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上有着无数伤口的人,全身缠满了绷带,横贯全身的伤口,鲜血渗出,弄脏绷带。贪婪的蜘蛛沿着绷带爬来爬去,试图找出绷带缝隙处,分一本羹。
而那些没有绷带缠绕的地方,啮齿类正在聚餐。
他快要死了。
心中滑过这个念头,幻觉中的人快要死了。
顿时,身体受到绝大的震动,如电击般,再也承受不住的神经迫使他立刻睁开眼!
依旧是黑暗,约翰内斯堡的黑夜,散发着廉价烈酒和便宜妓女的气息的夜晚,远处传来流氓斗殴的声音。
那些都只是幻觉,李韶成安慰着自己,可是幻觉是如此真实,他甚至感到双手刺痛。他凑近路灯观察自己的手,洁净的双手,光滑如它的主人的年纪,没有一丝伤痕。
但那些幻觉绝对不是从天而降的,它暗示着某些东西,而这些东西,或许和自己来这座城市寻找的东西有关。
来约翰内斯堡,是因为一封邮件,安卡寄来的邮件。
坦白的说李韶成曾经喜欢过安卡这个女人,过去或许喜欢过她狡猾的活力,但现在,她的狡猾已经变得近乎狡诈了。
任何人接触权力以后都会变质,安卡也不奇怪。如今的她是阿拉伯的王妃,显然深谙政治游戏的一切规则,虽然变得比以前更狡猾了,但也更加富于魅力。
李韶成正在吃凯特准备的早餐时,一封快件送到,送快递的是个行为举止严谨得让人联想军人的男子。
当着快递员的面,李韶成拆开邮件。
内容很简单,只有一行字
来约翰内斯堡,找回你遗失的记忆。
s带上谢尔德的遗物。
李韶成看了眼落款,是安卡。
他感到疑惑,他从没有向人提起过谢尔德的遗物,在还没有找出它的真正用途以及没有人上门强索的现在,他并不希望被人知道他持有那本古怪的圣经。
但是安卡知道了,甚至在信件里面要求他携带圣经前往约翰内斯堡。
李韶成又看了眼快件袋,里面还附赠了一张手工绘制机票,印刷精美花纹复杂,显然这次的事情安卡是大手笔。
也绝不允许他拒绝!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或者说她近来和什么人有勾结?
李韶成抬起头,送快递的人并没有离开。
“还有事吗?”
送快递的男子行了军礼。
“王妃命令我带李先生到顶楼搭乘飞机前往约翰内斯堡。”
“如果我拒绝呢?”
“您会让三个妻子失去丈夫,一个母亲失去儿子,七个孩子失去父亲。同时您也将永远失去寻回丢失的记忆的机会。”
前半截话,李韶成一笑置之,他还没有那么多的感情,后半截却让他不由得深思了。
“抱歉,我不曾失去记忆。”
“所有失去记忆的人都不会主动意识到自己的丢失。王妃知道您不会轻易跟我走,所以临行前给了我另一件物品。她说,只要这东西交给您,您必定会——”
男子取出一个五厘米见方的盒子,递给李韶成。
盒子里是一枚戒指。
黑欧泊戒指。
戒指价值不菲,但因为保养不善,原本如包裹着火焰的黑夜的黑欧泊表面出现了裂缝,可谓从价值不菲沦为一块废石。但在李韶成眼中,这枚失去价值的黑欧泊却比世界上一切珠宝更贵重。
他眯着眼,拈起戒指,看戒指的内环。
那里,以花体字,刻了一行字。
“tove,lda”
“她从哪里得到这枚戒指!”
矜持已经崩溃了,但他无法不激动,这枚黑欧泊戒指是特别,它是巴菲送给琳达的定情信物,琳达一直都戴在手上,除非她死去,否则“只要您依照王妃的安排,前往约翰内斯堡,您就会找到戒指的主人。”
看着戒指,李韶成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军官于是退出,等待李韶成收拾行李,半小时后,飞机出发了。
到达约翰内斯堡后,飞机放下软梯,不等李韶成双脚着地,来自阿拉伯的特别专机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李韶成没有生气的大吼大叫,他不想失去风度,何况,以安卡王妃的身份,完全可以要求军人在一无所知的前提下执行命令,就算能阻止飞机起飞,他也不能问出答案。
事实上将他运到约翰内斯堡的飞机,正是安卡的私人座驾。
这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最好别太过分了!
将香烟钦灭,李韶成取出地图,对比图上的坐标物,很快他就找到了目的地。
一个下水道入口!
李韶成意识到自己果然不能太相信女人,光是听从她的话走在黑夜的约翰内斯堡就已经是大错特错,现在居然要进下水道!
当即,李韶成收起地图,无比英明地走进附近的小旅馆。
虽然旅店的主人对这位深夜的客人表示了极大地愤慨甚至拔出枪威胁,但当十倍的住宿费铺在面前时,他们立刻露出了笑容。
并不舒服的休息,大约睡了三个小时,天亮了。早晨,杂合了多国风味的早餐让人难以下咽,但李韶成并不是个对食物诸多挑剔的人,所以倒也吃得香甜。
退房后,他在黑市闲逛了一天,将下水道探险需要的绳索、照明设备、防水衣物以及必不可少的武器等均准备齐全,再买了些干粮,一切准备就绪,他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已经没有价值的黑欧泊戒指,踏上了征途。
首先弄了件市政工人的制服,李韶成的手中有这一区域的下水道路线图,可以从别的入口辗转到达这个下水道附近。确定入口后他悠闲地在附近散步,顺手用一根铁丝带走了一辆停在路边的下水道工专用的车子,以及几个“修理中”的警示牌。
之后,他当而皇之地将车子开到锁定的下水道入口处——这里距离他真正的目标地点有三百米,将车子停好,换上市政工人的服装,再把修理中的警示牌挡在下水道的前面,利用车上附带的进入下水道的工具,李韶成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大摇大摆地钻进了黑暗的世界。
车子挡在路上,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注意。等到了黑夜,那些不安分的老鼠会帮他把车子销毁的。
这是罪犯的城市,没有人会因为丢失一辆车子大惊小怪。
事实上和每一个犯罪率疯狂的城市一样,约翰内斯堡的下水道也总是很精彩。
作者有话要说安卡李韶成前生的女友之一,现在的身份为阿拉伯某国第三王妃,傲慢倔强,不输给男人的豪迈黑欧泊欧泊中的最高品质,欧泊体色以黑色或深色为佳,这样可以有较大的反差,衬托出艳丽的变彩。由于欧泊是变彩石,高等级5欧泊中的含水率可高达到10。所以失去水分对欧泊而言等于失去价值。
39、被阴了
李萧忆扶着阴森潮湿的墙壁,叹了口气。
肋骨处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会带起剧痛,但是他不能停留,没有人知道甬道通往何处,只是墙壁的潮湿暗示附近有水源。
周围都是一片黑暗,空气中流淌着名为绝望的东西,他想为自己报仇,前提是他能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
已经在黑暗中走了不知道多少时间了,虽然早就有了准备,知道此次来南非是“李韶成”的借刀杀人毒计,但他却没想到戴维执行得那么彻底!
唯一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他不彻底切断自己的呼吸,再把他扔进矿洞?
为了更好地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吗?
还是——黑暗中有更绝望的危险在等着自己?
时间倒回到十二个小时前。
虽然一整夜都在诉苦,关于为何每一季度的原石都不能准时上交总部的解释更是打印了一百多页,但第二天,戴维还是老老实实地带着李萧忆去了矿场。
也许是为了证实戴维的话,南非的治安非常乱,钻石矿场的黑鬼们总是热爱偷懒以及偷窃,李萧忆从车上走下来,就看见戴维的身边站了个面色严肃的男人。
“这位是我的治安主管。”
戴维介绍着,男人只哼了一声,李萧忆知道这些人根本眼里没有总部,自然不会尊重自己,所以当戴维故作气愤地呵斥主管怠慢时,李萧忆也没有借机发作。
礼节性的话语说完以后,主管向戴维报告了一个并不好的消息。
矿场发生了暴力冲突。
前段时间有一个黑鬼因为偷窃被开除,同时开除的还有他来自同一个贫民窟的伙伴们。这些黑鬼贪婪成性,失去工作后并不思考找一份新工作,反而与一群暴力分子混在一起。当他们为了购买劣质酒花完最后一个硬币后,矿场保险柜的原石煽起了他们的贪欲。
戴维的矿区保卫工作森严,但这仅仅是针对偷窃者而言。如果有人明摆着要抢劫,碍于法律和人权的压力,保卫们反而不能开枪了。
于是混乱就此发生,他们在矿区入口处扭打起来,考虑到安全因素,矿工们都紧急召回宿舍,但即使如此也不能维持矿区的安全。
现在已经不是那个遥远的时代了,讲究法制的社会里,矿主不能对吵闹的矿工开枪扫射,反而是那些一文不名的失业者,毫无顾忌地扛着铁棍,与保安们发生冲突。
“你看,为了安全起见,是不是——”
戴维微笑着询问,笑容暴露了他的本质。
很明显,在矿场有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所谓的斗殴事件不过是戴维请人演的一场戏,目的是阻止自己进入矿区。
李萧忆“宽容”地退了一步“我们先去矿工们的休息区?我想和他们聊聊。”
“他们只听得懂当地土话,不会英语。”
直接地拒绝了!
李萧忆证实了一个猜想,戴维不希望自己和矿区有过多的接触。
“我听到外面冲突的人都是说英语。”
李萧忆笑眯眯地将了戴维一军,可惜戴维早有准备,立刻笑着回应。
“只有少数人会英语,在这里,祖鲁语才是他们的通用语。而且,您如果注意听就会发现,他们虽然说的是英语,却大多夹杂了口音,还有祖鲁语单词。您实际上是很难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你的意思是——”
戴维叹了口气。
“好吧,如果您执意要冒险参观矿区,我也只能带您在矿区走走。我知道,总部有人看我不顺,他们总觉得我霸占着钻石矿却没有太大的作为,态度也很傲慢,甚至将我归为叛逆者。可是你知道,我不会背叛他的,我爱他,为了他,肮脏的,卑鄙的,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做了。没有站在我的立场的人不会懂,我到底有多艰难。他们不知道矿田多难管理,他们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有多乱。至少矿区的产量从来都是自然做主,我们能左右的,很少。”
一番话,字字虚伪,更是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李萧忆听出他的弦外之意。
“好吧,但我毕竟需要巡查一下矿区,查看整个矿区的财务状况,否则交给父亲的调查报告将没有任何说服力。”
说到这份上,戴维也不好再找借口,很快有人开来矿区专用的敞篷车,两人一起上车。
这是个相当大规模的矿场,占地近十平方公里,内含多片田野,还有几座已经大半被挖空的山,地面可见已经积水的废弃矿洞。整个矿场用通电的铁丝围起来,每隔一段距离都有持枪的保安。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入口,有一群黑人正与保安发生冲突。
耳边响起轰鸣的机械声,又有一大片的岩石从山体炸下,矿工们开着推土机,将震碎的石头送进传送带。而另一边,继续着挖掘的工人也将他们开挖到的泥石混合物扔进传送带,而后这些黑糊糊的东西便进入洗矿机中冲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