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子道“小七。”
“你多大了，看你守着这里，尽忠职守，待我找到大师伯，定夸赞你一番。”
小七闻言面露喜色，掰着手指计算一番道“十三了。”
那些鞭打弟子的人，将他们打晕后，又爬着躲在角落阴暗处。沈莫离见他们走远，便低声问“你们为何都爬着走路？”
小七眨着圆溜溜的眼睛道“因为我们是狗啊。”
“狗？你们是妖修吗？”
小七摇摇头，“你说的什么，我不知道啊。你还要说什么，说完了我要去角落了，师父不许我们交谈。”
“再陪我说会儿话，你不想让师父夸你么？”
“想啊。”小七玩着手指，看着有点害羞。
“你什么时候变成狗的？”
“我生下来就是这里的狗啊。”小七满脸的理所当然。
“小七，通常你师父是从哪里来这儿，又是从哪里走的？”
“这里。”小七指着沈莫离刚进来的石门。
看来他这里没有什么有用信息，沈莫离安慰小七一番，离开石室，继续寻找。那些弟子以及小七的遭遇，让沈莫离心情沉重，以前他从未想过，谭暝竟如此变态，难怪上任掌门没有选他，他内心实在扭曲。
昏暗的通道，杳杳冥冥，忽的出现一位女子。她身着红纹道袍，似是亲传弟子，纤腰微步，貌若出水芙蓉。她直勾勾的眼神，似要把人看穿，她道“你要留在这！”
“你是？”沈莫离蓦地想起，她与谭暝那副画上的女子，长相极为相似。莫非她也是被关在这里，或是这地堡的守卫？
那女子聚焦目光，停留于沈莫离身上，“你是谁？”
“我是星辰峰弟子沈莫离，你是？”
“我，”女子沉思，剪水双瞳中迷茫一片，“我也不知我是谁，我一直在这里，我出不去啊！”
沈莫离心道，这女子出现时，如同浮影般闪现，莫非她是个魂魄，或是只有元神的散仙？想到谭暝对那副画的重视程度，她一定对他很重要。
“你认识谭暝吗？”沈莫离道。
“谭暝……谭暝……”女子在通道里走来走去，有些焦急，“很熟悉，却想不起来，我到底是怎么了？”
“你方才说‘你要留在这’是对我说的么？”
女子摇了摇头，柳眉微蹙，“这句话一直在我脑中，久久徘徊，它说，你要留在这，你别走，你要留在这。可我什么记忆都没有，什么都想不起，你知道如何从这出去？”
沈莫离苦笑，“我倒是想问你呢，不如你我分头寻找——”话音未落，那女子便消失不见了。
若说那些修士被关在这，是谭暝用来提炼修为药的，这女子在这却是何故，看来她也是个可怜之人，不知谭暝暗地里造了多少孽。
昏暗的石堡不知昼夜，从感觉上看，自被抓来到现在，应有一天了吧。沈莫离排查完最后一个石室，脑中的结构图也更加完整。共有七间关闭的石室，而这些石室，不知需要多少修为才可以破开。也不知这些石室里，有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
谭暝放心的离开，或许代表这些石室他根本打不开，又或者出口并不在石室里，沈莫离抬眼望去，顶部也是一块块严丝合缝的石块，他用法力试了试，坚固无比，无法撼动。
那些紧闭的石室，也如想象中那般，被结界封锁了好几层。
如此看来，要另辟蹊径，他打算回去再检查一遍石室，看有何被遗漏的线索。但重新寻了一遍，他竟没找到小七在的那间。石室能打开的，与不能打开的，在分布上竟一模一样。
沈莫离不禁有些怀疑，难道刚刚他见到的，都是谭暝制造的幻境？
若是幻境的话，这个方法就不适用了。幻境可以自|由变换，可以毫无规律，毫无道理，更可以由操控幻境的人随时掌控，别说是逃出去，就是想找到破绽，也是很难的。
沈莫离有几个推测，一是这是幻境，只有关他的那间石室是真实的，不破除幻境是出不去的。二是这石室里有机关，可以自|由移动，在他排查的时候，含有出口的石室会移动到离他最远的地方，所以他的速度永远跟不上移动的速度。三是这里有迷阵，他其实一直在原地绕圈子。
灼光剑被谭暝拿走了，他没有可以破除结界和迷阵的仙剑，看来他真遇到难题了。
沈莫离从贴身衣物中，拿出芥子袋来，若不是放的隐秘，恐怕芥子袋也会被谭暝拿走。唤出小露珠，告知了小露珠详情，他想，精灵的感官要强于常人，或许它有办法。
小露珠满口答应，一边怒骂谭暝，一边嗅着空气从何处传入。偌大个地堡，定有排气孔，若能找到排气孔，或许就能从那儿出去。
灼光不在，慕青池送的那把入门剑还在，沈莫离拿剑敲着石壁，寻找薄弱处。小露珠贴着石壁，不时的用小手这摸摸，那摸摸。
忽的，它指着一处，对沈莫离叫了起来，“啾啾，啾啾啾。”主人，我发现这里有问题，快来看看。
沈莫离朝着它指的地方摸了摸，石门上看似平整的石面，摸起来竟有个细缝，若不是小露珠，他恐怕永远也无法发现。他拿剑尖对着细缝戳去，剑尖深入寸许，咔的一声，石门竟从中裂开，未待进入，石门里便是浓烈地腥臭传来。
接着，从里流出由尸水与血水汇成的液浆，将沈莫离冲出通道十丈远，那液浆气味冲的沈莫离呕吐不止，他慌忙站起身，往相反方向跑去。
真是太恶心了，不知另外的石室，又是何种状况。
沈莫离在小露珠的指引下，打开另一间石门，这间并无尸水，却是堆满了死尸，有的身上鲜血还未凝结，似是刚死了扔在这里的。这到底是幻境还是真实存在的，若是真实的，谭暝得杀多少人啊，门派中的弟子再多也不够他杀的。
或许紧闭的石室里，应当都是用来迷惑人的幻境。
如此想来，沈莫离的内心镇定不少。他一间一间的开，前两间还是死物，第三间开始就是丧尸或者异兽了，还好沈莫离修为并不低。打了那么多让他疲惫不已，还剩最后一间，若是有出口，定是在这一间了。
接近天堂的地方，往往容易跌入地狱，沈莫离并不冲动，他得好好歇歇，攒够了精力恢复法力后的战斗，才是最明智的。
他坐在地上，靠着石壁闭眼假寐，脑袋眩晕胀痛，耳中也轰鸣不止，他很想睡一觉，可他怕睡着之后，石室就会发生改变，这一切就得重来。
烦乱的思绪等它沉淀，渐渐他的心静了下来，他想到了慕青池，想到了他捂着胸口流泪的样子。青池不会再原谅他了吧，沈莫离发现，原来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心痛。
沈莫离提起剑，做好了里面冲出一头怪物的准备，剑尖入缝，轰隆一声，石门裂开。大量的新鲜空气，从里面传出。
这是出口？
石室内干净明亮，石室上面，有个天井，很小却让人感到无比安慰，终于找到了。根据光线，现在已过了一个昼夜，小露珠激动地飞了进去，催促沈莫离快点，不断地啾啾叫着。
沈莫离凝视着地面，往前走去，刚走两步，脚下忽的一空，他朝下方坠去。本是平坦的石板地面，此时却是黑黢黢的深渊，而沈莫离一直下坠，仿佛没有尽头。他不禁想到个词，无尽深渊。
应该不会，若是在地底下，它总会有个头的，除非它也是幻境。沈莫离运转灵力，阻止下坠，却只是稍微降了一点速度，不到一会，他的法力也失控了。
小露珠感到不对，忙追了过来，它焦急地追着，不断地叫着。主人别怕，我来救你了，主人主人，我来了！
沈莫离下坠在漆黑一片的环境中，他用剑去挥，没有半点触碰，他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如同在黑暗中闭上了双眼般，失去了视觉。
啾啾啾！小露珠的声音在他身边传来。
“小露珠！”沈莫离道。
“啾啾啾！”主人别怕，我来救你。小露珠用它强壮的臂膀，抓住了沈莫离，它拼命的飞，催动浑身法力，拼命地往上拉。
“小露珠，你拉不动我的，算了……你，走吧。”沈莫离说出这话时，内心很不舍，但他不想让小露珠也跟着他下坠。
不知这底下有什么在等着他，是刀山火海，还是洪水猛兽，即使什么都没有，他也会摔死在这。小露珠没跟他享过什么福，最起码，别陪着他死。
“啾啾啾啾啾！”我不会离开主人的，我要永远追随主人，小露珠有法力，小露珠活了千年，可以帮助主人。
小露珠并不愿意丢下沈莫离，它在耗尽最后一丝法力后，燃烧起它的修为，它不放弃。那双小巧有力的臂膀，抓的很紧，任沈莫离如何说，它都不愿妥协。小露珠不要主人死，小露珠要陪着主人，无论是哪里，小露珠都愿意去。
渐渐，沈莫离下坠的速度变慢了，小露珠的身子发出淡淡的光芒，这是燃烧修为的光芒，它的生命也同时在燃烧着。
小露珠眨着眼睛，望着沈莫离道“主人，我不后悔修炼出臂膀，也许我当初修炼出臂膀，就是为了此刻帮助主人的，主人你别难过，我们会没事的。”
沈莫离不懂它的语言，但此刻他却懂了它的话，回想起当时抓它的时候，它也是这般坚定，它固执地跟随者他，它认定了这个主人，它不愿离开。
下坠速度越来越慢，而小露珠的身体似乎也变小了，沈莫离心疼不已，忽的，他的脚着地了。
他忙抱住小露珠，轻轻抚摸它，帮它揉着酸涩的臂膀，“小露珠，你是不是变小了？”
它摇摇头，“小露珠厉害着呢，才燃烧了一点儿修为就救了主人，太好了，主人没事太好了！”
沈莫离将它搂进怀里，它不断地蹭着，不断地撒娇。我是主人最爱的灵宠，哈哈，主人一定不喜欢那只臭鹤，主人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只会想到我，也只有我能为主人帮忙，我真是天底下最棒的精灵。
沈莫离拿手量了量，小露珠真的小了，可它满不在乎的在沈莫离掌心滚来滚去，撒娇不止，被主人捧在手心里，让它很高兴。
“小露珠，你如此待我，我这辈子恐怕是还不清了。”沈莫离的食指，被小露珠双手抓住，不停地蹭着。
主人不用还，主人别抛弃我就好了，只要有主人在身边，小露珠就很满足。
“哈哈哈哈……”远处传来阴森的声音，“谭暝，哈哈哈，谭暝！”
那人用法力点亮这洞，光线强的让人睁不开眼，沈莫离适应后，环顾四周，这里是洞底，那人正站在他面前，脸上有密密麻麻的刀疤，似是被人毁了容，抛却这些来看，这人长得倒是不错。
他周身戾气，眼中更是赤红一片，凌厉的目光盯着沈莫离，“谭暝，你终于来了，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第34章 鞭子借我一用
“我不是谭暝。”沈莫离想，面前这人不会是瞎了吧。他将小露珠送入芥子袋中，不想再让它受伤了。
那人的眼睛跟随着沈莫离而动，显然没瞎。他面上的刀疤随着他大笑，而变得扭曲，“你的样子，我比谁都清楚，你不承认莫不是看我修为增长，怕了我么，哈哈哈。”
“我真不是谭暝，”沈莫离道，“或许你与他有何仇怨，但你莫要拿我开刀，我，我只是个过路的。”
他不屑道“难道我的眼睛会欺骗我？这么多年没见，想不到你胆量如此之小，将我毁了容关在这里多年，如今被我逮到，却想借口逃脱，你以为我会信？”
莫非谭暝给他施了什么法，让他无论看到谁，都会把他当成谭暝，被他杀死。沈莫离想试探，看他到底迷惑到何种程度，便道“你别编了，你才是谭暝。”
“我怎么会是谭暝，我是冯毅。”他摸了摸脸，又看了眼身上，“冯毅被谭暝毁容了，我的脸摸上去便是如此，况且，谭暝有这般瘦？”
原来他的神志并不清醒，沈莫离心里有底，便大胆道“我才是冯毅！我没有被毁容，你也别想毁我的容，谭暝，你放手吧。”
“那我的脸呢，它怎么会成这样，我的脸……”
“那是你的皱纹，你已经老了，谭暝，就别再为难我了，把我从这里放出去吧。”沈莫离道。
“我老了……我是谭暝……我已经老了，”他有些失落，“我这么快就满脸皱纹，她岂不是更看不上我了，我该如何是好。”
“我们先出去再说，门派中有焕颜功，能帮你恢复容貌，你还有机会。”沈莫离循循善诱道。
冯毅望了眼洞顶，泄气道“若可出去，我早出去了，不行啊……就是你我合力，也不见得能出去，洞壁有压制法力的禁制，寻常人是没法通过的。”
难怪沈莫离坠下时，法力完全用不上。
这便是谭暝对出口的设计首先他变换石室，打乱人的思维，再用那几间封闭的石室恶心人，阻挠人，若是通过了就让人摔死在深渊里，摔不死再被冯毅打死，打不死的话，就关在这里饿死，真是一环套一环，难怪他那么自信，也难怪他轻而易举，就答应了阮凄夜的请求。
人是没有了法力，可方才小露珠却是可以飞起来的，或许，他只能压制人的法力，灵兽精灵的却无法阻止。
沈莫离忽的想到他还有壁合，作为仙琴，飞翔的能力是最优的，它或许可以带他出去。沈莫离把壁合从芥子袋中唤出，壁合见它处于深渊里，心情焦躁，它喜欢无尽的天空，喜欢无拘无束。
“哪，哪，哪？”壁合懵道。
“壁合，带我飞上去吧，我们在地底，这里又暗又窄，你肯定不会喜欢这里。”沈莫离道。
“不，不，不！”壁合不愿带他，振了下翅膀，往上飞去。果然，压制效果只对人有效。恐怕谭暝没想到他会带着仙禽。
当壁合飞到捆绑极限时，沈莫离被带了起来，冯毅见他飞起，便伸出手道“带上我，带上我，我要出去，不然我杀了你。”
不知壁合能否带着两人，且先拉着，等它飞不动，就放开他，沈莫离道“我可以拉着你，但你也有可能因此摔死，你不怕死就来吧。”
冯毅抓住沈莫离的脚，随之升起，他道“别让我死，我要出去见她，我关在这里太久了，太久了。”
仙鹤的速度在承载了冯毅后，便慢了，它骂道“滚，滚，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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