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池一惊,大呼,“你做什么!”
商承恩却笑得欢朗,抱着人大步走向房间中央圆桌,“如何?这下清醒了?”
见苏倾池抿着唇不言语,商承恩笑道“你要不嫌我重,你抱我?”
苏倾池扑哧一声,沉着嗓音低笑,“放我下来,成什么样子。”
这夜,月色甚好,月白风清,空气中虽透着一丝凉薄之意,却不多凛冽,正适宜于花庭中热一壶小酒,两人对饮。
苏倾池却不知商承恩这样古板之人竟也有这等雅兴,然,正合他意。
无边碧空,凉风皓月,翠竹轩窗之外,探出几只红梅,红艳欲滴,衬着未融白雪,极为喜人。石桌之下燃着红泥火炉,丝丝暖意缭绕脚边,哪里还有寒意可言,石桌之上,正煮着青梅酒,酒香清淡撩人,还未饮,方已醉。
玉盘珍馐,美酒佳酿,不禁让人忆起一年之前挥金如土,极尽奢华风光之时。
虽不留恋,终究有几分感慨。
今时今日,物是人非,怎叫人不伤怀?
商承恩见苏倾池执着酒杯出神,心中料定他触景伤情,执筷替他夹了些菜,“多吃些,这几日跟着我尽吃馒头,苦了你了。”
苏倾池抬眼瞧了他一眼,商承恩笑着噤口,替他斟了一杯酒。
一杯清酒入口,香而不腻,醇而不燥,喝完唇齿留香,苏倾池低头浅嗅,一股清醇香气在鼻尖缭绕。
“这酒如何?”
“甚好。”苏倾池笑答。
商承恩点点头,两人言笑晏晏,不知不觉便入夜了。
月夜恬静,两人不忍扰了宁静,便各执小酒一杯,对月小饮。
“与君吟弄风月,端不负平生。”
苏倾池笑道“武夫几时成了词人?”
商承恩凝神望着他,仿佛天地之间,风递残香之中,只有这个与他对月浅酌之人。
苏倾池被他眼神看得微有些脸热,旋即转开话题,“明日这时,你大约已在商府了吧。”
不过无心一句,两人皆沉默了,半晌,商承恩拧眉道,“我已让人带话给陌久,他已替我们安排了住处,屋舍小些偏僻些,却极为安静,明日我们先去那处。”
他说是我们,而非你,苏倾池不免心头微热,“也好。”
少顷,花露浓重,月色沁凉,等夜色愈发浓些,两人觉着身子有些凉意,便收拾了残局,回了房。
这夜,交颈语,合|欢身。
一来二人皆乏了,二来怕误了时日,略作亲昵便各自睡去。
次日一早,两人用了早点,结了客栈银钱,便上了马,一路急进,未作停歇,终于在日落之前抵达京城。
满目繁华似锦,两人望着眼前熟悉场景,一时皆有些恍惚。
诛心
当两人出现在陌久眼前之时,陌久立马就红了眼圈,一副想上前又不敢上去的模样,甚为可怜,商承恩面无表情的俊脸一虎,上前给了他一个毛栗,“才一年时间就把主子忘了个干净?”
那一记不轻,想来商承恩积威甚久,陌久被一敲打,顿时就吓住了,摸不清主子的意思,一时也不敢啃声。倒是一旁的苏倾池一声低笑替他解了围,“罢了罢了,站在门口做什么,陌久,赶紧给你主子倒杯热茶来,在路上他就喊口渴了,可仔细他喷出火来。”
陌久愣了愣,方才还在想自己主子身边这个人眼生得紧,一听声音,顿时一喜,“苏老板。”
“还不快去!”商承恩板着脸低喝。
“哎,哎。”陌久又是喜又是怕,慌慌忙忙牵着两人的马在马棚拴好,然后跑进里屋。
“好好的尽吓唬人做什么,你若是我主子,早在你茶碗里下足了巴豆。”说罢苏倾池闷笑着丢开商承恩,自行进了屋。
商承恩动了动嘴,无奈地笑了笑,快步追上去,与那人并肩。
陌久在一旁煮了茶端上来,一边打量着自己主子的脸色,一边端详着苏倾池的面容,正暗自嘀咕怎么才一年未见,那个倾城绝色的苏老板就换了一个人似的,声音倒是好辨,模样就差太多了,他拧着眉左思右想,才猛地一拍额头,原来是易容了。
陌久正傻笑,回头便撞上自家主子冷漠的眼神,不由缩了缩脖子,忙赔笑,“才一年功夫,二爷愈发威猛了。”
苏倾池握着茶杯撇过脸,商承恩分明瞧见他唇边微扬的弧度,于是心情变好了许多,面上神色柔和了些,直把陌久看得一愣一愣,还以为自己马屁拍对了,暗中偷着乐。
“二爷几时回府?老爷夫人大少爷三少爷都还不晓得爷已经到了京城,若是让他们晓得,定要高兴坏了,指不定老爷的病就好了。”陌久开了话匣子一般,说个没完,“前些日子二爷托人传话回来说要回京,老爷的病就有了些起色,已经能喝下药了,说等你回来定要在府里头设宴三天,为爷接风洗尘,哦,对了。”
陌久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咱府里还有一件大喜事儿,大少奶奶给大少爷……”
屋里气氛煞时冷了下来,等陌久察觉的时候,他已经说了不该说的,深知自己捅了篓子,不安地瞧了眼自家主子,又将视线偷偷一向一旁沉静的苏倾池,心中惴惴。
苏倾池低头笑了一下,云淡风轻,“马可喂了?”
“还没……”陌久答,立即明白苏倾池这是给他搭台阶,于是感激地瞧了他一眼,沿阶而下,“我这就去喂马。”
陌久走后,屋里只剩两人。相对,竟是一时无言。
苏倾池呷了口茶,“是不是先回府上?既然回来了,莫叫商老爷商夫人等急了。”
商承恩看着他也不言语,似是又回到了原先那个沉默刻板的模样。