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头疼。
“为兄不擅读书,二弟莫要再劝。”
恰好刘子实前来禀告:“郎君,车已备好,何时出发?”
面对容连“望兄成龙”的眼神,容奚只能残忍拒绝,“我与胡兄有约,二弟你静心在家读书,我申时便归。”
遂落荒而逃。
至城郊窑炉,胡玉林已等候半刻,见他车停,踏步来迎,道:“大郎,今日是否烧制?”
前几日,容奚教授窑工变煤石为焦炭,因焦炭所达温度,较煤石高出许多,烧制玻璃需高温,焦炭不可或缺。
且相比烧制砖石、陶瓷的窑炉,玻璃窑炉体积需小,如此利于温度集中。
经几日改造与燃料准备,胡玉林已心焦不已。
“今日确可尝试。”容奚受他感染,心绪亦兴奋起来。
玻璃不仅可以用作窗户,其用途遍布日常方方面面,若真可烧制出,生活将方便许多。
窑工俱为技艺精湛之人,容奚进行分工,分组处理各个流程。
混合原料入炉后,经高温熔化,后至模具中进行压制。
容奚只懂理论,窑工首次烧制,故成品并不如人意。可即便不合标准,胡玉林与众窑工亦惊叹连连。
虽其上出现气泡、水纹,但明眼人俱可看出,仅凭玻璃透明之特姓,它定会风靡天下。
胡玉林心情澎湃,眼尾染红,“若烧制成功,工钱翻倍!”
窑工大喜,纷纷继续尝试。
容奚和胡玉林财大气粗,多次烧制均成废料,两人也未见丝毫痛色,只紧盯窑炉。
首日并未成功烧制,窑工们俱惭愧内疚。
容奚却神色轻松,归家后,将今日所见之经验,俱写在纸上,若有机会,或可供后人观之。
秋去冬来,寒风愈加肆虐。
容连正伏案读书,灯豆摇曳不安。忽狂风大作,从窗棂处拼命钻进来,险些吹灭蜡烛。
窗纸又脱落了。
容连神色平静,心中却暗暗感叹。祖宅相比盛京,吃食自不必说,每顿如享仙味。且宁静祥和,无人烦扰,是读书之佳地。
只这窗纸,实在稀薄,若到冬日,寒风入内,于读书不利。
他明日就令洗砚去多买些纸,糊严实了。
翌日清晨,容连起身洗漱完毕,正欲去用膳,却听宅外喧闹。
他踏步至前院,见门外车马停留,不少工匠正小心卸物。
阿兄买了什么?
恰时,容奚从马匹另一侧绕过来,同胡玉林并肩而立,笑语呢喃。
霞光绚烂,人如青竹。
阿兄竟又消瘦些许。颊肉退却,显清俊轮廓,眉形如峰,目若星辰,鼻唇皆可入画。
与别人口中的容氏大郎,已无丝毫相似之处。
“阿兄。”他不禁唤道。
容奚转身,神色悠然,“二弟起身了?我正要去寻你。今日匠人修葺门窗,定扰你读书,你能否去高夫子家中,稍待一日?”
他昨夜才思门窗之事,阿兄今早便雇人来修,容连心中既惭愧又感佩,道:“今日不读书,阿兄,我可能帮上忙?”
“不用,你休息便好。”容奚言罢,邀胡玉林同入宅中。
历经多次失败,玻璃总算成功制出。压制、烧边、褪火后,玻璃窗终于呈现在容奚面前。
待经验丰富,窑工便日夜烧制,如今量已足够。
胡玉林今日来,就为亲见玻璃门窗的效果。
早膳毕,工匠开工,连冯山父子都被请来。毕竟在木门木窗上安装玻璃,需要木匠协助才行。
容宅宁静许久,今日却闹腾上了。工匠们敲敲打打,院中尽是匠人身影。
乍一得见玻璃,容连心神俱震。
这是何物?为何他从未见过?
“二郎君,您知道这是什么吗?”洗砚亦一脸茫然,问自家学识渊博的主人。
容连抿唇摇首,至容奚面前,直接问道:“阿兄,这些是何物?怎会如此透亮?”
“这是玻璃,可做窗用,透光隔风,比纸好用多了。”胡玉林替容奚答道,“此乃大郎妙思,日后定叫世人惊叹。”
他见容氏依旧忽视大郎才华,心中打抱不平,未得容奚同意,便直接说出,后对容奚露出歉然笑意。
容奚无奈,他并非要藏拙,只是懒得说而已。
容连陡然看向容奚,眸光震颤。
自他至临溪,已见过多少新物?不论制出煤球的胡氏、打造薄釜的姜氏、推出新式菜肴的段氏,皆与阿兄密不可分。
凡此种种,历历在目,心中埋藏许久、却不敢相信的想法,在这一瞬间,倾巢而出。
容连微微启口,欲言又止。
“待玻璃安装完毕,二弟便可安心读书,不必受寒风侵扰,日光亦足。”
容奚微笑道。
良久,容连倏然展颜,长叹一声,“此前是我狭隘,阿兄莫怪。科举入仕,是对我等俗人而言。兄之才华,根本无需寻求庙堂之缘,安居田园,亦可造福天下。”
他如今方觉,自己前日劝学之言,实在太过狭隘。
“二弟言重。”容奚见他神思恍然,似在自疑,遂道,“每人皆有擅长之道。二弟擅读书,日后金榜题名,入仕可为民请命。兄之道,能否造福万千,还需二弟相助。”
若朝廷不愿费心费力,容奚即便造出新器,又能如何?一人之力,怎比举国之力?
容奚之言,令容连犹如醍醐灌顶,恍然失神。他兀自沉浸羞惭之中,阿兄却有如此高见。
“弟必定竭心尽力,与阿兄相扶互助!”容连顿时神采飞扬,似寻到人生目标。
此前,他不过遵循世人眼光,考科举,入朝堂,却心存茫然无措。即便真入朝堂,他一介书生,又能作何之用?
今得阿兄之言,如任督二脉俱通,更生动力。
经匠人不懈努力,至日落西山,容奚、容连、刘氏祖孙居住的院子,俱装上玻璃窗。
光线投入屋内,即便金轮不见,只霞光微弱,屋中之物亦可看清,不似以往,便是白日,也觉昏暗。
今夜可睡个好觉了,容奚心道。
匠人欣赏完毕,渐离容宅。冯山父子被留下同食。
“大郎,玻璃确实新奇便利,如此明透光洁,定造价不低,不知欲卖几钱?”冯山问及。
容奚笑答:“定价之事玄石兄擅长。若冯工不弃,我可赠您玻璃,只是需您助我一事。”
他乃刘子实武学师父,容奚对他颇有几分敬重。
思及高夫子年事已高,目力渐弱,亦应用上玻璃。
他心中想着,听冯山问:“大郎莫要客气,我若能帮一定帮,但玻璃一事,我必要亲自购买。”
“冯工言重。世人不知玻璃益处,冯工愿做胡某人生意,我高兴还来不及,就如大郎所言,玻璃赠与冯工,只愿冯工多加宣扬。”
胡玉林笑眯眯,与容奚对视一眼,得容奚感激一眼,心中甚慰。
他所言听着有理,然世人不愚,见到玻璃,定知其中妙处,何需一个匠人宣扬?
但话已至此,冯山不便再拒。
“冯工,玻璃易碎,我不信他人,你可有途径,帮我运至盛京?”容奚神色平静问道。
冯山心中一惊。他仔细揣测容奚神情与话语,这是让他送一面玻璃到秦郡王府?
容奚此举,有其用意。一来,玻璃确实易碎,他不信寻常驿传;二来,冯山与郡王府关系密切,由他寻人相送,郡王府定会慎重对待。
“大郎所托,我定不负。”冯山郑重回道。
容连听闻,以为容奚要送去盛京容府,心中微喜。自他来临溪,阿兄从未提及家中人事,也无一封信件,他以为阿兄与家中已然离心。
如今看来,阿兄还是念及家族的。
冯山确实值得信任,数日后,一面光洁透明的玻璃,完好无损呈于秦恪面前。
随之而来的,是一封书信,冯山亲笔所写。
玻璃引来众人围观,梁司文和陈川谷俱惊叹连连,梁司文大着胆子问:“阿耶,这是何人送来的?比金子还要亮!”
陈川谷笑,心中已有猜测,道:“莫非又是大郎所造?”
览信完毕,秦恪唇角展笑,似心情极好,“确是容大郎之妙思。此物名为玻璃,可作窗户之用,透光,御风。”
“容大郎?”梁司文不可置信,一脸震惊。
脑中浮现容奚微胖的身影,秦恪眸中笑意更深,“我入宫面圣。”
遂携玻璃离去。
得皇帝允许,秦恪入殿,恰逢容尚书也在。
“表兄,是否又有新奇之物?”少年皇帝见秦恪手携一物,心思通明,高兴问道。
秦恪褪去外层纸衣,将一块方正玻璃托于掌中。
“陛下请观。”
皇帝几欲跳下殿中台阶,大踏步至秦恪面前,细细观赏,目露惊异之色,良久方问:“是他所造?”
秦恪微笑,“正是。”
“哈哈,”皇帝极为欣喜,看向一旁茫然无措的容尚书,实在忍不住,朗声笑赞,“容卿生了个好儿子啊!”
状况之外的容尚书:“……”
陛下,您夸得老臣有些慌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容尚书:陛下夸我儿子,我慌得一批QAQ等等,他到底夸的是哪个儿子?
第25章
莫名其妙得皇帝夸赞,容尚书飘着归家。
他神思恍惚,又是皱眉又是笑,及晚膳,容周氏吩咐婢仆,捧案而至。
“三郎,今日有新菜,名曰豆腐,瞧着极为可口,你尝尝。”
容尚书上有两位兄长,故容周氏私下唤他三郎。
“可是二郎信中所言豆腐?”容尚书心生兴趣,见盘中之物白嫩可爱,以匙舀之,颤颤巍巍的,颇有几分意趣。
及入口,滑腻爽口,果然是美味佳肴。
“这是从行商手中购得,产自濛山,”容周氏以帕遮唇,笑语连连,“濛山果然人杰地灵,真想亲眼去瞧瞧。”
这是拐着弯夸他,容尚书知其心思,心情甚慰,思及皇帝夸赞,道:“今日在宫中,秦郡王呈献一新物,名唤玻璃,圣上龙心大悦,竟夸赞于我儿,应是二郎罢。”
容氏年轻子弟,也唯有容连一人值得圣上赞扬了。
虽然他并不知,为何圣上观赏玻璃,却要夸赞容氏儿郎。但这并不妨碍他高兴。
容周氏笑道:“盛京谁不知二郎才情品姓?晗儿若有二郎半分聪慧刻苦,妾也就宽心了。”
容晗乃容周氏所出嫡子,族中排行第四,不过十二岁,虽不比容连出色,却也算可造之材。
“前日我考教晗儿,他学业进步不俗,已算不错。”容尚书赞了一句。
容周氏顿时与有荣焉。
然,正在此时,家仆慌张而至,口吐急言:“郎主,夫人,四郎君被人打了!”
容周氏闻言,差点捏碎帕子,但碍于身份,依旧端坐,沉色问:“四郎君可有受伤?是谁打的?现在何处?”
容尚书亦面露不愉。容晗是他嫡子,天资尚可,故最得疼爱。如今听闻被打,一是心疼,二是恼怒行凶者在打容府脸面。
家仆惶恐回道:“是在学堂外被梁小郎君打了。”
“哪个梁小郎君?”容周氏目光冰寒。
“就是秦郡王义子,梁小郎君!”提及秦郡王,家仆身躯明显微微颤抖。
容尚书与容周氏对视一眼,秦郡王!怎么又与秦郡王扯上关系了?上一个已经被遣至祖籍临溪,这次可别又出什么幺蛾子!
好在自家儿子是被打,秦郡王权势再滔天,也得讲理啊。
咦?这种庆幸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容尚书脑子有些糊涂,忙斥道:“还不带路!”
容周氏为妇人,不宜前去,容尚书只好携家仆至。毕竟是秦郡王义子,他不亲自出面,可能讨不了好。
几人行至斗殴地点,只见梁司文正将容晗压在地上揍,谁都拦不住,也不敢去拦。
被揍的容晗哭爹喊娘,鼻青脸肿,形状相当凄惨。
容尚书怒火中烧,捏拳大声道:“住手!”见梁司文如未听闻,忙吩咐仆从去拉。
然梁司文武艺不俗,旁人无法近身。
容尚书遂遣人去郡王府寻秦恪。
“郎主,已经去请了。”家仆极为忐忑,他们未能保护四郎君,事后郎主恐会迁怒于他们。
正着急时,一阵马蹄声传来,众人抬首望去。
一人乘骏马,威凛而来。玄衣滚金,玉冠高束,容貌绝俗。他于马背睥睨众人,眸光冷冽,仿佛正于千军万马中,取敌首级。
“梁司文。”
淡漠嗓音如刀斧劈开天际。
梁司文陡然停手,目中凶光尚未退却,转首与秦恪对上,顿时瑟缩一下,不敢言语。
“下官见过郡王。”容尚书虽怒气澎湃,然理智未失,略一拱手道,“梁小郎君不知何故,竟当众殴打下官亲子。”
他声音压得很沉,听之略带颤抖。
秦恪瞟一眼目露委屈的梁司文,轻描淡写道:“司文无状,我定严惩于他,给容尚书一个交待。”
言罢,竟欲直接携梁司文离开。
容尚书即便再怂,也咽不下这口气,直接拦马,胡须直颤:“郡王,下官以为,当众弄清事由为好。”
容晗被家仆扶起,鼻血直流,痛哭失声。
为人父者,亲眼见之,亲耳听之,怎能无动于衷?
“司文,解释。”秦恪冷淡抛下四字,似极好说话。
容尚书正诧异,便听梁司文道:“阿耶,儿已查清,数月前,容四郎以容大郎生母遗物作威胁,逼迫容大郎对我行不轨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