她再怎么急,做事还是很冷静的,她甚至让人去好好打听了陇青临的品姓,确定他端善温谦,是个良人,只是家里情况稍稍复杂,才下定了主意。
家庭里情况复杂,她一点都不怕,闺阁女儿学的就是这些本事,她自认出色,自能处理的好,只恐陇青临看不上她。且二人门第悬殊,实在没什么见面的机会。
只有求她娘林氏了。
之前不好开口,是因此事风险过大,如今这当口反倒好说了。因阎宏闹事,她娘名声已经不好,这时节顶风作案,多一条罪状也没什么,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么,只要能帮她成事,以后翻身多的是机会。就算谋事不成,也不会再多损失什么。
这一回,林氏果真就干了那帮自家姑娘订房私会保媒拉纤把风的活儿,硬生生帮她和陇青临偶遇了。
她自小长在林氏身边,耳濡目染,亲娘的本事如何学不会?她最擅长猜度别人心思,尤其男人,全神贯注,一心钻研的时候,几乎不会错。
仅仅一次见面,她试探出来,陇青临并非对她全无意思。
不管这意思是出于欣赏她,还是别的什么目的,她都要牢牢抓住!
气氛渐入佳境,她又试着小小不清白了一次……陇青临竟愿意认了这个锅,还被她哄得很好,不觉得她行为有差。只是到现在,陇青临仍然绝口不提成亲大事,她就想着,得再让陇青临看看她的手段本事才行。
于是便有了今天这一遭。
所有这一切,来迎谢庭月,引陇青临跟上,都是她安排好的。她做好一切准备,故意引陇青临过来,就是让他看到谢庭月被她说服的那一幕。她要证明自己的价值,想做成的事,都会做成!
除了确定准确的时间地点用了些工夫,其它都很顺利。还好有楚家那个蠢货孙氏帮忙,要不是派出这个老板娘,她都不知道跟着谁。
谢茹看看身边的陇青临,再看看惊讶未消的谢庭月,心里一阵满足。
心愿达成,就是这么爽!
谢庭月哪里知道她这么多弯弯绕,只想着回去该要好好收集消息,更新信息量了。他的确没想到谢茹有这种打算,一切都跟上辈子不一样,但从他重生回来,顺利和楚暮成亲,一切就早都跟上辈子不一样了。他有想做的事,别人的打算会随之而改变,很正常。
计随势变,无惧无畏,也就是了。
谢庭月也没想和两个人寒暄多久,直接看向谢茹道:“楚暮身体不好,需得慢行,我派些人先送你回去吧。”
这种时候陇青临自然要表现:“谢兄不必担心,茹儿我来护送就好,你可安心照顾楚大公子。”
谢茹也适当娇羞:“哥哥放心,茹儿不会有事的……”
戏演够了,目的达到了,别人变脸也欣赏够了,她心中爽快,退自然也退的痛快:“哥哥保重,茹儿这就告辞了。”
两边和平告辞,陇青临和谢茹相携而去。
谢庭月注意到,楚暮的眼神似乎不太对劲。
他在盯着一个跟随陇青临过来的下仆看。
谢庭月顺势看了看,那下仆四十来岁的年纪,五官平平,气质平平,是个普通的再普通的寻常人,硬要挑个特点出来,大约只有身体略健壮了。
为什么……盯着这个人看?
情绪还很复杂的样子。
陇青临和谢茹还没走远,人多眼杂也不好问,谢庭月拉了拉楚暮袖子,笑着问他:“咱们慢慢走?”
“嗯,慢慢走,”楚暮看了下远处,微笑,“我有些不舒服,瞧着前方好像有村庄,可以借住一晚。”
有些话不必多说,彼此一个眼神,已默契十足。
楚暮之前和老板娘说的话,并不全然是吓唬,真就是个计划。秦平‘杀了’老板娘,路离带走‘尸体’走程序,很快,京城家里的孙氏就会收到消息,并且作出反应。
他们要等的,就是这个反应,当然要慢慢走了。
借住什么的,完全可以有。
京郊官道边的村落,遇到类似情况太多,已经有了完整的产业链,秦平上前一问,村民就指了方向——
那里有专门给客人歇脚住宿的院子,保管宽敞安静无人打扰,被褥干净,热水管够,农家菜味道醇厚,新鲜爽口,价格也很实惠哦。
一行人安置下来,清洗整理收拾用饭……
真正安静下来,小院里已掌了灯。
直到这时,谢庭月才有机会把之前的疑问问出口:“之前的陇家下仆——你好像很在意。”
楚暮正在看一卷书,整张脸沐在烛光里,说不出的温柔清隽。闻言他侧过头,看了谢庭月好一会儿,方才轻笑出声:“想知道?”
谢庭月认真点了点头:“他是谁?”
楚暮放下书卷,手指在书脊滑过:“……是对我笑里藏刀的人。 ”
谢庭月一怔,笑里藏刀,什么意思?
楚暮视线越过烛光,眸色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