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见谢小叔二人离开,问谢子墨。
因谢老爷子给星河任天泽这一对“父子”牵线时,曾说过星河长得和任天泽幼时简直一模一样,才叫他连调查都不多做,就将任天泽请到谢府。
这事之后也与谢子墨说过,他也知道谢老爷子关于星河长相的说法。
然而无论是与任天泽交好的谢小叔,还是任天泽的红颜知己雨霖铃,他的妻子崔氏,甚至连他的疯狂爱慕者端木薇都不知道任天泽幼时长相,这不是很奇怪么?
一个世家子,在十二三岁的时候,难道不出来交际游学?
谢子墨闻言笑他“你在任家也快一年了,难道都不打听打听任相生平?”
星河瘪嘴,精分假正经的生平有什么好打听的?说不定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假象。
但任天泽属于全民偶像级别,别看武青鹿儿都是谢小叔脑残粉,但粉起任天泽来,力度同样一点也不低。而且这还只是在大雍上流社会。
任天泽纵使天纵之才,因独自把控大雍朝政近十年,也将世家得罪的不轻,他真正的粉丝群体,其实是在民间。
谢子墨也是如此,粉他,但也不敢过分粉他,等将来他入了朝堂,该对着干的时候,还是会干的。
但只要粉了,就难免对偶像生平感兴趣。
“任相六岁之前养在豫州老家,七岁时隐姓埋名拜师学艺,一直到十五岁才正式出现在众人眼中。此时任相武功与你现在等同,都是周天境,且学富五车,称得上文武双全。”
“那时候朝政混乱,民不聊生,清谈之风尤盛,任相一来邑京,就辩倒了当世大儒陈老先生,称得上举世皆惊。”
“陈老先生被年仅十五的任相辩的心服口服,将任相介绍给当时出任帝师的爷爷,同时力荐任相入朝为官。而任相在政治上的本领同样强大,如此不过三年,就被先帝看重,撰升为宰辅。”
“十八岁的宰辅,何等年轻?
当时朝上有许多人看不上任相,认为先帝操之过急,下了一着糊涂棋。
可任谁也没想到,任相用三月时间背熟了大雍前后十年内小小的朝政内容,又用了半年时间记住了上到皇家宗室,下到一县之令,上上下下数千官员的资料。”
“只凭这一点,就镇住了当时朝上那些倚老卖老的官员,稳住了自己的地位,真正拥有了对朝廷大事的发言权。”
之后的事便是先帝驾崩,任天泽趁机清洗朝堂,架空小皇帝,彻底将大雍变成他的一言堂。这事任相做的漂亮,堪称权臣典范,但实在不厚道,不好往外说,哪怕听众是任相亲子。
谢子墨将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星河也就不再问。
只听他十五到十八岁这三年的“成绩”,星河便能粗略看出任天泽的性格,在加上他对当今皇帝被架空也不是全无耳闻,自然能猜到任天泽手段一二。
不过就算猜出又如何呢?
他本来也不打算与任天泽,与任家多有交集,更不打算入大雍朝为官,任天泽如何厉害,也与他无关啊。
星河于是笑了笑对谢子墨说“我现在只等年尾参加白鹿山的进山考核,咱们两个就要成为同窗了。”
谢子墨去年突破的丹田境,其实已经参加过白鹿山考核,也通过了。
然而刚把这好消息带给父亲不过三天时间,他就被自己书童背叛,被周天境高手一路带到大雍与西凉交界之处,险些被卖。
等他逃回来,便一直忙着追查幕后黑手,哪有心情去上学?
因此便拖了一年,只等年底再去考一次便是,反正就算到了明年他也未到十五岁,自然可以再考一次进山考核。
这么说来,等年底他可以与他这兄弟一同参与考核,一同进白鹿山,可不就是成了同窗?
这么想着,谢子墨也大笑起来,笑的欢畅极了。
谢家别院再好,但也不能一直留在别院,对有父不如无父的谢子墨来说,交际是和武力同等重要的东西。
要想名正言顺继承谢家,甚至有朝一日杀死继母架空父亲报仇雪恨,良好的人际关系都是必不可少。
他父亲自然不会带他出去交际,幸好的是,作为谢家嫡长子,在交际上他有天然优势,更何况就算没有父亲,他还有爷爷和小叔。
更幸好的是,他父亲是出了名的废物草包,他继母更是闻名遐迩的刁蛮泼妇,交际比他还烂,本来也帮不上他什么忙就是了。
在别院住了两个月,眼见着山脚下庄园麦黍丰收,天气渐冷,再过几天第一场雪就要下来,别院三人终于打道回府。
武青只在别院住了十日,这已经是军营里能请假的极限了。
再回去的路上,坐在任家给他准备的马车里,星河整理这两个月来的收获。
一来自然是两个月勤修不辍之下,内力又有进展,如今他的水平已经能算在周天高手的正常范围里了。
而周天境需要的技巧,内力外放的细微操作,和集中内力防护身体任意部位,前者他本来水平也不是很差,后者如今也只差熟能生巧了。
周天境两大要点,内力储备和运用技巧,他都已经拥有。虽然大约也只是周天高手里的尾巴,但无可置疑的,他已经是实打实的周天境,可以被武林人士称赞一声高手而不会心虚了。
当然,是三流高手。
第二个收获就是谢小叔教他的一套剑法。
谢小叔出自纯阳教,纯阳教以剑法闻名,谢小叔作为七星之一,剑法修为堪称超绝,他教给星河的剑法,即便不是纯阳教不外传的几套顶级剑法,但也是普通江湖人士难得一见的高级剑法了。
尤其是有谢小叔亲自指点,这两个月来,他已经能将这套剑法耍的像模像样了。
第三个却是来自武青的江湖势力资料。
自从那一次为缓解气氛给星河二人讲解江湖势力,发现他二人颇感兴趣后,他在的这几天里,闲来无事给谢小叔讲笑话解闷之余,经常顺带讲解小小的江湖门派,叫星河虽足不出户,却已经对江湖有了足够明确的认知。
车子晃晃悠悠中到了邑京城内城,谢任两家离得颇有些距离,因此互相告辞过后,两队车队便分开。
砚书这两个月被星河冷处理,知道自己已经不受这位小少爷看中,也就不在往他身前凑,除了将该做的事情做好,别的时间都安静许多,倒也算意外之喜。
第44章 小姐
游子远行归来,先去给父母请安报个平安,乃是孝道的一种体现。
入乡随俗,既然认了任天泽做便宜爹,该尽的礼数还是要尽的。
不过便宜爹不在家,星河一回任府,直接去了便宜娘崔氏的院子。
主院的婢女去给星河通报,崔氏听闻星河回来,早早憋了一肚子火,就让贴身婢女初红告诉星河主母病了,喝了药正在小憩。
那意思是叫星河等崔氏“小憩”醒来,将这个请安请完再走。
初红说完这话就急匆匆回了屋,仿佛忘了将星河请进屋里稍作。
星河啧了一声。
电视里用烂了的宅斗手段,叫人在院子外立着等待,没水没座大日头,就算星河是武者,能忍耐的住,但该受的罪也还是要受的。
这一“小憩”,说不定就要睡到日落西山才算完。
可惜他们都料错了星河性格。
这种手段只能对付生性迂腐或者怕名声受损的人,但星河一来又不是真的把任家夫妻当做父母对待,二来他还真的不怕名声受损。
所以他根本不把初红的暗示放在眼里,你既然病了在小憩见不得人,那我就回去好了。
星河于是恭恭敬敬对主屋拱了拱手,朗声道“既然母亲在小憩,儿不便打扰,祝母亲早日康复,儿这便告辞了。”
然后,转身走了。
…………
……
走了?
这就走了?
初红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星河竟然完全不接招。
他都不顾自己名声了吗?
初红连忙去向崔氏回禀,脸上的不敢置信一直没消失。
“三少爷难道不怕别人说他不孝?”
崔氏本来听初红说星河转身走了气的都要吐血,听到这一句忽然眼睛一亮。
“对呀,他不孝。”
崔氏笑了起来,可笑容有些阴毒“只要将他不孝的名声传扬开去,他还去什么白鹿山?进不了白鹿山,他就永远比不过我洲儿!”
“小姐不可!”
身后给她揉额头的李嬷嬷见崔氏意动,叹息一声出声阻止。
崔氏挣开李嬷嬷按摩的手指,转头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不行?”
“区区一件小事,不够将他不孝的罪名坐实。而且即便今日之事,只要他应对得当,也称不上不孝,最多是疏于礼仪,性格粗疏而已。”
李嬷嬷走到她身前,使她不必转着身体,细细给她分析。
“三郎君今日若是根本没来这一趟,那说他不孝可以。
但三郎君来了,只不过小姐您在‘小憩’,三郎君也说了不便打扰。
他这时留下来等待是孝顺,可不留下来也说得过去。
但无论如何,不孝这个帽子,是扣不严的。
既然扣不严,那我们何必做这一出,引得他忌惮关注我们?
这对我们之后的计划可不利呀。”
李嬷嬷不愧是崔氏身边老人,最信任的心腹,三两句话便打消了崔氏怒火。初红垂着头用眼角看了李嬷嬷一眼,决定以后还是多向老前辈学学。
初红这边把李嬷嬷视为楷模,当做人生目标,李嬷嬷本人心中却在叹息。
小姐急了。
小姐作为崔家嫡女,受的是最高等的世家贵女教育,她本不该急。
可三少爷实在妖孽,或者说,大少爷实在平庸,小姐实在担心大少爷太过要强却拼不过弟弟,反而被打击的消沉起来,于是她便急了。
李嬷嬷是崔氏的奶嬷嬷,崔氏的变化她看在眼里。
崔氏失了冷静气度,难免做出点错事,她能做的,只是在崔氏走偏之前拉上一把,若拉不动……那她也会帮小姐把这条偏路走成通途。
李嬷嬷想起从前。
一开始小姐得知未来夫君是任家子,是何等娇羞欣喜。
当年的崔家大小姐也是名动京城的贵女,出嫁之前硬生生抵住了晋阳公主的几次暗害,风采不逊公主丝毫,更为自己挣下第一贵女的名头。
可嫁人后,那样风彩卓然的小姐,不过数年便枯萎了。
固然,小姐还是一样美貌,气度因掌控一大世家而更加深沉,但她知道,小姐不快乐。
小姐不快乐,只不过是因为姑爷对小姐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