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看了看丹青煞白的脸色和坚定的神色,只能道“你沿着这条道往前走,走到村子尾,那间最破旧的房子就是了。”
丹青点点头,又跟汉子道了个别,才缓缓的走向了汉子刚刚所指的方向。
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或者说,自己入宫,到底是因为什么?
这样的事实,突然让丹青感到了害怕和恐慌。丹青多么希望龙琼锈现在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紧紧地抱住自己就可以。然而终究是奢望了,龙琼锈在京城,而自己在小河村,龙琼锈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原来丹青、不,何三的爹娘并不是想要将孩子卖掉,自己是被别人强迫进了宫的,即使当初的何三并不是自己,丹青还是感受到了痛苦和愤怒,还有心痛,为了何大奇那条被打断的腿,为了何一那被打伤了的腰,为了何三明明贫穷却可以平静安乐度过一生而心痛。
小河村并不大,丹青即使行走的速度缓慢,可还是很快就走到了村子尾。一眼,丹青就看到了何大奇家——那间最破旧的房子。
很好认,只要看看四周整齐干净的砖房,就可以一眼看到那又破又旧,感觉就要倒塌了的土屋。
丹青握成拳头的手紧了紧,毫不犹豫的推开了那土屋前的院子门。
进到院子里的第一眼,丹青就看到了一个憔悴瘦弱的妇女在院子里赶着鸡。
那妇女听到有人推门的声音,便顺着声音看向了门口,看到丹青的那一眼,妇女脸上的疲惫尽皆褪去,脸上的表情是不可置信。
丹青看到那妇女颤抖着嘴,最终吐出来两个字“三儿……”
丹青知道,这人就是何三的娘无疑了。
丹青平复了一下心绪,快步走到了那人面前,同样颤抖着双唇小声的喊了一句“娘。”
丹青的这一个字,让那妇女猛地回过了神,一把抱住了丹青“三儿啊,三儿啊,娘可终于见到你了啊,你可终于回来了啊。”
不过半晌,丹青就感到了自己胸前的衣襟湿了大半,丹青也回抱住娘亲“娘,三儿回来了,回来了。”
“他娘,咋了?”
土屋的门被推开了,一个佝偻的身影拄着拐杖出现在了门口,何三娘放开了丹青,抹了把泪,回头跟那人说“他爹,你看谁回来了?”
那佝偻的身影看到了丹青,浑身顿时一僵,丹青立刻走到了那人面前,没有丝毫犹豫的对着那身影跪了下来“爹,三儿回来看您们二老了。”
是的,就在得知这一切的时候,丹青便决定将何三的爹娘当做自己真正的父母来侍奉了,这是何三欠他们的,而占了何三身子的自己,也是欠他们的。
何大奇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面前的人是谁,揉了好几次眼睛,这才不得不相信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人确实是自己的儿子何三。
“儿,我的儿啊。”何大奇老泪纵横,“快起来,让爹好好看看你,好好看看你。”
丹青顺从的站了起来,任凭何大奇干枯的手落在自己的脸上,丹青忍不住垂下了眼眸,眼中的一丝热度好不容易才收了回去,爹娘如今不过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可是说六十别人都信,这几年里,爹娘到底是有多操劳?
“他爹,快进屋,别挡在门口不让三儿进去啊,快进屋快进屋。”何三娘道。
何大奇这才反应过来“好好,三儿快进来,进来说。”
看着何大奇拄着拐杖慌慌张张的就要往里面走,丹青忍忙上前扶住了何大奇“爹,不着急,你慢点。”
进了屋子,丹青更加意识到了这个家庭的贫穷,进去之后是个客厅,而客厅里只有一张瘸了腿被木头垫着的桌子,连凳子都是用几个长条的树干将就的。
“他娘,去邻居家借两块肉回来给三儿做个菜,三儿好不容易能回来,得吃点好的。”何大奇拉着丹青坐下,对何三娘说。
丹青忙拉住要出去的何三娘“娘,不用去了,我到川城的时候买了只烤鸭回来,晚上就吃这个好了。”丹青从包裹中拿出烤鸭,递给何三娘。
“三儿啊,你怎么买了这个东西。”何三娘接过丹青手中的烤鸭说道,“多贵啊,这一个烤鸭能买上好几斤的肉呢,多不值得。”
“没事娘,三儿有钱的。”丹青又从包裹里拿出自己带回来的钱,“娘你拿着,这里是一百二十两,你可要放好了别让别人知道,家里缺什么你就去买,千万别舍不得。”
“三儿,你从哪里来得这么多钱啊?”何三娘吓了一跳,这可是一百二十两,不是十二两啊。
“都是主子打赏的,不打紧,我在宫中也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所以便都带回来了。”
“怎么没有花钱的地儿?”何大奇插嘴说道,“爹没读过多少书,不过道理还是懂得的,你在宫中一点门道没有,手里有些银两傍身才好。这些钱你自己拿着。”
“是啊三儿,你自己拿着用,不用操心家里的。上次你寄回来的那几十两,娘是没办法才用了一些,以往你寄回来的钱娘都替你存着呢,你要是缺了钱就从娘要,娘把那些钱寄给你。”
都存着?丹青一愣,何三娘的这个意思,是说以前何三寄回来的月银他们都没有花,而是给自己存起来了?
“娘,为什么存起来?”
何三娘看了丹青一眼,又很快的低下了头,不过丹青还是看清了何三娘眼眶又泛了红。
“哎,以后等你出了宫,你娘和我恐怕都不在了,你到时候也老了,又无儿无女,连个做伴的人也没有,我和你娘寻思着,给你多存点钱,这样以后你也不会过得太苦。”
丹青又是一愣。
何三娘也说道“三儿啊,娘不想动那钱,动了那钱,便觉得是娘把你卖进宫里去的,娘心里难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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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心中酸涩,怪不得这个家家徒四壁,怪不得爹的那条腿还是瘸的厉害,连手中的拐杖都能看得出来岁月的痕迹。
“娘,这钱你一定要拿着。”丹青拉过何三娘的手,将银两郑重的放到何三娘的手中,“娘,你不用给我存着,以前的那些钱你也都拿出来用,我以后还会寄很多的钱给你的,三儿现在升官了,正五品呢,一个月可以拿好多银子,足够我花的,你一定要用这些钱给爹看病,还有大哥的腰也要治。”
然而其实丹青的钱正常来讲是不够花的。倒不是说丹青大手大脚什么的,而是在宫中的那个地方,职位越高用来活络关系的银两就越多,而丹青从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明白这其中的弯弯道道,皇上一直站在丹青的身后,谁敢给丹青脸色看?让丹青拿钱孝敬他们岂不是给皇上难堪?因此丹青对此是毫不知情,过着一个月也花不上一两银子的日子,还在司银监过的如鱼得水。
“正五品的官?”何三娘惊呼一声,以何三娘的身份地位,别说是正五品的官了,就是七品八品的官在何三娘眼中也是大官,那是得罪不起的存在。
“对啊,所以三儿现在每个月可以拿很多银子呢,娘你都拿着。”丹青握着何三娘的手,认真的看着何三娘,“娘,三儿入宫的事儿,三儿不怪你,也不怪爹,三儿谁也不怪,应该是你们怪三儿才对,如果不是三儿,爹和大哥也不会……”
“说什么呢。”何大奇生气的打断了丹青的话,“你是我何大奇的儿子,我这个当爹的当然要保护你,只可惜到最后,爹也没有保住你啊。”说着说着,何大奇禁不住又流出了泪来。
“爹。”丹青回身用另一只手握住了何大奇的手,“三儿都记得呢,记得爹为三儿做的事儿呢,不怪爹,不怪爹……”
“三儿,你告诉爹。”何大奇抹了把脸上的泪,“你进宫到底去做了什么?爹多次在信里问你,你都推三阻四的不肯告诉爹,到底在宫中发生了什么?”又道,“爹后来越想越不对劲儿,哪有硬要人去当太监的道理?又不是人不够,爹总觉得这事儿蹊跷啊,问你你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