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感觉不到累,秦非恭一路到达山脚时天已露鹅白,湖面一角正静静停着一叶木舟。
将手中包袱扔进船舱,秦非恭看着船头,想到身上不适不禁犹豫了一下,终还是准备忍一时之痛,跃上船头速速离去。
却在跃起的一刹那,明显感觉到船舱里有陌生气息。心中一紧,虽然无法阻挡下坠之势,秦非恭微微一转身,拨出藏在靴子中的匕首向那人影刺去。
那人也是身经百炼,微一侧身躲过攻击,手下已经出招,二指如电,点向秦非恭身上要穴。
秦非恭心下大骇,顺着匕首刺空之势,一个转身,猛地出脚攻敌下盘,却惊讶的发现对方没有还手的意思,仍旧定定站在那里。
心中疑惑下,谨慎起见,秦非恭在离对方腿骨三寸之处生生收住了踢出之势。
听到回应似的感叹声,秦非恭心中一凛,借着外面渐露的天色仔细观察,才发现这一直隐身在船舱的人竟然是季致远。
“你想干什么?”秦非恭的声音冷得吓人,左手暗暗扯下钉在衣摆里侧的暗器,已经准备好一场恶战也要逃出这里。
“松开你的左手吧,我不是来让你回去的。”季致远摇头看向他,微微苦笑。
秦非恭脸上一僵,手下仍不肯泄力。
季致远看着他一脸戒备,毫不犹豫的扔掉身上所佩长剑,看着秦非恭道“你还不放心我把剑交给你。”
秦非恭丝毫不为所动“刚才你是用手指攻击我的。”
季致远失笑,“秦先生未免欺人太甚,总不能让你砍去我的双手吧!我知道你不一定会信我的话,怕你一跑了之,才出手想点住你,慢慢道来。”
秦非恭斜眼瞥他一记,终还是信了,收起暗器没好气的道“季副将究竟有何贵干?”
季致远看着他许久,轻声道“为什么要走?”
秦非恭一挑眉“你大老远跟过来就是想问这个?个人意愿罢了,恕我不能奉告。”
季致远却不理他的恶劣语气,径自说道“你说过,没有一种感情可以凌驾于自由。你对公子的感情真的比不上所谓的自由?”
秦非恭身影一僵,不自然的别过头,声音略显沉闷“这话是他说的?”
季致远不回答,只是轻笑“你既无所谓,又何必去知道公子的想法?” 眼神却紧紧盯着秦非恭的双眼,想从中寻找些许不舍。
秦非恭张嘴欲言,终是把要说的话生生吞了下去。眼里只剩无尽寂寞,久久才道“阿远。你回去告诉他,我永远不可能委身于人,苟且偷生。纵然放弃一切,刀口舔血,也是心甘情愿。是我负了他,他若一辈子不肯原谅我,我也无话可说,只是希望他……不要恨我。”
这话说出口,仿佛千斤大石掷到了地上,轰然而响,震得秦非恭的心里一阵绞痛,面上却假装若无其事。
季致远怎么会看不出,淡淡的说“公子没有恨你,他只说了一句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让一切都过去吧。”
秦非恭呆愣一瞬,脑中嗡嗡作响。终于……还是说了。
相忘。相忘。相忘于江湖。
有多少个夜晚,叶承修和自己紧紧相拥。
有多少次相拥,曾在唇齿纠缠间说过永不分离。
有多少次分离后,他会淡淡笑着说,你回来了。
从今往后,再无人能够和他一同在寒冷的长夜里相拥细语,再没有一个怀抱会像那般炙热情深,再没有一个人会无条件的包容他偶尔的软弱……
事到如今,再想那些有什么用呢?这正是自己想要的不是吗?
断了一切后路,才能狠心向前。
忽然想起前一世的那个人,笑得云淡风轻,却吐露最残忍的话——自己选的路,就是跪着也要走完。
想到此,秦非恭不禁收敛心神,冷冷道“话已带到,你可以走了。”
季致远见秦非恭脸色难看,已经心中明了,语气里满是关切“不是公子让我来的。是我自己想要来。”
“你想做什么?”秦非恭略微迷惑,心中不禁有些戒备。
“我不会害你。我只是想试着……寻得自由。”
秦非恭一愣,却回过头去不看他“自由?你大可以跟在你公子身边,一样有自由。”
“你是担心公子一人身处皇宫,被奸人暗算?”季致远一脸好笑的望着秦非恭。
“我既然走了,自然不会再牵扯那些事。他既然要留下,必然已经做好准备。我又何苦操心?”秦非恭笑得却是不自然至极。
“既然如此,我实在想不出你拒绝我的理由。若说未来险阻,你也需要面对甚多。平心而论,带上我对你绝无坏处。”
“不可能。”既然想好要走,就不会再留下一丝念想。
“我自从出生,便一直被教导精忠报国,为的是忠孝。自从爹爹去世,便跟随公子左右,为的是忠义。你却同我说,没有一种感情可以凌驾自由。我从不屑自由。可是公子却说,那是他毕生所求。”季致远望向秦非恭的眼神颇为迷茫“我想亲身体会,到底值不值得为此放弃一切。”
秦非恭久久不语,忽然低声喃喃“世人总是追求痴、嗔、贪,却从不去想需要付出的代价……自由,是这个世上最奢侈的东西。”
轻声低喃,随阵阵湖风逝去。
初阳已露,整个天空已被染红。金色洒落。
ntued作者有话要说评论不给力,收藏不给力……
无限扭动……作者桑不开心啊不开心……
江湖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