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硬地说着,不小心看见她的吊带袜上绑着刀具的李萧忆顿时意识到这个女人恐怕也是佣兵,只得顺从地坐下,接受包扎,以免皮肉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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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上
“不杀他,真的不要紧吗?”
他,指的是波尔——离开死亡之屋的时候,依照李韶成的指挥,李萧忆将他牢牢绑缚,留在原地,却在确定安全的此刻,忍不住好奇地询问了。
李韶成并不奇怪李萧忆的质疑,他叹了口气。
“我想结束这一段因果。从祖辈开始的诅咒,已经不应该继续了。”
李萧忆沉默了,李韶成所指的诅咒,他也很清楚。
因为而被诅咒的血脉,违背了自然规则的生育,以及不应该存在于世上的后代。李韶成是真心的诅咒着自己的出生,希望一切都回归虚无。
“可是——他并不一定是你的兄弟。”
“那你有什么办法解释他和巴菲的相似?我试图斩断罪孽的因果,却总是把命运推到了更可怕的地步。我杀死了苏菲亚,换来的是巴菲对我如诅咒般的纠缠不休,波尔的诞生恐怕也和我有关。他是个可悲的试验品。我不知道巴菲制造波尔的动机。但我知道波尔是试验品,他……是个彻底的悲剧。”
“这能成为你放过他的理由吗?”
李萧忆打断了李韶成的哀叹,在他的记忆中,李韶成不应该如此文艺。
“那你觉得他会对我说实话吗?”
李韶成冷笑着。
“就算杀了他,他也不会告诉我字条的内容究竟什么意义!还有黑暗中的神龛为什么而建?我这个被称为钥匙的身体,谢尔德的所罗门之书,到底是什么?这些谜团都只有活着的他能够引领我们解开。留下他的性命,是为了留下一个线索。”
“但如果你的身体真的是对他们而言很重要的钥匙,即使你杀了波尔,他们也会主动找你。”
“他们不会告诉我任何秘密,直到死亡。而波尔,他会引导我走向答案。”
李萧忆这才意识到,与李韶成相比,自己确实太单纯了。
此时客串乘务员的林蓝路过,告诉他们距离降落还有两个小时,李韶成于是告诉林蓝,降落前十分钟才能叫醒他。
他披着羊毛毯睡下了,面容平静,仿佛已经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歌词
一起抵抗吧,愿望由此转动
无论何处,无论何处,去迎接那崭新的旅途吧
即将消逝的灵魂,因你的信赖而得以复苏
就连模糊的未来,亦是能信任的证据
逐一聚集起共同度过的时光,紧紧握住从中绽放的温暖无论何处,无论何处,你我互相依偎,再也无所畏惧哪怕黑暗将两人分开,因为鸣亮的心跳声正如此宣告直至再度与你相逢,思念啊 惟愿伴君左右奄奄一息的希望,依靠你的力量去追赶
为了消除所有不安,悲惨的命运让我遇见你
紧紧地咬住存在此地的意义,坚固地维系起身负的命运一起抵抗吧,牵起彼此的手,再也不用惴惴不安纵使失去了一切光芒,因为我们仍记得那重重交织的思念直至再度与你相逢,挽救吧但愿为了你无论何处,无论何处,你我互相依偎,再也无所畏惧哪怕黑暗将两人分开,因为鸣亮的心跳声正如此宣告直至再度与你相逢,思念啊 惟愿伴君左右
49、父亲的告白
云层中,飞机平稳的飞行,时间是傍晚五点。
名为“视点”的超现实物质在薄暮中滑行,飞进了正在昏睡中的男人的体内。
原本睡着的人睁开了“眼睛”,“视点”与“他”的视点重合在一起。
“这里是哪里?”
“他”看着窗外,模糊的山,模糊的树木,记忆中从未来过的地方。
但“他”的声音显然只存在于思维世界,并没有被正在谈话的两个人听见,事实上,连“他”的“睁开眼”也只是意识的错觉。
在“他”面前,坐了两个人,一个是林蓝,一个是李韶成,“他”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是直觉告诉“他”,就是他们,没有错。
此时,这两人正在谈一些事情,一些与“他”有关的事情。
而“他”作为第三者,却只能用超意识的眼睛看着正在发生的一切。
“……不是真正的目的地。”
李韶成挑衅地看着林蓝。
“你把我们带到这里,究竟有什么算计?”
“只是想和你谈一笔交易。”
林蓝故作无辜的耸耸肩,“他”却发现飞机上其他人都端着枪,黑洞洞的枪口一致对准两人。
“想加钱?”
林蓝摇摇头。
“我想要的东西不是金钱那么肤浅。”
李韶成似乎已经明白了,他莞尔一笑。
“你也想要波尔想要的那个东西?”
“不,我才不想和黑暗圣经扯上关系!那个东西,不应该存在于世。”
果然如李韶成所料,在黑暗圣经的问题上,林蓝撇得很干净。
“那你想要什么?”
“一个承诺。”林蓝解释着,“你知道我是自由佣兵,有时候难免会和你的敌人存在雇佣关系。我希望你不要追问我的某几位雇主的目的,这个涉及到职业道德。”
“职业道德吗?”
李韶成沉思着,林蓝和谢尔德有关联,他早就知道,但是现在看来,林蓝怕是在整件事情里面涉足之深,也超乎自己的想象。“是的,职业道德。我和人签约,为他们完成合约范围内的事情,并在合约结束后永远保守他们的秘密,这是我作为佣兵的职业道德。我知道你一定也猜到些东西,我确实和巴菲签约不止一次,也替他做了不少事。这些事情,你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这并不重要,我只希望你能够理解我的职业道德,不要逼我说出我的工作内容。”
“我明白,对佣兵而言信誉胜过一切。”
李韶成的话并非发自真心,“他”清晰地意识到,他也知道林蓝有好几副面孔,此番交易怕是另有含义。
“他”试图阻止此刻正在发生的交易,但是“他”不能。
当他尝试着抬起手指的时候,“视点”弹射出来。瞬间的闪光和无尽的黑暗交错在一起。天地颠倒,上下翻转。“他”的身体在重力影响下,加速下坠,而“视点”则背道而驰,拧成螺旋状,飞向天空。
“他”想要睁开眼发出声音,告诉他们自己已经看见了一切,然而“视点”离开了他,“他”再一次进入了梦的领域。
这超越法则的“视点”在某种超现实的意志操纵下,飞舞到了天空。
这是一场奇异的体验,以至于李萧忆醒来的时候,甚至怀疑在“视点”的操纵下看见的仅仅是一场梦——如果身边还躺着李韶成的话。
但事实上,李韶成已经不见了,他躺在熟悉的房间里,壁炉中,金色的舌头正噼噼啪啪地舔着柴火。
一片温暖,却有止不住的寒意从心头涌起。
有一些东西已经失去了,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李萧忆跪了下来,双手捂着心口,他太熟悉这种痛苦的感觉了,心脏被血管抓紧的恐惧也不能相提并论的痛苦,那个人已经走了,而他,被抛下了。
不,我不会甘心被抛下的,我要找回你,我要把你抓回来拴在狗链上。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哪怕是和魔鬼做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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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虚无的孩子!梦的空间已经打开,你看,月亮正在咧嘴笑呢!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不怀好意的声音,让李韶成不得不离开舒适的睡梦,他全身疲惫,稍微动一□体,背脊的伤口就会抽痛。但在睁开眼以后坐起身以前,他已偷偷以小缝环视房间一圈。
这是个过暖的房间,不论是火光灼灼的壁炉,还是围成一圈的沙发,或是放在火炉前的有成年男子膝盖高的包着绒的圆凳子。空气中流淌着属于施虐狂的独特气氛,红色的,金灿灿的,色彩饱和度过头了,反而让人觉得恶心呕吐。
“这里是哪里?”
他故作天真地睁开眼,舔了下舌头。
“豢养你的笼子。”
回答他的问题的人拥有李韶成最熟悉的面孔——曾经每天都会在镜子中见的脸。
“你?!”
既然知道对方是巴菲,那就不需要再装天真无辜了,李韶成收敛了傻笑,勉强撑起身,摆出戒备的姿态。
“是我,怎么,很惊讶吗?”
巴菲的手中端了两杯酒,他缓慢走来,深红的颜色如液体的宝石,摇曳着,在晶莹剔透的杯壁留下天使的泪痕。
巴菲递给李韶成一杯,李韶成居然伸手接过,这让巴菲有些感动。
“不怕我在酒里下毒吗?”
“你有求于我,不会做出在酒里下毒的事情。”他摇晃着手中的酒,就着火光观察那千姿百态的泪痕,“而且你的骄傲让你不屑用下毒这么下作的手段。”
“你倒是很了解我。”
巴菲坐在了李韶成的对面,他舒适地叠着腿。
以金色的炉火为最主要光源的房间,墙壁都反射着淡淡的金色,坐在这样的空间里,整个人都有回到中世纪的诡异感觉。
“知道我的财富的源头吗?”
巴菲似乎信口一问,李韶成也知道他故意布置这样的空间,一则用于彼此防备,二来也有制造压力的意思。
但这个问题,李韶成不觉得应该拒绝回答。
“当然知道,你偷窃了犹太人的财物。”
“果然,李夫人把她知道的都告诉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恶?”巴菲舒心一笑,“但是金钱总是和偷窃离不开。没有偷窃,怎么可能富裕?你不应该指责我,你也是我偷来的。”
“是的,你偷窃了感情,然后我就不得不诞生了。”
李韶成无奈地呻吟着,从很多意义上讲,巴菲都是个天生的盗贼,他的一切都是偷窃得到的,包括子女,包括财富。
“但人对于偷来的东西,只能有两种感情,或是爱不释手,或是——不屑一顾。你属于前者,我的财富却是后者。照理说我应该爱我的财富胜过一切,可事实上我却爱忤逆的你胜过我的财富。”
巴菲略带无奈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蹲下身。
他的手抓住了李韶成的脚踝。
“让我看一下你的刺青。”
他低喃着,因为他抓住脚踝这个动作,记忆也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