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葬礼的时候,他在心里盘算着想要废掉太子,因为当时一位美人已经生下儿子。只是在葬礼上,年幼的耶律臻哭着叫他父皇,问他,是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母后和外祖父,诸位舅舅又是不是都已被放逐出京。他看着痛哭不已的太子,竟微起恻隐之心,其时,他已许久没有去东宫看过这个儿子了。
而太傅等人亦不失时机地力陈萧皇后与太子的无辜,跪求他保全太子之位。隆庆帝担心过于斩尽杀绝会引来非议,正犹豫之际,宫中又传来消息,新生的婴孩得病夭折,竟给了他当头一棍。
于是耶律臻的太子之位,就在这样的风雨飘摇中被残留了下来。
隆庆帝一想到这些烦乱的往事,便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这些年来,他始终都不愿与太子多待在一起。或许是始终存有疑虑与担忧,总觉得太子那貌似恭良的外表之下,有着一颗疏离的心。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儿子是否已经忘记了过去,还是只要保住自己的位置,就不再在意被冷落的时光。
而方才星象师所说的西南……隆庆帝细细考量,东宫并不在西南方向,但耶律臻现在不在上京,若是从返程的路径来算,倒真的属于西南之路。
他的眼角抽动了几下,想要让自己再度狠下心来,但脑海中随即又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在上京城中,那座同样恢弘的北胤王府,正坐落于皇城的西南方向。执掌千军万马的北胤王,若是存有僭越之心,必定也将成为一个难除的对手。
隆庆帝望着前方缓缓吐着青烟的香炉,眼神不由得冷彻起来。
夜幕降临,空旷的荒地中,耶律臻看着众士兵搭建起营帐,随后远离了人群。独自来到一处高地,仰望璀璨星辰,微风吹过衣摆,亦摇动身后低木。
斜坡一侧传来了脚步声,他闻声回首,见是莫渊缓步上来,便又回过了身子。“叶姿呢?”他不经意地问道。
“在营帐里。”莫渊道,“不过我有一点疑惑。”
“什么?”耶律臻很少见他会产生疑问,不由侧过脸看了他一眼。
“据我观察,她与萧凤羽之间的关系似乎越来越紧密。”莫渊转过脸,望着远处亮起了灯火的营帐,从这个方向望去,无垠的荒野间那一点一簇的光亮,与天际的群星相互映s,he,犹如浩瀚汪洋间的渔灯一般。
“不管怎样,她从名义上说,还是萧凤羽的姐姐……”耶律臻不禁微微一顿,转而望着莫渊,“你觉得萧凤羽是知道她的身份,还是只以为她真的就是凤盈?”
莫渊冷静道“他已经知道叶姿不是凤盈,当初在他们离开上京的时候,就是他坐着马车一路引开了我,如果叶姿没有告诉他实情,他不可能那样做。”
“那他为什么还要如此护着叶姿?明明知道不是自己的姐姐,却反而与她走得越来越近。”耶律臻皱了皱眉,心里隐隐浮起一丝异常的想法,但没有说出口。
莫渊却还是面无表情,“也许他有自己的目的。”
“他有什么目的?”耶律臻颇为意外。
“揭穿叶姿的身份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好处,也许将计就计,可以保全北胤王府更多的实力。”莫渊扬起眉,“你不是说过,真正的郡主很得北辽诸多年轻将领的喜爱吗?”
耶律臻没有想到他会这样问,不由一怔“你是说借用凤盈的名义,继续吸引其他将领为之效劳?”
“目前为止我只能分析到这里。不然我找不到凤羽不揭穿她身份的理由。”
耶律臻淡淡道“还有一个可能,最离奇却也是最简单的。”
“什么可能?”
“男女私情。”
耶律臻说罢之后,便观察着莫渊的神色,他眉间微蹙,眼神有些迷茫。“你是说,萧凤羽和叶姿有了男女感情?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耶律臻反问,“如果按照你说的,他早就察觉叶姿并不是郡主,那就意味着他们不是亲姐弟。不然为什么他忽然离开上京,说是自己治伤,其实是陪着她逃亡。”
“这很荒唐。”莫渊似乎很难相信他说的一切,但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如果我说的不假,你还得将萧凤羽可能带来的阻挠也考虑进去。”
莫渊沉默片刻,道“你怎么可以证明?”
“要证明他与她已经超出了姐弟之情?这很简单。”耶律臻想了想,“不过我在想,这件事要是被北胤王知道,不知会是什么情形。”
伏罗国与北辽的交界线处,荒草连天,夜风呼啸。北胤王结束了漫长的巡视,挎着腰刀回到了营地,才进营帐不久,便有近卫进来附耳低语。
“快呈上来。”北胤王脱下头盔,沉重地坐在营中。
帐外随即有一名黑衣人闪了进来,低头献上一封以蜡油封缄的密信。北胤王对着油灯打开信笺,那白纸上仅仅写着几个字,却让他的脸色为之变化。
“退下吧,回京途中千万小心。”他挥手,让那个黑衣人出了营帐。
随后,在跃动的火苗上,烧掉了那张信笺。
作者有话要说形势貌似越来越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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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风波忽起
叶姿虽然在回京途中不敢与凤羽有太多交流,但在离开荒原后的某天,马队进入城镇休息时,她还是发现了他的异样。
她本是听呼尔淳说起凤羽似有不适,便急匆匆前去探看。推门而进,见他正低着头往腿上的x,ue位扎银针。
“凤羽,你不是头痛吗?怎么还不好好躺下休息?”叶姿来到他身前,不由想去摸他的前额。他却避开她的触碰,只是道“等我将银针刺进去。”
她讪讪地将手收回,看着那些纤细的银针在他膝下几寸的地方微微颤抖。他这些天一直在给自己扎针,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等到最后一枚银针刺入肌肤,才倚靠着床头,轻声道“我上次说过,以后你不要与我太接近。”
“……我明白,但是你病了,作为姐姐来探望一下难道也不应该?”她觉得他的神色有些黯淡,便倒了水递给他,“你有没有发热?”
他看着茶杯,却没有接过去。“没,我自己知道分寸。”
“不要喝吗?”她有些失望,将杯子放回了桌上。凤羽也没有应答,两人相对,竟一时沉默。她站了一会儿,见他还是坐着,便道“你不能躺下吗?反正银针已经刺进去了。”
“最好不要动,否则容易移位。”凤羽望着自己的双膝,神思似乎渺远,只简单地说了一句。叶姿望着他,这些天来,除了休息时会与他说话之外,她确实很少关注到他了。耶律臻始终策马行在她左右,莫渊亦一直尾随,她就算想和凤羽说些什么,在那样的情形下,也没有心情。方才是趁着地方官员宴请太子与国师,她才有机会来看看凤羽,原本想着他定会欣喜,可没料到竟是异乎寻常的冷淡。
“你是不是病得难受?”叶姿疑虑地问道,“怎么无ji,ng打采的?”
他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只是觉得累了,不想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