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冉顿了顿,动作迅速的走到一旁,不动声色的隐藏自己的身影,悄然观察周围人不断扫来的视线,一力做到心中有数。
丧礼维持了两三个小时,待林老爷子一入葬敛坟,旁人都已散去,律师才站在了高台上宣读遗嘱。
“家主去世之后,家族重大事件需要做决定时必须与林家老大林阔峰等兄弟商议,非洲几条线交给林时威接管”
“”
“”
“另给爱孙周冉,一栋朝阳区别墅,西村度假岛,家主生前收藏,还有中信集团9的股份。每月两万元抚养费,直至周冉成年为止。”
众人哗然,纷纷将目光转向周冉,虽然心里清楚家主留给他的不会少,却仍不敢相信林老爷子竟然还将9的股份留给这个姓周的孩子,要知道林大少身下可还有两个嫡孙子嫡孙女呢,也没见他留给那两个多少啊,至少是远不及周冉的。
各人心里暗暗咂嘴,这人的心果然是偏的离谱了。
林阔峰一众倒没多少奇怪,大家都是道上混大的,众人有多少个小心思鬼心眼,那都是一目了然的,谁也别想蒙过谁。
林大少和黄凯丽现在是一根草绳上的蚂蚱,谁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狼狈为奸什么的大家是心知肚明,也就林大少那个傻叉还遮遮掩掩的自以为别人不知道。
林重文夫妇对视一眼,顺势就站了出来,言辞恳切,情深意重的说道“阿冉啊,爷爷给你的这些东西,就让爸爸代你保管吧,你现在年纪还小不知道世道险恶,就怕被人惦记上了,还是爸爸收着妥当啊。”说到世道险恶时,林重文明显瞟了林阔峰一众,这就是□裸的挑拨离间了,周冉信他才有鬼。
少年抓着文件袋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信手一捻就将文件袋里的股份书给挑了出来,笑道“父亲提醒的是,我年纪尚小,留着这东西确实不稳妥,所以,”看到林重文眼前一亮,顿了顿后,转头却对林阔峰说道“所以,这文件还是由伯公代我保管才好,相信在林家没有比伯公更加公允的人了”。
老人一愣,眼神顿时莫测深沉起来,之前倒是没看出这小娃娃脑子还挺好使的嘛。
黄凯丽娇笑着出来合稀泥,“阿冉说的哪里话,我们自然相信伯公是公平公道的,只是阿冉到底是重文的孩子,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放在你父亲身边那你也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不是吗?难道还怕重文惦记你那点财产吗?”
少年眨眨眼,笑的一派天真,忙摆摆手笑说“怎么会,夫人说笑了,父亲自然不会惦记我的这点小财产,只是父亲向来耳根子软,就怕别人扇扇耳边风说东道西的可就不好了,你也知道父亲的红颜知己确实挺多的,我虽说不姓林,可到底还是林家的孩子,怎么也不能让爷爷送我的东西,落到林姓以外的人手上去不是。”
话里话外,无不讽刺两夫妻狼狈为奸,各筑爱巢,心怀鬼胎,妄图吞下林家这块大肥肉,顺便也表明了立场。
黄凯丽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这些虽然是事实,但是大家都不戳破这层纸,自然相安无事,这被人当面狠扇一大耳刮子的滋味可不好受。
周冉vs黄凯丽,首战告捷!
少年笑吟吟的将文件书交给林阔峰,真诚的恳求道“念在阿冉真心感激爷爷的恩情的份上,请伯公一定为我留个位子,好让我能畅通无阻的看望爷爷。四年之后,我一定会再回到林家来的。”
林阔峰难得正眼看待眼前的少年,感受到那一片赤子之心,心里也是老怀安慰,到底是自家弟弟亲手抚养大的,比那个吃里爬外的狗儿子有出息。
“你放心,我还在这呢。”拍拍周冉的肩膀,老人郑重的许下承诺。
大步朝前走,周冉回头朝老人笑着挥挥手,抓着文件袋和那一百万抚养费支票。
外面阳光明媚,一切都会变得更好的。
4流氓
走出林家大堂,经过前院花园的时候,周冉不自觉就定住了脚步,遥望东北面的那片小竹林,那是林老爷子生前最喜欢待着的地方。平日里或兴致来了,就会搬出自己心爱的茶具,淘香品茶。林老爷子学识渊博,更加精通民族乐器,见周冉确有几分灵性,索然便教他如何抚弄琵琶,臻臻不可谓不刻苦的。
周冉生就一副清隽秀逸,洁然圣凛的好相貌,林老爷子原先怜惜他相貌极似发妻才有了亲身教导他的念头,只是后来慢慢长大了却是自成一格,体态风雅。感情都是慢慢培养起来的,所以他并没有因为相貌渐疏便轻视了周冉,反倒是后来这些年更加用心去教诲。闲暇时候,常常是一人品茶,一人抚弄琵琶,两人甚至能在那里腻上一整个下午,边说些琐碎事,边品尝竹片糕。
果真是物是人非了吗?呵
最后深深凝望一眼那竹林,少年举步转身离去。
回到住处的时候已近晌午十二点多,出门的时候他有留纸条告诉自己出门去了,只是显然周华宁还是不太放心,回家走了一遭,没见着人,精心做好几样菜,等了半天才急匆匆的扒拉几口饭,跑去上班了。
周冉走近饭桌,桌上反扣着菜盘,将盖子掀开的时候还能看见微微的热气,显然周华宁刚走了没多久,心里几不可察的颤动了一下,轻叹口气。
随手将文件袋扔在桌上,忍住鼻子的酸涩感,埋头狠狠扒了口饭,和着菜大口大口的咀嚼吞咽,眼泪却噼里啪啦掉个不停,没了,都没了,爷爷走了,以后再也没有人会那样板着张脸,恶趣味的逼迫自己吃自己不喜欢的芹菜和胡萝卜了;再没人会因为几块竹片糕和自己争论不休,撒泼耍赖了
都没有了。
少年将脸埋进掌心,双肩紧绷,压抑不住的呜咽声细不可闻,桌上的饭菜已经失去了原本的热度,霎那间,世界冷凝成冰。
别哭,别哭,我没哭,我不会哭的,我怎么可能会哭,爷爷知道会笑话我的
深吸一口气,周冉七手八脚的擦干净脸颊,不管那湿漉漉的手心,一个劲儿的告诉自己,顶住顶住,不能哭,周冉你不能这么软弱,你答应过爷爷的,一定能活的很好,一定!
我答应过的。
少年仰着头,努力让泪水倒流回去,嘴唇咬成浑浑血红,牙齿已经嵌入肉里。
就这么保持着仰坐的姿势发了一下午呆,等他真正从茫然中回过神来的时候,身子已经酸麻的不行,连动一下都感觉酸软无力,稍微活动了下手脚,等血液流通的更顺畅了,才拖沓着脚步走向卫浴室。
冷水扑面,酸涩麻木的皮肤才算醒过来,许是刚才泪水决堤泛滥,眨动眼睛的时候感觉绷绷的很不舒服,猛地一头扎进洗脸盆里,冷厉的水流立马将他包围,憋着气不抬头,咕咚咕咚的冒着水泡,凸!总算活过来了。
少年冲镜子里的自己倒竖一下中指,呲牙咧嘴的笑开了。
小样,治不了你。
桌上的菜都被周冉收拾好倒掉了。
这丫被惯的,从来不碰隔顿的饭菜,即便那菜色再喜欢不过,还是得挑剔着来,概不委屈自个的胃。
心绪敞亮了,这会子,他也有心思去计划些其他的事情了。
文件袋里的东西挺重要,被他扔进空间里去了,里面的支票他打算去银行弄张卡带着。摸摸肚子,感觉有些饿了,瞟了眼时钟,估摸着周华宁还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回来,揣着张支票就打算去银行把事办了,顺便祭祭五脏六腑,满足下口腹之欲。
门一开,就有人扛着两大箱东西杵在门口。
“先生,这是林先生托我们送过来的,您看,这”扛着木箱的是两个年青力壮的小伙子,说话间带着些腼腆羞涩,这么好看的少年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周冉身子一侧,“进来吧,放着就可以了。”
两人急急忙忙扛了箱子进去,小心放稳,坑坑巴巴的朝周冉笑笑“那,那啥,我们先走了哈。”
周冉静立一旁,看着他们跌跌撞撞的跑下楼去,不禁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