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乾想不到该说什么话,出自于求生本能的心理道“我知道,我与父王他们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知道我们不可饶恕。但是,对于猫耳国来说,我的父王却是一个明君,他没有当魔族的走狗,也没有让民众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你想想民众对皇室的爱戴……你若杀死了我,猫耳国就真的完了,你真的忍心让猫耳国灭国?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你就念在这一点上饶我一命吧!”
花染冷冷道“你不可饶恕,你们害死了我的爹娘,就该以命抵命。曾经你说过的每句话,我都会相信,你以为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吗?”
程乾道“我的确该死,但我喜欢你是真的,你要怎么样才可以相信?”
花染道“我不会再信你了。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都不会再信了。”
程乾大笑起来,如此疯癫的样子,让四周的士兵们纷纷戒备起来。程乾笑得快哭出来,他喃喃道“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活该,哈哈哈哈,我活该……”
忽然,他猛地朝花染所拿的剑上撞来,剑身光洁的表面染上了血色,程乾不断地往前压,让剑身刺得更深。
他笑得如同鬼魅一般,笑得口中溢出鲜血,眼里滚下泪来,他道“如此你可信了,花染,我喜欢你,我骗过你很多事情,唯独这件事从没有骗过你。”
程乾握住剑身,往心脏的地方扯去,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袍,他在倒地时面上仍然带着笑。
那是一种讽刺的,悲凉的,无奈的,心酸的笑。
如果喜欢一个人而得不到他是很痛苦的事情,那么喜欢一个人非但得不到还不被他相信,恐怕是更让人痛苦的事情吧。
花染退了几步,避开程乾身体里流出的血,他用尽了毕生的勇气,去接受和面对这一切。转身,离开那具逐渐冰凉、曾让他拿命去喜欢的人的尸体前,说了句,“为何要执着我信不信呢,我早都不在乎这个了……”
第100章 灼光,你也坐着
花染失神一般往前走着,灼光在后面跟着。
猫族首领与屠歌来到花染面前,想要安慰他,他们觉得花染亲手杀死了程乾,心里肯定会很难受。
其实花染倒是感觉轻松了,仿佛身上的万斤重担终于被放下了,他终于能把程乾完完全全的放下了,不是喜欢,而是仇恨,或者两者都有,又或者两者都没有。
反正程乾死了,这些也没必要弄清楚了。
花染抬头,天上的太阳如往日一般夺目,照的他快睁不开眼。空气里仍旧是熟悉的香味,是宫殿里盛开的美人树散发出的清香。
他在这里从小长到大,这里有太多的回忆,美好的回忆。
闭上眼睛感受着香风,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有和蔼的娘亲,有宽厚的爹爹,有想吃却总吃不到的食物,也有即使踮起脚尖依旧无法触及的恋人。
那时候的他拥有一切,有梦想,有希望。他可以随意的做梦,活在想象中的城堡里。
如今,他什么也没有了,他也再不能做梦了。
残酷的真相将这一切都毁了,将他伤得千疮百孔,体无完肤,在他略显青涩的脸上划上一道沧桑。
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冰室时,奶奶已经红着眼眶出来了,让他不要进去,说里面已经被她毁掉了。不用再去看了,结果已经很明白了。
首领夫人决定搬到猫耳国里,她本不想在这伤心的地方居住,但想到只要他们离开,这里肯定会被别的妖族攻陷。到时候猫耳国的民众没有法力自保,肯定会浮尸遍野,血流成河的。
猫族首领本不答应这样的妇人之仁,但屠歌也决定在这里住下,首领只好妥协了。
屠歌已经被金永浩放弃,去找曾经的恋人秋尘了,他也不想再留在蓬莱了,怕以后会时常看到他们两个。
首领让他回去将剩下的士兵,以及猫族的民众转移过来,屠歌领命,与花染、灼光一起离开了猫耳国。
或许这里以后要改名字了,叫猫国?
不管叫什么,花染都不想再来这个地方了。
花染与灼光临走前,已经告知了俩老人,他们要回到仙脉阁的事情。他决定先陪着叔叔回到蓬莱,去他们与沈公子在蓬莱安的家里看看,然后再回门派。
家里一切都好,只是各个屋子里落了些灰,院子里的落叶变多了。但那种只有家的温馨感觉,给人的安全感却还都在。
花染换上一身劲装,挽起袖子开始忙活,灼光帮他一起打扫,他们将所有的屋子、游廊、花架全都清扫了一遍,落叶埋在了土里,连假山上的灰也都用鸡毛掸子掸干净了。
汗水湿透了衣襟,花染坐在游廊边的长椅上,看着远处的池塘发呆。
灼光就那么站在他身边,一动不动。
花染道“灼光,你也坐着。”
“嗯。”
“灼光,我在回想当时失忆时候的事情。那时候你们都瞒着我,不把真相告诉我。现在想想,我若是永远都不能恢复记忆,会不会比现在要好受一些。”
灼光想起唐启来,他对唐启虽然也有熟悉的感觉,但他却从内心抵触去接触唐启。他又何尝不是花染这样的想法。想要逃避,想要远离这些纷扰。
但一想到主人,即使再难的事情,主人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面对,只要能做到的,主人就会勇往直前去做。
灼光道“我们要活的像主人一样,当个明白并且有方向的人。”
听他这么说,花染回想起沈公子经历过的事情,瞬间有了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没错,他要当一个明白人,并且在真相里不会迷失自己。
不管那些事情有多么残酷,他不能自欺欺人地回避,不管他接不接受,事情已经发生了。与其想办法逃避,倒不如在迷失前寻找到方向。
花染道“灼光,我想去魔界找沈公子。”
灼光道“掌门已经在准备了,等他准备好了,我们一同出发。”
“好的。”
屠歌忽然想到个问题,金永浩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情,程乾父子肯定不会告诉他这么多,那么他是从哪儿知道的?
金永浩时常挂在嘴上的书世界、作者爸爸,屠歌从来没有信过。毕竟这样的事情以及什么穿越,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太匪夷所思了。
不仅是不相信,更多时候是听不懂。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金永浩对这些也是缄口不言的,但后来他就时常这么说了,还说要崩坏了这世界。
屠歌一直以为金永浩是在痴人说梦,就也没理,只当他是发牢骚了。
现在联想起来,却又让他觉得这一切并不简单。
屠歌决定去找金永浩问问。
他来到蓬莱派的山门处,说要寻找秋尘,但他没有门派里的派帖,看守门派的弟子说没有派帖是不能进去的。
他便只好守在山门处。
等了好几天,才等出来了金永浩。
金永浩准备逃跑时被他抓到,冷道“我有话要问你。”
金永浩把拽着衣袖的手,从衣服上拿下来,打着颤道“你你你又问什么,我不是说过了吗,爱过。”
屠歌道“不是问这个,我问你为何知道那么多,那些肯定不是程乾他们告诉你的吧。”
金永浩吁出一口气,缓缓道“你问的这个啊,我……”他知道这世界已经不会再崩坏了,他也不能再乱说了,眼珠子转了转道“我会算卦啊,那天你们把我打的那么惨,要是不多说点,我肯定活不了。”
屠歌的眼里满是后悔与隐痛,盯着他道“你是这么想我的?”深呼吸一口后道“程乾和程甄都死了,你跟我回去吧,我们重新开始。”
金永浩头摇得像拨浪鼓,眼里泛着泪花,“我不敢再去了,求大大放过我吧。”
屠歌很想掐这个人一把,看他能装傻到什么时候,但他已经没有立场这么做了,“曾经我的母亲经常当着你的面说猫耳国的坏话,你总是能忍下来,还会顺着母亲的话音说。你一直守在我身边,时刻提醒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虽然你之前从来没有说过你喜欢我的话,但我能体会到你的真心。有些话压在我心里很久,我也想告诉你,其实在很久之前,我就……”
金永浩一听,屠歌这是想表白了,完了,要是让他表白了,他还怎么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连忙打断道“我知道你喜欢别人陪着你,任你欺负,这些我都知道,方才尘尘找我还有事,我先回门派了啊,回见,呃不,还是别见了!”
金永浩边说边跑,又跑回了蓬莱派里。
屠歌拿在手里的剑掉在了地上,心里有成倍的酸楚浮上来。
曾经在他身边,让他以为永远不会离开的人,把他看的那么重要,时刻要跟在他后面的人……此刻却连他的一句喜欢都不愿意听了。
非但躲着他,而且还怕他,他真的有那么可怕?
日光从东边移到了西边,又从西边回到了东边,屠歌在山门处等了七天,也没有再见到金永浩出来。
直到蓬莱派的弟子来赶他,他才捡起剑往回走。
他知道,他已经把这个人弄丢了。
萧檀来到魔界后,见到云镜正在当着众士兵的面教训狐九。
他驻足,站在远处看着。
云镜啪地一声,耳光扇过去,训道“又拖后腿,你莫非是故意的?”
狐九被打得偏过头去,转回来时,面上还带着笑,“别打了小镜子,这么多人看着呢,很丢脸的。”
云镜又是一耳光,“我以为你早都不要脸了。”
狐九抹了把嘴角的血,皱起眉来道“小镜子,我这精致的脸再打就要破相了,我要是变丑了,你可要对我负责哦!”
“找死!”云镜一脚把狐九踢飞到士兵的方阵里。
萧檀走上几步,揶揄道“你这一天过得倒是轻松有趣,训练士兵,练练拳脚,看着真让人羡慕。”
云镜回头,笑道“你怎么来了,上次不是说要回去陪焚音吗,怎么,你俩吵架了?”对训练场上的士兵说了声解散,然后带着萧檀往军营里走。
萧檀脸上的笑容顿时没了,淡淡地说道“果然被你说中了,他现在已经中了那帮修士的毒了,他要留在修仙界了。”
云镜拿起酒壶,给萧檀满上,不屑地笑了笑,“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那些情爱之类的事情,是最不靠谱的东西了。还不如我们之间的友谊来的坚固。实在不行就跟他分了吧,魔界永远欢迎你。”
萧檀饮下酒,惆怅道“哪里能说分就分,他陪了我几千年,当初若不是他,我早都死在那些修士手里了。他对于我来说,已经像是常陪伴在我左右的亲人了。要是跟他分开,我还是有些不舍的。”
云镜拍了拍萧檀的肩膀,笑道“那就等咱们魔界打赢了,那时候你就可以把焚音接过来了。”
萧檀沉默了会儿道“对了,我看那个狐九对你好像有点想法,你看你怎么打他,他都不生气。”
云镜听到这里,把手上的酒杯扔了出去,气哄哄道“那骚|货纯粹的欠抽,要不是因为沈莫离要保他,我早都将他碎尸万段了。沈莫离现在魔灵入体,我也不能激怒他,就只能暂时顺着他了。”
萧檀笑道“被人喜欢是好事,你怎么还生这么大的气?”
云镜冷哼一声,拿起酒壶喝了几口后道“既然你这么问,那我就告诉你。你还记得千年之前,我曾经与一个妖修有过一段过往的事吗?”
萧檀当然记得,那时候他正偷偷爱慕云镜呢,知道这件事情后,他便让自己慢慢死了心。但他不会把这些事说出来的,毕竟那时候年少,而且也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他道“不太记得了,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云镜冷冰的眸子里,闪现出若有似无的温柔来,他道“我那时候认识一个狐妖,当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接近我,觉得他对我有所图谋,所以就一直防范着他。但他对我很好,我也越来越离不开他,我的父亲曾经告诉过我,千万不要与别的种族相恋,否则两方必定有一人最终会死在对方的阵营里。当时我很害怕,所以……”
萧檀皱起眉来,问道“你杀了他?”
云镜点头,“既然其中一人会死,我希望自己是活着的那个。所以,我拿走了他的修为,但那么做了以后,我却后悔了。从那以后,我再也不会对某个人感兴趣,我怕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也是我为何劝你转化焚音的原因。”
萧檀望着酒杯里的酒,回忆似乎也倒影在了酒里,他回想起与焚音的一幕幕来,难道焚音也想和他发生这样的悲剧吗?
云镜道“自那以后,我就很不喜欢见到狐狸。那个骚货却整日在我面前晃荡,你说,我该不该打他?”
萧檀道“该,你杀了他都可以。但你也可以想想,这个狐九就是被你所杀的狐妖的转世,你不是后悔了吗,或许你可以尝试着接受他?我觉得狐九长得好,性子也好,倒是与你挺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