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得见这人。
但喜悦之后,便是浓浓担忧。
在外人眼中,秦恪只是怔愣几息,后神色冷淡看容奚一眼,转身入城。
容奚心中忐忑,与秦远对视一眼,尴尬笑了笑,坠于秦恪身后。
直至入营,秦恪也没与他说半个字。
可虽如此,秦某人却吩咐人好生照料容奚,自己则与秦远一同商议作战计划。
容奚洗去一身尘埃,换上干净衣物,又给腿上抹了药,终是坚持不住,沉沉睡去。
待秦恪回来,已是子时初。
守兵禀报道:“容少卿已睡下了。”
此处为秦恪卧房,秦恪颔首让他退离,轻轻推门而入。
冷风吹入屋内,容奚似受寒,睡得不安稳,秦恪忙紧闭屋门。
他悄悄蹲在榻边,以防自己坐上去惊醒容奚。
少年双颊微红,睡得极熟,秦恪心中轻叹一声,他已听阿耶说了,心中既感动又无奈。
忽然,容奚眉头紧蹙,梦呓一声,秦恪心头一惊,紧紧注视容奚动静。
须臾,容奚睁开双眸,他尚处迷蒙状态,只隐约看见榻边秦恪,不由咕哝一声:“又梦到你了。”
秦恪少见他迷糊模样,心中柔情四溢,忍不住接话道:“嗯,早知你这般不顾惜自己,我定叫人拦下你。”
他虽说着责备之语,语调却温柔得不可思议。
容奚呆愣几息,眼眸蓦地瞪大,猛然坐起身来,直直扑入秦恪怀中,将他紧紧抱住,软声道:“我梦见你……我担心你,你别怪我。”
秦恪哪里会怪他?心疼还来不及。
“我身上凉,你快躺下。”
他身上还穿着盔甲,唯恐冻着容奚。
容奚果然一激,寒栗子竖起,却不愿离开秦恪,闷闷道:“你脱了盔甲,与我一起睡。”
他见秦恪眼下青黑一片,面色略有几分憔悴,便知他定许久未曾入眠,心中难受得紧。
今夜本就无事,只是先前秦恪担心自己惊醒容奚,本打算随意寻一处歇息,可如今,见容奚殷切邀请,他根本无从拒绝。
秦恪便利落褪去盔甲与外衣,入榻将容奚揽于怀中。
心终于安定下来。
在离开临溪时,他心中已被思念溢满,如今,他怀抱这份思念,只觉冰天雪地里,温暖丛生。
“澜之,我甚欢喜。”
他双唇轻贴容奚额间,半晌方离开。
容奚眉眼弯弯,调侃道:“我知你想我,便大发慈悲,送自己来给你瞧瞧。”
秦恪此时心中柔软一片,轻声道:“边城艰苦且危险,我想让你回临溪。”
他见容奚欲反驳,便伸手按其嘴唇,继续道:“但你必定不愿。我不强求你,可你莫要随意外出,听明白了?”
容奚自知自己帮不上忙,并不会捣乱。
“你安心守城,不必忧心我。”容奚伸手将他抱紧,埋进他胸膛道,“我想与你一起回去。”
秦恪眸光极深幽,他并未应声,唯拥紧容奚,隐忍而克制。
翌日一早,容奚清醒时,秦恪已不在身边。
他起身后询问守兵。
守兵答:“容少卿恕罪,卑职并不知晓。”
军中主将去做何事,他身为士卒,的确不应知晓。
容奚这一等,便足足等了十日。
第十日后半夜,营中一片嘈杂之声,容奚恍然惊醒,紧盯屋门半晌。
忽然,屋门被人轻轻推开一条缝隙,因屋内无灯,容奚看不甚清,只觉一股寒风携血腥气扑鼻而来。
来人似愣怔几息,后重新关上门,悄声离去。
容奚猛地翻身下榻,直奔屋门边,半途却撞上矮几,不慎摔落在地。
屋中动静叫来人听见,来人瞬间返回,推门而入,看到容奚趴伏于地,又心疼又无奈,“是否摔伤?”
他伸手欲扶容奚,却又缩了回去。
容奚自己起身,低哑声音道:“你为何不进来?”
秦恪声音疲惫,精神却足:“我身上都是血,恐熏着你,想等沐浴后再来见你。”
“可曾受伤?”容奚闷声问。
“不曾。”秦恪柔声道,“夜寒,你且回榻上,我先去沐浴。”
容奚乖乖回榻,目送秦恪离开。
他睁眼平躺,睡意消失无踪,一颗心砰砰直跳。
十日来,他不知秦恪去往何处,一直提心吊胆,不曾真正入眠,直至如今,方安下心来。
顷刻,秦恪重回屋内,身上血腥气已被洗净。
上榻后,他紧紧拥住容奚,道:“仗打赢了,城夺回来了。”
父子齐上阵,强势将北戎击退,夺回边城,并将北戎赶回老巢。
刚一结束,他便匆忙赶回,军务皆扔给秦远。
容奚心中大定,欣喜道:“那便好。”
两人静静相拥半晌,容奚欲问何时回归临溪,却见秦恪已然熟睡。
他太累了。
搁在以前,秦恪定在士卒面前死命撑着,可在容奚面前,他不愿强撑,也唯有在容奚面前,他才会这般放松。
翌日清晨,秦恪双眸一睁,正欲习惯姓摸刀起身,便被怀中温热吸引注意。
容奚正乖乖卧于他身侧,发丝蹭着他脸颊,传来些微痒意。
刹那间,柔情四溢。
他静静瞅容奚半晌,直至容奚睫毛微动,似要醒来,他便重新闭目,假装沉睡。
几息后,容奚睁开双眸,见秦恪依旧未醒,遂不敢动弹,只默默注视秦恪容颜。
这容貌,真乃上天杰作。
思及他身穿盔甲模样,容奚不由弯唇浅笑,当真是俊美绝伦,无人能比。
他伸手凑近秦恪面庞,隔空细细描摹,见其睫毛实在又长又翘,心中痒痒,不禁以指腹去碰触。
未料,尚未触及睫毛,秦恪便睁开双眸。
他握住容奚之手,嗓音微哑道:“欲行何事?”
眸中带笑,无丝毫迷蒙之意,显然早就醒了!
容奚故作气恼,“你一直装睡?”
“装睡如何?未装睡又如何?”秦恪反问。
他说着,把玩容奚手指,又放在唇边亲亲,眉目间皆现风流,简直诱人犯罪!
容奚心跳蓦地停滞一下,怔然半晌后,方道:“秦肆之,你尚欠我生辰之礼。”
秦恪眸光既幽深又灼热,他在容奚唇上轻咬一记,后迅速起身下榻。
恍惚间,容奚似见其某处……
他脸上一热,后笑出声来。
仗是打完了,可军务尚未处理完毕,秦恪需于此滞留半月左右,容奚自与他一起。
此次战役,火器之威压灭北戎嚣张气焰,令其龟缩老巢,不敢妄动。且其新任将领,于战场被火铳击中胸膛,不治而亡。北戎折算一员猛将,伤亡惨重,短期内应不会再犯。
大魏士卒见识火器后,皆对容奚充满敬佩之情。
此前营中士卒不知容奚来历,见他文弱,颇有几分排挤,如今见容奚,却俱恭敬仰慕,心怀感激。
若非火器,大魏击败北戎并夺回城池将极为艰难。
此战役,首功非容奚莫属。
然容奚本为皇帝亲封将作少卿,制出火器乃他分内之事,军功与他无缘。
容奚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愿秦恪平安而已。
半月后,长信侯尚需留城整顿,等待新任守将来此,秦恪与容奚则与他辞别,同回临溪。
理由是,容奚又生新思,需赶回军器监制出新式火铳。
秦远极喜爱火铳,听闻此事,忙大手一挥,让两人速回濛山。
两人并骑神骏,直奔临溪。
只是,容奚到底皮娇肉嫩,不过数日,腿侧便又被磨破。
先前他顾念北疆战事,硬生生忍了过去,可如今秦恪在身边,他难免示弱几分。
秦恪极为心疼,遂至一城中,寻旅舍住下。
“你去奉达一路上,也是如此?”秦恪蹙眉问道。
容奚坐于榻上,低首不敢回话。
秦恪神色愈发冷冽,强硬道:“腿分开,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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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容奚茫然抬首, 后颊上薄红。
“不必,我自己上药便可。”
他不动声色挪移双腿, 塞入被褥中。
平日情话一箩筐, 这时候反倒怂了。
秦恪心中觉得他可爱, 面上却依旧冷硬。
他取出一瓶药,坐在榻沿上, 直直盯着容奚。
屋内一片沉寂。
半晌,容奚偷偷抬眸瞥他一眼, 见他依旧如冰塑般,心思一转,忽动手去解衣带,故意轻挑眉梢, 调侃秦恪。
“你想看就直说, 无需拐弯抹角。”
依往常,他这般“厚颜无耻”作弄一番,秦恪定转身便离, 可今日,倒是让容奚犯难了。
他手指微顿,衣带半解,垂落于腿上。
秦恪双眸幽深, 一言不发,似在等他解开。
真生气了?
容奚心中愈发忐忑, 他轻扯秦恪袖口,双眸溢满讨好与无辜, 低声道:“我以后再也不这般行事了。”
“哪般行事?”秦恪面无表情。
容奚厚颜答:“千里送火器。”
秦恪凝视他几息,终忍不住轻叹一声,柔声道:“我瞧瞧伤势。”
他并非生气,他只是心疼自责而已。
容奚见他眉目柔和,心中一松,也不在乎脸皮了,裤子脱得极为爽快。
两条腿径直裸.露于外,幸炕已烧暖,不觉寒意。
不过他穿着自制小裤,羞耻之处被包裹严实,看不甚清。
秦恪神色无波,目光落在腿侧伤处,伸手取出药膏,指腹轻探过去。
伤处红肿破皮,本有些辣疼之感,然药膏刚一触及,容奚便觉一股清凉之意浸入皮肤,相当受用。
只是秦恪力道过于轻柔,他微觉痒意。
“哈哈,”容奚忍不住笑出声,双腿一并,“别弄了,痒。”
他腿侧素来比较敏感,最受不得轻柔碰触,连他自己也不行。
能坚持至此,已耗费他极大忍耐力。
秦恪只觉一股热意强势冲至头脑,心脏猛地一跳。
容奚笑完,忽觉哪里不对。
他低首一瞧,见某人右手正被夹在……
咳。
容奚忙松开腿,抢过秦恪左手药瓶,用衾被盖住自己,闷声道:“说了我自己来。”
他躲在被中慢慢捣鼓,衾被动个不停,看起来笨拙又可爱。
秦恪眸光愈发深幽。
片刻,容奚涂抹完毕,猛地掀被探头吸气,将药瓶扔还秦恪,转身侧卧背对秦恪,道:“我先歇息了。”
他虽紧闭双目,却一直注意身后动静。
可是半晌过去,依旧毫无声响,心中如猫挠般难受极了。
越没动静,越勾人转身去看。
他悄悄转了下脑袋,余光见榻边无人,心中顿时一惊,忙起身环视屋内。
连个人影都没!
他心惊之下,正欲下榻寻人,却见秦恪突兀出现在眼前,只是方才被帘帐遮住,位于容奚视线死角,容奚未瞧见罢了。
“寻我何事?”秦恪已褪去外衣,卸去发冠,作势要上榻。
容奚瞅他一眼,又背过身去,道:“并非寻你,而是寻猫。”
走路无声,像猫似的。
秦恪被他逗笑,入榻后,伸臂将人整个搂住,淡淡冷香沁入容奚心间,容奚心跳加快,整个人一动不动。
“明早我去寻马车。”
男人低沉音色萦绕耳际,容奚耳尖微动,并未应声,似是默认。
两人沉默许久,终是秦恪打破冷寂,诚挚道:“我不应摆脸色,让你难过。”
容奚立刻回道:“我也不应擅自前往边城,让你担心。”
他当时确实冲动了,只想早些见到秦恪,不计后果。
若他是秦恪,只怕打一顿都消不了气。
“不,”秦恪忽笑道,“在奉达见到你,我甚欢喜,只是想起当时不知你腿伤一事,恼我自己罢了。”
他方才见容奚腿侧新伤与旧伤叠加,心脏揪疼极了。
容奚翻身,坦然与秦恪对视,笑道:“待你我回归临溪,二弟恐已至盛京。”
春闱在即,梁司文定已陪同容连进京赶考了。
知他在转移话头,秦恪心中熨帖,轻柔将他揽进怀中,笑道:“若再不回去,恐也见不到顺王和金吉利扬帆出海。”
容奚颔首,“明日早些出发。”
夜寂无声,两人相拥入眠。
数日后,二人终至临溪容宅,刘和祖孙见到容奚,不由激动落泪。
“郎君,边关危险,您怎能说走就走?”刘和抹泪问道。
他是真心担忧。
刘子实亦如此,他眼眶通红,忙奔回屋中倒上热茶。
容奚感动非常,笑着与秦恪同至正堂,道:“是我任姓,让刘翁、子实忧心了。”
他这般诚恳道歉,倒让两人惊慌失措。
“郎君折煞老仆了,您是去做大事,仆不该多言。”
刘和话音刚落,魏湛与金吉利便至,其后坠容墨、何氏等人。
容奚起身相迎。
“大郎当真英勇,竟随军奔赴北疆,”魏湛大声笑赞一句,又问:“不知此行如何?”
容奚尚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