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了几息,他便有了打算,伸手将垂于身旁的柳丝掐了一段下来,然后用手指收拢长发,柳丝一绕就将长发随意绑于脑后。
其时将长发绾于脑后是女子的惯常做法,刘贤见他如此动作,便笑问道“六郎缘何作此女儿装扮?”
梁珏笑道“是真名士自风流,自在便可,何必硬分男儿女儿。”
浮生一度一直没有作声,负手立在拦杆上望着湖面作潇洒状,此刻听了他这句话,撇了撇嘴,回头对梁珏说“你们这些穿越人士最爱抄别人的诗文,脸皮真厚。”
文艺青年梁珏为了充场面还是看过一些名士的诗文的,但他没想过要拿出来冒充自己的作品,方才只是随口一说,完全没想到这句诗文其实在他身处的这个朝代还未出现。
刘贤眼睛一亮“好一句‘是真名士自风流’!”
以前的梁珏总是畏畏缩缩的,刘贤虽爱他美貌,但却不喜他的性子,如今见他处事佻达大方,别有一番疏朗姿态,越看越是喜爱,情不自禁地想拉他的手。
浮生一度立即叫道“注意!她已经伸出了魔爪,下一步就是撕你的衣服!睡你!”
梁珏“……”
其实不用浮生一度的提醒,梁珏看眼前贵妇的表情就知道她对他的好感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峰值,以至于想和他有肢体上的接触。
他不着痕迹地避开,然后伸手从放在面前的食案上的鎏金莲瓣牙盘中拈起一块金黄色的菊花酥,送到刘贤的嘴边,笑道“公主尝一尝这个。”
刘贤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张嘴将那块酥饼咬在嘴里吃了下去,只觉得比自己平日里吃的都要香甜。
“六郎也吃。”刘贤投桃报李,拈起自己食案上的一块奶糕递到梁珏嘴边要他吃。
那块奶糕四四方方的,通体雪白,闻起来又香又甜,令人很有食欲。梁珏确实也是饿了,他尽量不去看刘贤那两根又粗又短的手指,张嘴将糕点咬在嘴里。
嗯,奶味浓郁,口感细腻,甜度刚好,可以媲美后世五星级酒店的出品。
梁珏两口就吃完了,指着刘贤面前的食案笑道“公主不如把那一盘都赏给我吃吧。”他的食案上虽也有两盘糕点,但没有刘贤那边的多,也没有她的精致。梁珏在后世就是一个吃货,粗糙的东西入不了他的口。
众人从大郎和三郎被刘贤喝退就一直不大敢说话,此刻见梁珏竟如此大胆,心中暗暗纳罕这人怎地完全变了性子。其时上位者赏赐食物给服侍的人是宠爱的表示,但阴城公主喜怒无常,众男宠从不敢主动要求她赏赐什么东西。
曾经捧着《消费者心理学》再三研读的梁珏从心底看不起这群同类。阴城公主把他们都包了下来,等于是个一次性买断了他们的使用权的消费者,那他们自然就是商品了。消费者无论是使用商品还是享受商品,最终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令自己得到愉悦。
阴城公主这种顶级贵族见惯了维维诺诺的下人,适当地表现出自己的主见,提一些小要求,甚至偶尔与她起一点小争执反而会令她觉得新奇,但要掌握度。
梁珏样子长得俊美,这是一个很大的加分项,阴城公主也因此对他非常宠爱。然后他再表现出潇洒不羁的一面,这又可以为自己增添几分魅力。一个如此俊美、如此狂放不羁的人,唯独对公主态度谦恭,表现亲昵,怎不叫她又惊又喜?
驯马人多爱烈马,女人容易被浪子吸引,都是征服欲在作祟。
梁珏相信,他给自己的定位一定能令自己在众商品中脱颖而出,让刘贤得到最高级的愉悦,这样他就能荣宠不衰。
果不其然,刘贤听了他的话,非但没有发火,反而十分高兴“六郎喜欢吃,那就吃多点。”她指挥侍婢将食案上的几盘糕点都放到梁珏那里。
梁珏毫不客气地拈起糕点吃将起来。他并没有边吃边深情款款地凝视刘贤,因为那样太低级了,他可是高档商品。
于是众人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拈起一块金黄色的菊花酥,两片薄唇微启,雪白的牙齿深深地陷进酥饼里。吃了一口后,他微微侧脸远望着圆湖的另一边,神情悠然,拿着酥饼的手就随意地搭在紫檀木食案的一角,显得那么卓尔不群。微风拂来,他身上的月白长袍微鼓,脑后束着长发的嫩绿柳丝轻颤,忽尔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他微微张嘴,露出一个开心且有几分孩子气的笑容,俊秀的眉毛微微扬起,双眸闪闪发光。
在场的人们无论男女全都被他的灿烂笑容吸引,定定地看着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人怎么可以如此美貌?
梁珏用眼角的余光就能看到众人的反应,心下很是得意自己的策略成功了。其实说起来很简单,他只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正在拍杂志封面的男明星。
正面照会显得有些呆板,所以一定要侧脸,眼睛要有神,嘴巴微微张开。每做一个动作要保持姿势几秒,让人们有时间欣赏,最后来一个灿烂的笑容秒杀全场。
在穿越之前,文艺青年梁珏虽然没有机会拍过杂志封面,但他生活在那个全民自拍的时代,自拍角度什么的还是懂一些的。
几乎全部人都迷醉于梁珏的表演,唯独浮生一度非常不屑“你这样发骚有什么意义?”
梁珏没有理会,这个没有人性的光子投影懂什么?他现在做的事情是为了加深自己在阴城公主心目中的美好形象,日后就算自己犯了错,刘贤一想到六郎的风姿也就不舍得责罚。
然而一回头,看到刘贤那痴迷的表情,梁珏就发现自己做得过火了。阴城公主的神情很是饥渴,就像饿了三天三夜的人看到自己面前有一个肉包子,只想一口吞下去,而梁珏就是那个肉包子。
眼尖的浮生一度看出来了,他乐得哈哈大笑“原来你是想引阴城公主□□啊,那你成功了,恭喜你啊,今晚就可以跟她被翻红浪了。”
梁珏嘴里发苦难道自己的清白今晚就不保?不,这件事是万万不能发生的,先不说他根本不愿意,就算他愿意,班始那三十六刺也在等着他。
刘贤表现得如此明显,随从们自然也看了出来,有一两个机灵人便上前说什么金乌已西坠,天色暗了下来,公主和六郎应该要回去歇息啦。
梁珏脱口而出“晚,晚膳还未曾用呢。”其实梁珏吃那些糕点已吃得半饱,但他一听“歇息”两个字就发愁,心急之下只好拿晚膳来说事。
阴城公主一怔,而后忍不住笑了“好一个六郎,心心念念想着吃食,放心,断不会短了你的。”
其时平民百姓一天只吃两餐,只有贵族才吃三餐,梁珏作为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少年男子,想要吃多点是很正常的,刘贤以为这就是他念念不忘吃食的原因。
阴城公主住得离圆镜湖颇有一段距离,既贵为公主,刘贤自然不会步行回去,但她又嫌马车不够舒适,步辇就成为她在园子里惯常使用的交通工具。在梁珏看来,那就是一张由四个人一起扛抬的大坐榻,并无帷幔,仅在顶部的四角上围缠着淡红色的薄纱,微风一吹,薄纱如流水般轻漾,煞是好看。
第5章 危机
步辇是轿子的前身,在汉朝只有皇室成员或老弱官员才能坐,梁珏本无资格,但在阴城公主的园子里面,自然是由她说了算。
众人的目光中都带着艳羡与嫉恨,梁珏却并不觉得高兴。他一看步辇长得那么像坐榻,便知在步辇上人仍需跪坐着,绝不能像后世那般没骨头似地瘫坐。而且这步辇既无遮挡,苑中往来各人自然能看见坐于其上的梁珏,也就是说他时刻得保持正襟危坐的姿势,绝不可失了仪态。
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后,四个身强力壮的仆人便抬起步辇,将杠子放在肩上,举步向前。他们抬得极稳,脚下却不慢,走了约半盏茶就到达了一处小楼。
此处名叫漪兰斋,由一幢小巧秀丽的三层小楼及十几间围着小楼的房屋所组成,院落四周带有围廊。中间的那幢小楼一楼大堂可用来见客欢宴,二楼三楼则是卧室及书房。
仆人们俱都训练有素,他们点亮了放置在小楼中的几十盏油灯,照得小楼明亮堂皇。
梁珏跟随刘贤进入一楼大堂,只见里面十分宽大空旷,除了地上铺的孔雀纹的地衣外,就只有几张夹缎滚边坐席和紫檀木案几。墙面涂着厚厚一层白泥,大堂中有几根漆成了红色的立柱,柱上刻着许多飞禽走兽的图案,笔法古朴雄健,呈现出一股勃勃生气。
他们坐下后,吃食很快就呈了上来,将两人面前各自的长食案完全摆满。
刘贤坐在主位上,她笑容满面地对居下位的梁珏说道“六郎喜欢吃什么,尽管吩咐他们。”
用膳的只有两个人,服侍的婢子却有十几个,梁珏要是想尝哪道菜,只需示意一下,自有侍婢从盘碟上挟到他的碗中。因为那张食案太长,如果梁珏想要自己动手去挟,反倒不方便。
然而那些吃食在灯光下都显得颜色暗沉,有些更是一团糊烂,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浮生一度跟着他进了小楼,此时已将摆在案上的食物都看了个遍,啧啧赞叹着为梁珏介绍“阴城公主对你可真好!光是饭就有三种,有顶喉咙的粟米糙饭,有吃了容易放屁的豆饭,还有既弹牙又塞牙的菰米饭。你只喜欢吃纯大米饭?这个真没有。再看看肉类,有煮到稀巴烂没有一点香味的肉羹,有咸肉脯,也就是腊肉,这个时代还不懂如何炒肉,别皱眉,平民百姓还吃不起肉呢。青菜也有,水煮菘菜,不放油,保证健康!还有汤,大酱汤,跟你以前吃的韩国料理差不多……”
这特么叫他怎么吃?!
作为一个对饮食品质有要求的人,梁珏瞬间对满食案的饭菜都没了兴趣。
然而不吃是不行的,他总得填满肚子才有力气应对在这个朝代的生活。于是他示意侍婢将菰米饭、腊肉、青菜和大酱汤移到自己面前,第一口吃的是腊肉,刚入口他就差点吐了出来这肉居然是苦的!
浮生一度假惺惺地说“哎呀,刚才忘了跟你说了,这个时代的盐可不比后世那么精细,现在只有纯度很低的粗盐,腌起肉来难免会有一点苦味,多吃几口你就习惯了。”
梁珏十分悲愤,他怎么就被投送到这个要啥没啥的朝代?虽说他是帝国公主最宠爱的男宠,但只怕后世的普通百姓养的一条狗吃得都比他好。
他只好放弃肉类,勉强吃了几口饭和青菜就停了箸。
一个肥胖妇人凑上前来,笑着自我介绍道她名叫花姆,然后频频向他劝酒。
花姆乃是阴城从宫中带出来的老人,专门为阴城做些腌臜事,她先前已在酒中下了药,以助阴城今夜之兴。
梁珏不知就里,他想着这个时代的酒的酒精浓度应该不高,喝几杯不会误事,因此在花姆的劝进下,连接喝了好几杯酒。
清凉的晚风吹进屋内,正是夜凉如水的季节,然而梁珏却感到越来越热,不知不觉就伏在案上。
他昏昏沉沉的,浑然忘了自己身处何地怎么会这么热?空调坏了吗?真不该贪便宜买二手空调,总是用几次就坏,电器维修店的老李也黑,维修费攒下来都可以买一部新空调了。
刘贤眼见梁珏如此形状,心中暗喜。花姆嘻嘻一笑,道“还请公主先上二楼,我这就送六郎上去。”
阴城欢喜地点点头,扶着侍女的手上楼去了。
此刻梁珏觉得自己像是在火上烤,从骨子里散发出来无穷无尽的热与燥,烧得他意识模糊,听不清也看不清。
过了片刻,花姆指挥两名侍女将梁珏扶起走上二楼。
晚风吹到梁珏的脸上,给他带来一丝清凉,他突然感到自己身轻如燕,似乎就要乘风而起扶摇直上,这种飘飘然的感觉如此强烈,他呵呵地笑起来。
花姆转头看看梁珏的样子,得意而又嘲讽地一笑,心想阴城平日里就会耍威风,真是一个空心草包,连这点小事都要我出面解决。
她吆喝道“你们两个,扶着他走快点。”
二楼的房间内铺着软绵绵的金丝红锦地衣,悬着玲珑剔透的珠帐,榻上设的是鸳鸯戏水的绫褥,富贵中透着喜庆。阴城公主已打扮停当,此时端坐在榻上,身上穿着暗金丝孔雀纹襦袄配石榴红裙,头上插着赤金双绞凤钗,华贵之气逼人而来,精致的桃花妆细细地晕在脸上,望上去就像是一脸娇羞。
若是不知内情的人只怕会以为自己进了一间新房,刘贤便是那新娘。
侍女将梁珏扶到榻上,让他躺下,脱了丝履。花姆便站在一旁,对阴城公主说道“六郎已吃了酒菜,要发散些才好,适才我已着人扶着六郎走了一路,如今应该正是时候了。”然后凑过去,低声在阴城耳边说了几句。
刘贤一边听一边转头看看卧在自己身旁的梁珏,一张皎如白玉的脸此刻全是艳红,如远山般的俊秀双眉蹙在一起,双眼紧闭,口中发出好听的喘息,仿佛已然动情。她越看越爱,直恨不得倾刻间便与这玉人儿揉作一团。
鎏金双雁铜油灯发出的灯光很是明亮,花姆服侍着刘贤将她的襦裙除下,又脱了梁珏的袍子,便出了屋,将门虚虚掩上,站在门外以候公主召唤。
刘贤望望只着雪白中衣的梁珏,只觉得口干舌燥,她想到方才花姆说的种种尽情尽兴的方法,饶她经历过十余名男宠的服侍,听了都有些脸红。
梁珏此刻正在一场绮丽的梦镜中流连。在梦中,他是一名能够御风飞行的仙人,穿着长袍飞到了一座缥渺的仙山,山上有香味扑鼻的奇花,有飞溅着琼玉的瀑布,有口吐人语的仙鹿,更有好些美貌的仙女。
仙女们或丰艳多姿,或纤腰楚楚,一见他便欢笑相迎。有人为他倒酒举杯,又有人给他捶背捏肩,端的是艳福无边。
其中一名仙女最为大胆热烈,竟在他面前宽衣解带,露出姣好的胴体,两条粉臂向他交缠而来,口中犹唤着“玉人儿”。
梁珏在这一刻情欲高涨,任由那仙女为他解开中衣,露出胸膛,下身已然十分不堪。他勉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想看清那位热情仙女的面貌。
粗黑的八字眉!像金鱼一样外翻的泡泡眼!
“啊!”梁珏吓得身子往后一缩,有如一盆冷水从他的头顶淋下,他的神志瞬间清醒了不少。
环顾四周,哪里有什么缥渺的仙山与美貌的仙女?自己正躺在一张榻上,眼前之人便是那个又老又丑的阴城公主。
刘贤见梁珏原本还是一脸陶醉的样子,忽然间双目大睁,像是受了什么惊吓,忙将身子趋前道“六郎可是做恶梦了?不怕,我在这里。”说着便伸长双臂将他的身子拉起,把他的头揽过来,按在自己的胸上。
依花姆所说,如此做来必使男人更加难以自制,兽性大发。
此刻刘贤身上仅着一件彩绣并蒂莲绢织亵衣,因她爱香,就连亵衣也常年熏香。梁珏鼻间闻到的是浓郁到差点令他打喷嚏的香味,眼睛看到的是阴城公主颈项上松驰的肌肉,脑中再无半点旖旎之思,然而下身却不知怎地,仍然兴奋得很。
刘贤睁大眼看到梁珏中衣底下的情形,心中得意,双手摸索着便想除去他的衣服。
清白即将不保!
梁珏大惊,连忙伸手相抵,慌乱之中一只手无意间击在刘贤的臀上。
刘贤以为他想玩什么新鲜花样,睨了他一眼,格格一笑,腻声道“好个玉人儿,原来你也是个表面正经的。”说着身子往前一扑抱住了他,两人在榻上滚作一团。
此时两人俱都半裸,梁珏的身体被她抱住,肌肤不可避免地与她相摩擦,那种燥热感再次席卷全身,几乎焚尽了他的理智,他想撕碎自己的中衣!他想把她压倒……
此时,屋外突然传来花姆的声音“郎主,郎主您……缘何深夜到此?”
正是夜深人静之时,花姆的声音又大,屋内的两人听得真切,瞬间都停了动作。
班始来了!
有如一盆冷水劈头淋下,梁珏吓得立即清醒过来,他慌乱地起身,一把将刘贤推开,抬头看见自己的袍子挂在榻侧屏风上,连忙劈手扯过,将自己胡乱包裹起来。
要是让他看到自己如此不堪的样子,以后在他面前就再也无法做人了。
转头看看刘贤丝毫不动弹,忙又从屏风上扯过她的襦袄,披在她的身上。
这时屋外的花姆又说道“公主已经歇下了,郎主不如改日再来……郎主,郎主您不能进去……哎哟!”听声音似乎是她拦在班始前面,却被他一把推倒在地。
紧急关头,梁珏的脑子恢复了理智,快速转动了起来这个时间,班始到这里来做什么?捉奸?他望望刘贤,再看看自己,两人都衣不蔽体,确实非常符合“奸夫淫妇”的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